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窗户,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弹奏着无序的乐章。程煜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三年了。自从那场车祸夺走他的听力,这架施坦威钢琴就成了房间里最昂贵的摆设。
程煜的手指终于落下,重重地砸在琴键上。没有声音——至少他听不见。但他能感觉到琴弦的振动通过指尖传来,那微弱的触感是他与音乐世界最后的联系。
又在折磨那架可怜的钢琴门被推开,程母端着餐盘走进来,你该吃点东西了。
程煜头也不回:我说过不要打扰我。
你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程母将餐盘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叹了口气,音乐学院那边又打电话来了,他们派了个学生来照顾你,说是能帮你...
我不需要保姆。程煜猛地合上琴盖,站起身时撞到了凳子,更不需要什么该死的音乐学院怜悯!告诉他们,滚远点。
程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程煜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不需要帮助,不需要同情,尤其不需要来自那个他再也无法触及的世界的任何东西。
窗外的雨更大了。
与此同时,音乐学院的一间琴房里,夏初晴正在练习明天要表演的曲目。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奏出明亮欢快的旋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栗色的短发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初晴,院长找你。同学在门口喊道。
夏初晴点点头,最后一个音符还在空气中颤动,她已经起身向院长办公室走去。她走路时总是微微仰着头,仿佛永远在追寻阳光。
初晴啊,坐。老院长推了推眼镜,有个特殊任务想交给你。
听完院长的解释,夏初晴眨了眨眼睛:程煜那个天才钢琴家
曾经是。院长叹息,自从失去听力后,他就完全封闭了自己。他母亲是我们学院的赞助人,希望我们能做点什么...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学生,而且性格开朗...
我明白了。夏初晴点头,眼睛闪闪发亮,我会让他重新爱上音乐的!
院长苦笑:别太乐观。上一个试图接近他的心理医生被他用花瓶赶出了门。
第二天清晨,夏初晴站在程煜家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鼓鼓的帆布包,里面装满了她认为可能有用的东西——乐谱、音乐理论书、甚至一个小型电子琴。
门开了,程母惊喜地看着她:你就是夏同学吧快请进。
房子内部宽敞而冷清,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却缺少温度。夏初晴的目光被客厅角落那架施坦威钢琴吸引——琴盖上积了一层薄灰。
他在楼上琴房。程母压低声音,我先提醒你,他脾气不太好...
没关系,我最擅长对付脾气不好的人了。夏初晴灿烂一笑,轻快地走上楼梯。
琴房门紧闭着。夏初晴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这次加大了力度。
我说了不要打扰我!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
夏初晴直接推开了门:早上好!我是夏初晴,从今天开始...
她的话戛然而止。站在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来,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他高挑的轮廓。程煜比她想象中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着一双苍老的眼睛——漆黑、冰冷,像是封冻的湖面。
滚出去。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夏初晴没有被吓退,反而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施坦威D274吗我可以看看吗
不等回答,她已经走向那架钢琴,手指轻轻抚过琴盖上的灰尘。程煜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聋了吗我让你出去。
夏初晴抬头看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真讽刺,不是吗现在听不见的人是你。
程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松开了手:谁派你来的我妈还是那个该死的老院长告诉他们,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什么音乐治疗。
没人派我来。夏初晴揉了揉手腕,从包里掏出那本音乐理论书,我是来请教问题的。听说你十五岁就拿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我想...
那是过去的事了。程煜打断她,现在音乐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夏初晴歪着头看他:真的吗那为什么你的琴凳上没有一点灰尘你还在弹琴,对不对
程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漠:这不关你的事。
好吧。夏初晴耸耸肩,突然从包里拿出那个小型电子琴放在地上,那我们来玩个游戏。我弹一段旋律,你告诉我是什么曲子。
她不等程煜反对,手指已经在迷你琴键上跳跃起来。程煜听不见,但他能看到她的动作——那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开头。
够了!他一把夺过电子琴,你以为这很有趣吗看着一个聋子试图辨认他再也听不见的音乐
夏初晴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这一点都不有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音乐不仅仅是声音。
她拉起程煜的手,放在电子琴上:感受它。
程煜想要抽回手,但夏初晴固执地按住他的手指。她再次弹奏起来,这次是德彪西的《月光》。程煜能感觉到琴键的振动,那微弱的触感像电流一样顺着他的指尖蔓延。
他突然想起车祸前最后一次演出,就是这首曲子。掌声如雷,鲜花如雨...然后就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永恒的寂静。
放开。程煜甩开她的手,电子琴掉在地上发出闷响,你根本不明白。
夏初晴捡起电子琴,这次她弹的是自己创作的旋律,简单却充满生命力。她一边弹一边看着程煜,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固执的光芒。
程煜转身走向窗户,背对着她:你走吧。告诉派你来的人,别再费心了。
明天我还会来。夏初晴把电子琴塞回包里,顺便说,你弹错了一个音。《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第47小节的那个降E,你弹成了E大调。
程煜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你所有的演出录像。夏初晴已经走到门口,每天看,直到光盘磨损。明天见,程老师。
门关上了,程煜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轻轻颤动——不是愤怒,不是痛苦,而是某种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感觉。
楼下,夏初晴向程母告别后走出大门。阳光照在她脸上,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两粒吞下。然后她抬起头,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走向公交车站。
第二天,夏初晴如约而至。这次她带来了一个奇怪的装置——一个连接着振动垫的小型音响。
这是什么程煜皱眉。
我的秘密武器。夏初晴将振动垫放在钢琴上,坐过来。
程煜不情愿地走近,夏初晴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按在振动垫上,然后打开了音响。她播放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音量调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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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煜正要发怒,突然愣住了。通过振动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音乐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那强烈的振动仿佛直接传入了他的骨髓,唤醒了沉睡已久的记忆。
感觉到了吗夏初晴靠近他,声音因为音响的轰鸣而提高,音乐不只是听觉,它是全身心的体验!
