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死在这个故事里的第十三次。
我是一只狐妖,我的未婚夫是人界的大将军。
他曾许诺过我一生一世,我也曾不惜耗损百年修为救他性命,收起利爪学做人界的贤良淑女。
可当我被道士打出原形后,他却吓白了脸,转头和他的青梅竹马拜堂成了亲。
后来系统告诉我,我原是这个话本的女主角。因不受读者喜爱,被强行改成了女配。
01
就在方才,我被我未婚夫请来的道士给杀了。
其实这是一个意外。
按照原来的剧情,我应该是要寻死装可怜的。这样齐清川便会在道士验出我的身份前心软。
可惜的是,我算错了时间。
在齐清川拉住我之前,我没来得及收住脚步,一头撞死在了道士的剑上。
等再次醒来时,时间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齐清川推开门,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只是慕箐腿伤未愈,情绪难免不稳,还望你多体谅。
门外,慕箐坐在轮椅上由丫鬟推着过来,她低垂着眼帘,苏姑娘,实在对不住。那日是我冲动了,只是没想到......
她顿了顿,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没想到你站得离池塘那般远,竟也会......
话落的瞬间,系统面板在视野展开,五颜六色的弹幕如潮水般涌过：
【箐宝真的好委屈呜呜呜,被骂了还要拖着腿伤来道歉】
【这女二有毒吧,搞什么栽桩嫁祸的把戏】
【服了,将军什么时候能看穿她的把戏】
【死狐狸精,能不能去死】
对了,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女二——苏语人。
这种场面我已经见过了十三次,早没了第一次的愤怒,只觉得无比厌烦。
齐清川见我神色冷淡,声音又沉了几分,语儿,别任性。慕箐都这般低声下气与你赔罪了,你总该给个回应。
我翻身看向窗外,懒得理会他们。
系统警报尖锐响起：【警告！OOC！请立即回答男主的话！】
我捏紧了衣角,压下心中的火气,知道了,慕姑娘昨天受了风寒,还早些回去养着吧。
齐清川刚要开口,慕箐突然揪住他的袖角,将军,我腿...好像有些疼...可否叫大夫来看看...
他脸色骤变,再也没心情与我多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匆匆离去,连同那些烦人的弹幕：
【啊啊啊公主抱！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我死了！箐箐太会了！】
【干得漂亮,这死狐狸脸都气歪了吧哈哈哈】
【让她装,活该！】
【...........（该用户已被禁言）】
丫鬟春桃愤愤道：将军当真糊涂！明知夫人刚落水受寒,还撇下你跟坏女人走,真是瞎了眼！
虽然这话已听了十三遍,我仍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春桃蓦地睁圆了眼睛,夫人可别说气话,仔细身子。
我虽未与齐清川成婚,但这些年勤勤恳恳打理将军府,府上的人早便默认我的身份,时常称我为夫人。春桃这般反应也不奇怪。从前我为了讨齐清川欢心,说话做事都十分妥帖,从未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话。
可如今,倒是没这个必要了。
系统说过,我只需在特定的剧情出现便可,至于如何言行,既然是不受读者喜爱的女配,那自然是越讨人厌越好。
只是偶尔想一刀一个将他们全杀了而已。
傍晚,齐清川再度叩响了我的房门,还带着所谓的歉礼。
语儿,阿箐说那日是她不对,实在没脸来见你,她托我将这些东西给你送来,希望你能原谅她。
我瞥了眼他手中物件,不由地发笑。
先前我打理将军府,每一笔账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齐清川手里那些药材值多少银子,我扫一眼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这几年,单是慕箐那院子的开销,就占了将军府大半支出。
我虽是个妖怪,也知外头商贩养家糊口的不易,不会用法术变幻钱财诓骗人。
齐清川这个将军当得实在,一没祖产二不会钻营,全靠着战场上挣来的俸禄过活。偏生慕箐那边要东要西,绫罗绸缎、珍贵药材从未断过,府里账目早就捉襟见肘。若不是我时常回灵狐山取些山珍变卖,只怕连下人们的月钱都要发不出来了。
慕箐今日让齐清川送药来,明面上是赔罪,实则不过是要我知道——这些名贵药材,我想要还得靠她施舍。
而且,她算准了我会为了在齐清川面前维持体面,将药材原封不动送回去。
先前十三次,第一次我确实如她所愿送了回去,第二次我直接把药丢了出去,第三次甩了齐清川一巴掌,第四次甩了慕箐一巴掌。
第五次,我直接发疯将两人全杀了。
然后,便被系统强制重开了。
系统严令不能胡乱打杀人,除非剧情允许,不然便要受惩罚。
思虑片刻,我面带微笑地从齐清川手里接过药,道：谢谢她。
齐清川明显一怔,显然没料到我竟会收下。他迟疑道：语儿,这些是阿菁平日调理用的珍稀药材...
我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继续道：哦,那更要谢谢她咯。
他一时语塞,只得转开话头：昨日陛下赏了些珍玩,晚些我差人送来给你。
昨日赏赐的,今日才想起送过来,必然是已经被人挑完剩下的。
我笑笑不说话。
齐清川又想解释,我知你向来不喜这些俗物,便让阿箐先选了些...
我不等他说完,轻摆衣袖,将军不必再送了,旁人不要的我也嫌弃。
这句话显然出乎他的意料。齐清川怔在原地,嘴唇微颤,语儿,你误会了,我...
恰在此时,慕箐的丫鬟跌跌撞撞冲进来,带着哭腔喊道：将军！小姐从绣墩上摔下来了,疼得直哭呢！
话音未落,齐清川已转身疾步而出,连句告辞都未来得及说。
春桃忍不住小声嘟囔,她事儿可真多,前日腿疼,昨日风寒,今日又摔了,明日是不是得一口棺材直接送走啊
我望着院外灼灼盛放的桃花,摇了摇头,去请宋管家来一趟吧。
02
宋玄与齐清川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在战场上为救齐清川落下病根,再不能上阵杀敌,便留在府里当了管家。
这几年,他与我一同操持府务,对慕箐院子的账目颇有微词,从前我还劝着压着,宋玄才没好发作。现如今,这些事便与我无关了。
我以落水生病为由,将府中事务尽数交予宋玄。不过一日功夫,他便差人送来了上好的补品。
春桃笑嘻嘻地凑过来,还是宋管家好,模样俊不说,待人又体贴,比咱们将军强了不知多少。
我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一连数日,齐清川都未曾踏足我院子。
听下人们说,他这些天都宿在慕箐院旁的书房里,除了夜里就寝,整日都在那边陪着。
第四日,齐清川难得大清早便过来,一进门,便是厉声质问：为何克扣慕箐的用度这几日我确实冷落了你,你心中不满尽可冲我来,慕箐她只是个病人,她想用什么买什么由着她便是了,如今连每日补品都减半,你究竟是何种心肠非要这样与她过不去。
我慢慢撇去茶上的浮沫,目光掠过他望向门外,并未理会他。
齐清川怒意更甚,你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春桃引着宋玄步入。宋玄神色自若地将一叠账册递到齐清川面前,这是近三月府中明细,将军不妨看看
齐清川对他有愧,一时竟发作不得。他反复翻检账册,指尖在纸页上摩挲良久,终是抬眼看我,声音里带着几分艰涩。
语儿,我并不知这些...
