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伦敦歌剧院的金色穹顶下,我正在经历第八次彩排。
英国首席露维娅的双手叉着腰,女人冰蓝的瞳孔里满是审视。
她紧紧蹙眉,摇着头对我指点。
你的试探就像发号施令。
浮士德的欲望不是肉欲情欲的留念。
露维娅昂着下巴,嘟着嘴用英语讥讽着。
我的喉结滚动,脚踝传来钻心的痛。
整整三天的时间,露维娅对我的台词不断挑剔,但她的动作也总因从小习惯的礼仪失误。
那你该去市场学学平民的姿态！
我死死咬住后槽牙,用英语回敬。
剧院的舞台下爆发出一阵窃笑。
台下艺术总监歌德先生拍了拍手,顿时整个剧院鸦雀无声。
时,你的技术无可挑剔,但这里——
歌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这里好像住着执念。
时,浮士德是对知识、青春和世俗享乐充满渴望,而不是执着。
听了歌德的话,我仰头望着天花板上金碧辉煌的壁画。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落在我的睫毛上,恍若星辰坠落。
我深吸一口气,又再次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我回想起前两天在更衣室将止痛片混着黑咖啡吞下时,手机亮起了陌生号码的短信。
「左岸圣日耳曼大街34号,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附图的中世纪餐桌上,沈衔月学生时代的日记本静静地躺着。
牛皮纸封面的一角,被我打翻墨水浸湿的痕迹像是花一样绽开。
是我和苏千夏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那本日记。
雨水冲刷着巴黎的鹅卵石街道。
我冲进咖啡厅时,江槿星正倚在咖啡店的书柜旁翻阅着日记本。
她指尖的烟雾缠绕着房间里的暖光,将日记本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
条件
我走过去,指尖撑在冰凉的桌子表面。
江槿星合上日记本,盯着因匆忙赶来,头发都凌乱了的我开口。
陪我吃顿饭。江槿星顿了顿,像真正的故人那样。
好。
我的手握紧戴在胸前的音符挂坠,听见了自己稍颤的声音。
那就后天晚上。墨白,我开车去接你。
江槿星拿着日记本在我面前晃了晃,从我身侧走出了咖啡厅。
咖啡厅门口挂着的风铃随关门声在我身后响起。
好像就是今天。
我想起了江槿星的话,喃喃撑着地起身,朝后台的更衣室走去。
走廊一如既往延续中世界的装饰,端正得像是宫殿。
我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更衣室门口的那束毫无违和感的白玫瑰。
墨白,我在剧院门外等你。
如果不是这张卡片,我会觉得此刻的场景异常美。
即使我根本就不喜欢白玫瑰。
我抬脚,衣角拂过带倒了花束,一枚戒指从花心滚落出来,停在了走廊的角落。
红宝石镶嵌在钻戒上。
如果以后我们做错了事,就用红宝石向对方道歉。
记忆里也是下雨天,我将江槿星抱在怀里,温柔的看着她开口。
江槿星那时用力点了点头。
江槿星站在车旁,回忆着她和我的曾经。
但这枚她挑了很久的红宝石,注定会留在走廊照不到光的地方,被人扫进垃圾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