程煜的手微微颤抖。三年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音乐。那些复杂的和声,激昂的旋律,就像老朋友一样熟悉又陌生。
音响突然停了。程煜抬头,看到夏初晴拔掉了电源。
为什么停下他不自觉地问。
夏初晴笑了:明天继续。治疗要循序渐进。她眨眨眼,不过今天你得先告诉我,第二乐章第83小节的那个和弦是什么
程煜愣住了,随即意识到她在考验他。他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感觉:降E大调,第一转位。
正确!夏初晴欢呼,我就知道你没忘记。
程煜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突然发现她的左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被手表带巧妙地遮住,但当她抬手时还是露了出来。夏初晴注意到他的目光,迅速调整了表带的位置。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
我们都有不想被人看到的伤痕,对吧程煜轻声说。
夏初晴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伤痕只是证明我们还活着。明天见,程老师。
她匆匆离开,背影比来时僵硬了许多。程煜站在窗前,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第一次对这个固执的女孩产生了好奇。
琴房又恢复了寂静,但程煜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坐回钢琴前,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这一次,他不再只是砸出无声的和弦,而是尝试着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他人生中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他听不见,但他能感受到。而今天,夏初晴让他明白,感受也许就足够了。
第三天清晨,夏初晴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程煜家。她站在门口,手指悬在门铃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昨晚她几乎没睡,脑海里全是程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他指尖触碰琴键时的颤抖。
站在门口当门神吗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初晴猛地抬头,看到二楼窗户被推开,程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发凌乱,显然刚起床不久。
早、早上好!夏初晴慌忙举起手中的纸袋,我带了早餐,城东那家很有名的生煎包...
程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没同意你来这么早。
音乐治疗最佳时间是早晨七点到九点,这时人的大脑...
窗户砰地关上了。夏初晴撇撇嘴,正准备再次按门铃,大门却自动打开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现整个一楼空无一人。
厨房里传来咖啡机的声响。夏初晴循声走去,看到程煜背对着她站在料理台前,白色T恤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线条。他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正往杯子里倒咖啡。
左手看书右手倒咖啡,不愧是天才。夏初晴忍不住赞叹。
程煜的手一抖,几滴咖啡溅在台面上。他放下书转过身,眼神锐利:不要随便评价我。
抱歉。夏初晴把纸袋放在桌上,生煎包要趁热吃。
程煜没有动,只是盯着她: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
假装关心我。程煜的声音冷得像冰,为了奖学金还是教授名额
夏初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慢慢放下正准备拆包装的手,深吸一口气:我承认一开始是院长让我来的。但现在...她抬起头直视程煜的眼睛,现在是因为我想来。
程煜冷笑一声,拿起咖啡杯转身就走。
等等!夏初晴追上去拦住他,昨天那个振动装置,我想改进一下。如果你能...
够了。程煜打断她,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现在,拿着你的包子滚出去。
夏初晴站在原地没动。程煜绕过她走向楼梯,却在第一步台阶上被夏初晴抓住了手腕。
放开。程煜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夏初晴反而握得更紧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德彪西的《月光》,你最喜欢哪个版本
程煜愣住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下意识回答:科尔托的1932年录音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夏初晴却眼睛一亮:我就知道!那种朦胧的音色处理,简直像月光真的洒在琴键上一样!
