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潭缚影
初冬的子夜总是格外寒冷。
苏瓷裹紧了单薄的药师袍,提着灯笼在东厂后山的小径上前行。寒潭边的雾气像是有了生命,缓缓爬上她的衣摆,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味道她太熟悉了——在东厂当药师三年,她早就习惯了死亡的气息。
奇怪...这个时辰不该有人处决犯人。她皱了皱眉,循着血腥味往潭边走去。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芦苇丛中伸出,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有人!
苏瓷连忙放下药篮,小心翼翼地拨开芦苇。一个黑衣男子倒在血泊中,胸前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即便在昏迷中,他的手指依然紧扣着一份染血的密令。
她熟练地探了探男子的脉搏——还有救。
作为东厂的药师,她见过太多死亡,也救过不少人。但眼前这个男子不同,他身上的伤口显然是精心设计的酷刑所致,每一处都避开了要害,分明是想让他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苏瓷一边嘀咕着,一边撕开男子的衣襟查看伤势。月光下,一个栩栩如生的蟒纹刺青出现在他的锁骨处。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皇室暗卫的标记。
瓷儿。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苏瓷浑身一颤。她缓缓转过身,看到督主正站在三步之外,玄铁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义父。她低头行礼,悄悄用身体挡住了昏迷的男子。
督主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深夜采药,可曾有所收获
禀义父,今夜月色正好,正是采集寒潭苔的好时机。苏瓷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倒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试药材料。
哦督主挑眉。
苏瓷侧身让开一点,露出男子的半边身子:这人身中剧毒却还有一息尚存,正好用来试我新配的解毒散。若是救活了,也能为义父所用;若是救不活...她顿了顿,死人才是最听话的药引,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正是督主平日里最爱说的。
督主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瓷儿长进了。既然如此,便由你处置吧。记住,东厂不养无用之人。
是,义父。
直到督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瓷才长出一口气。她迅速检查了男子的伤势,发现除了外伤,他体内还中了一种罕见的毒。
得尽快处理,否则...
她费力地将男子拖到附近的一个隐蔽地窖。这是她私下准备的藏身之处,连督主都不知道。
烛光下,她开始处理男子的伤口。当她撕开袖口为他包扎时,烛光照亮了她小臂上的疤痕——那是儿时火场留下的烙印,像一朵扭曲的梅花。
就在她准备给男子灌药时,原本昏迷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戒备。
苏瓷被掐得说不出话,只能指了指手中的药碗。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被仔细包扎过的伤口。
他缓缓松开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烛光摇曳中,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藏着星光。
你的眼睛...他忽然失神,声音变得恍惚,像极了我少时走失的雪貂。
苏瓷揉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公子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东厂的药师,见你受伤才出手相救。
男子沉默片刻,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入喉,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药...
放心,若要害你,刚才便不会救你了。苏瓷起身准备离开,你且在此休息,天亮前我会再来。
等等。男子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苏瓷。
苏瓷...他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珍贵的东西。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份染血的密令还紧紧攥在掌心。
苏瓷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这密令对公子很重要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展开密令。血迹模糊了大部分字迹,但苏氏灭门案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见。
苏瓷的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姓苏男子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天下姓苏的人多了去了。她故作轻松地说道,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男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伤势过重而倒了回去。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口,鲜血再次渗出。
苏瓷叹了口气,回身扶住他:你这样只会让伤势加重。有什么话,等养好伤再说不迟。
男子靠在石壁上喘息,忽然笑了:也对,我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做不了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给你,算是诊金。
苏瓷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借着烛光细看,玉佩通体晶莹,隐约能看出是块上好的羊脂玉。
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男子闭上眼睛,声音渐渐虚弱,总要...让我心安些。
看着他再次陷入昏睡,苏瓷这才仔细打量起手中的密令。血迹斑驳的纸页上,除了苏氏灭门案几个字,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暗语。
她小心地将密令收起,又检查了一遍男子的伤势,确认没有大碍后才离开地窖。
回到药庐,苏瓷关上门,这才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静静躺着半块残缺的玉锁,上面依稀能看出同心二字。
她将刚得到的玉佩和玉锁放在一起端详,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苏氏灭门案...她喃喃自语,手指轻抚着玉锁上的刻字,义父说我是孤儿,可这玉锁...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了。苏瓷收起思绪,开始准备明日要用的药材。无论那个男子是谁,无论这密令意味着什么,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在东厂这样的地方,好奇心是最要命的东西。
她捻熄了烛火,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浮现男子的眼神——那双眼睛确实很特别,深邃如潭水,却又透着一种她说不清的温柔。
像极了我少时走失的雪貂...
