1
我第一次见到厉明轩,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雨中,目光如刀般刺向我。那时我不明白,为何一个陌生人会对我充满如此刻骨的恨意。
三个月后,父亲的公司被厉氏全资收购,母亲的肺癌复发,需要高额治疗费。而我,成了厉明轩的未婚妻。
柳如烟,你是自愿的,别摆出一副受害者模样。订婚仪式结束后,厉明轩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点点头,的确,为了母亲的治疗费,我选择了嫁给他。只是没想到,这段婚姻的背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结婚一年后,厉明轩开始公开带女人回家。那晚,我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女人的娇笑声。
明轩,你老婆知道吗?女人故意提高音量。
她?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厉明轩轻笑,声音淡漠得令人心寒。
我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母亲的检查报告。她的病情正在好转,只要再坚持一年,就能完成全部疗程。
为了母亲,我选择了沉默。
第二年,厉明轩的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似乎刻意让我看见,让我在屈辱中煎熬。每当我想反抗,他就会拿母亲的治疗说事。
想让你妈活命,就乖乖听话。
那天,我在医院陪母亲做完检查,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刚推开门,就看见厉明轩和他最新的女伴宋薇在沙发上亲热。
见我进门,宋薇不但没有尴尬,反而挑衅般地贴在厉明轩身上。
哟,这不是柳总监吗?听说你今天的新项目被董事会否决了?宋薇笑得灿烂,明轩说你没用,果然如此。
我沉默地走上楼,却被厉明轩一把拉住。
怎么,心里不痛快?他冷笑,你爸当年毁了我父亲的公司,害他跳楼自杀,我让你受的这点屈辱算什么?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他对我的恨从何而来。
我爸跟你父亲的事,我一无所知。我平静地说。
厉明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冷漠。
无知者无罪?那我父亲的命又该找谁要回来?他松开我,转身搂住宋薇,滚上楼去,别碍眼。
我回到房间,静静坐在床边。窗外下着小雨,就像厉明轩父亲葬礼那天一样。命运真是讽刺,我竟然嫁给了一个只为复仇的男人。
第二天,公司的新项目重启,我被任命为项目主管。这是个能让我在职场上更进一步的机会,我必须抓住。
几天后,医院传来好消息,母亲的病情稳定,可以出院休养。我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没想到,厉明轩竟派人将母亲安排到了郊外的疗养院,名为照顾,实为监视。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妈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厉明轩冷笑道,当然,如果你想离开我,随时可以,只是不保证你妈的治疗能继续。
我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在厉明轩的控制下,日复一日地生活着。公司里,我是雷厉风行的柳总监;家里,我是任人宰割的傀儡妻子。
直到那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2
怀孕的消息像一枚炸弹,在我平静的表面下引爆了波澜。
我抚摸着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心中充满矛盾。这个孩子是在一次厉明轩喝醉后的意外,我原以为他不会碰我。
怀孕了?厉明轩听到消息时,眼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打掉。
不,我第一次如此坚决地反对他,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厉明轩沉默地看着我,忽然笑了,随你。
他的爽快让我心生警惕,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个孩子或许是我在这场噩梦般婚姻中唯一的慰藉。
怀孕三个月时,我依然坚持工作。那天,公司举办年度晚宴,作为项目总监,我必须出席。
令我意外的是,厉明轩竟然亲自来接我。这是两年婚姻里,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像个丈夫。
今晚好好表现,他低声说,有重要客户在场。
晚宴上,厉明轩一改往日冷漠,频频为我夹菜,关切地问我是否疲倦。这突如其来的体贴让我有些恍惚。
明轩,你今天...我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他打断。
笑一笑,别露出那副苦相,他凑到我耳边,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你不是最会装了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却沉到了谷底。原来这一切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晚宴进行到一半,宋薇突然出现。她穿着一袭露背长裙,径直走向我们的桌子。
明轩,好久不见,她笑容妩媚,目光却故意忽略我的存在,听说你要当爸爸了?真让人意外。
厉明轩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反而自然地搂住我的肩膀。
如烟怀孕三个月了,我们都很期待。
宋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她显然没想到厉明轩会这样回应。
是吗?恭喜了。她干笑两声,转身离开。
我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厉明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家后,厉明轩态度又冷了下来。别多想,今晚只是做戏给客户看。
我点点头,早就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但这晚过后,厉明轩对我的态度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带女人回家,偶尔还会询问我的孕期情况。
这种变化让我开始产生一丝希望。或许,这个孩子能改变些什么。
怀孕五个月时,我的项目成功签约,公司股价大涨。厉明轩在董事会上公开表扬了我,甚至提议加薪。
回家路上,我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厉明轩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我微微隆起的腹部。
或许...我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暖,但随即想起这两年的痛苦,又觉得讽刺。什么是完整的家?表面光鲜,内里破碎的婚姻吗?
第二天,我去疗养院看望母亲。最近她的气色越来越好,我终于可以喘口气。
如烟,你...还好吗?母亲轻声问,眼中满是担忧。
我露出安心的笑容: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
真的吗?母亲握住我的手,你和明轩...
我们很好,我打断她,转移话题,您看,我怀孕五个月了,您很快就能抱上外孙了。
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露出了笑容。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厉明轩的电话。
六点,罗兰西餐厅,别迟到。说完就挂断了。
我有些意外,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正式约会。或许,事情真的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带着这样的期待,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厉明轩曾经送给我的裙子,准时到达餐厅。
3
罗兰西餐厅是城中最高级的法式餐厅,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装点得金碧辉煌。
我走进包间时,厉明轩已经在那里等候,西装笔挺,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精神。
你今天很美。厉明轩罕见地称赞道,甚至为我拉开了椅子。
这样的场景让我恍惚间想起了恋爱时的甜蜜。那时的厉明轩体贴入微,会为我撑伞,会牵着我的手过马路,会在我生病时彻夜守候。
谢谢。我轻声应道,小心翼翼地坐下。
前菜上来后,厉明轩突然问道:你爸临死前,有没有提起过我父亲?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没有,我爸生前很少跟我谈他的生意伙伴。我如实回答。
厉明轩眯起眼睛,仿佛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真的一点都没提过?