她兴奋地松开程煜的手,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U盘:我找到了那个录音的修复版,还做了特殊处理增强低频振动。要不要试试
程煜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个女孩像一团火,他所有的冷漠和拒绝都被她轻易化解。
随便你。他最终妥协道,转身上楼。
夏初晴小跑着跟上,差点被台阶绊倒。程煜头也不回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又迅速收回,仿佛被烫到一样。
琴房里,夏初晴熟练地连接好设备。这次她带来了改进版的振动垫,面积更大,可以覆盖整个钢琴凳。
坐这里。她拍拍凳子,把鞋脱了。
程煜挑眉:什么
足底对振动更敏感。夏初晴认真解释,贝多芬耳聋后也是通过咬木棒感受钢琴振动来创作的。
程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下来脱掉了拖鞋。夏初晴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振动垫放在他脚下。她的发丝间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程煜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夏初晴抬头问他,两人的脸突然靠得很近。
程煜猛地后仰:放你的音乐吧。
音乐响起,程煜闭上眼睛。这次的感受比昨天强烈得多,振动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科尔托的演奏风格轻盈飘逸,通过振动传达出来竟有种奇妙的真实感。程煜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节奏在膝盖上敲击,仿佛面前有一架看不见的钢琴。
一曲终了,程煜睁开眼,发现夏初晴正专注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怎么样她轻声问。
程煜移开视线:还行。
只是还行夏初晴夸张地捂住胸口,我的心要碎了!
程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夸张。
夏初晴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你笑了!天啊,程煜居然会笑!
我没有。程煜立刻板起脸,却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夏初晴笑嘻嘻地凑近:承认吧,你喜欢音乐,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空气瞬间凝固。夏初晴的脸刷地变红,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像我喜欢音乐一样!口误!
程煜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我知道。
夏初晴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注意到你的钢琴调得很准,是你自己调的吗
程煜点点头:用调音器和振动仪。
太厉害了!夏初晴由衷赞叹,我连调音叉都用不好。
她站起身准备收拾设备,却突然踉跄了一下。程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有点头晕。夏初晴勉强笑笑,可能没吃早餐。
程煜皱眉,想起她带来的生煎包还放在楼下: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下楼时,程母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一起下来,程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们...相处得不错
程老师教我调音呢!夏初晴欢快地说,脸色却有些苍白。
程煜注意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动声色地扶她坐下,然后去厨房热了生煎包和牛奶。
你先吃。他把盘子推到夏初晴面前。
夏初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口吃起来。程母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眼中闪烁着泪光。
妈,别那样看着我们。程煜不自在地说。
程母擦了擦眼角:我去花园了,你们慢慢聊。
餐桌上只剩下两人。夏初晴吃完一个生煎包,突然开口: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说。
车祸那天...夏初晴犹豫了一下,你是要去演出吗
程煜的手猛地握紧杯子,指节泛白。那是他三年来最不愿回忆的夜晚。
柏林爱乐大厅,独奏会。他最终低声回答,下雨天,货车打滑。
夏初晴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程煜抽回手:知道就好。
沉默蔓延。夏初晴突然站起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这是我去年在学校音乐会的表演。
视频里,夏初晴穿着简单的黑色连衣裙,演奏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她的技巧算不上完美,但情感充沛,每个音符都像在诉说一个故事。
程煜看着屏幕,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轻点头。当视频中的夏初晴弹到高潮部分时,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同步敲击着复杂的节奏。
视频结束,夏初晴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第三小节右手节奏不稳,中段踏板用得太滥。程煜专业地指出问题,然后顿了顿,但情感表达...很好。
夏初晴眼睛一亮:真的吗这是我第一次弹给专业人士听!
为什么学钢琴程煜突然问。
夏初晴的笑容淡了一些:因为...音乐不会说谎。
她挽起左袖,露出手腕上几道明显的疤痕:我十六岁时...试过结束一切。是音乐把我拉了回来。
程煜盯着那些伤痕,胸口突然发紧。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所以你看,夏初晴重新戴上手表,我们都有伤痕。只是我的看得见,你的看不见。
程煜沉默良久,终于轻声说:明天...你还来吗
夏初晴笑了,阳光重新回到她脸上:当然!我答应要帮你重新认识音乐呢!
接下来的两周,夏初晴几乎每天都来程煜家。他们一起听——或者说感受——各种音乐,从古典到爵士,甚至夏初晴喜欢的流行歌曲。程煜的态度渐渐软化,偶尔甚至会主动提出想听某首曲子。
这天下午,夏初晴兴奋地冲进琴房:程煜!我有个惊喜给你!
程煜正在翻阅一本乐谱,头也不抬:上次你说的'惊喜'差点烧了我的音响。
这次不一样!夏初晴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巧的装置,看!我自己设计的骨传导音乐系统!
程煜终于抬起头:什么原理
通过头骨直接传递振动到听觉神经!夏初晴手舞足蹈地解释,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听力,但可能会让你更清晰地感知音乐频率!
程煜接过那个装置,仔细端详。它做得很粗糙,显然是手工拼凑的,但每个细节都很用心,甚至贴心地包了防滑硅胶。
你...自己做的他轻声问。
夏初晴点点头,眼睛闪闪发亮:熬了三个通宵呢!快试试!