这句话为什么让她心中一颤明明她从未养过什么雪貂。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她翻了个身,却看到桌上那份密令的一角露了出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密令的夹层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起身查看时,院子里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苏瓷屏住呼吸,悄悄握住了枕下的匕首。脚步声在门外停住,片刻后又离开了。她等了许久,确认真的没人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今夜注定无眠了。
天将破晓时,她再次来到地窖。男子还在昏睡,只是脸色比昨夜好了许多。她轻手轻脚地换了药,刚要离开,却听到他在梦中呢喃:
母妃...儿臣找到证物了...苏家...冤枉的...
苏瓷猛地转身,死死盯着男子的脸。
母妃儿臣
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忽然想起锁骨上的蟒纹刺青——皇室暗卫,还称呼母妃...难道他是...
不,不可能。她摇摇头,压下心中的猜测。
可是那份密令,那些梦呓,还有他看她的眼神...
苏瓷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她在男子身边留下了水和干粮,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这才离开。
回到药庐时,督主的心腹已经等在门口。
苏药师,督主有令,速速前往刑房。
她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可是有人需要用药
新抓了几个朝廷钦犯,督主要亲自审问。你且准备些提神醒脑的药物。
是。
苏瓷躬身应下,心中却在快速思索。督主突然传唤,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多想,匆匆准备了药物便跟着心腹前往刑房。
东厂的刑房位于地下,终年不见天日。甬道里点着油灯,墙壁上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即便是苏瓷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也忍不住皱眉。
督主。她在刑房门口停下,恭敬地行礼。
里面传来督主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沉重的铁门,苏瓷看到刑架上绑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督主背对着她,正在摆弄刑具。
瓷儿来得正好。督主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几个人嘴硬得很,看看你的药能不能让他们开口。
苏瓷上前查看,发现其中一人虽然满脸血污,但眉眼间的轮廓有些眼熟。
怎么了督主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没什么,只是在想用哪种药更合适。苏瓷低下头,从药箱中取出几个瓷瓶。
就在她准备上前时,刑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督主!大事不好!昨夜...昨夜潜入的刺客不见了!
督主脸色一变:什么
卑职们在寒潭边发现了血迹,但是人...人不见了...
苏瓷握着瓷瓶的手微微一颤。
督主缓缓转向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瓷儿,你昨夜可曾去过寒潭
回义父,弟子确实去过,为的是采集寒潭苔。她努力保持镇定。
是吗督主走近一步,玄铁扳指在她面前晃动,那你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不曾。
当真
弟子不敢欺瞒义父。
督主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也罢。瓷儿一向谨慎,我自然是信的。只是...
他话锋一转:那刺客身上有朝廷重要密令,干系重大。若是让他跑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弟子明白。
你先下去吧。记住,若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要第一时间禀报。
是。
离开刑房,苏瓷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她知道,督主已经起了疑心。
必须尽快让那个男子离开,否则...
她匆匆回到药庐,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正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她的玉锁。
是他。
你怎么...
在找这个男子扬了扬手中的密令,夹层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苏瓷心中一沉:你在找什么
一幅画像。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个小女孩的画像。
什么画像我没见过。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许是我记错了。
他站起身,将玉锁放回桌上: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这就告辞。
你的伤...