我摇摇头:真的没有。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明轩冷笑一声:不必了,事实我比谁都清楚。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我默默切着盘中的牛排,不知该如何接话。
正当尴尬蔓延时,包间门被推开,宋薇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生的男人。
明轩,听说你在这里,正好我们有个合作要谈。宋薇笑着说道,自顾自坐在了厉明轩身边。
我放下餐具,刚想起身告辞,却被厉明轩按住了手腕。
坐下,饭还没吃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接下来的晚餐变成了一场商业应酬,宋薇全程和厉明轩谈笑风生,不时挑逗地触碰他的手臂,而我被晾在一旁,仿佛空气。
最后,宋薇故意举杯:听说柳总监怀孕了,我敬你一杯。
我刚要接过酒杯,厉明轩却一把拦下:她怀孕,不能喝酒。
宋薇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就以茶代酒吧。对了,明轩,你是不是该检查一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毕竟...
她的话没说完,厉明轩猛地站起身,掌心重重拍在桌面上:够了!
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宋薇脸色惨白,而我,则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
如烟,我们回家。厉明轩拉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车上,我靠在窗边,轻轻抚摸着肚子。为什么今晚要约我出来?
厉明轩沉默片刻: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吃顿饭。
我轻笑: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股东会要到了,你需要一个完美妻子的人设。
厉明轩没有反驳,只是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
回到家,我径直上楼洗澡。站在淋浴下,温水冲刷着身体,我忽然感到一阵剧痛,随后是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
不...我惊恐地看着脚下渐渐被染红的水流,拼命按响了浴室的紧急铃。
厉明轩破门而入时,我已经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肚子。
医院...送我去医院...我艰难地说道。
他二话不说,抱起我冲向车库。在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与...自责?
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医生遗憾的表情。
对不起,孩子没保住。
我愣住了,泪水无声滑落。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疼痛,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
病房门被推开,厉明轩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医生说,你的流产可能与今晚的情绪波动有关。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没有回应,只是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夜色。
如烟,我...
出去,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吓人,请你出去。
厉明轩站在原地没动,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母亲来看我。她一进门就紧紧抱住了我。
如烟,妈妈在这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靠在母亲怀里,泪如雨下。
4
出院后,我搬回了母亲的疗养院,与厉明轩分居。他没有阻拦,甚至主动安排了更好的病房和护理。
流产后的第一个月,我几乎整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母亲每天都会来陪我,讲一些家常琐事,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
如烟,你和明轩...母亲欲言又止。
我摇摇头:妈,别担心,我只是需要时间。
母亲叹了口气:你爸走后,我一直很愧疚,没能给你足够的保护。如果不是我的病,你也不会...
妈,我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这不是您的错。您好好养病,等您病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母亲眼眶红了,轻轻点头。
流产后第二个月,我慢慢恢复了工作。厉明轩几次派人送来慰问品,我一律拒收。公司里,我们保持着最基本的工作关系,不多不少。
下班回到疗养院,我发现母亲的病房里站满了医生。
出了什么事?我冲进病房,看到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主治医生摇摇头:肺部有新的阴影,需要立刻手术。
我僵在原地,感觉世界在旋转。刚刚复查时,明明一切都好。
正当我慌乱之际,厉明轩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
手术安排好了,最好的专家团队已经在等待。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我看向他,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不管怎样,此刻我需要他的帮助。
谢谢。我低声说道。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我在手术室外踱步,不敢坐下,生怕错过任何消息。厉明轩一直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距离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我感到压力,又能随时提供帮助。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走出来,表情凝重。
手术很成功,但...他停顿了一下,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恐怕...
我的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是厉明轩及时扶住了我。
还有什么治疗方案?厉明轩问道,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急切。
医生摇摇头:可以尝试免疫治疗,但成功率很低,而且费用...
费用不是问题,厉明轩打断他,立刻安排最好的治疗。
母亲被送进ICU后,我就守在外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希望也一点一点消散。
第三天凌晨,护士突然跑出来叫我:病人醒了,要见你。
我冲进病房,看到母亲挣扎着坐起身,脸上的氧气面罩已经摘下。
妈!您躺好,别动!我惊慌地按住她。
母亲摇摇头,虚弱地握住我的手:如烟,妈不行了...
不,您会好起来的!我泪如雨下。
听我说,母亲的声音很轻,你和明轩之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一愣,不明白母亲为何此时问这个。
没什么,我们只是...感情有些问题。我不想让母亲担心。
母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爸临终前告诉我一些事...关于厉家的...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医生!护士!我疯狂按铃呼叫。
紧急抢救持续了二十分钟,但最终,母亲的心跳还是停止了。医生遗憾地宣布死亡时间,我站在病床旁,感觉世界塌陷。
厉明轩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轻轻环住我的肩膀:节哀。
我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病房。
母亲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亲友参加。出乎我意料的是,厉明轩全程陪在我身边,负责一切安排。
当最后一捧土撒下,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她想告诉我什么关于厉家的事?
葬礼结束后,厉明轩开车送我回家。
你可以继续住疗养院,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小心翼翼地说。
我摇摇头:不必了,我会回公寓住。
厉明轩沉默片刻:如烟,关于我们...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打断他,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妻子,但仅限于表面上。至于之前的事,我会当作没发生过。
厉明轩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你就这么恨我?
不,我平静地说,恨需要感情,而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车停在红灯前,厉明轩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你妈临终前,是不是告诉你什么了?
我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没有。
回到公寓,我锁上门,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流下,为失去的孩子,为离去的母亲,也为这场荒谬的婚姻。
母亲临终前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关于厉家的什么事这么重要,以至于成了她的遗言?