程煜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装置。夏初晴打开配套的播放器,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程煜闭上眼睛。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有规律的脉冲,像密码一样传递着音乐的信息。他能分辨出这是肖邦的《夜曲》,甚至能感受到不同音符之间的微妙差别。
我...能分辨旋律了。他难以置信地说。
夏初晴欢呼一声,激动地抱住他:太好了!我就知道有用!
程煜僵住了。夏初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慌忙松开手: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没关系。程煜轻声说,耳朵微微发红。
夏初晴傻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学校有我的毕业演出,你要来看吗
程煜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我不去公共场所。
求你了!夏初晴双手合十,这是我第一次演奏自己创作的曲子,而且...我设计了一个特别环节需要你帮忙。
程煜皱眉:什么环节
夏初晴神秘地眨眨眼:来了就知道!
演出当天,程煜站在音乐厅后台,浑身不自在。周围人来人往,交谈声、乐器调音声、脚步声——所有这些他听不见的动静让他感到无比焦虑。
程煜!夏初晴穿着淡蓝色礼服裙跑来,你真的来了!
看到她的瞬间,程煜的紧张感奇迹般减轻了。夏初晴拉着他来到一个特殊座位——这是她特意安排的,座位上安装了改良版的振动系统。
待会儿我弹到第二乐章时,会有一个互动环节。夏初晴快速解释,我会打手势,你就按下这个按钮。
程煜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遥控器:这是干什么的
秘密!夏初晴调皮地笑了,相信我,好吗
程煜无奈地点点头。夏初晴突然倾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谢谢你来了。
没等程煜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向舞台。程煜摸着被亲的地方,心跳突然加速。
演出开始。夏初晴的原创曲目《寂静之声》是一首充满生命力的作品,通过座位下的振动系统,程煜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音符。当第二乐章开始时,夏初晴转向他,轻轻点头。
程煜按下按钮。突然,整个音乐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观众席上亮起无数小灯——那是夏初晴事先准备好的LED手环,每只都根据音乐节奏变换颜色。更神奇的是,她还在每个座位下安装了小型振动器,让所有观众都能通过触觉感受音乐!
全场哗然。夏初晴对着麦克风说:这首曲子献给我的朋友程煜,他让我明白音乐不仅是听觉的享受,更是心灵的共振。
聚光灯打在程煜身上,他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夏初晴继续演奏,这次是一段他熟悉的旋律——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在小电子琴上弹奏的自创曲。
程煜的眼眶湿润了。三年来的孤独、愤怒、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治愈了。他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向舞台。
夏初晴停下演奏,惊讶地看着他。程煜走到钢琴前,轻轻抚过琴键,然后坐下来,开始弹奏。他听不见自己的演奏,但手指记得每一个音符——这是他为夏初晴创作的曲子,一首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旋律。
音乐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听不见的音乐家,用灵魂演奏着无声的乐章。夏初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把手放在钢琴上,感受着振动,然后开始跟着程煜的节奏即兴伴奏。
两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舞蹈,两颗心在无声中共鸣。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起立鼓掌——程煜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地板的震动,看到观众脸上的泪水。
夏初晴紧紧抱住他:你回来了。
程煜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你找到了我。
演出后的庆功宴上,夏初晴被同学和老师们团团围住。程煜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独自站在角落。他看着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夏初晴,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
程先生。一位年长的教授走过来,用手语和他交流,夏同学告诉我您懂手语。您的表演太感人了。
程煜礼貌地点头致谢。老教授继续说:我们学院正在筹建一个特殊音乐教育项目,希望您能考虑加入。
程煜愣住了。三年来,他第一次被当作正常人对待,被真诚地邀请而非怜悯地施舍。
我会考虑的。他回答。
宴会结束后,夏初晴找到程煜:累了吗
程煜摇摇头,突然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带夏初晴回到音乐厅。夜深人静,舞台上只剩下一架钢琴沐浴在月光中。程煜拉着夏初晴走上舞台,两人并排坐在琴凳上。
今天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弹琴给别人听。程煜轻声说。
夏初晴靠在他肩上:我很荣幸。
程煜转向她,认真地说:不,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到音乐...找到自己。
夏初晴的眼眶又红了:傻瓜,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
她的话没能说完。程煜俯身吻住了她,温柔而坚定。夏初晴先是惊讶,随即闭上眼睛回应这个吻。月光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分开后,程煜抵着夏初晴的额头:我爱你。
夏初晴笑着流泪:我也爱你,我的音乐家。
程煜再次吻她,然后转向钢琴:一起弹一首
夏初晴点点头。四手联弹的旋律在空荡的音乐厅中回荡——虽然程煜听不见,但此刻,爱已经成为了最美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