死不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倒是姑娘,往后要多加小心。东厂不是久留之地。
说完,他便要离开。
等等。苏瓷叫住他,你...还会回来吗
男子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那一瞬间,苏瓷觉得他的眼中有着说不清的哀伤。
会的。他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然后,他真的走了。
苏瓷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玉锁发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更不明白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后,心中会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期待
疯了。她摇摇头,将玉锁收起。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督主的怀疑。
那个男子的身份,那份密令的秘密,还有他口中的画像...这一切都像是一张网,而她已经被困在其中。
苏瓷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药材。既然已经卷入其中,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她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她和那个叫谢凛的男子,注定要在这场关于真相与复仇的棋局中,成为彼此最深的羁绊,也是最痛的宿命。
2
焚骨听琴
半月后的冬雪夜,苏瓷独自坐在药庐的小院里。
红梅在雪中绽放,花瓣像血滴般鲜艳。她精心培育的毒草与梅花共生,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美感。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待——等那个叫谢凛的男人履行诺言。
真是可笑。她自嘲地笑了笑,手中的药杵却突然停住。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姑娘。
谢凛站在门外,手中抱着一张古琴。月光洒在他身上,黑色的锦袍让他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
你真的来了。苏瓷打开院门,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琴上。
说过会来,便一定会来。他走进院子,视线扫过那些诡异的花草,这些是...
药材。苏瓷淡淡道,有毒的那种。
谢凛挑眉:苏姑娘倒是坦诚。
在东厂,毒药比良药更受欢迎。她转身进屋,进来吧,外面冷。
屋内燃着炭火,暖意扑面而来。谢凛将琴放在桌上,这才注意到苏瓷眉间的倦色:你最近没睡好
做了些噩梦。她倒了两杯茶,不值一提。
我听说抚琴能安神。谢凛指了指古琴,这首《鹤唳曲》,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不知能否为姑娘解忧
苏瓷愣了一下。母亲上次他提到母妃,这次又说母亲...
有劳了。
谢凛取出一块绢帕,仔细地垫在琴弦下。苏瓷注意到他的动作格外小心,像是在掩饰什么。
琴声响起,如泣如诉。
苏瓷闭上眼睛,任由琴声将她带入另一个世界。不知为何,这曲子听起来异常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听过。渐渐地,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梦境中,一个女人坐在梅花树下抚琴,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
瓷儿乖,等你长大了,娘亲教你弹这首曲子好不好
好!瓷儿要学!
女人笑了,在女孩额头轻轻一吻:我的瓷儿最乖了...
画面突然变换,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跑!带着小姐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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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
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却被人死死捂住嘴巴拖走...
不——
苏瓷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谢凛肩头。他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很轻。
苏瓷慌忙坐直身子:失礼了。
无妨。谢凛收起琴,看来这曲子并不能安神。
不,很好听。苏瓷揉了揉太阳穴,只是...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梦中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像...
怎么了谢凛关切地看着她。
就在此时,苏瓷忽然感觉颈后一阵滚烫。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脸色大变——毒引要发作了!
我...我去配点药。她匆忙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急而一阵眩晕。
谢凛扶住她,触手滚烫:你在发烧。
不碍事。苏瓷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药架。
她颤抖着手去拿药瓶,却怎么也拿不稳。瓷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药粉洒了一地。
让我帮你。谢凛走过来。
别碰我!苏瓷大喊,整个人蜷缩起来。
毒引发作的痛苦如潮水般袭来,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身体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
谢凛站在原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却看到苏瓷颈后朱砂痣处隐隐有黑气缭绕。那种诡异的跳动频率,分明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你中的是什么毒
苏瓷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木栏。鲜血从嘴角流下,在地上留下斑斑血迹。
谢凛不再犹豫,上前将她抱起。苏瓷想要挣扎,却被他按住:别动,我帮你。
他将内力注入她体内,试图缓解毒性。然而刚一接触,那股毒气就像活物一样疯狂反扑。
这是...蛊毒谢凛脸色微变。
苏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蹭,像是在寻求温暖。
冷...好冷...
谢凛将她抱得更紧,同时加大内力输出。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撞开。
瓷儿!
督主出现在门口,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是何人
谢凛抬头,目光冰冷:在下路过,见姑娘不适,特来相助。
路过督主冷笑,东厂重地,岂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他一挥手,几个侍卫立刻涌入屋内。
且慢。谢凛将苏瓷放在床上,站起身来,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见义勇为罢了。
见义勇为督主走近,目光在他脸上打量,阁下看着面生啊。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床上的苏瓷忽然开口:义父...他是...是我请来的琴师...