我擦干眼泪,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厉氏集团的历史和厉明轩父亲自杀的新闻。
5
一个月后,我重新搬回了厉家别墅。这个决定让厉明轩有些意外,但他没有多问。
表面上,我扮演着完美妻子的角色;私下里,我继续调查着母亲临终前想告诉我的秘密。
那天晚上,厉明轩不在家,我趁机进入了他的书房。这是我们婚后三年来第一次踏入这个禁地。
书架上摆满了商业书籍和资料,整齐得近乎偏执。我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生怕留下痕迹。
突然,我发现书架最底层有一个隐蔽的保险箱。这不是我要找的吗?但问题是,密码是什么?
我试了厉明轩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甚至他父亲的忌日,都不对。正当我准备放弃时,灵光一闪,输入了厉氏集团成立的日期。
嘀的一声,保险箱开了。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和几张照片。我迅速翻阅,心跳加速。这些是厉明轩父亲和我父亲的合作协议,还有一些银行转账记录。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封信,署名是厉明轩的父亲。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柳振华不是害我破产的凶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我的亲弟弟厉成和柳振华的合伙人张明。他们合谋骗取了公司大部分资产。柳振华发现后试图阻止,却被他们陷害。我因无法承受打击而选择自杀,但希望你能还柳振华一个清白...
我的手不住地颤抖。这意味着,厉明轩对我的恨意完全建立在一个错误的认知上!
正当我想拍下这封信时,书房门被推开了。
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厉明轩站在门口,眼神阴鸷。
我慌忙将信塞回保险箱,站起身:我只是...
只是什么?偷看我的私人物品?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冰冷。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摊牌:我看到了你父亲的信。你知道吗?真正害死你父亲的不是我爸,而是你叔叔和我爸的合伙人!
厉明轩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
胡说八道。这种谎言也能编出来?
我没有编造!信上写得很清楚!我激动地说。
厉明轩冷笑一声:那封信是伪造的。我叔叔早就向我证明了真相。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居然宁愿相信你叔叔,也不相信你父亲的遗言?
厉明轩沉默了,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转身离开书房,丢下一句:别再翻我的东西。
我站在原地,心如刀绞。这个男人宁愿活在自己构建的仇恨世界里,也不愿面对真相。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假,前往郊外的墓园。母亲和父亲的墓碑并排而立,我跪在面前,泪如雨下。
爸,妈,对不起,我没能为你们讨回公道。我哽咽着说。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厉明轩的电话。
晚上七点,布鲁斯酒店顶层,公司年会,别迟到。他简短地说完就挂断了。
我擦干眼泪,看了看表。还有四个小时,足够我去做一件事。
厉氏集团年会向来奢华,布鲁斯酒店顶层被装饰得金碧辉煌。作为厉总的妻子,我必须出席。
我穿着一袭藏青色长裙,与厉明轩并肩站在门口迎接宾客。从外人看来,我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
笑一笑,厉明轩贴近我耳边低语,别让人看出异样。
我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心却越发冰冷。
晚宴进行到一半,厉明轩被几个重要客户叫走,而我,则被宋薇堵在了洗手间门口。
柳如烟,别以为你母亲一死,明轩就会心软,她冷笑道,他恨你恨到骨子里,永远不会爱上你。
我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
宋薇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滚?她恶狠狠地说。
我微微一笑:因为我还有事情没完成。
走出洗手间,我径直走向舞台,拿起麦克风。
各位尊敬的来宾,感谢大家出席厉氏集团年会。作为厉总的妻子,我想借此机会宣布一个好消息...
全场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包括远处一脸震惊的厉明轩。
我怀孕了。我面带微笑地宣布道。
会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和祝贺声。厉明轩快步走上台,强行抢过麦克风。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妻子需要休息,请继续享用晚宴。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拖到无人的角落。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怒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挣脱他的手,冷静地说:当然知道。我确实怀孕了,不过不是你的孩子。
厉明轩脸色瞬间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痛苦。
你说什么?
我稳住声音:你听得很清楚。我要离婚,而且我已经找到了证据,证明我父亲是无辜的。
厉明轩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青筋暴起。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不,我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浪费了三年时间去恨一个无辜的人,而真正的凶手就在你身边。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下厉明轩一人站在原地。
走出酒店大门,我深吸一口气。计划已经开始,接下来,就该做最后的了断了。
6
从酒店回到别墅,我像往常一样洗漱,躺在床上等待厉明轩回来。
凌晨两点,他终于推开卧室门。我装作熟睡,感觉到他在床边站了很久,才沉重地走向浴室。
水声响起,我悄悄起身,穿好衣服。今晚是计划实施的最佳时机,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再次打开保险箱,将那封关键的信件拍照存档。然后又去了厉明轩的卧室,从他的抽屉里找出了几份文件。
这些都是我需要的证据。
第二天一早,厉明轩已经出门了。我打开电脑,将所有收集到的证据整理成文档,发送给了自己的私人邮箱。
然后,我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林律师,是我,柳如烟。我需要你帮个忙。
接下来的一周,我表现得一如往常,按时上下班,扮演着完美妻子的角色。厉明轩似乎也选择性地遗忘了年会上的冲突,对我的态度甚至有所缓和。
这天晚上,厉明轩提前回家,带回了一束鲜花。
今晚有个重要的晚宴,他将花递给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我接过花,轻声道谢:什么场合需要我出席?
我叔叔的六十大寿,厉明轩解释道,所有厉家人都会到场。
我心跳加速。厉成,就是那个与张明合谋害死两个父亲的叔叔。
我很乐意去。我微笑着说。
晚宴在郊外的一座庄园举行。厉成是厉氏集团的二把手,势力庞大,宴会规模自然不小。
一路上,厉明轩异常沉默。到达庄园时,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如烟,今晚...小心点。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我的手。
刚踏入宴会厅,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
明轩!好久不见啊!他热情地拍着厉明轩的肩膀,目光却落在我身上,这位就是弟妹吧?真是漂亮。
厉明轩微微点头:叔叔,这是我妻子,柳如烟。
我礼貌地伸出手:厉叔叔好,生日快乐。
厉成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皱眉:柳如烟?莫非是柳振华的女儿?