他哪里是不知,将军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每日的吃穿用度,略摸盘算一下便知要花多少银子,不过是习惯了事事有我操持,只觉这些琐事本该如此顺遂,但并不在意做好这些事情背后需要付出的精力。
又或许,他根本心知肚明。我不提,他便佯装不见,当摆在明面上的时候,又不得不为了所谓的君子道义逼迫自己露出愧疚。
我淡淡瞧着他,回想了一下这十三次的剧情轮回,忽然觉得为这样的人喜怒哀乐实在毫无意义。
人间那些风月话本里,凡与男女主角姻缘无关的,皆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为了促成男女主的爱情,任何人都可以是工具。
作者可以决定人物的走向,而读者的反馈可以影响作者的决定。
系统所说的剧情,不过是要我做个称职的绊脚石,好令他们的情深更显珍贵。
我思虑片刻,抬眸望向他,将军,这婚约,解了吧。
齐清川瞳孔骤缩,随即失笑摇,语儿,方才是我糊涂,错怪了你。这等气话,莫要再提。
看来是我往日装得太乖,连这般决绝之言都被他当作玩笑。
我轻轻抬眼,你怎就认定这是气话
他唇角扬起一抹笃定的笑,你待我情深似海,怎会真舍得走再说这世道险恶,你一介弱质女流,离了将军府又能如何
瞧,这人永远这么自信。既看不起我,又笃定我离不开他。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硬生生忍住了一拳将他打死的冲动,这些琐事,就不劳将军挂心了。
齐清川却恍若未闻,竟还当我在使小性子。他揉着太阳穴,语气无奈又宠溺,语儿,别闹了。这几日我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可好
忍到此处,我当真想辱骂他,但系统不让,于是我在脑中将系统辱骂了一遍。
不必了,眼下我只想与人待一会儿,将军请回吧。
齐清川还未来得及细想我话中深意,慕箐院里的丫鬟又慌慌张张跑来请人。
将军！小姐她...她心口疼得厉害...
一模一样的说辞,分毫不差的演技,偏生齐清川次次都信。丫鬟话未说完,他已急急起身。
只是这回,临出门前竟破天荒地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倒像是真有几分不舍。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宋玄对我拱手一礼,苏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说起来,他倒是从不叫我夫人。
我微微一笑,朝身侧的春桃略一颔首。小丫头立即会意,引着宋玄退了出去。
房门刚合上,一缕绯色烟霞便自窗隙流转而入,带着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在房中氤氲开来。
稀奇。慵懒的嗓音蓦然响起,你竟真要与他退婚。
男子斜倚在绣榻上,红衣似焰,银发如雪。他把玩着一枝新折的海棠,眼尾那点朱砂痣艳得惊心,小狐狸这是终于开窍,要随我回狐族了
相比第一世,这人倒是愈发妖孽了——虽然本就是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
我转身落座,斜睨他一眼,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意
他低笑一声,倏忽间已贴近身侧。微凉的呼吸拂过我耳畔,那我可得好好准备聘礼了,我们小狐狸,值得一场轰动三界的婚典。
我懒得与他玩笑,自打与齐清川定亲,这位人便隔三差五来游说,非要我改嫁于他——好成全他那救命恩人慕箐的心愿。
见我不语,他指尖轻抚过我耳垂,还放不下那凡人
我嗤笑一声,既要报恩,你何不自己娶了慕箐去
扶玉闻言轻笑,指尖把玩着腰间玉佩,一个凡人而已,我何苦以身相许
我闻言一怔。是啊,不过是个凡人罢了,我当初怎就鬼迷心窍,非要学那话本里的桥段,以身相许来报恩
大概是见了鬼吧。
我轻抚衣袖,挑眉反问,那你如今为了她来娶我,不也是另一种以身相许
扶玉眸中流光一凝,谁与你说...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忽然吱呀轻响。扶玉长袖一拂,瞬间化作绯色烟霞消散无踪。
03
齐清川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欲言又止地望向我,语儿,明日...可否陪我去趟青岚山
我淡淡扫他一眼,直接点明,是慕箐想去吧
齐清川眼神闪烁,指尖在门框上收紧,是我想带她散散心,或许能解开心结。
我哼笑两声,根本不想去。
前几次轮回,我便是在青岚山遇见了那臭道士,他不由分说地追着我杀,偏生那时我的内丹为救齐清川受损,正放在灵狐山月泉中温养,妖气难以完全收敛,打又打不过,躲也躲不过。
该死的系统非要我走这段剧情,连件护身的法宝都不予提供,还美其名曰为剧情增添张力,助男女主情缘更笃。
当真是有病,哪有女二挨打为男女主感情助兴的
怎么难道我挨打他们就能左脚踩右脚原地拥抱着升天了
见我迟迟不语,齐清川染上几分不耐,语儿,莫要再使性子了,这也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
我一时没压住火气,一个滚字脱口而出。
系统顿时在脑海中发出尖锐警报,心口如遭重击,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齐清川瞳孔骤缩,满脸震惊,语儿,你方才...说什么
我只能忍痛圆回来,我给将军取的爱称,滚...滚,好听吗
齐清川表情一僵,半晌才抽了抽嘴角,不然还是换一个吧。
我懒得再与他周旋,摆手道：明日青岚山我会去,将军还是快去打点行装吧。
不等他反应,我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砰地甩上了房门。
身后绯烟缭绕,扶玉又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青玉铃铛,叮咚清响中,他低垂着眼睫,似是喃喃自语。
果然还是舍不得,连爱称都取上了。
我瞧着他故作伤怀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那我也给你取一个
他指尖一顿,整个人倏地凑近,鼻尖险些快贴到我脸上,好啊。
本是随口打趣,没料到他竟当了真。我一时语塞,脑袋空空如也,鬼使神差蹦出两个字,小白。
扶玉眼睫微颤,我这才后知后觉——三百岁的狐狸给一千岁的狐狸取名叫小白,似乎有些不太尊老。
可也不能叫老白吧。
正想着其他称呼,却听得他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比滚好听。
原来他早听出我那声滚了,我颇有些好奇,你每日都这么闲的么
扶玉把玩着我肩头一缕青丝,眼尾微挑,忙,每日都很忙。
我愈发好奇,忙什么
他定定望进我的眼睛,忽地偏首凑近我耳畔,秘密。
尾音还未消散,身形已化作一缕绯烟,倏然不见。
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我原想着他道行高深,正好托他回灵狐山帮我取回内丹——
现如今只能自己去了,但剧情修复完成前,系统规定我不得离开齐清川五里之外超过一个时辰。
无奈之下,我只得耗尽仅存的妖力,紧赶慢赶到了灵狐山。我的内丹在月泉中浸泡多时,已吸足灵气。最后半刻钟时,我强撑着瞬移回府,却不料齐清川正坐在我房中,乍见我凭空出现,他被惊得身形一僵。
我当机立断,一巴掌将他扇晕。
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声刚要响起,我抢先道：按原剧情,他此时不该发现我的身份。我这是为了维护剧情发展,你要是罚我,才是坏了规矩。
系统沉默片刻,竟真的收回了警告。
我俯身去扶昏迷的齐清川,趁机在他腰间、腿上狠狠地踹了几脚。
第二日清晨,齐清川扶着额角缓缓醒来,衣襟微敞处隐约可见几处淤青。系统早已抹去他的记忆,他茫然地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语儿,昨晚我们是不是...
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清茶,满脸无辜,昨夜有刺客潜入,将军英勇搏斗却不幸被揍晕了。
齐清川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掌心,眉头紧锁,这...不可能...