琴师督主看了眼桌上的古琴。
是...为了...为了缓解噩梦...苏瓷艰难地说道。
督主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凛:原来如此。既然是瓷儿的朋友,那就是东厂的贵客。只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谢凛。
谢公子。督主点点头,今夜打扰了,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说完,他走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瓷儿,把药吃了。
苏瓷接过瓷瓶,却在入口的瞬间尝到了不对的味道。这不是平时的药,而是...
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将药咽下。
好好休息。督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对谢凛道,谢公子,请。
告辞。
谢凛深深地看了苏瓷一眼,跟着督主离开了。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苏瓷却再也撑不住,扑到床边大口呕吐。刚才那药根本不是缓解毒引的,反而会让情况更糟。
义父...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颤抖着从床底取出一个暗格,里面是她偷偷配制的解药。匆忙服下后,那种撕裂般的痛苦才稍稍缓解。
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在地上的血迹上。苏瓷靠在床头,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谢凛的出现,督主的态度,还有那碗被掉包的药...
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桌边。谢凛的古琴还在那里,琴面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借着月光细看,竟是一句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苏瓷的手指轻抚过那些字迹,不知为何,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她警觉地回头,却见谢凛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站在窗边。
你...
东厂的人跟了我三条街,刚甩掉。他翻窗进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真正的解药。
苏瓷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蛊毒的症状很明显,而你义父给的药...谢凛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牵机露'。
牵机露,会让蛊毒更加猛烈的剧毒。
他想让你死。谢凛直视她的眼睛,或者说,想让你生不如死。
苏瓷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督主对她没有父女之情,养她不过是因为她有用处。可是...为什么是现在
这些年,你一直在为他试药谢凛问。
是。
所以你身上的蛊毒...
是他种下的。苏瓷苦笑,说是为了让我百毒不侵,实则是为了控制我。
谢凛的拳头缓缓握紧:畜生。
别说了。苏瓷摇头,这是我的命。
命谢凛突然上前,扶起她的下巴,如果我说,你的命不该如此呢
四目相对,苏瓷在他眼中看到了愤怒、心疼,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她问,为什么要帮我
谢凛松开手,转身走到窗边:你不是一直在查苏氏灭门案吗
苏瓷大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查。他回过头,十五年前,苏家满门被诛,只有一个女婴下落不明。
你是说...
我不确定。谢凛摇头,但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苏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是苏家遗孤,那么督主收养她,就绝不是巧合。
先把药吃了。谢凛将瓷瓶递给她,其他的事,我们慢慢查。
苏瓷接过药,一饮而尽。药效很快发挥作用,那种撕裂般的痛苦终于消退。
谢谢。
不用谢我。谢凛坐到她身边,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苏瓷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凛站起身,夜深了,我该走了。
等等。苏瓷叫住他,你的琴...
留给你吧。他回头一笑,等你学会了,弹给我听。
说完,他便消失在夜色中。
苏瓷看着桌上的古琴,忽然想起梦中那个女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等你长大了,娘亲教你弹琴...