我点点头:是的。
厉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有趣,没想到你们两家能结为秦晋之好。
晚宴开始后,我和厉明轩被安排在主桌就座。宋薇作为厉氏的合作伙伴,也在同一张桌子上。
厉总,听说嫂子又怀孕了?宋薇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
厉明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是的,我们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我暗暗握紧拳头。他居然在配合我的谎言。
厉成举杯祝贺:好事啊!厉家终于有后了!来,我敬弟妹一杯。
我微笑着端起茶杯:谢谢厉叔叔。
厉成脸色变得严肃:弟妹,我一直有个疑问。你父亲当年...
叔叔,厉明轩打断他,今天是您的寿宴,不谈往事。
厉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晚宴临近结束时,我起身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拐角,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小姐,是厉成的声音,能单独聊聊吗?
我警惕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厉成冷笑一声:你父亲的事,明轩知道真相了吗?
我心头一紧:什么真相?
别装傻,厉成逼近一步,你这段时间查了不少东西,找了不少人,以为我不知道?
我退后一步,背抵墙壁:厉叔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警告你,厉成压低声音,别多管闲事。那些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让它们烂在土里吧。
正当我感到威胁时,厉明轩的声音突然响起:叔叔,您在这里啊,客人都在找您呢。
厉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直到快到家时,厉明轩才开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我没有隐瞒:足够让厉成和张明付出代价的证据。
厉明轩长叹一口气:如烟,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厉成在集团的势力很大,张明更是有政商两界的关系网。
所以呢?就让他们逍遥法外?我反问。
厉明轩沉默片刻:至少...等孩子出生后再说。
我忽然觉得一阵心酸。他还在相信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厉明轩,我没有怀孕,那只是我编的谎话。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要离婚,带着母亲的骨灰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厉明轩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他转过头,眼中满是痛苦和愤怒。
为什么?就算我对你有过伤害,但我已经在尝试改变了!
太晚了,我平静地说,有些伤害,道歉无法弥补。
厉明轩的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如果我帮你揭露真相,你能不能...
不,我打断他,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了。
7
回到别墅,厉明轩径直上楼,我则在客厅坐了很久。经过今晚,我确信厉成已经对我起了杀心。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前往公司。刚走到停车场,就发现自己的车胎被人割破了。
这是警告。我冷静地叫了出租车,同时给林律师发了条消息:计划提前。
到达公司后,我立即去了人事部,提交了辞职信。然后清空办公室,将重要资料打包。
中午,我收到了厉明轩的短信:晚上七点,东海岸酒店,有重要客户。
我回复:好的。
离开公司时,我注意到有辆黑色轿车一直跟在后面。我没有回别墅,而是去了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后,我拨通了林律师的电话。
证据都准备好了吗?我低声问。
都好了,林律师回答,但是柳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确定,我坚定地说,今晚行动。
挂断电话,我看了看时间,还有四个小时。足够我完成最后的准备了。
晚上六点半,我准时到达东海岸酒店。厉明轩已经在房间等候,身边是几位陌生的商人。
这位是我夫人,柳如烟。厉明轩向他们介绍道。
我微笑着与他们握手,然后在厉明轩身边坐下。
整个晚宴,我都表现得极为得体,适时插话,展现对商业的了解。厉明轩看我的眼神中有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配合。
八点半,我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偷偷离开了酒店。走到停车场,林律师已经在那里等候。
车准备好了吗?我问。
林律师点点头:按照你的要求,车牌是套牌,不会被追踪到。
我深吸一口气:好,开始吧。
我们驱车前往预定的地点——一段偏僻的高速公路。那里弯道多,监控少,是制造意外的最佳地点。
到达目的地后,林律师停下车:接下来怎么做?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证据,现在交给你。如果我出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律师接过文件,神情凝重:柳小姐,你真的要冒这个险吗?
不这样做,我永远无法摆脱厉明轩和他叔叔。我平静地说。
接下来的事情按计划进行。我换上了另一辆车,里面放好了一具假人,穿着和我相似的衣服。然后将车开上高速,在一个急转弯处制造了意外。
车子冲破护栏,轰然坠下山崖,很快燃起大火。从远处看,没人会怀疑车里的不是真人。
事故发生半小时后,新闻已经开始报道:知名企业高管柳如烟车祸身亡。我戴着墨镜和口罩,站在远处的加油站,看着电视上的报道。
就这样,柳如烟死了。
三天后,我乔装改扮,来到了母亲的墓前。这是我最后一次以柳如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妈,对不起,我不能经常来看您了。我轻声说,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我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看到厉明轩站在不远处,脸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厉明轩自嘲地笑了笑:三年婚姻,我还是了解你的。这种时候,你一定会来看你妈妈。
我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别怕,厉明轩说,我不会把你交出去。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厉明轩沉默片刻:因为我查到了真相。你父亲确实是被我叔叔和张明陷害的。
我心头一震:你相信了?
我找到了我父亲的律师,他证实了信的真实性。厉明轩声音低沉,这些年,我错怪了你,错怪了你父亲。
我苦笑一声:知道真相的感觉如何?
痛苦,愧疚,后悔...他喃喃道,我无法原谅自己。
那就别原谅,我冷冷地说,就像我永远无法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一样。
厉明轩垂下头:我知道道歉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你要去哪?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说。
厉明轩沉默片刻,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这里有足够的钱让你重新开始。
我没有接:不需要。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揭露真相,让厉成和张明付出代价。我说,这是我父亲和你父亲应得的正义。
厉明轩点点头:我保证。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下脚步:厉明轩,如果当初你愿意听我解释,如果你能相信我哪怕一次,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的身份,新的城市,新的开始。从此以后,柳如烟已死,而我,将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
8
一年后,某座滨海小城。
我开了一家小型民宿,名叫新生。每天打理客房,接待游客,生活简单而平静。
这一年里,我刻意避开所有与过去有关的消息。不看新闻,不关注股市,更不去搜索厉氏集团的动态。
直到那天,一位客人入住后,留下一份报纸。头版赫然是:厉氏二把手厉成涉嫌商业欺诈被捕,案件或追溯至二十年前。
我的手微微颤抖,迫不及待地翻到内页。报道详细描述了厉成与张明如何合谋骗取资金,导致多家企业破产,其中就包括厉明轩父亲的公司和我父亲的企业。
由厉氏现任董事长厉明轩亲自举报,并提供关键证据...