我深深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着茶盏,将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也得承认某些时候不行就是不行。
齐清川目光奇异地看着我,我不行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恰时,宋玄推门而入,淡淡道：将军,行装已备好,该启程前往青岚山了。
齐清川仿若终于想起还在等他的慕箐,匆匆整理好衣裳起身,离开时,还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辜地耸耸肩,宋玄的目光探究地落在我身上,我便也‘实话实说’。
他不行。
宋玄身形一僵,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尴尬。他轻咳一声,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晌午时分,齐清川总算把慕箐哄出了门,但她始终冷着张脸,齐清川陪了她一路,又是递水囊又是折野花。而我独享一辆宽敞马车,软垫上摆着冰镇瓜果和桂花糕,我边吃零嘴边翻话本,惬意极了。
行至山脚时,刚盘算着借故走远些,好成全这对狗男女,噢不,有情人,谁知脚刚沾地,系统的提示就叮咚作响。
抬眼望去,正瞧见齐清川推着慕箐的轮椅停在一片花海前。系统面板突然展开,浮现出几行刺目的读者弹幕：
【天呐！这花是将军特意从南疆移栽的,筹备了整整一个月！】
【战场上的生死相许就是最甜的！】
【还不是某些狐媚子昨晚使手段留人,真恶心】
【现在看见人家相亲相爱气死了吧哈哈哈】
【妖怪干嘛跟人抢男人】
但凡慕箐在场,这些刺眼的弹幕便会如影随形——毕竟这剧本早已被改写成以她视角讲述的故事。
我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任务完成后可否给个奖励让我去这些人的世界挨个给他们揍一顿
系统：【。。。。。。】
04
春桃在我旁边已经撸起了袖子,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做什么
她鼓起小脸,奴婢去把将军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头是不是灌了浆糊！
这小丫头自幼习武,手底下确实有真功夫,我悄悄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嘴上却不得不劝,冷静,我听说前头有处温泉,不如我们一起去升升火,回来再从长计议。
我半哄半拽地把春桃拉到了温泉边。刚泡了没一会儿,绕过一处山石,便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男子周身未着寸缕,修长的脖颈还挂着晶莹水珠。乍一见我,他慌忙捂住双眼,往后跃开数步,口中不住念叨,罪过罪过,非礼勿视。
正是前几次轮回追着我杀的臭道士——荀楚。
如今我掩盖了妖气,他察觉不出,大概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下意识掐好法诀,正要出手,春桃便一记飞腿将他踹进了十米外的灌木丛里。
我顺势捂住胸口,躲在春桃后面大喊,快来人啊！有淫贼！
齐清川领着一众护卫疾步而来,正撞见荀楚狼狈不堪地从灌木丛中爬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是,此刻齐清川非但没有半分敬意,反而寒着脸拔出佩剑,锋刃直指那破道士咽喉。
我躲在春桃身后,瞧着荀楚那张沾满草屑的脸,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慕箐跟在齐清川后头,声音柔和,将军且慢,这位公子气度不凡,许是有什么误会。
我望着灌木丛后顶着一团草屑手忙脚乱系腰带的荀楚,......——你到底哪里看出来他气度不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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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系统弹幕适时弹出：
【箐宝好善良！一眼就看出荀道长不是坏人】
【这死狐狸精能不能滚远一点,看见个男人就整这出,谁想看她洗澡恶心】
【她再怎么自导自演也比不上箐宝一根手指头】
【荀道长看箐宝的眼神好温柔~,箐宝真的不考虑开后宫吗】
我瞄了眼慕箐的手指——哦比不上
那剁了。
系统立即响起警告,我无所谓道：再警告,我可真剁完重开了。
我摩拳擦掌,系统的警告声却突然中断。静默几秒后,传来清晰的机械音：
【重开次数有限,若继续违规将实施电击惩罚】
我嗤笑一声,尽管电,电完我送她上路,要么你现在就弄死我,在那之前,我一定把他们全剁了。
系统诡异地安静了几息,我嗤笑着整理好衣衫,从山石后转出。
慕箐已与荀楚言笑晏晏,齐清川却阴沉着脸站在一旁。见我现身,他快步上前,语儿,可有受惊
我后退半步,好得很,吃嘛嘛香。
见我后退,齐清川眼中又闪过一丝黯然,你...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
我尚未答话,慕箐已投来视线。系统面板随之疯狂闪烁：
【将军正吃着醋,这死狐狸精跑出来干什么】
【眼红了呗,小三是这样的】
【荀道长快收了她】
我指节捏得发白,荀楚却突然朝我郑重作揖,姑娘恕罪,方才实非有意唐突。小道素来在此沐浴,从未遇过人迹,今日冲撞了姑娘,实在罪过。
这倒是他第一次对我好言好语,但我对追杀过自己的人摆不出好脸色,知道了。
荀楚微微一怔,慕箐推着轮椅上前,那张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宽容,苏姑娘,我代荀道长向你赔个不是。还望你宽宏大量,莫要...小题大做。
【箐宝真好呜呜呜,荀道长不得爱死她了】
【这狐狸精摆什么臭脸】
【荀道长道歉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要我说就该让荀道长收了她】
我直接翻了个白眼,我不说我知道了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小题大做了被看光的人不是你,你这么善解人意地替他道歉,又这么宽宏大量地替我原谅,这么爱当和事佬,不如我送你块'深明大义'的牌匾
慕箐紧紧攥着扶手,竟一时语塞。
齐清川面色骤沉,刚要开口,我直接道：滚。
荀楚嘴唇微动,我又瞥了他一眼,你也滚。
大概是此情此景十分符合女配人设,系统的警报没有再响起,倒是弹幕区炸了锅：
【我靠,她是不是疯了】
【她凭啥骂菁宝啊,谁给她的脸】
【荀道长快开天眼看看啊！赶紧收了她！我受不了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说得挺对的吗】
【楼上的黑子滚】
我微微一笑,心道：继续说,下次不仅骂还要打。
三人默在原地,我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甩袖转身。
春桃蹦蹦跳跳地跟在我身后,小脸兴奋得通红,姑娘方才太解气了！就该这么治他们！
我忽觉周身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绯色烟霞,顺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下回我骂得更难听,你去帮我盯着,看他们背地里怎么编排我。
好嘞！春桃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恰在此时,一缕银发随风掠过我的颈侧。抬眼便见扶玉一袭红衣倚在青木旁,那双含笑的狐狸眼里满是探究。
我下意识道：你也想听那个字
扶玉低笑一声,忽地出现在我身后,下巴缓缓靠近我肩头：我们小狐狸越发威风了。
我歪头看他,我那样说你的救命恩人,你便不想打我
他垂眸凑近,声音又低又柔,我才舍不得。
他的呼吸洒在我脖颈处,我突有些不自在,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扶玉眸中流光微闪,有狼妖在此处作乱,你要回去救他们么
我一把提起裙摆,朝后跑去,扶玉攥紧我的衣袖,眉间凝起一丝阴霾,当真要去
我兴奋地摩拳擦掌,当然要去,这种热闹怎能错过
扶玉将我拽近了,我与你一起。
我顿时失了兴致,他既出手,肯定会救下慕箐,说不定连齐清川那厮也一并救了,哪还有我幸灾乐祸的份
未及反对,扶玉衣袖轻挥,眼前景象骤变。荀楚正与狼妖首领缠斗,而齐清川和慕箐被灵网兜着,狼狈地挂在树梢晃荡。
05
我还没来得及笑,却瞥见春桃被三只狼妖围攻。指诀一掐,狼妖脚下轰然炸裂。我立即上前拽走春桃,经过那对苦命鸳鸯时,分明收到两道复杂的目光。