她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开。怎么可能呢她只是东厂的一个药师,怎么会和苏家扯上关系
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如果不是,为什么督主要对你下毒为什么谢凛要帮你为什么你会做那样的梦
窗外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飘落。
苏瓷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她知道,从今夜开始,一切都变了。
这场关于身世的谜局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无路可退。
只是她不知道,在东厂的某个密室里,督主正把玩着一份名册。
苏家遗孤...呵,终于要现形了吗
他将名册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瓷儿啊瓷儿,你以为谢凛是来救你的他不过是另一个想利用你的人罢了。
火光映照着他阴鸷的脸,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
不过也好,棋局总要有棋子。就让我看看,你们能走到哪一步。
与此同时,谢凛回到住处,从密室中取出一幅画像。
画中的小女孩笑容灿烂,眉眼间与苏瓷有七分相似。画像背面写着几个字:
吾妻苏氏,小字阿瓷。
他的手指轻抚过画像,眼中满是痛楚。
阿瓷...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你还记得我吗
月光照进来,他手中还握着另一样东西——半块玉锁,上面刻着同心二字。
如果将这半块玉锁与苏瓷那半块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同心锁。
那是十五年前,两个孩子定亲的信物。
3
宫宴断弦
冬至的太极殿,冰凌如剑倒悬。
苏瓷跪在督主面前,手中的瓷瓶在微微颤抖。殿中百盏人皮宫灯摇曳,每一盏都诉说着东厂的血腥统治。
瓷儿。督主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今夜宫宴,是你报答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她垂首:义父吩咐。
简单。督主将一个小瓶推到她面前,把这个加进新帝的酒里。
苏瓷瞳孔骤缩。那瓶中装的是三日欢,服后三日必死,查无痕迹。
义父要弑君
弑君督主冷笑,我不过是在清理一个傀儡罢了。况且...他俯身凑近,你以为新帝为何容忍东厂至今因为他也想要先帝的死因真相。
可是...
没有可是。督主打断她,要么照做,要么...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要么让你那位谢公子,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苏瓷骨血皆寒。
这些日子,谢凛常来药庐。他们一起翻查旧案,一起寻找真相。她渐渐知道了他的身份——先帝遗孤,当年被秘密送出宫的七皇子。
而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与他定下婚约的苏家女。
三日欢的瓶子在掌心冰凉如蛇。苏瓷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瓷儿领命。
很好。督主满意地笑了,记住,新帝若死,这天下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义父都给你。
包括一个真相吗苏瓷在心中苦笑。
离开东厂,她没有回药庐,而是去了城南的破庙。谢凛早已等在那里,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你来了。他转过身,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苏瓷沉默片刻,将怀中的瓷瓶取出:督主要我在宫宴上毒杀新帝。
谢凛接过瓶子,打开一闻:三日欢。好毒的计策。
你要阻止我吗
不。谢凛将瓶子还给她,我要你照做。
苏瓷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新帝该死。谢凛的眼中闪过杀意,他纵容东厂,残害忠良。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他手上有我母妃的血。
可是弑君...
不是弑君。谢凛握住她的手,是替天行道。今夜宫宴,我会以琴师身份入宫。届时我会当众揭发督主罪行,你只需要...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瓷听完,脸色更加苍白:这太危险了。
相信我。谢凛扶起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有事。
那一刻,苏瓷在他眼中看到了决绝。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策划了太久,今夜就是收网之时。
好。她点头,我相信你。
宫宴如期而至。
太极殿金碧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新帝高坐龙椅,督主陪侍在侧,朝臣们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假象。
苏瓷一袭素衣,跟在督主身后。她的手始终放在袖中,那里藏着致命的毒药。
陛下。督主举杯,今夜冬至,臣特献上东厂新酿的梅花酒,祝陛下万寿无疆。
新帝接过酒杯,目光在苏瓷身上一转:这位是...
小女苏瓷,略通医理。督主笑道,这酒便是她亲手所酿。
哦新帝来了兴趣,既如此,便由她来侍酒吧。
苏瓷上前,接过酒壶。就在她准备倒酒时,殿外传来琴声。
是《鹤唳曲》。
何人在外抚琴新帝问道。
回陛下,是臣请来的琴师。督主答道,此人技艺高超,特来为陛下助兴。
宣。
殿门打开,谢凛抱琴而入。他今日一袭黑衣,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
草民谢凛,拜见陛下。
新帝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谢凛好名字。且为朕奏一曲。
谢凛在殿中坐定,十指抚琴。琴声如泣如诉,满座皆静。
苏瓷趁机将三日欢倒入酒杯。药液无色无味,瞬间融入酒中。
就在她准备将毒酒呈上时,谢凛的琴声忽然一变。
铮——
一声裂帛般的琴鸣,震得满殿烛火摇曳。
诸位可知,这曲子叫什么谢凛站起身,目光扫过满殿朝臣。
无人应答。
此曲名为《鹤唳曲》,乃先帝后独创。他一字一顿,也是她临死前,最后奏响的曲子。
满殿哗然。
新帝脸色大变:大胆!来人,将这狂徒拿下!