我放下报纸,心中五味杂陈。厉明轩履行了承诺,为两个家庭讨回了公道。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逝去的人不会重生,过去的伤痛也无法抹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民宿的生意越来越好。我请了两位当地阿婆帮忙,自己则有了更多时间画画。这是我以前的爱好,却在婚后逐渐搁置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写生,一位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男客人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有空房吗?他的声音低沉而熟悉。
我抬起头,墨镜后那双眼睛,我永远不会认错。
厉明轩?我放下画笔,警惕地站起身。
他摘下墨镜,露出憔悴的面容:好久不见,如烟。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并不难,他苦笑道,你还用着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当密码。
我愣住了。原来当初设置新身份的账户时,我竟无意中用了那个日期。这样的疏忽,真是讽刺。
你来干什么?我冷静地问。
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轻声说,案子结束了,厉成和张明都被判了刑。厉氏集团已经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我...想换个地方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恭喜你为父亲讨回公道。但这与我无关了。
我知道,厉明轩说,我只是...想亲口向你道歉,为所有的伤害,为我的固执和偏见,为...
够了,我打断他,道歉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
厉明轩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你母亲的玉佩,我找人修复了。还有...他顿了顿,我把你母亲的骨灰从原来的墓地迁出来了,安葬在你父亲旁边。你随时可以去看她。
我接过盒子,手指微颤。这块玉佩承载了太多回忆,美好的,痛苦的,都在其中。
谢谢。我轻声说。
最后一个问题,厉明轩犹豫了一下,你还恨我吗?
我抬头看着他,眼中不再有愤怒,只剩下平静。
不恨了。恨需要投入感情,而我已经将那段过去封存起来了。
厉明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和失落:我明白了。那么,可以请你为我画幅画吗?就当是...告别礼物。
我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他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我则站在画架前,开始勾勒他的轮廓。阳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深刻的轮廓和眼角细微的皱纹。一年没见,他似乎老了许多。
画完后,我将作品递给他:送你了。
厉明轩接过画,仔细端详片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谢谢。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如烟,祝你幸福。
说完,他戴上墨镜,转身离开。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厉明轩。
后来听说,厉氏集团更名重组,由第三方接管。厉明轩则出国定居,再无音讯。
而我,继续经营着小小的民宿,偶尔画画,看海,晒太阳。有时会想起过去的种种,但不再为之痛苦。
三年后,我认识了一位摄影师,他经常来民宿住宿,拍摄海边的风景。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慢慢地,我开始尝试着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那天,我收到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厉家老宅书房里那面墙——满墙都是我的照片,每一张都被精心裱框。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未遇见你。这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我站在阳光下,长久地凝视这行字迹。然后,我轻轻将照片撕碎,扔进了海里。
风起,碎片飘散,如同过往的记忆,终将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中。
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爱你,却伤害了你。
从此,天高水远,我们不再相见。
9
五年后。
我的民宿发展成了小有名气的精品酒店,还出版了一本关于滨海生活的画册。摄影师成了我的丈夫,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生活平静而美满。
这天,我正在整理客人退房后的房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商业杂志。随手翻开,一个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厉氏浴火重生:沉默五年后,厉明轩回归商界》。
文章配了一张厉明轩的近照。他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昔。
报道称,厉明轩回国后,将重组后的厉氏集团转型为公益企业,专注于扶持中小企业发展,防止恶意收购和商业欺诈。
我合上杂志,心中五味杂陈。看来,厉明轩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正想着,前台的小姑娘敲门进来:老板,有位客人指名要见您。
我放下杂志:谁?
说是您的老朋友,姓林。
林律师?自从死亡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匆匆下楼,看到林律师站在大堂中央,西装笔挺,神情凝重。
林律师,好久不见。我招呼道。
他向我点头致意:柳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
陈雅,我微笑道,现在我叫陈雅。
林律师环顾四周: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吗?
我带他去了后院的小茶室,关上门后,林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厉明轩委托我来找您,他直接开门见山,他想将厉氏集团30%的股份转到您名下。
我震惊地看着他:什么?为什么?
他说这是对您父亲的补偿,林律师解释道,厉成和张明的欺诈案件已经尘埃落定,法院判决厉氏需要赔偿当年的受害企业,其中就包括您父亲的公司。
我沉默片刻:我不需要这些。告诉厉明轩,我已经有了新生活,不需要与过去有任何牵连。
林律师似乎早有预料:厉先生说,如果您拒绝,这些股份将会转入一个以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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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名义设立的慈善基金,专门资助因商业欺诈而破产的家庭。这个基金完全独立,您无需参与任何管理,但如果未来您的孩子对慈善事业有兴趣,可以接手。
我默然无语。厉明轩想得很周全,既尊重了我的决定,又不让补偿落空。
好吧,我最终答应,就按他说的做。
林律师点点头,又拿出一封信:这是厉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看完可以销毁,也可以保留,完全由您决定。
我接过信封,没有立即拆开。
还有件事情,林律师补充道,厉先生下个月要去国外进行手术,他希望...如果方便的话,您能去看他一眼。
手术?我心头一跳,他怎么了?