我抬头望天——树太高,看不见。
恰在此时,系统弹出提示：【请立即救援男女主】
我眉心一跳,凭什么我是他们爹
系统：【女二需履行救援职责】
我是恶毒女配。
【当前人设：深爱男主的女配】
但我现在很恶毒。
【警告！人设偏离！立即修正！】
我嗤笑出声,他们不是天选之子吗金手指呢被狗吃了
系统又沉默了,那头荀楚已击败狼妖首领,正小心翼翼地将慕箐二人从树上解救下来。
扶玉偏头看我,眼中带着促狭,看来这出戏还不够精彩
我正纳闷他为何不去救慕箐,身后突然传来破风声。未及回头,几只偷袭的狼妖已被扶玉一个眼神震得灰飞烟灭。余下的狼妖见状,顿时作鸟兽散。
荀楚整了整凌乱的道袍,朝我们这边郑重一礼：多谢仙君出手相救。
扶玉修行千年,周身妖气早已被仙灵之气取代,端的是仙风道骨。偏生我还是个实打实的妖怪,方才情急之下施展妖术,也不知有没有被这臭道士看出端倪。
不知为何,扶玉只是淡淡扫了荀楚一眼,未置一词。
系统面板又浮出几条弹幕：
【新角色诶！男几啊这么帅的吗】
【管他男几,最后肯会为我们美丽又迷人的箐宝倾倒】
【不会是隐藏男主吧】
【他干嘛挨那只死狐狸那么近】
【楼上的安啦,他肯定是来帮箐宝的】
【箐箐后宫团+1】
瞧了眼正对上我视线的扶玉,我哼笑一声,你还挺招人喜欢。
扶玉眼尾微扬,是吗
话音未落,齐清川突然一把将我拽到身后,面色阴沉,多谢仙君护住在下未婚妻。
未婚妻
扶玉眸色一凝,笑得意味深长,你说的是左边这位...还是右边这位
慕箐抬头望向齐清川,眼中含着隐隐期待。齐清川喉结滚动,还未开口,我已自觉退开半步,自然是右边这位了。瞧瞧这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有情人,荀道长看了都要给他们卜个天作之合。
慕箐面色微变,她挺直脊背,苏姑娘若有不满不妨直言,何必这般含沙射影本将虽不良于行,却也是堂堂正正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从不屑用那些下作手段。
系统面板瞬间被弹幕淹没：
【箐箐别哭妈妈抱抱】
【这狐狸精怎么还不去死】
【坐等三位帅哥联手打脸】
【前面的醒醒,这女二看着不好惹啊】
【那咋了,她最后还不是得死】
我冷眼睨着她,慕姑娘这意思是我说手段下作咯我确实没上过战场,但比某人白吃白喝还是要强些啊,这几年我养着将军府,可曾说过半句怨言我比不得某位高高在上的女将军,绫罗绸缎供着,珍馐美味养着,倒养出副挑三拣四的脾气。
语顿,我故意拉长尾音,哦,还顺带学会了抢人未婚夫。
慕箐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齐清川的衣袖,齐清川眉头紧蹙,语儿,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瞥了他一眼,你滚一边去儿,我没养你你有脸在这说话
【警告！人设严重偏离！禁止辱骂男主！】
我眉梢微挑,在脑中与它对话,你确定他是男主这里哪个不比他好看不比他强你换一个男主得了。
【违规次数过多,立即执行惩罚程序】
心口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猛地攥紧拳头,正想先将对面几个人一起杀了重开时,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揽住我的肩,温润的灵力渡入体内,疼痛似乎消减了许多。
扶玉的掌心轻轻覆住我紧握的拳头,还难受么
我嘴唇微颤还未作答,齐清川已然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扶玉,男女有别,请仙君放开在下的未婚妻。
我气得直磨后槽牙,抬脚就要踹向齐清川,扶玉却收紧揽在我肩头的手臂,似笑非笑,她可没承认是你的未婚妻。
慕箐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最终紧咬着唇别过脸去。
【卧槽这什么修罗场！】
【男主男配都眼瞎女主在右边啊！】
【箐宝不哭妈妈抱】
【楼上还宝呢,没听见女配刚刚说的吗】
【楼上的说啥呀你就这么肯定女配说的是实话】
【四楼现实里是狐狸精本人吧这么帮小三说话呢】
【一群神经病...】
【说实话,我想嗑小狐狸和这个白发美男】
【楼上的嗑药嗑魔怔了】
我紧紧抓住扶玉的袖子,眼前的文字似乎变成了声音,嘈杂入耳,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周遭景致如水中倒影般晃动起来。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刺入脑海：
【警告！主线剧情严重偏离！】
【启动强制修正程序——】
【倒计时：3...2...1...】
等等...
我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抗拒,但很快又消失不见,连同那些烦人的噪音、眩晕...
——
暮色渐沉时,众人回到了将军府。齐清川邀了荀楚入府用膳,我敛尽妖气,倒也未露破绽。
慕箐今日算是出尽了风头,坐在轮椅之上竟一箭穿靶,引得一群人连连惊叹。齐清川全程守候在侧,连箭羽都要亲手为她调整。
荀楚更是破例出手,以灵力为她温养腿伤。
这无聊的剧情看得我直打哈欠,索性回屋倚着窗台发呆。
春桃气呼呼地凑过来,小脸鼓得像包子：姑娘！将军真是眼瞎,那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06
我刚要伸手捏她圆润的脸蛋,系统提示突然弹出：
【关键剧情触发：春宵一度】
【任务：指使春桃购买合欢散】
我眉心一跳：合欢散给谁用
【原著桥段：女配命丫鬟购药欲与男主成事,不料丫鬟口风不严走漏消息。女主闻讯赶来,男主强忍药性护其离开,而后......】
够了。我捏了捏眉心,这破剧情非走不可
系统：【拒绝执行将触发雷击惩罚】
我嘴角一抽,只得拽了拽春桃的袖子,丫头...去帮我买样东西...
春桃眼睛一亮,凑过来小声问,姑娘要买什么毒药还是泻药奴婢认识城南黑市的...
合欢散。我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三个字。
小丫头瞬间瞪圆了眼睛,脸颊涨得通红：姑、姑娘！这、这...
我瞥了眼系统倒计时,咬牙切齿道：要上好的,快去！
宴席将散时,荀楚与慕箐正低声说笑,气氛融洽。齐清川独自坐在一旁喝闷酒,我径直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连人带头一道打歪。
齐清川愣怔地望向我,我立即掩面啜泣,脚步飞快地离席。
齐清川果然追了出来。屋内,春桃早已提前动了手脚,临走时神色复杂地瞥了眼酒壶。
我佯装抹泪,麻利地给齐清川斟了一杯又一杯,自己始终以茶代酒。
三巡过后,齐清川已是面红耳赤,眼神飘忽。他踉跄着起身,伸手欲揽我入怀,语儿,我们...
我立即后退三步,慕姑娘方才遣人来报,说是腿伤发作,疼得厉害。
他眸色一怔,眉眼染上寒霜,你总是这般拒绝我。
我呵呵一笑,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忽觉一股燥热自丹田窜起,双腿竟不听使唤地发软。
我下意识看向那破了个大洞的窗纸,只见春桃那张小脸挤在洞口,一边拼命摇头,一边竖起大拇指。
我顿时明了——这丫头怕是为了以防万一连茶水里都下了药,而且剂量还不轻,三百年的道行都压不住这股燥热。
齐清川摇摇晃晃地想来扶我,我心头火起,直接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许是阻止了不该发生的剧情,系统破天荒地没有警告。
木门轰地一声被砸出个大洞,正好露出闻声赶来的慕箐,她坐在轮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懒得与她多说,拖着身子往外跑。
系统面板上又飞出几条弹幕：
【这死狐狸真不要脸,下药也亏她想得出来】
【还好箐宝来得及时】
【等等...她不是妖怪吗为什么不直接用法术】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看,刚刚好像是她把将军踹出来的...】
【我也看见了。。。】
我强忍体内翻腾的燥热,踉跄着往前跑。经过荀楚身边时,他竟跟了上来。我半点妖力都不敢动用,只能硬撑着加快脚步,他始终紧随其后。
我艰难转身,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荀楚微微蹙眉,目光如炬,夫人身上...似有异样气息。
看样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我强装镇定,讥笑道：合欢散的气味儿,道长这都闻出来了
荀楚耳尖瞬间通红,别过脸去轻咳一声。
我转身走开,道长可别拦着我去寻解药。
荀楚不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夫人还是快些回府,夜深了,外头不安全。
你别跟着...