慢着。谢凛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陛下可认得此物
那是先帝的贴身玉佩。
你...你是...
不错。谢凛撕下易容,露出真面目,孤乃先帝第七子,谢凛。
轰然巨响,满殿皆惊。
十五年前,七皇子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谁能想到,他竟会在今日现身
不可能!督主第一个站出来,七皇子早已死于当年宫变!你这妖人,竟敢冒充皇子!
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谢凛冷笑,督主何必如此激动莫非...你心中有鬼
放肆!
就在两人对峙时,苏瓷端着毒酒走向新帝。
陛下,请用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手中的酒杯上。新帝看看她,又看看谢凛,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意思。他接过酒杯,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啊。
就在此时,谢凛突然暴起:今日,孤要当众揭发督主罪行!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密函:这些年,督主勾结东厂,残害忠良,证据确凿!更可恨的是,当年母妃之死,便是他一手策划!
督主脸色铁青: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陛下一看便知。谢凛将证据呈上。
就在新帝伸手去接时,意外发生了。
督主突然出手,一掌击向谢凛。与此同时,数十名东厂番子破窗而入,刀光剑影瞬间充斥整个大殿。
反了!都反了!新帝大怒,禁军何在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多的东厂杀手。
原来督主早有准备,今夜的禁军,大半已被他收买。
混战中,苏瓷护着那杯毒酒,艰难地穿行在刀光剑影间。她必须完成任务,否则谢凛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瓷儿!
谢凛的声音传来。她回头,正看到他被数名高手围攻,形势危急。
就在此时,督主出现在她身旁:还等什么快把酒给新帝喝下!
苏瓷看了看手中的酒,又看了看正在血战的谢凛。
我...
你什么你!督主一把夺过酒杯,看我亲自来!
他大步走向龙椅。新帝已经被护卫团团围住,但东厂人多势众,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千钧一发之际,苏瓷做出了选择。
她冲上前,一把夺回酒杯,然后...
仰首饮尽。
你疯了!督主大惊。
苏瓷笑了,嘴角溢出血丝:义父,这些年...我也累了。
毒性发作极快。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视线开始模糊。
阿瓷!
谢凛不知何时杀出重围,一把接住倒下的她。
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我不想...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了。苏瓷虚弱地笑着,包括你。
谢凛的眼中满是痛楚:我从未把你当棋子。你是...你是我的...
话未说完,一支弩箭激射而来。
谢凛想也不想,转身用后背挡下这一箭。箭尖入肉三分,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衣。
更让人心寒的是,箭尾赫然刻着锦衣卫的标记——那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哈哈哈哈!督主狂笑,谢凛啊谢凛,你以为就你有后手吗你的人,早就是我的人了!
局势瞬间逆转。原本帮助谢凛的锦衣卫纷纷倒戈,刀锋直指曾经的主子。
原来...都是假的...谢凛苦笑,这天下,当真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错了。苏瓷挣扎着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至少...我没骗你。
她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锁:这个...还你。
谢凛接过玉锁,与自己的那半合在一起。同心二字完整呈现,在血光中格外刺眼。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嗯...梦里都是...小时候的事...苏瓷的声音越来越弱,那只雪貂...真的很可爱呢...
阿瓷,别说话,我带你走!
谢凛抱起她就要离开,却被督主拦住去路。
想走先问问我的刀!
两人战在一处。谢凛背上有伤,又要护着苏瓷,很快落入下风。
就在督主一剑刺来时,异变陡生——
地面突然炸开,两人同时坠入一口枯井。
谢凛!
阿瓷!
其他人想要追上去,却被倒塌的石块拦住。
快!给我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督主怒吼。
枯井深不见底,两人抱在一起坠落,四周一片黑暗。
别怕。谢凛将苏瓷护在怀中,有我在。
扑通——
水花四溅,原来井底竟有一汪泉水。
两人浮出水面,谢凛第一时间查看苏瓷的情况。三日欢的毒性已经深入脏腑,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阿瓷,你撑住!
没用的...苏瓷靠在他怀里,这毒...无解...