肝癌晚期。林律师声音低沉,发现时已经扩散了。
我握紧了信封,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送走林律师后,我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终于拆开了那封信。
如烟: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在手术台上了。医生说成功率只有30%,但我必须一试。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弥补的方式。真相大白后,我父亲和你父亲的名誉都得到了洗刷,厉成和张明也付出了代价。我将厉氏转型为公益企业,希望能帮助更多像我们家庭这样的受害者。
但这些都无法抹去我对你的伤害。那三年里,我固执、偏见、残忍,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流产的孩子,过世的伴侣,还有那些精神上的折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如果这次手术不成功,我希望你知道,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有来世,我宁愿从未遇见你,这样你就不会因我而受苦。
祝你和家人幸福安康。
厉明轩
信的末尾附了医院地址和手术时间。
我将信折好,放回信封,深深吸了口气。海风拂过脸庞,带走了眼角的泪水。
回到酒店,丈夫正在大堂等我。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有个...老朋友生病了,我可能需要去看他一趟。
丈夫温柔地握住我的手: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微笑道,我自己去就好。
那天晚上,我告诉丈夫了一部分真相——关于我的过去,我曾经的婚姻,以及那段痛苦的记忆。他静静地听完,只是紧紧抱住了我。
无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爱你的事实。他说。
一周后,我独自一人来到了信中提到的医院。
厉明轩的病房在顶层,窗外是城市全景。当我推门而入时,他正靠在床上看书,比照片上更加消瘦,脸色苍白。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望来,眼中闪过惊讶和喜悦。
如烟,你来了。他的声音虚弱却温暖。
我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五年未见,曾经的恨意早已消散,留下的只有复杂的情感。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我最终说道,走进病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厉明轩微笑着看我:谢谢你能来。你...过得好吗?
很好,我点点头,我结婚了,有了女儿。
恭喜你,他真诚地说,你值得所有的幸福。
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早点治疗?
发现得太晚了,他苦笑道,可能是这些年压力太大,也可能是...命运的安排。
我们沉默片刻,他又开口:林律师告诉我,你同意了慈善基金的事。谢谢。
这是应该的,也是对我父亲最好的纪念。我说。
厉明轩望向窗外,阳光洒在他消瘦的侧脸上。
如烟,我知道道歉无法弥补什么,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那三年,我被仇恨蒙蔽,伤害了你,也伤害了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不恨你了,你也别再折磨自己了。
他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过去,是为了自己能更好地前行。我轻声说。
厉明轩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明天就要手术了,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谢谢你今天能来。
临走时,我在病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好好活着,厉明轩。至少为了那些你想帮助的人。
他微笑着点头:我会的。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林律师的来信,说厉明轩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不错。他重新投入工作,慈善基金也正式成立了。
信的末尾是厉明轩亲笔写的一句话:天高水远,但请记得,世上还有一个人,永远祝福着你。
我将信收好,抬头望向窗外的大海。潮起潮落,生活继续。过去的伤痕终会愈合,我们都将获得新生。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10
十年后。
女儿上高中了,活泼开朗,是学校的美术特长生。我和丈夫的酒店生意蒸蒸日上,我们又在邻近城市开了分店。
这些年,我通过林律师断断续续地得知厉明轩的消息。他的病情稳定了,厉氏慈善基金帮助了许多家庭,他自己则淡出了公众视野,过着低调的生活。
女儿的十六岁生日那天,我们为她举办了一场小型派对。席间,她突然问我:妈妈,我们家为什么会收到厉氏基金会的邀请函?
我心头一震,接过她手中的信封。那是一份慈善晚宴的邀请函,邀请函落款是厉明轩的亲笔签名。
这是...一个老朋友的基金会。我解释道。
女儿好奇地追问:什么样的老朋友?你从来没提起过。
我看了看丈夫,他冲我鼓励地点点头。
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了,我轻声说,也许是时候告诉你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完整地向女儿讲述了我的过去——我的第一段婚姻,厉明轩的复仇,我的假死,以及后来的重生。
女儿听完,眼中闪烁着泪光和难以置信。
妈妈,你经历了这么多...她紧紧抱住我,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第二天,女儿突然说想参加那场慈善晚宴。
我想看看那个伤害过你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固执地说。
我犹豫了。十年未见,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厉明轩。但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我最终点头同意了。
晚宴在一座古典园林举行,主题是重生与希望。园林里灯火辉煌,名流云集。我们一家三口低调入场,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开场致辞后,厉明轩出现在舞台上。十年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
感谢各位的到来,他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厉氏慈善基金成立十年来,我们帮助了上百个因商业欺诈而破产的家庭重获新生。今天,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位特别的客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以为他要介绍我。但厉明轩话锋一转,介绍的是一位受助家庭的代表。
我松了口气,却发现女儿正盯着厉明轩看,眼中满是好奇。
他就是...?她轻声问。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
晚宴进行到一半,我去洗手间时,在走廊上遇见了厉明轩。他明显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
如烟...你来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冲他点点头:嗯,收到了邀请函。
厉明轩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十年岁月让我们之间的话题变得生疏而谨慎。
基金运作得很好,我打破沉默,看得出你付出了很多。
他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今晚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我丈夫和女儿都在。我回答。
厉明轩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很好,我很高兴你找到了幸福。
回到座位上,女儿好奇地问:你们说话了?
我点点头:嗯,简单聊了几句。
女儿若有所思:他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我轻声说,他做过错事,但也在努力弥补。
晚宴结束后,我们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侍者追上来,递给我一个信封。
厉先生让我转交给您。
回到酒店,我独自一人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和一张纸条。
支票金额惊人,足够支付女儿未来几年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给你女儿的教育基金。不用拒绝,就当是我对未来的一点祝福。
我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久久无语。
第二天,林律师来访,告诉我厉明轩准备出国定居,这次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病情虽然稳定,但医生建议他去气候更宜人的地方养病。林律师解释道。
我点点头,没有多问。
就在厉明轩离开的前一天,我独自去了他在城郊的别墅。管家将我领进书房,厉明轩正在整理文件。
见我来访,他有些惊讶,但很快露出微笑:没想到你会来送行。
我是来还这个的。我将那张支票放在桌上。
厉明轩叹了口气:还是不肯接受吗?