话音未落,我膝头一软跌坐在地。体内热浪灼得眼前发黑,荀楚似乎想上前扶我,我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双肩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扶住。
鼻尖隐约袭来一股桃花香,身子也被人抱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抬眼,只见扶玉那双惯常含笑的眸子,罕见地显出几分霜色。
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襟,带我走...
不过一瞬,眼前景物骤变,我们已置身四里外的清泉山。
月色凉人,我泡在一处泉水中,身子完全软在扶玉怀中,这人间的合欢散药效...怎会如此厉害
扶玉指尖缠着我的湿发,你那丫头买的是合欢宗秘药'春宵醉'。
你怎会...
目光触及他滴水的脖颈时,我莫名地咽了咽口水,竟一时忘了要问什么。这人相貌实在太蛊,身子又凉,我几乎是本能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扶玉呼吸一凝,拇指抚上我的唇瓣,想尝一口么
我正想问尝什么时,他的唇忽地压了下来,我的腰被他稳稳托着,唇齿交缠间,全是清甜的桃花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稍稍退开,眸中水光潋滟,胸口微微起伏,小狐狸,每次都只有我记得,真不公平。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又低头在我颈侧咬了一口,不过无妨,不论多少次,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冰凉的泉水浸透衣衫,我的身子却愈发得热,他的声音在耳边模糊成一片,我只歪着头往他怀里钻,脸颊靠着他的胸膛来回磨蹭。
他紧紧搂着我的腰,带着我往泉心深处沉去。
夜色如墨,泉水摇曳。
水面碎月如银,随着涟漪层层漾开,晃得人目眩神迷。
这场荒唐缠绵似乎格外漫长,待到彻底清醒时,日头已高悬中天。我蜷在扶玉怀中,身下的草地早被碾出凌乱的痕迹。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刺入脑海：
【警告！关键剧情狐妖显身即将触发,请于半小时内抵达将军府正厅完成剧情。】
我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抓起散落一地的衣衫。刚系好衣带,就被扶玉一把拽回怀里,睡完就想跑么
昨夜的画面蓦然浮现,我顾不得脸上发烫,吧唧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真有急事,办完便回来找你。
扶玉手臂一紧,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唇,不够。
我单脚跳着穿鞋,敷衍地仰头凑过去。眼看要亲到脸颊,他忽然偏头——我的唇便结结实实印在了他的唇上。
等...
辩解的话被尽数堵住,他一手扣住我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我气息彻底紊乱,他才不舍地松开。
你！
望着他含笑的眼眸,我终究没舍得发脾气,只瘪了瘪嘴,记得来接我。
好。
扶玉抬手捻掉我发间的草叶,日光下,我忽然注意到他耳后几缕发丝竟是墨色的。
这一头银白,原来并非天生啊...
他顺着我的视线抚过那缕墨发,指尖在发尾绕了绕,舍不得走
我别开目光,没由来地一阵心慌,才不是。
07
最后一刻,我终于踉跄着从后门闪进院子。齐清川阴沉着脸堵在门前,昨夜去哪了
我正分神等着系统提示,随口应付,出去散了散步。
他猛地扣住我的手腕,目光触及我颈间红痕时,声音陡然森冷,谁干的
我甩开他的手,我早说了,我已和你解除婚约,这事与你无关。
齐清川面色铁青,我从未答应——
我颇有些烦躁地打断他,我管你答没答应,我说解除便是解除。
系统警告声再次响起,我索性闭口不言。恰在此时,荀楚推着慕箐缓缓而来。
慕箐脸色惨白如纸,阿川,你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
说话间,她目光怪异地扫过我颈间。
系统面板瞬间被弹幕淹没：
【她昨晚干啥去了】
【气死了,昨天小情侣没有圆房,将军泡了一夜冷水】
【啊啊啊死狐狸精】
【我可怜的箐宝,好不容易做好准备的,这下又该多想了】
【换个角度想想,其实是将军怕伤了箐箐,越是心疼越舍不得碰】
【所以,女二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同问+1】
慕箐低垂着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苏姑娘昨夜下药未遂,是羞于见人才逃的么可怜阿川一片真心,反倒...
齐清川眼神倏亮,语儿,你昨晚难道...
我淡声打断,我不是,我不想,你别乱想。
荀楚踌躇着开口：昨夜...有位银发红衣的公子把苏姑娘带走了。
齐清川指节捏得发白,眼底暗色翻涌,那人究竟是谁他凭什么分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夫,这一年来我为你守身如玉,你怎能...
阿川,不值得...
慕箐温柔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抬眸看向我时,眼中又满是讥诮,苏姑娘连自己的清白都不顾了,你又何必为她守身如玉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我轻拍手掌,呵呵一笑,你们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的都不是人话。
系统的警告声尖锐地响起,我直接无视,转头看向齐清川,如今来与我装什么深情你的守身如玉值几个钱身子是没给出去,但那心早就偏得府里人尽皆知了吧这些年我替你打理将军府,熬尽心血,可曾换来过你半分感激与怜惜如今瞧见我与别人在一起,你倒是想起你是我的未婚夫了
语顿,我又转头盯着慕箐,直指她腰间短剑,还有你,你不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吗整日装病卖惨,就为博这三心二意的男人怜惜你身为将军的抱负和野心呢全使他一个人身上了
心口骤然剧痛,我强忍系统的惩罚,继续道：若不是被逼无奈,谁稀罕陪你们演这出虐恋大戏早砍死你们了。
【天啊,她在说什么】
【这剧情疯了】
【可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这男主好像真是个渣男诶】
【我早就想说了,怕被骂】
【不听不听,她一个妖怪凭啥骂曾保家卫国的女将军】
惩罚终于停止,四周一片沉寂。
慕箐紧攥着轮椅扶手,望向我的眼神晦暗难明。
春桃快步上前扶住我：姑娘说得对！
宋玄立于她身侧,闻言微微也是颔首。
语儿...齐清川嘴唇微颤,伸手欲言又止。我冷眼扫过,他伸到半空的手僵立即在了原地。
系统迟迟未有新指示,我也懒得再与他们多费口舌,当即拂袖转身。
一回到房内,便瞧见扶玉闲坐在茶案边,正往杯中斟茶,凤阙山的桃花茶,可要尝尝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避人了。
我郁闷落座,他径自将茶盏递到我唇边,白皙的指尖贴着我的唇瓣。我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就着杯沿将茶水饮尽。
说来奇怪,心中那股燥意竟消退了不少。
扶玉瞧着指尖浅浅的牙印,低笑出声,脾气越发大了。
我好奇地抚上他的脸,慕箐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么我那样说她,你为何从不生我的气
扶玉眸光微凝,将我的手按在他心口,她的恩我早在两年前便还了,若非如此,她也活不到今日,只是我未曾料到——
话音未落,他眸中难得显出几分残忍的杀意,当初就该——
掌心传来他炙热的心跳,我不自在地想抽手,又被他紧紧摁了回去,我轻咳一声,打断他,那你的因果可就无法了结了。
狐族自古有训,救命之恩必报。未了因果,必遭天谴。正因如此,即便当年齐清川只是无意中一救,我也耗费四年时间偿还这份债。
扶玉低笑一声,手臂一收便将我揽入怀中,我才不惧什么因果报应。
我靠在他胸前,那缕墨发垂落眼前,恍惚间总觉得忘了什么要紧事。
【警告！男主已抵达,请立即触发显形剧情！】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房门便砰地一声被踹开。齐清川执剑立在门外,剑锋寒光凛冽,眼中杀意翻涌,你们......
