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商场偶遇,小糖豆认爹
苏念的帆布鞋踩在商场地砖上,发出轻响。
小糖豆扒着儿童餐椅样品的扶手,肉乎乎的下巴搁在木头上,眼睛亮得像两颗葡萄:妈妈,这个能转圈圈!
她蹲下来调整安全带卡扣。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试餐椅了——上周小糖豆把旧椅子的螺丝抠松,从上面摔下来磕青了膝盖。
二手市场淘的旧椅子实在不结实,她咬咬牙,把这个标价三百八的样品列进了本月预算。
咔嗒一声,安全带扣紧的瞬间,小糖豆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肉手直指商场中庭:妈妈妈妈!那个叔叔!
苏念顺着看过去。
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正站在聚光灯下,周围围着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他侧过脸时,下颌线在灯光里像把锋利的刀——是顾砚。
三年了。苏念的指尖在椅背上轻轻一颤。
顾老师看这边!摄影师举着反光板喊,自然点,像在选婴儿用品的年轻爸爸。
顾砚垂眸看向身侧的婴儿床样品,眉峰微挑,冷淡得像块冰。
小糖豆已经从椅子上滑下来,拽着苏念的衣角往那边跑:去去去!
苏念想拦,可小糖豆的手劲大得惊人。
等她追上时,小糖豆已经扒住顾砚的裤腿,仰着脑袋喊:爹地!
周围唰地安静下来。
顾砚低头,目光扫过拽着自己裤子的小毛头,又落在苏念脸上。
他瞳孔微微收缩,声音像浸了冰:苏小姐
苏念的喉咙发紧。
三年前暴雨夜,她把顾砚推进保姆车时,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当时林姐举着手机冲她晃,照片里是某富商转给她的二十万转账记录。
苏小姐,我们顾老师不缺攀关系的人。
我带孩子来试餐椅。她攥紧小糖豆的手腕,抱歉,孩子认错人了。
认错人顾砚扯了扯被拽皱的裤腿,目光扫过小糖豆泛红的后颈——和三年前她送他上保姆车时,被雨淋湿的后颈一个颜色。
他冷笑一声,苏小姐现在过得很辛苦需要带孩子来商场试样品,连把椅子都买不起
小糖豆突然松开手,转身扑进苏念怀里。
苏念以为他要哭,却见他从她帆布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素描本,哗啦翻到中间页:妈妈画的!爹地!
每一页都是铅笔侧写。
路灯下低头看手机的侧影,片场休息时揉眉心的侧影,连三年前暴雨夜他被推进保姆车时,从后车窗望出来的侧影都在——那时他西装湿透,睫毛上沾着水珠。
顾砚的呼吸顿住。
顾老师!林姐挤过来,指甲盖掐进他胳膊,导演说再拍两组就收工,您跟这母子耗什么她斜睨苏念,单亲妈妈带孩子博关注的戏码我见多了,您别往套里钻。
小糖豆突然叉着腰瞪林姐:阿姨坏!糖豆不喜欢!
林姐的脸僵了僵,拽着顾砚往摄影区走。
顾砚被扯得踉跄,最后看了苏念一眼,那眼神比三年前更冷:苏小姐,下次教孩子认人,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苏念站在原地,听着自己心跳声在耳膜上敲鼓。
小糖豆把素描本塞进她手里,肉手捧住她脸:妈妈不哭,糖豆帮你擦。
她这才发现脸上湿了。
回家路上,小糖豆趴在电动车后座,下巴搁在她背上:妈妈,爹地为什么生气呀
他不是爹地。苏念吸了吸鼻子,小糖豆记错了。
没记错!小糖豆急得直晃腿,绘本里说,爹地是和妈妈结婚,然后有糖豆的人。妈妈手机里有爹地照片,糖豆偷偷看过!
苏念的手在车把上收紧。
她手机相册最底层确实存着张照片——三年前跨年夜,顾砚在她租的小阁楼里煮泡面,水蒸气模糊了镜头,只拍到他弯起的眼睛。
妈妈,明天还能去找爹地玩吗小糖豆打了个哈欠,糖豆想给他看新学的《咏鹅》,还想让他陪我搭积木……
苏念没说话。
风掀起她洗得发白的外套衣角,露出里面小糖豆用蜡笔歪歪扭扭画的太阳——今早他说要给妈妈画个会发热的太阳。
电动车拐进老巷子时,小糖豆已经睡着了。
苏念停好车,把他抱进怀里。
他的小拳头还攥着素描本,指缝里露出半张顾砚的侧写,被口水浸得有点皱。
她摸着他软乎乎的后颈,突然想起顾砚刚才看小糖豆的眼神——那瞬间他瞳孔收缩的样子,像极了小糖豆第一次喊妈妈时,她心里炸开的那团热。
楼上传来邻居家的电视声,《孤剑》的主题曲飘下来。
那是顾砚拿影帝的电影,他在里面演个冷面剑客,最后为救爱人死在雪地里。
苏念低头亲了亲小糖豆的额头。
今晚,她的小糖豆大概又要在梦里喊爹地了。
第2章
通告现场的小访客
第二天清晨,苏念刚把小糖豆的卡通水壶塞进帆布包,就见他举着蜡笔跑过来。
妈妈,画爹地!他踮脚把画纸按在她围裙上,歪歪扭扭的线条里,两个小人手拉手站在太阳下,糖豆要给爹地看。
苏念喉头发紧。
她昨晚翻遍通讯录,终究没舍得拒绝小糖豆亮闪闪的眼睛——孩子最近总摸着绘本里爸爸那页发呆,她能骗自己,骗不了他。
通告现场在影视城摄影棚。
苏念推着儿童车刚拐过转角,就听见小糖豆突然蹬腿:到了!到了!
