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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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光华的近亲纵然满心怨怼,到底还是有几人主动前来接受化验。
大伯、二伯,连同几位堂兄,都成了检测名单上的名字。
然而命运弄人,所有检测结果均以失败告终。
最终,母亲还是将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我被强行拽进陈天赐的病房,宽敞的房间里,几台摄像机早已架设妥当。
母亲二话不说,扑通
一声直直跪在我面前,涕泪横流。
小雨,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救救你哥吧！只有你的骨髓能和他配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
我目光扫过房间,瞬间认出几个知名视频号的标志。
他们竟在现场开启了直播。
匆匆赶来的同事神情严肃地将手机递给我,屏幕上,直播间内早已挤满了观众,一条条评论如潮水般涌来：
【心肠怎么能这么硬那可是亲哥哥,真就见死不救】
【还自诩医护人员,连自家人都不管,谁还敢让她照顾病人】
【快说这是哪家医院的,以后看病可得绕着走！】
看着这些刺眼的话语,我的心仿若坠入冰窖,寒意彻骨。
我默默收起手机,眼神冰冷地回望着母亲。
想逼我捐骨髓,不惜毁了我是吗
我冷笑,一个孩子病入膏肓,还要搭上另一个,怎么这会儿不怕彻底失去两个孩子了
母亲的眼睑不安地颤动,慌忙垂下头去,整张脸涨得通红。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病床上的陈天赐,眼底瞬间燃起母兽护崽般的决绝。
那股子奋不顾身的劲头,我这个女儿从未有幸感受过。
下一秒,她猛地将额头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磕得地板咚咚作响,仿佛要把所有的祈求都融进这撞击声里。
小雨,妈求你了！十月怀胎把你带到世上,这点情分你就当看在我生养的份上！不过是捐个骨髓,能有什么危险你怎么就铁了心要见死不救
妈知道,你心里委屈,觉得我们偏爱你哥。可人命关天的事,你不能这么糊涂！
她涕泪横流,声音几近崩溃,你要是眼睁睁看着他走,往后余生怎么安心妈是怕你后悔啊！
这番声泪俱下的
苦情戏,让直播间的热度瞬间爆棚,短短几分钟涌入数万名观众。评论区炸开了锅：
【都给亲闺女磕头了,她居然还能这么冷血】
【捐骨髓又不碍事,何必把一家人逼到这份上】
【当妈的太不容易了,为了救儿子不惜自毁尊严,这才是真母爱！】
【看哭了,这妈太伟大了！】
母亲见我神色冷硬毫无动摇,膝行着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
小雨,若是嫌妈妈偏心,我给你赔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别拿你哥的命赌气啊！
她涕泪横流,声音几近呜咽,
只要你肯救他,我这条命拿去都成,只求你们兄妹别生嫌隙,你往后夜里能睡个安稳觉。
方才还梗着脖子冷眼旁观的露露嫂子,见婆婆做到这份上,终于屈身跪了下来。
她脊背挺得笔直,跪姿透着几分不甘的傲慢。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在电梯里对我张牙舞爪的威风劲儿呢这会儿演哪出
露露嫂子胸脯剧烈起伏,整张脸涨得发紫,恶狠狠地剜着我,目光似淬了毒的匕首。
紧接着,她猛然将额头砸向地面,咚
的闷响在病房炸开。
直播间瞬间沸腾,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
【简直蛇蝎心肠！是要逼死亲妈、逼疯嫂子才甘心】
【扒到她单位了！某某医院的护士,姐妹们冲！】
【附近的先去堵门,我马上到！】
同事心急如焚地拽了拽我的袖口,我回以镇定的目光。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稍安毋躁。
此刻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刚突破十万大关,这点热度,还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
陈家人显然也察觉到了火候未够,终于,陈光华拖着病腿登场了。
他的痛风似乎发作得厉害,每走一步都要咬牙皱眉,好不容易才挪到我跟前。
这位平日里威严的父亲,此刻眼眶泛红,老泪纵横,眼中溢出的
慈爱
看得我浑身发毛。
这样虚假的温情,我在被他抛弃的那天都未曾见过,如今想来,只觉得作呕。
我强忍着不适,搓了搓起满鸡皮疙瘩的胳膊,语气冰冷：要演苦肉计就麻利点,少在这惺惺作态。
陈光华被噎得面色涨红,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一个字也没吐出来,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膝盖磕在瓷砖上发出闷响。
不出所料,直播间瞬间被愤怒的弹幕淹没：
【老爷子这一跪,看得我心都碎了！】
【这女儿还是人吗我要是在场,非给她两巴掌！】
【大家一起凑钱,必须给这冷血东西点教训！】
评论区的谩骂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众人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此刻陈天赐挣扎着从病床上撑起身子,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输液架,脚步虚浮地挪到母亲身边。
妈,别跪了！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
我就算咽气,也不愿看你这样折辱自己！
堂堂七尺男儿,此刻涕泪横流,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求求你站起来,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颤抖着去拽母亲的胳膊,又转身拉扯陈光华和露露嫂子,却怎么也拖不动。
四人瘫坐在地,哭作一团,悲戚的抽噎声在病房里回荡。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屏：
【不过是捐个骨髓,抽我的！】
【坐标
XX
市,现在去医院还来得及吗】
【姐妹们,堵死医院大门！】
【今天必须让这冷血东西付出代价！】
在线人数一路飙升,刷新历史峰值。
病房外的走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甚至惊动了医院领导匆匆赶来。
母亲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抹了把眼泪,伸手来拉我的手腕,眼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小雨,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跟院长都打过招呼了,不会让你为难。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爸说的气话不作数,咱们还是一家人。都是妈的心头肉,等你捐完,妈天天给你炖补汤......
我目光如刀般审视着母亲。
和我如出一辙的眉眼,柔软却陌生的掌心,那抹虚假的关切目光,让我胃里翻涌。
往昔心心念念的温暖画面,此刻都成了尖锐的讽刺。
我嫌恶地甩开她的触碰,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人群自动分开,医生领着院方负责人步入病房。
领导到了！赶紧炒了这铁石心肠的人！
解雇！解雇！必须解雇！
直播间满屏的叫嚣声仿佛实质化。
母亲故作卑微地向领导深深鞠躬：求求您别辞退我女儿,器官捐献的事我已经说通她了,她答应捐了！
同事被这拙劣的表演气得冷笑出声。
我冲他露出个无奈的苦笑,指尖熟练地解锁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