不,一定有办法的!谢凛想起什么,对了,朱砂痣!你颈后的朱砂痣能解百毒!
他颤抖着手探向她的后颈,那里,朱砂痣正在缓缓跳动。
或许...或许破了它,就能以毒攻毒...
不要。苏瓷按住他的手,那样...我会立刻死的。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因为...苏瓷苦笑,这毒本就是为它而设。义父要的,从来不是我的命,而是这枚朱砂痣中的秘密。
井上传来挖掘声,督主的人很快就会下来。
我们没时间了。谢凛看着她,阿瓷,你相信我吗
信。
那就让我试试。他的手指按上朱砂痣,如果我们都要死,至少...让我先送你一程。
说完,他的指尖猛地刺入。
啊——
苏瓷痛呼出声,紫黑色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诡异的是,随着毒血流出,她的脸色竟然好转了几分。
有用!真的有用!谢凛大喜。
然而下一刻,苏瓷突然抱住他,狠狠吻了上去。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你...
我说过...要给你讲个故事...苏瓷喘息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从前有只小雪貂,它有个小主人...
阿瓷...
小主人很爱它,每天都会抱着它睡觉。可是有一天,家里着火了...
泪水滑过她的脸颊,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小雪貂再也找不到它的小主人了...
别说了。谢凛的声音在颤抖。
可是你知道吗苏瓷笑了,其实小雪貂一直都在。它只是...只是变成了一个人,一直在等它的小主人回来...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
阿瓷!阿瓷!
谢凛拼命摇晃她,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同心锁锁同心,生生世世不离分...
他喃喃念着儿时的誓言,将两半玉锁放在她手心,然后慢慢合上她的眼睛。
井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督主的狞笑隐约可闻:找到了!他们在下面!
谢凛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
阿瓷,等我。
他将最后的内力聚于双掌,对着井壁狠狠一击。
轰隆——
井壁坍塌,无数碎石如雨般落下。
不好!井要塌了!快撤!
上面的人狼狈逃离,而井底的两人被彻底掩埋。
黑暗中,谢凛紧紧抱着苏瓷,像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下辈子...我们做一对普通夫妻可好不要宫廷,不要江湖,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
石块落下,一切归于寂静。
4
烬雪无痕
暴雪狂舞的夜,东厂卷宗库燃起了诡异的火光。
苏瓷赤足立在烈焰之中,任由火舌舔舐她单薄的衣裳。一排排骨灰坛在高温中接连爆裂,化作漫天白灰,如同这场暴雪的另一种诠释。
烧啊...都烧了吧...
她的笑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癫狂。手中的火把挥舞着,点燃一个又一个密室,那些都是督主的命脉所在——毒虫库、人皮卷宗、还有无数见不得光的秘密。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井底的三天三夜,她靠着朱砂毒引的最后一丝力量活了下来。谢凛耗尽内力护住她之后,自己却陷入深度昏迷。是督主的人将他们分别救起,然后...
然后督主用谢凛的性命,逼她继续当那个听话的药人。
既然都要死,她喃喃自语,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更多的火把被点燃,整座东厂都陷入火海。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番子们慌乱奔逃,却发现所有出口都被封死——苏瓷早就在各处投了她精心配制的毒药,但凡吸入一丝,便会四肢瘫软。
瓷儿!你疯了!
督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浑身是血,显然已经中了毒。
苏瓷缓缓转身,手中还握着两半玉锁:义父,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今日就此了结。
你...你恢复记忆了
拜您所赐。她冷笑,破了朱砂毒引,自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火光映照下,督主的脸色变了又变:原来如此...原来那颗朱砂痣中藏的不是剧毒,而是记忆封印...
父亲临死前最后的手段。苏瓷走近一步,他知道你们不会放过苏家血脉,所以将所有真相都封进了这颗朱砂痣里。
梁柱被火烧断,轰然倒塌。督主想要躲避,却被压住了下半身。
救我...瓷儿...救救义父...
苏瓷在他面前蹲下,拿出一个小瓶:想活命吗
想!给我解药!