顾砚正站在绿幕前对台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肩背笔直。
小糖豆吱呀推开栅栏门,肉乎乎的小腿跑得飞快,爹地——
现场突然安静。
林姐的高跟鞋咔地碾在地上:苏小姐,您这是她挡在顾砚身前,指甲盖泛着冷光,我们顾老师今天拍武打戏,孩子在这不安全。
糖豆就看爹地一眼!小糖豆扒着林姐的裙摆往上够,突然掏出兜里的水果糖,给阿姨吃糖,别凶妈妈。
林姐的脸瞬间青了。
顾砚垂眼,正撞进小糖豆仰着的小脸。
孩子鼻尖沾着星点奶渍,眼睛像浸了晨露的葡萄,和三年前苏念在暴雨里递给他热咖啡时的眼神,重叠得严丝合缝。
顾老师!副导演喊他,该吊威亚了。
顾砚转身的刹那,小糖豆突然扑过去抱住他腿。
他低头,孩子的小拳头正攥着张画纸——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其中一个的发型,和他昨天穿的毛衣纹路分毫不差。
糖豆画的。小糖豆仰头,爹地笑,糖豆就画笑;爹地皱眉,糖豆就画皱眉。妈妈说,爹地是糖豆心里的星星。
场记板啪地合上。
张导扶着墨镜走过来:顾砚,你发什么呆他顺着视线往下,看见抱着顾砚腿的小糖豆,挑了挑眉,哪来的小娃娃
无关人员。林姐扯小糖豆的胳膊,苏小姐,带孩子出去。
小糖豆哇地哭出声。
他这一嗓子,整个摄影棚的人都看过来。
顾砚喉结动了动,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哭什么
疼。小糖豆抽抽搭搭,肉手揪住他领口,阿姨揪糖豆,妈妈上次被坏人揪,也是这么疼。
苏念的脸刷地白了。
她想起三年前被私生饭堵在巷子里,是顾砚挡在她身前,可后来……
顾老师,吊威亚的威压师到了。助理小声提醒。
顾砚鬼使神差地把小糖豆塞进苏念怀里,转身时撞翻了道具箱。
张导跟着他进化妆间,门一关就问:你今天状态不对,平时NG最多两次。
有个小孩总跟着。顾砚扯松领结,镜子里他额角的汗还没擦,可能是私生饭的孩子
不像。张导摸出手机划拉两下,我让场务查了,孩子叫小糖豆,跟着他妈天天来,他妈在巷口开咖啡馆,叫‘甜时’。他顿了顿,刚才那小孩背《咏鹅》,我听见了,字正腔圆的,不像闹着玩。
顾砚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傍晚收工,顾砚刚走到保姆车边,就见小糖豆蹲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个破兮兮的玩具车。
苏念站在旁边,正弯腰给他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爹地!小糖豆举着玩具车冲过来,车车坏了,糖豆修不好。
顾砚蹲下来。
玩具车的螺丝掉了三颗,底盘裂了道缝,明显是被摔过很多次。
他摸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刚拧上第一颗螺丝,小糖豆就趴在他耳边说:妈妈说,爹地以前修过自行车,可厉害了。
你妈妈还说什么顾砚手一抖,螺丝掉在地上。
小糖豆掰着手指头数:妈妈说爹地会煮泡面加两个蛋,说爹地冬天会把热可可捂在怀里带给她,说爹地……他突然捂住嘴,眼睛滴溜溜转,妈妈还说,爹地是大笨蛋。
顾砚的呼吸一滞。
三年前他确实常给苏念煮泡面——她总说咖啡师的手要暖,冬天不能碰冷水。
顾老师!林姐的声音像根针戳过来,明天飞三亚拍广告,您该去酒店了。她扫过小糖豆怀里的玩具车,冷笑,苏小姐,教孩子套近乎也要看对象,顾老师的时间很贵。
小糖豆啪地把玩具车摔在地上。
他叉着腰瞪林姐,奶声奶气却咬字清晰:阿姨坏!妈妈说,坏阿姨会把爹地的星星藏起来!
苏念慌忙去捂他的嘴,却被小糖豆抓住手腕。
孩子的掌心还留着玩橡皮泥的面粉渣,蹭在她手背上:妈妈别怕,糖豆保护你。
顾砚弯腰捡起玩具车。
螺丝在他掌心硌出红印,像小糖豆刚才说的星星,扎得他心口发疼。
回酒店的路上,林姐还在絮叨:那孩子明显是来蹭热度的,您别忘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转账记录。顾砚突然开口,你说苏念收了富商两百万,账户信息还有吗
林姐的手指在手机屏上顿住:都删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顾砚没说话。
他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小糖豆今天背的《咏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和他三岁时在孤儿院背的那首,连断句都一模一样。
深夜十一点,顾砚刚洗完澡,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匿名邮件。
附件里是两张截图:一张是三年前标注苏念的转账记录,收款账户尾号4327;另一张是某银行的账户信息,尾号4327的户主,是林姐的外甥。
顾砚的手指重重按在屏幕上。
截图最下面有行小字:三年前12月5日,苏念在医院照顾高烧的小糖豆,全天未离市。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走到电梯口又停住。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想起小糖豆白天仰着脸说糖豆想给爹地看新学的《咏鹅》时,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
电梯门开了。
顾砚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李律师的名字,拇指在拨打键上悬了三秒,又收了回去。
有些事,他得自己先弄清楚。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在他床头的相框上——那是三年前跨年夜,他在苏念的小阁楼里煮泡面,镜头被水蒸气糊住,只拍到她弯起的眼睛。
第3章
真相初现
顾砚在酒店走廊站了十分钟。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李律师的号码被他翻出来三次。
第三次按下拨号键时,凌晨一点十七分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三年前苏念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深夜,他攥着伪造的转账截图,在她阁楼门口说你要的我给不起。
顾先生李律师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
查一个账户。顾砚把邮件里的截图发过去,三年前12月5日,标注苏念的两百万转账记录,我要原始凭证。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需要二十四小时。
现在。顾砚喉结滚动,现在就要。
李律师沉默两秒:我在书房,等我。
凌晨三点零五分,顾砚的手机震动。
李律师的语音一条接一条:转账单是扫描件,银行章是PS的。收款账户尾号4327,户主是林姐外甥,三年前刚满十八岁。停顿了一下,苏念当天的医院缴费记录我调了,小糖豆住院单上有她签名,时间是0点17分至23点59分。
顾砚的指节抵在墙上,灰漆簌簌往下掉。
他摸出房卡刷开林姐的房门时,对方正穿着真丝睡裙敷面膜。
顾老师她惊得面膜滑到下巴,你疯了
三年前的转账记录。顾砚把手机甩在茶几上,屏幕里是李律师发来的调查报告,谁做的
林姐的脸瞬间惨白。
我……我是为你好!她扑过去抢手机,你当时刚拿最佳新人,粉丝正疯传你隐婚,那女人突然冒出来说怀孕——
她没说。顾砚打断她,她只说发烧了,让我别去看她。
林姐的手停在半空。
你那时候多红她声音发颤,私生饭蹲守公寓,狗仔堵在咖啡店门口,我伪造转账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我怎么知道她真走了怎么知道她真把孩子生下来了