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我平静地说,只是我和丈夫有能力给女儿最好的教育,不需要这个。
他默然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那么...祝你们一家幸福。
临别时,厉明轩突然问:如烟,如果时光倒流,你会选择原谅我吗?
我思考片刻,坦诚地回答:不会。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挽回。但我会更早地选择离开,而不是在痛苦中煎熬。
厉明轩微微点头:谢谢你的坦诚。
他送我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再见,如烟。
我与他握手,简短而礼貌:再见,厉明轩。保重。
走出别墅,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我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十年前的那段噩梦,终于画上了句号。
回家路上,我接到女儿的电话,说她在美术比赛中获了奖。我开心地祝贺她,约好晚上一家人出去庆祝。
电话那头,女儿兴奋地说着比赛的细节,笑声清脆动人。丈夫在旁边插话,说已经订好了餐厅。
我微笑着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满是温暖和感激。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家庭,我的幸福。
过去的伤痛已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但它不再定义我是谁。我学会了宽恕,不是为了原谅那个伤害我的人,而是为了放过自己。
天高水远,我们不再相见。但每个人都有权利获得重生与救赎,包括曾经的加害者,也包括曾经的受害者。
这,或许就是生命最大的慈悲。
11
十五年后。
女儿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职业画家,作品在国内外小有名气。我和丈夫半退休状态,将酒店的日常管理交给了信任的员工,自己则环游世界,享受二人时光。
这一天,我们正在欧洲的一个小镇游览。走过一家画廊时,橱窗里的一幅画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幅写实油画,画中是东方面孔的女子站在海边,风吹起她的长发,神情宁静而坚定。背景是暴风雨过后的天空,透着一丝希望的曙光。
画的题目是《重生》。
这幅画真美,丈夫感叹道,那女子有点像你年轻时的样子。
我盯着画看了许久,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们进去看看吧。我说。
画廊内部宽敞明亮,墙上挂满了风格类似的画作。店主是位优雅的中年女士,见我们进来,热情地迎上前。
这些画都是由一位华人艺术家创作的,她用流利的英语介绍道,他生活在这个小镇已有十年之久。
我指着橱窗里的那幅画:能告诉我这幅画的故事吗?
店主微笑着说:艺术家说这是关于一个女子经历苦难后获得新生的故事。画中的场景是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个画面——海边的悬崖,暴风雨过后的天空。
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问:这位艺术家叫什么名字?
他的艺名是'明轩',店主回答,他很少出席公开活动,性格有些孤僻。但他的画作充满情感,深受收藏家喜爱。
厉明轩...竟然成了一名画家,而且就住在这个小镇上。
丈夫注意到我的异常,轻轻握住我的手:怎么了?
我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这画风有些特别。
离开画廊后,我独自一人去了海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十五年未见,厉明轩竟然在这个遥远的小镇定居,而且还创作了与我有关的画作。
次日清晨,我独自来到画廊,向店主询问了画家的住址。
通常我不会透露艺术家的私人信息,店主犹豫道,但明轩先生昨天来取画时,看到访客记录上有您的名字,特意嘱咐我,如果您再来,可以告诉您他的住址。
我接过写有地址的纸条,心跳加速。厉明轩知道我来了,而且主动留下了联系方式。
他住在小镇郊外的一座山间别墅,周围环绕着橄榄树和薰衣草田。我独自驱车前往,一路上思绪万千。
别墅门前站着一位银发老人,正在给花园里的植物浇水。乍看上去,我差点认不出这就是厉明轩。
他瘦了许多,头发全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有神。
见我下车,他放下水壶,微笑着迎上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好久不见。我轻声说。
厉明轩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坐吧,我泡了茶。
别墅内部装修简洁,墙上挂满了画作。客厅正中央的位置,悬挂着那幅《重生》的原作,比画廊里的更大更精细。
你的画...很美。我由衷地赞叹。
厉明轩笑了笑:谢谢。这是我唯一的慰藉和救赎。
我们坐在露台上,望着远处的薰衣草田和落日。
你的病情...还好吗?我问。
时好时坏,他轻描淡写地说,医生说我已经创造了奇迹,能活到现在。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女儿怎么样了?厉明轩主动转移话题。
她现在是职业画家,在国内外都有展览。我骄傲地说。
厉明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或许某天我们会在同一个画展上遇见。
我们聊了很多,从艺术到生活,从过去到现在。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露台上,为一切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临走前,厉明轩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我: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幅小型水彩画,画的是那个小山村的民宿——我死后生活的地方。
你去过那里?我惊讶地问。
厉明轩微微一笑:我去过很多与你有关的地方,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从不打扰。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声道谢。
如烟,厉明轩突然叫我的旧名,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不是被仇恨蒙蔽,如果我早点发现真相,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沉默片刻,坦然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一切都有它的安排。也许我们注定要经历那些痛苦,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厉明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不后悔遇见你,尽管那段关系给我们都带来了伤害。正是那些经历,让我学会了宽恕,学会了放下。
回到酒店,丈夫正在等我。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厉明轩的礼物。
你还爱他吗?丈夫直截了当地问。
我摇摇头,坚定地回答:不,那段感情早已尘封。我只是为他能放下过去而感到欣慰。
丈夫紧紧抱住我:谢谢你的坦诚。
第二天清晨,我们准备离开小镇继续旅行。刚走出酒店,就收到了林律师的电话。
柳小姐,他的声音异常沉重,厉先生昨晚去世了。
我愣在原地,手机差点滑落。
他...走得很安详,林律师继续说,他留下遗嘱,将所有画作捐给慈善基金会拍卖,用于帮助更多的人。还有一个特别嘱托,希望你能去看他最后一面。
我挂断电话,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昨天他还好好的,今天却...