慕箐紧随其后进入房中,满脸愤恨,苏姑娘,你即便再生气,也不该将人带回府,如此不顾将军的脸面。
我从扶玉怀中歪出个脑袋,那咋了
齐清川气得发抖,荀楚横臂在他身前,将军且慢,此人并非寻常凡俗,切莫冲动。
齐清川猛地将他推开,双目赤红如血,剑锋直指扶玉心口。
扶玉低头看我,银发垂落肩头,能动手么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打死也无妨。
系统面板适时弹出弹幕：
【哇靠,真是好大一张床啊】
【这女二有点东西啊】
【经过这一出,将军也该醒了吧,赶紧和女主HE】
【难道没人觉得这奸夫帅炸了吗】
【楼上的能不能别这么舔】
【箐宝还是太温柔了,换我来骂】
【我宣布,我现在是小狐狸的妈妈粉,楼上的滚下来对骂】
扶玉悠然起身,指尖轻弹,齐清川的剑锋便偏了方向。
他并未动用法力,只信手化出一节枯枝,便将齐清川逼得连连后退,招式间尽是狼狈。
荀楚终于按捺不住,闪身挡在二人之间,拂尘横拦,恳请仙君手下留情。
08
慕箐从轮椅上踉跄着扑到齐清川身前,先是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向扶玉时又流露出几分恳求,仙君曾救过我的性命,也算有过渊源,今日可否看在我的情面上,放过将军...
【哇,原来这位帅哥救过箐宝】
【不是吧,那他怎么还和女配这样那样】
【这剧情我熟呀！暗恋女主的男配,为了帮女主惩治女配,故意玩弄女配的感情,等到时机成熟,狠狠打脸女配】
【这么狗血吗】
【不错,越狗血越爱】
【赞同+1】
【别吵吵,往后看】
我轻捏眉心,下意识望向扶玉,他指尖灵力流转,显然是动了杀意。
慕箐不明所以,又往前挡了半步。
扶玉蹙着眉后退,手腕随意转动着,你哪来的情面
慕箐脸色瞬间煞白,我瞥见系统面板泛起危险的红光,急忙一把攥住扶玉的手腕。
【哦豁,被打脸的是某些女主粉】
【不听不听,抱走箐宝】
【笑死,说人家女配见到男的就上赶着,我看女主也没好到哪儿去】
【楼上的狗叫什么】
齐清川长剑垂落,眼中翻涌着不甘与困惑,语儿,我不明白...你曾为我付出那么多...为何突然就...
我懒得与他多费口舌,这种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
我将扶玉拉至身后,体内妖力骤然释放。雪白的狐尾自我身后舒展而开,耳尖化作绒毛细长的狐耳,周身泛起莹莹光华。
齐清川瞳孔骤缩,踉跄着后退半步。
我微微一笑,面容逐渐扭曲变化,怎么不说了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么
齐清川连退数步,脸上血色尽褪。慕箐更是被吓得捂住嘴,连连往齐清川身后躲。
荀楚手中拂尘猛地一紧,你...
他竟罕见地迟疑了,我眯起眼睛,指尖妖力已然凝聚,荀楚被我一道掌风击飞出门外,单膝跪地咳出一口鲜血。
府中下人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待看清我的面容后,又犹豫着上前,夫人莫不是被妖邪附体了道长快救救夫人！
我怔了一瞬,终是转身离去,扶玉始终跟在我身后,行至一处山岚,我突然转身看他,方才对付齐清川时,为何不用法术
扶玉缓步靠近,指尖轻轻勾住我的袖角,许是...男人的尊严吧。
所以他才要用凡人的方式与齐清川较量,就为了证明无论怎样都比那人强么
没想到这修行千年的狐狸也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点了点他心口：是,我们扶玉大人最厉害了。
扶玉指尖一滑,轻轻勾住我的食指。银发垂落间,耳尖罕见地竟泛起一抹薄红。
如今显形剧情已经完成,按照原著发展,接下来该是男女主互诉衷肠的戏码,而我也能摆脱因为齐清川带来的限制。
可心头总莫名浮起几分不安,我暗自唤出系统：后续可还有我的剧情这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系统闪了许久才有反应：
【主线暂歇,宿主可自行安排,有新任务会另行通知】
我长舒一口气,欢快地扑进扶玉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带我回狐族。
扶玉稳稳托住我的腰,眼底漾开细碎的金芒,可想清楚了回狐族可是要与我成亲的。
我捧住他的脸,结结实实亲了一口,那便成亲。
此后数日,过得颇有些荒唐无度,扶玉时常去人间,回来时怀里总揣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册子,照着上头的花样,每日变着法子折腾我。
他总说人间浊气重,可学来的花样倒是一个比一个新鲜。
那日我终是没受住,一脚将他踹下了床榻,也不知是不是伤了心,他竟连着两日都没敢碰我的手。
我也来了脾气,索性溜下山去散心,却始终没走出他能感知的范围。毕竟上回负气出走,第一次看他那般慌乱,茫然无措到指尖发颤的模样,至今想来仍觉心头发紧。
行至一条溪边时,我正想捉些鱼回去哄哄他,旁边的草丛却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春桃顶着一头草屑,一见我便抱住我的腿嚎,姑娘,我翻了四座山头,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
难得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揉揉她的头,究竟出什么事了
春桃胡乱抹了把脸,听说你被妖怪抓走了,我求了将军好久,他不肯派人相救,我便自己来了,还有宋管家。
宋玄跟在后头,略显尴尬地冲我拱手。
我一时语塞——该不该告诉他们,我便是妖怪本妖呢
恰在此时,林间传来脚步声。齐清川一身玄甲,腰间佩着那柄唯有征战沙场时才会出鞘的宝剑。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我,嗓音沙哑,语儿,这些时日我想明白了,只要你肯回来,我绝不追究你与那人的事,也不在乎你...是妖。
春桃瞪圆了双眼,手指在我与齐清川之间来回点着,显然既没料到他会追来,更没想到我是妖。
我不想吓着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冷眼看向齐清川,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们已经退婚了。
齐清川骤然暴怒,我不同意！当初你我山盟海誓,你怎能变心
我懒得与他废话,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就当我变心咯。
齐清川上前一步,我知你还在吃醋,但我对慕箐...只是战场同袍之谊,你向来最明事理,为何就不能体谅我
那当真是抱歉,我不明事理,也体谅不了。
我懒得再看他,转身从溪中摄来几尾活鱼,正琢磨着让扶玉做清蒸还是红烧,齐清川突然沉声道：语儿,随我回去。我即刻送慕箐出府,此生都不会再见她。
我手指一颤,鱼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袖口。
你当真以为问题在慕箐
09
我缓缓转身,水珠从指尖滴落,齐清川,这是我最后一次同你说清楚。你骨子里就是个三心二意之人,你总把过错推给旁人,对慕箐说是责任,对我说是情意,实则不过是优柔寡断,贪心不足。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受不到半点欢愉,只有无休止的退让。