顾砚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冰凉的衣柜上。
三年前苏念躲着他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他去咖啡店找她,她总说今天手疼;他要送她回家,她绕路走三站公交;最后一次见面,她抱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说我要去外地学咖啡。
她包里装的是孕妇装。顾砚突然开口。
林姐愣住。
我后来翻监控。顾砚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她走那天,包带断了,里面掉出件米白色的小衣服,标签都没拆。
林姐的面膜彻底滑下来,贴在锁骨上像块腐烂的皮肤。
顾砚转身时,茶几上的手机亮了。
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苏小姐的咖啡店贴了转让告示,邻居说她明天搬去邻市。
他冲下楼时,酒店旋转门撞得门框哐当响。
凌晨四点的街道空得可怕,顾砚把油门踩到底。
路过便利店时,他瞥见玻璃上自己的脸——眼尾红得像要滴血,和小糖豆今天摔玩具车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苏念的咖啡店名叫做暖光,招牌灯还亮着。
顾砚冲进去时,看见她正踮脚摘墙上的菜单。
小糖豆蹲在地上,往纸箱里塞玩具车,每塞一个就说:这个给新小朋友,这个给隔壁奶奶的孙子……
苏念。顾砚喊她。
她手一抖,菜单砸在地上。
小糖豆猛地抬头,玩具车咕噜滚到顾砚脚边。
爹地!他光着脚扑过来,被苏念一把捞进怀里。
顾先生。苏念后退两步,后腰抵在吧台上,这么晚来有事
顾砚喉结动了动。
他想说我知道三年前的事是假的,想说小糖豆的《咏鹅》我能背得比他好,想说那天你捂他嘴时,他手上的面粉渣我看见了。
但苏念先开了口:明天早上的飞机。她摸了摸小糖豆的后脑勺,邻市有间幼儿园,能收插班生。
顾砚的心脏漏跳一拍。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苏念笑了,眼尾的细纹比三年前深了些,告诉你我被误会是拜金女,告诉你我抱着高烧的小糖豆在医院走廊哭,告诉你我教他喊‘爹地’时,自己躲在厕所里掉眼泪
小糖豆突然伸手摸她的脸:妈妈不哭,糖豆给你擦。
顾砚的眼眶热得发烫。
他想碰小糖豆的手,又怕吓着孩子,只能蹲下来和他平视:糖豆……想和爹地一起坐飞机吗
小糖豆歪头看苏念。
苏念别开脸:该睡觉了。她弯腰收拾纸箱,一件蓝色的婴儿连体衣从箱底滑出来——正是三年前他在监控里见过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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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捡起衣服,领口洗得发白,却没有一丝褶皱。
我买大了。苏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想着孩子能穿久点。
凌晨五点,顾砚坐在车里,看着暖光的招牌灯熄灭。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助理发来的航班信息:CA1234次,7:30起飞,已值机。
他踩下油门,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5:23。
去机场的路上,他闯了两个红灯。
后视镜里,暖光的招牌越来越小,像颗快熄灭的星星。
7:25分,顾砚冲进机场大厅。
值机柜台前,穿米白色毛衣的身影正弯腰帮小糖豆系鞋带。
孩子的玩具车挂在书包上,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顾砚跑过去时,广播刚好响起:CA1234次航班停止值机。
苏念抬头,手里还攥着小糖豆的鞋带。
小糖豆眼睛一亮,举起手里的登机牌:爹地!糖豆有和你一样的小本本!
顾砚的指尖几乎要碰到苏念的发梢。
值机员在身后提醒:女士,您的行李已托运。
苏念把登机牌塞进小糖豆手里,轻轻推开顾砚的手。
该走了。她说。
小糖豆抓着顾砚的袖口不肯放:爹地一起飞好不好
顾砚弯腰把孩子抱起来,他身上还带着昨夜沐浴露的味道,和三年前苏念阁楼里的泡面香重叠在一起。
等我。他对着苏念的耳朵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走了。
苏念没说话。她接过小糖豆,转身走向安检口。
顾砚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米白色越来越远。
小糖豆趴在妈妈肩头,冲他拼命挥手,玩具车从书包上掉下来,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他蹲下身捡玩具车时,发现车底贴着张纸条。
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爹地,糖豆的星星在你心里。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
顾砚捏着纸条站起来,看见安检口的苏念突然停住脚步。
她侧过脸,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顾砚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他摸出手机,给李律师发消息:帮我查邻市的幼儿园,要最好的。
然后,他追上安检口,在工作人员阻止前,把家传玉佩塞进小糖豆手里。
等我。他说。
小糖豆攥着玉佩,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苏念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带着孩子走进安检通道。
顾砚靠在墙上,看着登机牌上的时间——7:45,飞机起飞。
他摸出兜里的纸条,上面的字被体温焐得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可辨:爹地,糖豆的星星在你心里。
手机震动,是李律师的消息:邻市最好的幼儿园,明天就能办手续。
顾砚笑了。
他望着安检口的方向,掏出钱包,把三年前那张被揉皱的跨年夜照片重新摆正——照片里,苏念的眼睛弯成月牙,身后的水蒸气模糊了镜头,却模糊不了她嘴角的笑。
这次,换我追你们。他轻声说。
机场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一架银色飞机呼啸着冲上云霄。
顾砚望着那道白线,摸出车钥匙,转身走向停车场。
他的脚步很快,快得像要追上那架飞机。
而此刻的飞机上,小糖豆趴在舷窗上,指着地面喊:妈妈看!爹地在跑!
苏念低头,看见顾砚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她摸了摸小糖豆的头,从包里拿出本儿童绘画本——每一页都是顾砚的侧写,从轮廓到眉眼,画得认认真真。
糖豆。她轻声说,爹地要追上来了。
小糖豆歪着脑袋笑:那我们要跑慢一点哦。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洒在绘画本上。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等爹地。
第4章
机场的挽留
顾砚的皮鞋碾过机场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的声响。
他攥着灯牌的手沁出薄汗,灯牌边角硌得掌心生疼——这是他凌晨三点在广告店守着做的,灯箱布上的字是小糖豆最爱的星星贴纸贴的。
安检口的电子屏显示着7:30,还有十五分钟登机。
苏念的米白色针织衫在人群里晃了晃,小糖豆的羊角辫一跳一跳,正扒着安检机的传送带看玩具车。
顾砚喉结滚动,突然拔高音量:小糖豆!