丈夫陪我去了厉明轩的别墅。他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和一幅画。画中是两个孩子在海边玩耍,明媚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那是我和厉明轩从未拥有的孩子,是那个因他而失去的生命。
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如果有来世,愿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不再有仇恨,不再有伤害。
我站在床边,泪水无声滑落。这一刻,我终于彻底放下了过去的恨意和伤痛。
厉明轩入土的那天,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按照他的遗愿,他被安葬在小镇的公墓里,墓碑上只刻着明轩二字,下面是一行小字:他学会了宽恕与被宽恕。
告别仪式后,林律师交给我一个信封:这是厉先生生前准备的,他希望你能亲自转交给你的女儿。
回国后,我将信封交给了女儿。她打开后,惊讶地看着我:妈妈,这是...欧洲最著名的艺术学院的邀请函,邀请我去那里进修和举办个人展!
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条:你有你母亲的坚韧和才华,希望你能在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个曾经认识你母亲的人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女儿去了欧洲进修,我和丈夫继续我们的环球之旅。每年,我们都会去那个小镇,为厉明轩的墓前放一束白色的鸢尾花——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有时我会想,如果没有那段痛苦的婚姻,我和厉明轩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但随即又释然了。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领悟。
天高水远,我们不再相见。但在某个维度,在某个平行宇宙里,也许有另一个我和另一个他,正享受着不曾有过的幸福。
而在这个世界,我们都找到了各自的救赎。
12
二十年后。
我和丈夫回到了最初的小城,在海边买了一栋小屋,过着恬淡的晚年生活。
女儿在国际艺术界已小有名气,她的作品多次在欧洲和亚洲展出。最让我骄傲的是,她创办了一个艺术基金会,专门资助因家庭变故而失学的艺术生。
这天,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来自厉氏慈善基金会。基金会目前由专业团队运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声誉。
信中说,为纪念厉明轩逝世五周年,基金会决定举办一场慈善画展,主题是宽恕与重生。由于女儿的艺术造诣,基金会邀请她担任此次画展的策展人。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女儿时,她欣然接受了邀请。
妈妈,你愿意和我一起准备这个展览吗?她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这或许是命运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去完整地面对那段过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和女儿一起筛选展品、设计展区、撰写介绍。厉明轩的画作将是展览的核心,周围则是受他影响或与主题相关的其他艺术家的作品。
画展前一周,我们去了厉明轩生前居住的小镇,参观他的故居,现已改造成纪念馆。
走进他的画室,我仿佛又看到他站在画架前,专注地挥毫泼墨的样子。墙上挂满了素描和草图,其中大部分是同一个女子的侧影——那是我。
他真的很爱你,是吗?女儿轻声问。
我沉默片刻,回答:以他的方式,是的。但爱不应该伤害对方,这是他太晚才明白的道理。
女儿若有所思: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好奇,如果当初你没有'死去',你们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坦诚地说,也许我们会在痛苦中煎熬更久,也许我们会找到和解的方式。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画展如期举行,吸引了众多艺术爱好者和慈善机构的关注。开幕当天,我站在入口处,看着人们在画作前驻足、交谈、感动。
展厅中央是厉明轩最著名的一幅作品——《宽恕》。画中是两个模糊的背影,站在悬崖边上,面对着浩瀚的大海。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他们的手几乎要触碰,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我站在这幅画前很久很久,心中百感交集。
忽然,一位老人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封信。
柳女士,我是厉先生的管家,他临终前嘱咐我,在这个特定的日子,将这封信交给您。
我接过信,手微微颤抖。信封上是厉明轩熟悉的字迹:给宽恕我的人。
在画展的角落里,我独自拆开了这封信。
亲爱的如烟: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五年了。首先,我要感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予我宽恕,那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恩赐。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那三年的婚姻,我们的孩子,你的母亲,这些都是无法挽回的。但我希望你知道,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你的宽恕给了我面对死亡的勇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命运要让我们以那样的方式相遇?也许是为了让我学会爱是什么,恨是什么,以及宽恕的力量。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们能以朋友的身份相遇。我会是那个在远处静静守护你的人,不求回报,只愿你幸福。
最后,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你'死后',我曾去过你生活的那个小镇。我远远地看着你经营民宿,画画,微笑。那时我就明白,你是对的,离开我才是你获得幸福的唯一方式。
谢谢你教会我爱的真谛。
永远祝福你, 明轩
我握着信,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女儿找到我时,我已经擦干了眼泪,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海岸线。
妈妈,你还好吗?她关切地问。
我微笑着点头:很好。我想我终于完全放下了。
当晚,画展圆满结束。我们募集到的善款将帮助数百个家庭重获新生。
回家的路上,我和丈夫手牵着手,沿着海边散步。
你看起来很平静,他注视着我的侧脸,找到了答案?
我点点头:是的。我明白了,生命中的每一段经历,无论美好还是痛苦,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那段婚姻教会了我坚强,那场'死亡'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而宽恕,则让我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丈夫轻轻吻了我的额头:你是最勇敢的人。
回到家,我坐在书桌前,写下了自己的回忆录的最后一章。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记录自己的故事,希望有一天能帮助那些经历类似伤害的人找到力量。
天高水远,我们不再相见。但在时光的长河里,每一段经历都是生命的馈赠。痛苦教会我们坚强,爱教会我们宽容,而宽恕,则教会我们如何真正地活着。
今天,当我站在厉明轩的画作前,我终于明白,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必经的风景。没有他的伤害,就没有我后来的重生;没有我的离开,也不会有他的救赎。
生命就是这样奇妙,它会以你想不到的方式,让每个灵魂都得到应有的发展。
如今,我已年过花甲,回首往事,不再有恨,只有理解和平静。我感谢命运的每一次安排,感谢遇见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曾经伤害我最深的人。
因为正是这些,塑造了今天的我。
余生很长,愿我们都能放下过去的伤痛,怀抱希望,迎接每一个明天的阳光。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的星空。某处遥远的地方,也许有一颗星星,正是厉明轩的灵魂所在。
再见,厉明轩。我轻声说,愿你安息。
从此,天高水远,我们不再相见。但在记忆的天空中,有些星光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