齐清川怔在原地许久,忽然扯出一抹古怪的笑,语儿,是我错了,我改,我什么都改,只要你回来。
话音未落,慕箐面色死寂地从古松后缓步走出,双腿行动如常,似乎已经痊愈。荀楚静立在她身旁,神色复杂。
系统面板久违地突然弹出弹幕：
【这剧情有点癫啊,女二这是要上位吗】
【上什么位没看出来吗这男主就是渣呀】
【唉,可怜我的箐宝,还为他断了腿,虽然已经被荀道长治好了】
【话说,女二的奸夫怎么还没出场】
【这都快大结局了吧,这到底要干嘛】
【怎么办,突然想嗑女二和将军的CP了】
【+10086】
我手指按在腰间软剑上,你们要做什么
齐清川轻拍双手,笑容逐渐扭曲,语儿,我带你回家。
随着他话音落下,十名身着灰袍的捉妖师从他身后现身,手中法器泛着森冷光芒。
荀楚眉头紧锁,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将军,强求不得。苏姑娘...罪不至此。
慕箐自嘲一笑,没用的,他已经疯了。
【唉,箐宝好无奈啊,本来将军都答应要成婚的】
【成什么成渣男一个】
【男主这算是强制爱吗】
【疯了吧对女二强制爱】
【这剧情有点狗血了,但我爱看】
【爱看,多看】
【不然让女二当女主算了】
我蹙眉关闭弹幕界面,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最终剧情‘诛妖’提示,请宿主做好准备】
诛...妖吗
我捏紧了手中的短剑,十名捉妖师已将我团团围住。体内妖力瞬间爆发,气浪将众人掀翻,我趁机便要跑路。
刚掠出去没多远,地面突然浮现血色阵纹。为首的捉妖师冷笑道：狐妖,这可是百杀绝阵。
齐清川脸色骤变,本将只要你们抓人,谁准你们下杀手！
那捉妖师却阴恻恻一笑,将军糊涂了捉妖师见妖,向来是格杀勿论。更何况...若是让军中将士知道,他们誓死效忠的将军竟与狐妖有染,怕是军心不稳啊。
齐清川瞳孔骤缩,踉跄着后退数步。
我紧盯着地上血色阵纹,忽觉这图案莫名熟悉。恰在此时,一道赤色流光破空而至,只听轰的一声,那百杀阵竟被硬生生踏碎。
扶玉悠然立在我身前,腰上的青铃发出几声清响,我倒要看看,是谁欺负我们家小狐狸
那群捉妖师齐齐一颤。中间有人颤声道：这、这妖修已成半仙之体...
为首的捉妖师强自镇定,他银发如雪,分明是妖体衰退之兆...合力...或可一战
我不由地看向扶玉,脑中似有模糊记忆袭来,很快又消失不见。
十名捉妖师已盘坐成阵,法器嗡鸣间,巨大光阵再现,漫天光剑如雨倾泻。
扶玉指尖微抬,却不知为何没使出法术。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既定结局出现外来干扰,立即启动强制修复程序,删除多余角色剧情,删除人物记忆...】
删除记忆...
原来如此,难怪总觉得忘了许多事,难怪会下意识地信赖他,靠近他。
我紧紧抱住脑袋,扶玉回过头看我,九条雪白的狐尾在身后完全显现,将我牢牢护在结界中。
系统的提示还在继续：【此次内容过多,强制删除倒计时02:05】
我踉跄跪地,伸手想去摸扶玉的脸,不要...我已经忘记你那么多次了,我...
温热的泪珠沿着脸颊缓缓滚落,扶玉对我浅浅一笑,一条狐尾已开始消散,别怕,我在。
滚开！不许伤我家姑娘！
春桃不知从哪蹿出来,发狠地扑向一个捉妖师,抡起石头就往人脑袋上招呼。宋玄有样学样,抄起根木棍就朝另一个捉妖师膝盖窝捅去。
趁着众人分神之际,荀楚手中拂尘银光一闪,精准击落为首老道手中的法器。随着铛的一声脆响,整个阵法顿时土崩瓦解。
扶玉立在原地,耳边最后一缕墨发也已化作银白。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达成逆袭成就,读者支持率突破90%,正式晋升为女主】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弹幕：
【太好了,小狐狸终于是女主了】
【突然不知道该站将军x狐妖还是道长x狐妖了】
【好不容易当女主,小狐狸可别再作了】
【好好和将军回去过日子,慕箐我们来帮你骂】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不是少了一个角色】
【难道还有没出场的角色吗】
【不管了不管了,强制爱剧情快快来！！我爱看！！】
凭什么凭什么
我死死抱住脑袋,凭什么我的人生要由这些不相干的人决定凭什么他们可以在肆意辱骂后,又像没事人一样说着喜爱什么狗屁女主女配,什么读者喜爱度,我才不稀罕。
剧痛中,我忽然看见脑中浮现一团金光。我咬紧牙关,调动全身妖力,硬生生将那东西从脑海中拽了出来。
虚拟光屏上,那些弹幕还在不断刷新,我仿佛透过文字看见了背后那一张张说话的人脸,而他们也正看着我。
我扯出一抹冷笑,谁稀罕你们的喜欢光是看着你们的脸,我就觉得恶心。
【怎么...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她能看见我】
【卧槽她真的在看我们！】
【这什么恐怖剧情啊救命！】
【妈妈我害怕QAQ】
【系统bug了吗快退出快退出！】
我猛然抬手,妖力骤然化作烈焰,瞬间将系统连同那群惊慌的面容轰得粉碎。
碎片四溅间,扶玉似乎恢复了法力,周身灵力暴涨,广袖一挥,十名捉妖师顿时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漫天光点飘散,那些被删除的记忆也随之涌回。
我浑身发抖,上前抱住扶玉的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重开次数,一直是扶玉用修为祭养往生铃,一次次回溯时间。而系统利用这一点,不断将我抹杀,待时间回溯成功后又篡改我的记忆,就为了让我乖乖走完属于女二的剧情。
所以,过去那些轮回,都是因为我不听剧情安排,违反女二人设,系统便直接抹杀了我。而这一次轮回,它察觉扶玉妖体衰竭,再无力催动往生铃,才让我在违规多次的情况下走到现在。
10
扶玉轻轻揽着我,指尖拭去我脸上的泪,无妨,能一次次重新认识你,我很欢喜。
我攥住他的手腕,想将体内的灵力渡给他。他却反手握住我的手掌,摇头轻笑。
小狐狸又小瞧我了。
不远处,齐清川与慕箐也恢复了记忆。
齐清川瘫坐在地,面色惨白,不可能...你怎么会杀我...这不可能...
慕箐突然浑身发颤,先是指着我惊恐后退,继而发疯般揪住齐清川的衣领,都怪你！我当初为何要为你断腿！最该死的明明是你！是你把她带进府里的。
齐清川猛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贱人！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她怎会如此恨我！
慕箐被打得偏过头去,随即疯了一般反手还击,伪君子！分明是你想坐享齐人之福,现在倒来怪我！
我懒得看他们狗咬狗,带着春桃和宋玄转身离开。
回头时,荀楚的拂尘已掉落在地上。
他正抱头蹲着,神色复杂地望着我。这个曾经坚信自己站在正义一方的人,此刻眼中满是迷茫。
在过往的轮回里,他虽未取我性命,却次次将我重伤。或许是因为我掩去了妖气,让他亲眼看见将军府上下待我的情分,才难得有了迟疑。
可如今这世道,我与他本就势不两立,又有何迟疑的呢
送别春桃和宋玄后,我牵着扶玉的手往家走。途经一处山谷时,忽然发现一片灵草丛。
扶玉。
我兴奋地跑过去,这是族长说过的聚灵草,可以提升修为。
我欢欢喜喜地在草丛间穿梭,东采一把西摘一株,这些,还有这些,都要带回去,我给你炖着吃...