所有人的目光转过来。
他举起灯牌,红色灯箱在晨光里亮得刺眼:小糖豆的爹地知错了。
苏念脚步顿住。
小糖豆歪头看灯牌,突然呀了一声,挣脱妈妈的手就往回跑。
保安刚要拦,顾砚已经单膝跪地,膝盖抵着冰凉的地面,从西装内袋摸出家传玉佩。
糖豆,他声音发哑,这是顾家养了三代的平安玉,戴在你脖子上,比玩具车还宝贝。
小糖豆扑进他怀里,肉乎乎的小手去碰玉佩:和妈妈说的爹爹的玉一样!他扭头冲苏念喊,妈妈快看!爹地带玉来接糖豆了!
苏念的指尖攥紧背包带。
三年前跨年夜,顾砚醉醺醺把玉佩塞她手里说等我拿奖杯换,后来她藏在咖啡罐底,搬家时被小糖豆翻出来当玩具。
此刻看见那抹通透的绿,眼眶突然发烫。
先生,需要帮忙吗王队长带着安保走过来,目光扫过灯牌和跪地的顾砚,这里是安检通道,不能妨碍秩序。
顾砚把小糖豆往上托了托,抬头时眼尾发红:我是孩子父亲。三年前误会孩子妈妈,现在来认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纸,最上面是小糖豆的出生证明——父亲栏空着,却压着张亲子鉴定报告,昨天刚出的结果,99.99%。
王队长低头看报告,又看小糖豆圆溜溜的眼睛——和顾砚的丹凤眼像了七分。
他松了松肩:孩子妈妈什么意思
苏念咬着唇没说话。
小糖豆却捧着顾砚的脸,用沾着奶渍的手指戳他鼻尖:糖豆要爹地陪玩滑滑梯,要爹地给讲故事,要爹地……他突然凑近苏念耳朵,奶声奶气,要爹地和妈妈一起给糖豆盖被子。
苏念的耳垂红了。
她想起昨夜小糖豆蜷在她怀里,指着天花板上的月亮说:糖豆的星星有两个,一个在妈妈眼睛里,一个在爹地心里。
苏念。顾砚站起来,小糖豆挂在他脖子上,我查了林姐伪造的转账记录,银行流水、监控截图都在律师那里。我退了明天的代言,推了所有通告,邻市的幼儿园我也联系好了……他喉结动了动,你说过,想要小糖豆有个完整的家。
顾老师!尖锐的女声从身后炸开。
林姐踩着细高跟冲过来,身后跟着举相机的记者,您这是做什么公司花了多少资源维持您单身人设她扫过苏念,冷笑,这位女士,蹭热度也要看时候——
够了。顾砚打断她,把小糖豆往怀里拢了拢,三年前你说苏念收了富商转账,我信了。现在我信我的眼睛——她资助了七个流浪儿童,咖啡师比赛拿了金奖,小糖豆会背《唐诗三百首》。他看向记者,我顾砚今天宣布,小糖豆是我儿子,苏念是孩子妈妈。之前的误会是我蠢,现在我要追回来。
镁光灯闪成一片。林姐的脸白了又红:顾砚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顾砚摸出手机,在经纪人群发消息,我工作室从今天起独立,合约违约金我自己赔。他转头看苏念,眼神软得像小糖豆喝的热牛奶,但我更知道,再错过今天,我会后悔一辈子。
苏念望着他。
晨光透过机场穹顶洒下来,照得顾砚眼角的泪痣发亮——和小糖豆左脸的小雀斑位置一模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小糖豆后颈的软发,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和顾砚后颈的痣形状像极了。
妈妈留不留小糖豆揪她袖子。
苏念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摸出儿童绘画本。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小糖豆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等爹地。
她翻到第一页,是顾砚的侧写——三年前在咖啡店,他低头看剧本的样子。
留。她轻声说。
小糖豆欢呼着扑进她怀里。
顾砚的手悬在半空,又轻轻落在苏念肩背,像怕碰碎什么珍宝:我车停在B2区,后备箱放了小糖豆的滑板车,还有你爱喝的瑰夏咖啡豆。
林姐还在喊什么,被记者的追问声淹没。
王队长笑着摇头,挥挥手让安保撤了。
顾砚弯腰捡起小糖豆掉的玩具车,车底的纸条被他小心折好,塞进西装内袋。
回家他问。
苏念没说话,却把小糖豆往他怀里送了送。
小糖豆立刻搂住顾砚脖子,奶声奶气喊:爹地开车车,要坐副驾驶!