这不是解药。她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督主脸上,这是'千日醉',能让人在死前体验一千种死法的痛苦。
督主的惨叫声响彻火场,却很快被更大的爆炸声掩盖。
苏瓷踉跄着往外走,鲜血从赤裸的脚掌渗出,在雪地上留下朵朵血花。她必须找到谢凛,必须...
阿瓷...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看到谢凛正靠在一棵枯树下,浑身是血。
你...你怎么...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他虚弱地笑着,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寒潭边,雪花飘落。一切都像是回到了那个初冬的夜晚。
苏瓷扑到他身边,这才发现他的伤势远比看上去严重。为了逃出督主的控制,他竟然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你这个傻子...她哭着给他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别哭。谢凛抬手擦去她的泪水,答应过你的,要一起看雪。
他从怀中取出什么东西:这个...是我一直想给你的。
那是一幅画像,画中的小女孩笑容天真。背面写着一行字:
若真相注定剜心,我愿我的姑娘永不醒来。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从第一眼就知道了。谢凛的声音越来越轻,那双眼睛...我怎么会认错
苏瓷抱紧他,感受着他逐渐冰冷的体温: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有个小小的心愿,就是等长大了,要给心爱的人做一件朝霞色的嫁衣...
谢凛的嘴角泛起笑容:真巧,我也有个心愿。
什么
娶一个叫阿瓷的姑娘,然后...生七八个孩子...
话未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
谢凛谢凛!苏瓷摇晃着他,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大雪覆盖了一切,包括两个相拥的人。
远处传来新帝仪仗的声音,东厂的覆灭让朝廷重新掌控了局面。可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苏瓷看着怀中的人,忽然笑了。她从怀中取出那份烧焦的纸片——先皇后的手札。
原来解朱砂毒引的方法...是要至亲的心头血...
她颤抖着将银簪刺入自己的心口: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下的雪。
恍惚间,她看到了儿时的画面——
小小的她抱着一只雪白的貂儿,对面的男孩笑得灿烂:等我们长大了,就成亲好不好
好!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视线渐渐模糊,她用最后的力气抱紧谢凛,在他耳边轻声说: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掩埋了所有痕迹。
天亮时,搜救的士兵在雪地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他们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脸上都带着安详的笑容。
统领,这里还有两半玉锁。
收起来吧,一并安葬。
士兵捡起玉锁,却不小心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些陶瓷碎片。
那些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极了初雪的颜色。
多年后,寒潭边立起了一座无字碑。
每逢大雪天,总有人看到一男一女的身影在潭边漫步。男子抚琴,女子起舞,琴声悠扬,舞姿翩跹。
有好事者上前询问,他们只是相视一笑:我们在等一场朝霞色的雪。
朝霞色的雪世上哪有这种雪
会有的。女子笑靥如花,等了这么多年,总会等到的。
然后他们就消失了,只留下雪地上两行并肩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寒潭深处。
老人们说,那是两个痴情人的魂魄,他们要用永恒的等待,换取一场朝霞色的雪,好让那女子完成心愿——
为心爱的人,做一件朝霞色的嫁衣。
而更离奇的是,有人在整理东厂废墟时,发现了一本残破的册子。上面记载着一个秘密:
所谓的回魂散,需要至亲之人的骨灰为引。
而苏瓷当年救活谢凛用的骨灰,正是谢凛生母被督主炼成药人后的残骸...
命运的齿轮,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他们用最深的爱,酿成了最毒的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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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尾声
百年后的某个冬夜,一场罕见的极光划过天际。
雪花被极光染成绚烂的粉色,真的像朝霞一般美丽。
寒潭边,有人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女子穿着一袭粉色嫁衣,在雪中翩翩起舞。男子抚琴相和,琴声中满是欢喜。
你看,女子笑着说,我就说会等到的。
嗯,男子温柔地看着她,等多久都值得。
那一夜,整个天地都被朝霞色的雪覆盖。
而当人们天亮再去寻找时,寒潭边只剩下两行足迹,和一地粉色的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了,化作一潭春水,泛着粼粼波光。
有人说,那是他们终于等到的幸福。
也有人说,那是他们用一世的虐恋,换来的永恒告别。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自由了。
在朝霞色的雪中,永远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