扶玉忽然低笑,不如...把你自己送给我吃
我正拔着一株灵草,闻言回头瞪他,那我得更勤加修炼才行。等双修时,就该轮到我让你受益了。对了,我方才抓了好些鱼,本来想让你做红烧的...不过今天还是我来吧,我烤的鱼可香了。明日我再回灵狐山一趟,我还有许多灵药没用呢,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忽觉身后的回应越来越轻。
下意识转身,他仍立在原地,眉眼含笑。
我松了一口气,将灵草收进乾坤袋。
不如你教教我那铃的用法,这回换我追着你跑,不过我脾气大,若是......
身后忽然没有了任何回应。
灵草从掌心滑落,我缓缓转过身去——
青草地上,只余一枚青色铃铛静静躺着。那抹熟悉的桃花香,早已消散无踪。
13番外一：(无系统版)
近日正苦修人形之术,总能瞧见那只醉醺醺的大狐狸,化作人形斜倚在山门前那棵灵树上,拎着酒壶自饮。喝醉了便把我抱进怀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我头顶的绒毛,还叫我小狐狸。
他的身子很暖,身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
每次见我,他都要用脸来蹭我的毛发,蹭完还要在我眼角亲几下,那模样,就像青姬对她养的那只雪团猫儿一样。
他常与我讲人间的趣事,也是从这些故事里,我知晓了他的名字——扶玉。
扶玉大我七百岁,还在我幼兽懵懂时,他已是威震一方的大妖,还修得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仙术。
我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扑腾着,信誓旦旦地说将来定要修炼得比他更厉害,他揉着我的脑袋轻笑,好,我等着。
可不知从何时起,扶玉来灵狐山的次数越来越少。待我终于修成人形那日,他早已杳无踪迹。
青姬说,他应是去人间了却因果了。
我那时还不知因果为何物,只觉得族中许多人都爱往人间跑。
在我满三百岁那日,青姬忽然说有位凡人救了她的性命,她也要去人间报恩。又说数百年前曾有狐族女子为报恩下嫁凡人,生儿育女后,最终散尽修为,成了真正的人类。
我疑惑不解,只一心埋头修炼。
后来有一日,我被一个道行高深的捉妖师抓住。他将我打回原形,吊在树上当作诱饵,想引来附近的狼妖。恰好一位狩猎的将军路过,无意间射断绳索,我才得以逃走。
回到灵狐山后,手腕上忽然多出一道赤色印记,我想起青姬说过的因果,连夜收拾了个小包袱去了人间。
照着青姬给我看的话本里的故事,我扮作落难的孤女,被齐清川带回了将军府。
我替他治病疗伤,学着给他做饭煮汤。按他喜欢的样子,帮着打理府里的大小事务。
他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女将军——慕箐。
起初,慕箐说话也算和善,但后来齐清川向我求亲后,她在战场上为救他断了条腿,自此性情大变,对我百般刁难,时常冷言相讥。
那日我实在忍无可忍,正想施法教训她时,却撞见扶玉斜倚在树上,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他一眼便认出了我,摸着我的发顶唤了声小狐狸。
便是那时,我才知晓,慕箐就是他要了却的因果。
我郁闷地转身离去,扶玉又跟在我身后,将我从上到下地好好瞧了一遍,轻笑出声,小狐狸果真是...长大了。
我想问他这些年去了何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日之后,他便时常出现在我身侧,有时讲些奇闻轶事,有时带些珍奇零嘴。
我只以为他是怕我对慕箐不利,才拿这些来哄我。
扶玉不很喜欢我与齐清川走得亲近,总说齐清川非良人,甚至有一回齐清川喝醉酒想要搂我,也被他施法弄晕丢回了书房。
我好奇地问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捻着我耳侧的一缕发丝,颇有些别扭地转开目光,不想我们家小狐狸被人欺负了。
我拍开他的手,那慕箐欺负我时,你怎么不把她打晕了丢出去
扶玉瞧着我气呼呼的模样,忽然轻笑,我还道...你次次将她驳得哑口无言...算不得受欺负。
我愈发气闷,总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暗处盯着我——那我偷偷使法术教训人的事,岂不是都被他瞧见了
扶玉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那下次我帮你讨回来。
我轻哼一声,没再接话。
后来,齐清川待我愈发不耐,常因慕箐挑我的错处,不是嫌我不够温婉可人,就是嫌我不懂规矩礼数。
最过分的一次,他将我独自丢在深山里,次日才想起差人来寻。得亏我是个狐妖,若换作普通女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攥紧拳头,算着报恩的日子准备离开。
就在最后半个月时,齐清川突然进了厨房,尝了口我苦练多时的桃花酥,便皱眉说难吃。我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出门去,当着全府上下将他打了一顿。慕箐刚要开口,连人带椅被我一脚踢进了身后的池塘。
我将齐清川打得鼻青脸肿,脸面全无,然后背着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离开了将军府。一路上,我看谁不顺眼便骂,骂不过便动手,连躲在土地庙后头撒尿的狗都挨了我一巴掌。
路过一处山泉边,撞见个正在沐浴的道士。
许是杀红了眼,我连见未没见过他,便冲上去动起了手。那道士慌忙扯过衣衫遮挡,仓促间与我过了几招,最后败下阵来。
我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回到灵狐山。
青姬早已归来,正在洞府前煮茶。我问她为何这般快,她抬眸冷笑,眉宇间再无往日温婉,那蠢物为个乡野村妇要休妻,我直接将他发卖到了南风馆。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伸出手腕——那道赤色印记果然还在。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傍晚,我收拾着门前荒芜已久的菜畦,忽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扶玉不知何时已坐在石桌旁,面前瓷盘中正摆着我今早在将军府做的桃花酥。他信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眸子微微眯起,真甜。
他向来喜甜,应是满意这个口味。
我偏头望他,你的因果已了
扶玉拂去唇边碎屑,漫不经心地舔了舔指尖,本就不算什么恩情,不了也罢。
我瞥见他腕间那道红痕,终究没再追问。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坛酒,小狐狸,来尝尝我酿的酒。
我在石凳上坐下,又没有下酒菜。
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
那是自然,我这一千年可不是白活的。
果真不是白活的,我将人间尝过的美味佳肴点了个遍,他竟一样不差地做了出来,甚至比人间酒楼里的还要精致。
那夜不知喝了多少酒。迷糊间,我拽住他的衣带,含糊问道：明日...还能给我做这些吗
他轻声笑着凑近,低低应了一声。
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我不知怎的,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在他眼角亲了几下,那你明日记得早......
话还未说完,他的唇已压了下来,一开始吻得还有些偏,后来他直接将我抵在石桌旁,手也不安分地挪到了我的腰封上。
酒香在唇齿间弥漫,迷迷糊糊间,身子一轻,门廊的风铃无风自响。
我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像是一下沉入海底,一会儿又飘在云端。
再次醒来,是在竹舍的榻上。
扶玉的手依旧环在我的腰间,四周衣衫散落一地,凌乱不堪。
我怔怔望着头顶不再摇晃的纱帐,猛地捂住脸,抓起衣衫便要逃。
身子刚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扶玉支起身,下颌抵在我肩头,嗓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又想跑
话落,我们双双怔住,似乎在思索为何是个又字。
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我无意识地揉着发烫的耳尖,轻声呢喃。
不跑了,往后...都不会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