顾砚笑了,眼角的泪痣跟着动。
他接过苏念的背包,顺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梢。
三人往出口走时,晨光把影子拉得老长,三个影子叠在一起,像株刚抽芽的树。
机场外,顾砚的黑色商务车正亮着双闪。
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冲顾砚比了个OK的手势——后车厢里,小糖豆的儿童安全座椅是新换的米白色,和苏念的针织衫一个颜色。
(顾砚把车开上环路时,小糖豆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
苏念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摸出手机打开相册。
第一张照片是三年前跨年夜,顾砚醉醺醺举着奖杯,身后的咖啡杯腾着热气。
她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点了——照片附上一行字:回家路上。)
第5章
真相大白
顾砚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时,小糖豆的口水已经蹭湿他衬衫第二颗纽扣。
苏念伸手要抱,他却先一步托住孩子后腰:我来。
电梯里,小糖豆迷迷糊糊拱进他颈窝:爹地香。顾砚耳尖发红,垂眸时睫毛扫过苏念发顶——她正盯着电梯镜面里三人重叠的影子,指尖无意识绞着背包带。
公寓门开的瞬间,李律师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夹着深棕色文件袋,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苏念,又迅速收回:顾先生,资料整理好了。
苏念脚步顿住。
顾砚把小糖豆轻轻放在儿童房的懒人沙发上,转身时衣角带起风:去客厅。
茶几上的文件袋被推开,李律师抽出一沓A4纸:三年前5月12日,显示苏小姐账户收到50万转账的记录,是伪造的。他推了推眼镜,对方账户用虚拟身份注册,IP地址锁定在林姐的私人电脑。银行流水上的公章,是PS合成的。
苏念的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上,指节发白。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涌进脑海——她举着手机冲进顾砚酒店房间,屏幕上是经纪人发来的富商转账截图,顾砚坐在飘窗上,背影像座冷硬的山:原来你接近我,是为这个。
林姐人呢顾砚声音发闷。
在楼下。李律师递过另一份文件,她签了情况说明。
门铃恰在这时响。
林姐穿着香奈儿套装站在门口,看见苏念的瞬间,嘴角抽搐两下:顾砚,你非要闹到这一步
闹顾砚扯松领带,三年前你说她收了富商钱,三年后我儿子喊我爹地,你还说她是来缠我他把文件拍在林姐面前,李律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姐盯着文件上的IP地址截图,喉结动了动:我...我是怕你被私生饭缠上!你当时刚拿奖,粉丝容不得半点绯闻——
所以你就伪造证据顾砚逼近半步,你知不知道她那天哭着说‘我没拿’,我连句解释都没给
林姐突然蹲下来,双手捂住脸:是我错了...我怕你像你爸当年那样,为女人毁了事业...我对不起。她从包里摸出工作牌,放在玄关柜上,我明天就办离职。
客厅安静得能听见小糖豆在儿童房翻身的声音。
苏念弯腰捡起工作牌,塑料壳边缘硌得手心发疼: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收拾东西离开时,他送我的咖啡杯还在窗台上她声音发颤,我在出租屋哭了三个月,以为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顾砚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她肩背:我喜欢过。他喉结滚动,不止喜欢。三年前跨年夜,我拿了最佳男主,奖杯还没捂热就往你咖啡店跑——结果你不在。他掏出手机,翻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我在你抽屉里找到的,这张。
照片里是半张素描,只画了半只握着咖啡杯的手,腕骨清瘦。
苏念认出那是自己的手——三年前顾砚在店里写剧本,她偷偷画的。
我以为你嫌我穷。她轻声说,你那时刚火,私生饭堵在店门口砸玻璃,我怕连累你...所以搬去郊区。
顾砚的手指捏住她手背:我不穷。他指腹蹭过她指尖的咖啡渍,但我现在才知道,最穷的是我——三年没你,没小糖豆,我连家都没有。
苏念抽回手,转身看向儿童房。
小糖豆正趴在懒人沙发上,把顾砚的领结系在玩具熊脖子上,嘴里嘟囔:熊宝宝也要爹地。
我可以给你机会。她转回来时眼眶发红,但不是靠嘴说。
顾砚立刻站直:你说。
小糖豆明天幼儿园亲子活动,你去。她掰着手指,每周二四六晚上陪他读绘本,他最近在背《声律启蒙》。她顿了顿,还有...我的咖啡店,下个月要搬新址。
我去。顾砚点头如捣蒜,亲子活动穿什么运动服还是衬衫小糖豆的绘本我昨晚看了两本,《小熊和蜂蜜》我能背——
顾砚。苏念打断他,嘴角终于翘了翘,先把小糖豆的尿片换了。他睡觉爱踢被子。
顾砚愣住,随即大步冲进儿童房。
苏念站在门口,看他手忙脚乱扯尿片,小糖豆迷迷糊糊拍他脸:爹地笨。
深夜,苏念躺在客房床上,手机屏幕亮起。
是顾砚发来的消息:【亲子活动需要带的东西清单,我列好了。】
附的图片里,清单用马克笔写得歪歪扭扭,旁边画了只戴学士帽的小熊。
她盯着屏幕笑了会儿,翻身时摸到枕头下的儿童绘画本。
最后一页等爹地三个字,被小糖豆用荧光笔描了又描。
第二天清晨,苏念推着咖啡车到街角小店时,远远看见玻璃门里有个身影。
顾砚系着她的奶牛纹围裙,正踮脚擦橱窗。
听见动静回头,发梢还沾着水珠:早。我煮了瑰夏,你尝尝
咖啡机的蒸汽声里,苏念闻见熟悉的柑橘香。
她把咖啡车推进去,看见柜台角落多了个小木马——是小糖豆昨天念叨的要放在妈妈店门口。
今天我值日。顾砚把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杯底压着张便利贴,以后每天都是。
苏念捧住杯子,热气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透过玻璃落在顾砚肩头,像撒了把碎金。
第6章
重建信任
苏念的咖啡店门帘被风掀起时,顾砚正踮脚擦展示柜。
他昨天擦玻璃时撞了额头,此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发梢还沾着咖啡机的蒸汽。
小苏啊,你这帮手行啊。老赵举着保温杯晃进来,昨儿我孙子说,看见顾大明星蹲在店门口修小木马,螺丝掉地上都捡得仔仔细细。
顾砚回头笑,围裙带子松了也没察觉:赵叔早,您要的陈皮普洱我煮上了。
苏念把咖啡豆倒进磨豆机,听着身后叮叮当当的声响。
顾砚这星期来得比她还早,擦桌子时被木刺扎了手,藏在背后不肯说,还是小糖豆扒着他手腕喊爹地流血才露馅。
苏姐,冰博克到了。顾砚抱着纸箱从里屋出来,额角细汗在晨光里发亮,我放冷藏室了,你看看够不够。
老赵突然拍桌子:小顾,你这拉花手艺比小苏还利索!
苏念抬头,看见拿铁表面浮着只圆滚滚的小熊,耳朵尖还沾着奶泡。
小糖豆趴在柜台边拍手:像熊熊!
像爹地给我画的!
顾砚蹲下来刮他鼻尖:那是你教我的。
门铃又响。
张导夹着剧本挤进来,看见顾砚时愣了愣:顾大影帝这是转行了
张导。顾砚直起腰,您找我
孤儿院的公益活动,缺个能哄孩子的。张导扫了眼扒在顾砚腿上的小糖豆,正好,带家属。
苏念手一抖,咖啡豆撒了点在台面上。
顾砚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能去吗
她鬼使神差点头。
孤儿院的活动室里,小糖豆攥着顾砚的衣角,把口袋里的水果糖一颗颗分给小朋友。
顾砚半蹲着帮摔破膝盖的小女孩贴创可贴,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疼不疼
哥哥给你吹吹。
苏念站在门口,看他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揪他袖口:叔叔,你会讲故事吗
会啊。顾砚从包里掏出小糖豆的绘本,《小熊和蜂蜜》听过吗
小熊为了找蜂蜜,爬了好高的树......
小糖豆挤到他腿上:爹地,小熊后来找到蜂蜜了吗
找到了。顾砚摸摸他的头,而且小熊发现,比蜂蜜更甜的,是和家人一起分享。
苏念喉咙发紧。
三年前顾砚说穷到养不起孩子时,她躲在便利店后巷哭了整夜。
此刻看他蹲着和孩子平视,听他把绘本里的故事念得抑扬顿挫,忽然想起小糖豆总说爹地声音像星星。
活动结束时,张导拍了拍顾砚肩膀:你这当爹的样儿,比演的还真。
顾砚没接话,低头给小糖豆系歪了的鞋带。
苏念走过去,看见他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刚发的微博,照片里小糖豆举着和小朋友的手工作品,配文:今天和小糖豆当了一天孩子王,顺便推荐@苏念的咖啡屋
,那里的瑰夏甜过所有蜂蜜。
评论区瞬间炸了。
顾砚居然发咖啡店
这店名字好耳熟,之前刷到过手冲咖啡的视频!
求定位!瑰夏我请,顾影帝的推荐我信!
第二天咖啡店门还没开,外头就排起了队。
老赵举着手机笑:小苏,你这店要火啊!
顾大明星一条微博,我朋友圈全是'去苏念的咖啡屋打卡'。
顾砚擦着新添的桌子,抬头时眼里有光:我问过装修队了,搬新址的事下周就能定。
苏念把刚烤好的司康装进托盘,指尖碰到他手背。
这次她没抽开:顾砚。
我在。他立刻站直。
上周你说要学换尿片。她低头整理菜单,昨天小糖豆尿床,你换得比我还快。
我每天看育儿视频。他声音发紧,还有《声律启蒙》,我能背到'云对雨,雪对风'了。
嗯。她把一杯冰美式推过去,杯底压着张便利贴,这杯半价。
便利贴是小糖豆画的,歪歪扭扭的小熊举着旗子,写着爹地加油。
顾砚捏着杯子,指节发白。
傍晚打烊时,苏念蹲在门口收拾咖啡渣。
顾砚抱着小糖豆从幼儿园回来,孩子趴在他肩头打哈欠:妈妈,爹地今天给我讲了三个故事。
哦她擦手起身。
还有。小糖豆突然坐直,爹地说,等搬新店面,要给我做个小吧台,我可以在里面玩咖啡杯!
顾砚耳尖发红:我问过儿童安全专家,用硅胶杯,边角都磨圆了......
苏念没说话,转身往店里走。
顾砚抱着小糖豆跟在后面,听见她轻声说:下周新址量尺寸,你......有空吗
有!他脱口而出,小糖豆被吓醒,迷迷糊糊喊爹地轻点。
夜色漫进来时,苏念站在柜台后整理订单。
顾砚蹲在地上修小木马,小糖豆趴在他背上装小尾巴。
手机震动,是张导发来的消息:新戏有个单亲爸爸的角色,我觉得顾砚很合适。
她望着那一大一小的影子,忽然想起三年前藏在包底的绘画本。
最后一页等爹地三个字,被小糖豆用荧光笔描了又描,现在终于要填上颜色了。
顾砚抬头时,看见她在笑。
他手一抖,螺丝刀掉在地上。
小糖豆滚下来捡,举着螺丝喊:爹地,修好木马就能去新店面了吗
能。顾砚摸摸他的头,又看向苏念,等木马修好,我们就有新家了。
苏念没接话,转身去关店门。
风掀起门帘,吹得柜台角落的小木马轻轻摇晃。
她听见顾砚在身后小声说:这次,我不会再弄丢了。
门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7章
真心的考验
顾砚来咖啡店的频率,从三天一次变成了每天。
清晨六点,苏念推开店门时,他已经蹲在门口擦玻璃。
白T恤沾着水痕,发梢滴着水珠——显然刚跑完步顺道来的。
早。他抬头笑,抹布在掌心拧出小水洼。
老赵拎着鸟笼晃进来,盯着顾砚手里的拖把乐:小苏啊,你这兼职小哥比上次那个勤快三倍。
赵叔早。顾砚接话比苏念还快,抄起扫帚就去扫角落,您常坐的靠窗位,我今早特意多擦了两遍。
老赵的鸟笼往桌上一放:得,我这老顾客今儿改点双倍浓缩,算给勤快小子的奖励。
苏念低头磨豆子,听见身后叮当响。
顾砚正踮脚换坏了的灯泡,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滚:上周你说顶灯太暗,我查了儿童护眼灯型号,等新灯到了我来装。
她手一抖,咖啡粉撒在秤上。
中午人多,顾砚系着她的旧围裙端盘子。
热可可洒在袖口,他抽张纸巾随便擦两下,又去帮小糖豆摆儿童椅——那是他从二手市场淘的,边角都包了软胶。
顾先生,我孙女说你讲的《三只小猪》比绘本还好玩。带孙辈的王奶奶举着空杯,再给我续杯,算我请你的。
顾砚弯着腰给小糖豆系围兜,头也不抬:王奶奶的卡我收着,下次您来,我给您做手冲瑰夏。
苏念擦着杯子看,他围裙带子歪在腰上,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可递到顾客手里的咖啡,杯壁上的水渍擦得比她还干净。
下午三点,李律师提着公文包推门进来。
顾砚正蹲在地上修小糖豆的玩具火车,抬头时鼻梁沾着黑油:李叔
顾先生,苏小姐。李律师把文件推到苏念面前,这是顾先生提议的公益基金会合同,主要资助流浪儿童教育和心理辅导。
苏念翻开第一页,念糖两个字刺得她眼睛发酸——是她名字里的念,和小糖豆的糖。
你上次说,现在资助的流浪儿童机构太小,想扩大规模。顾砚用袖子擦手,油印子蹭在衬衫上,我查了相关法律,共同持股能避税,也方便......
顾砚。苏念合上文件,你没必要......
有必要。他打断她,喉结动得厉害,三年前你偷偷给流浪儿童捐奶粉,我却信了转账记录。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你每笔善款都光明正大。
店门铃突然炸响。
常来的退休教师张姨扶着柜台踉跄,额头渗着冷汗:小苏......我头晕......
顾砚冲过去时带倒了椅子。
他托住张姨后腰让她慢慢躺下,手指按在她颈动脉上:李律师,打120。
苏念,拿店里的冰袋。
苏念递冰袋的手在抖。
顾砚解开张姨领口,动作稳得像外科医生:张姨,能听见我说话吗
最近是不是没按时吃降压药
张姨含糊点头。
顾砚转头对愣住的顾客喊:谁有降压药
速溶的也行!
老赵翻出随身药瓶递过去。
顾砚倒出两颗,沾着温水喂进张姨嘴里,又把冰袋垫在她后颈:别睡,跟我数数字,1,2,3......
救护车鸣笛响起时,张姨已经能睁眼。
她抓着顾砚的手笑:小顾啊,比我那当医生的儿子还利索。
应该的。顾砚额角挂着汗,帮护士抬担架时,袖子滑下来——苏念看见他手腕内侧,纹着个歪歪扭扭的糖字。
是小糖豆用马克笔画的,洗了三天没洗干净。
晚上打烊,小糖豆趴在桌上画爸爸。
顾砚蹲在他旁边,教他画救护车:这是灯,要画成红色的。
苏念擦着柜台看他们。
张姨家属刚打来电话,说老人是短暂性脑缺血,多亏急救及时。
今天你......她开口又顿住。
顾砚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上个月为新戏学了急救课,角色是急诊科医生。他摸出手机翻相册,你看,笔记我都记了三大本。
相册里全是重点标注的照片:心肺复苏按压深度5-6厘米高血压突发处理步骤。
最后一张是小糖豆趴在他背上,用蜡笔在笔记边缘画的小熊。
苏念。他突然握住她擦柜台的手,我知道你还在犹豫。
但我会证明,这次不是一时兴起。
小糖豆举着画跑过来:妈妈看!爹地和救护车,还有糖豆!
画纸上,三个小人手拉手站在救护车旁。
最大的那个,头顶画了团火焰——是小糖豆总说的爹地的超能力。
苏念喉咙发紧。
她抽回手,却没像以前那样躲开:下周慈善晚宴......
我想带你和糖豆一起去。顾砚抢着说,公开承认你们是我最亲的人。
玻璃窗外起风了。小糖豆扑过去关窗,撞得铃铛叮当响。
苏念望着顾砚期待的眼睛,轻声说:我考虑。
顾砚走后,她整理柜台。
小糖豆的画掉出来,背面歪歪扭扭写着爹地的超能力,保护妈妈和糖豆。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砚发来的消息:晚宴礼服我让助理送来了,在更衣室。
她推开更衣室门,衣架上挂着条月白色连衣裙。
裙袋里塞着张便签,是小糖豆的字迹:妈妈穿这个,像公主!
夜风掀起窗帘,吹得裙角轻轻摇晃。
苏念摸着裙料,突然想起顾砚今天急救时的眼神——专注,坚定,像三年前在暴雨里护着她躲私生饭时那样。
楼下传来小糖豆的笑声。
她趴到窗口往下看,顾砚正举着孩子转圈圈,两人的笑声撞在路灯上,碎成一片暖光。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吗
她摸着裙袋里的便签,忽然听见小糖豆喊:妈妈快看!
爹地说晚宴有大蛋糕,比我的小木马还高!
顾砚抬头,正好撞进她的视线。
他举着小糖豆晃了晃,嘴型分明在说:等你。
苏念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抚过裙角。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在说些谁也听不清的秘密——关于过去的遗憾,和即将到来的,可能。
第8章
慈善晚宴的风泼
慈善晚宴当天,苏念对着镜子整理月白色裙角。
小糖豆蹲在她脚边,正用儿童发胶认真给她别珍珠发夹——是顾砚今早塞进他口袋的,说妈妈戴这个最漂亮。
妈妈像星星!小糖豆仰起脸,发胶蹭了半张脸,爹地说星星不会掉下来,会一直亮。
苏念喉头发软。
门铃响起时,她刚给小糖豆系好领结。
顾砚站在门外,黑色西装熨得笔挺,看见她的瞬间,喉结动了动:好看。
小糖豆嗷地扑过去,顾砚弯腰接住,发胶印子全蹭在他西装前襟。
他却笑得眼尾发暖:糖豆牌装饰,限量款。
宴会厅灯光亮起时,苏念攥着小糖豆的手微微发紧。
水晶灯下攒动的人影里,她看见几个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正往主桌挪。
顾砚察觉到她的僵硬,掌心轻轻覆住她手背:别怕,我在。
林姐端着香槟过来时,涂着玫红甲油的指尖掐得杯柄发白:顾老师,张导说媒体要群访。她扫过苏念,笑里带刺,您准备下怎么解释...带家属
顾砚没接话。
小糖豆突然从他怀里探出头,指着林姐的胸针:阿姨的小花是假的!
糖豆的贴纸比这个亮!
林姐脸色一僵。
顾砚替孩子理了理领结,目光扫过不远处举着话筒的记者,突然对苏念说:去后台看看蛋糕
糖豆说要比小木马还高的。
后台冷气开得足。
苏念刚摸了摸三层蛋糕的糖霜,张导裹着西装冲进来,手机屏幕亮着——是林姐半小时前发给某娱乐记者的消息截图:问顾砚被单亲妈妈纠缠感想,爆点我给你。
林姐最近总翻三年前的旧账。张导抹了把汗,我刚听见她跟记者说,苏小姐当年收过富商转账。
苏念的手顿在蛋糕上。
顾砚捏了捏她发颤的手腕,转身时眼尾的温柔全敛了,只剩冷硬的线条:我知道了。
主舞台的聚光灯亮起时,顾砚牵着苏念的手走上台。
小糖豆趴在台边,晃着小短腿啃草莓,发胶印子在西装上格外显眼。
各位。顾砚接过话筒,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今天想先说些私事。
台下骚动。林姐端着香槟的手一抖,酒液溅在晚礼服上。
三年前有人给我看照片,说她为钱接近我。顾砚侧头看向苏念,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转账记录是伪造的。
苏念的呼吸顿住。
小糖豆突然扔下草莓,扒着台沿喊:爹地骗人!
妈妈没拿钱!
妈妈给糖豆买奶粉都挑打折的!
顾砚蹲下来,替他擦掉沾着糖霜的嘴角:爸爸知道,糖豆最懂妈妈。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人群里脸色发白的林姐,伪造记录的人,今天也在场。
台下倒抽冷气。林姐的香槟杯当啷掉在地上。
但更重要的是——顾砚转身,把苏念拉到身侧,她是我儿子的妈妈,是我欠了三年道歉的人。
小糖豆突然从台边爬上来,举着沾了糖霜的手要抱:爹地抱糖豆,妈妈抱爹地!
顾砚弯腰抱起孩子,苏念被他圈在臂弯里。
镜头闪成一片,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这次换我站在你前面。
林姐的尖叫被掌声淹没。
不知谁带头喊了句顾影后好,笑声哄地炸开。
苏念鼻尖发酸,小糖豆却拍着她的脸喊:妈妈笑!
糖豆看见你眼睛里有星星!
散场时已经十点。
顾砚的西装前襟全是小糖豆的糖霜印,却不肯脱:留着做纪念。
苏念替他整理领结,指尖碰到他温热的锁骨:林姐...
已经辞职了。顾砚握住她的手,她承认了伪造记录,还说当年怕我谈恋爱影响事业。他低头亲了亲小糖豆的发顶,可比起事业,我更想要家。
小糖豆突然打了个哈欠,歪在顾砚肩头:爹地,明天去买戒指好不好
糖豆看见隔壁毛毛的爸爸妈妈戴戒指,说戴了就不分开。
顾砚猛地抬头。
苏念耳尖发烫,低头替孩子掖了掖外套:小孩子乱说话。
不是乱说话。顾砚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等糖豆睡醒,我们去挑戒指。
夜风掀起苏念的裙角。
小糖豆的呼噜声轻得像片羽毛,落在两个大人交握的手上。
远处的霓虹灯映着顾砚发亮的眼睛,里面有星星,有糖霜印,还有——
明天。
第9章
新的开始
第二天清晨,小糖豆的手指戳上顾砚的鼻尖。
爹地赖床!他光着脚扑进苏念怀里,妈妈说今天买戒指!
顾砚揉着被戳红的鼻尖笑,从床头柜摸出早就备好的儿童墨镜给小糖豆戴上:糖豆是今天的小管家。
珠宝店玻璃门刚推开,小糖豆就蹬着小短腿冲去柜台。要星星!他扒着玻璃指最里层的对戒,妈妈眼睛里有星星,爹地眼睛里也有!
苏念的指尖刚碰到那枚细圈钻戒,顾砚已经把黑卡拍在柜台上。就要这对。他低头替小糖豆整理歪掉的墨镜,糖豆挑的,比我选的好。
下午三点,顾砚的社交账号准时弹出新动态。
照片里三只交叠的手——小糖豆肉乎乎的手压在中间,左右是苏念戴戒指的左手和顾砚的右手。
配文只有两个字:回家。
评论区瞬间爆了。
顾影后这是官宣结婚!
小糖豆的手好可爱!原来之前的糖霜印是定情信物
所以三年前的谣言是假的心疼念姐!
苏念的手机在咖啡店柜台震个不停。
老赵举着刚磨好的咖啡豆凑过来:念念,你家那位又上热搜了。他眯眼瞅屏幕,什么顾砚无名指戒指,底下全是要打卡你家咖啡的。
话音刚落,门铃叮铃作响。
六个举着拍立得的女生涌进来,为首的扎着高马尾:姐姐是苏念吗
我们是顾砚后援会的,他昨天直播说'全北城最好喝的手冲在糖霜咖啡'!
小糖豆正蹲在角落拼乐高,闻言抬起头:糖霜咖啡是妈妈取的名,因为我爱吃糖霜饼干!
顾砚的黑色SUV停在店外时,店里已经排起长队。
他套上苏念的粉色围裙,熟练地擦着虹吸壶:上次看你冲咖啡,我偷偷学了三天。
顾老师这是要抢咖啡师饭碗老赵笑着递过磨好的耶加雪菲,不过你这手法,比我家那混小子强多了。
顾砚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三天前在律师事务所,李律师推过来一沓文件:基金会注册好了,名字用小糖豆画的'糖屋'怎么样
他说要给流浪的小朋友一个有咖啡香的家。
苏念正在给客人递咖啡,抬头正撞进他的目光。
她耳尖泛红,却把装着曲奇的小碟往他手边推了推:饿了先吃块饼干,下午还要去幼儿园面试。
面试顾砚接过曲奇,小糖豆的声音从乐高堆里飘过来:糖豆要上幼儿园!
毛毛说幼儿园有滑滑梯,还有可以画星星的黑板!
新剧拍摄现场,导演拍板的声音盖过场记板的脆响。这条过!
顾砚,你现在的眼神比三年前更有故事。他摘下老花镜,听说你当爸爸了
怪不得演单亲父亲那场戏,我都跟着掉眼泪。
苏念抱着小糖豆站在监视器后,小糖豆举着保温杯喊:爹地喝水!顾砚接过杯子,喉结滚动着喝了一大口——是他最爱的瑰夏,带着苏念惯用的蜂蜜甜。
路透照片当晚就上了热搜。
顾砚新剧父子戏的话题里,有张抓拍最火:顾砚蹲在地上替小糖豆系鞋带,小糖豆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两人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细光。
去海边!小糖豆举着幼儿园发的绘画本,老师说画'最开心的事',我要画爸爸妈妈和糖豆在沙滩堆城堡!
于是顾砚推了两天通告,苏念关了咖啡店,三人拖着装满泳衣的行李箱杀向三亚。
小糖豆的黄色泳圈在浪花里漂成小太阳。
他捧着湿漉漉的贝壳跑过来:妈妈看!
像不像戒指
苏念蹲下身,贝壳上的纹路真像极了他们的对戒。
顾砚的手搭在她肩上,海风卷着孩子的笑声灌进耳朵:明年我们再来,糖豆说要带幼儿园的新朋友一起堆更大的城堡。
新朋友苏念替小糖豆擦掉脸上的沙子。
小糖豆歪着脑袋:今天在沙滩遇到个扎小辫的姐姐,她说她没有爸爸。他把贝壳塞进苏念手心,妈妈,我们可以邀请她来糖屋吗
顾砚的手机在沙滩包震动。
他拿起来看了眼,抬头时眼底闪着光:李律师说,糖屋基金会的第一所流浪儿童之家,选址报告发来了。
海浪冲过三人交叠的脚印。
小糖豆拽着两人的手往海里跑,贝壳在苏念手心硌出小印子——像极了某种期待,正悄悄在风里发芽。
回家的航班落地时,小糖豆已经蜷在顾砚怀里睡着。
苏念翻出手机,看到老赵发来的消息:店里明天有批特殊客人,说是糖屋基金会的孩子们要来学冲咖啡。
她侧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顾砚正替小糖豆掖着外套,戒指在舱内灯光下泛着暖光。
飞机穿过云层的瞬间,苏念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沙滩,小糖豆举着贝壳说的话。
等糖屋建好,我要当小班长。他仰着沾了沙子的脸,要教小朋友们背《咏鹅》,还要告诉他们——
爸爸妈妈的爱,比大海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