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白杉犹豫地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开口道出真相：
在音乐学院后的湖边救下锦彦哥的人不是我,是姐姐。是叶澄羽。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顾锦彦所有的幻想。
不...
这不可能...
他踉跄着抓住白杉的肩膀。
你在开玩笑对吗
宁瑞然立即上前,强行分开两人：放开她！
白杉却对顾锦彦的失态毫不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但我的平静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那你为什么要编造这个谎言
我轻声问道。
这些年来,白杉一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获得国际大奖,如今更是在维也纳音乐学院深造。
顾锦彦不惜抢走宁瑞然的交换生名额,也要追随她的脚步。
因为...
因为我看到父母总是特别关心你的状况,我有些嫉妒。
所以在遇见锦彦哥后,一时冲动就撒了谎。
对不起...
她的道歉也轻飘飘的,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伤害。
我在维也纳听说锦彦哥在追求你时,真的很为你们开心。
这次回国就是想把一切都说清楚。
锦彦哥,我知道姐姐已经接受了你。
其实姐姐一直记着你,她从未提起往事,是不想揭你的伤疤。
看到你现在活得那么好,她就很欣慰了。
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啊！
听着白杉道出我的心迹,顾锦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停地用余光打量我。
最先爆发的是宁瑞然。
他一拳挥向顾锦彦的面门：畜生！你怎么敢这样对待澄羽！
顾锦彦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他擦了擦唇角,却没有反击,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澄羽...
对不起...
他想靠近我,我却本能地连连后退。
看到我的抗拒,他的眼中满是痛楚,不敢再前进一步。
能不能...
能不能当今早的事情没发生过
就让我好好补偿你,照顾你一辈子...
他哽咽着恳求。
我报以冷笑。
宁瑞然抢先挡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资格你根本不配！
看着他故作深情的样子,我只觉得讽刺。
这个曾经的竹马,现在的姿态与记忆中的温柔判若两人。
宁瑞然,你又有什么立场说他
我冷冷开口。
你不也在伤害我吗用那些照片,用那些恶毒的话！
被我当面戳穿,宁瑞然如同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原地。
澄羽,你知道的,我们一起长大,你最了解我的为人...
我只是一时被妒火冲昏了头,说了些混账话,但我没有真的想伤害你。
说到这,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我额头的纱布。
那是他用烟灰缸砸出的伤口。
羞愧让他低下了头。
从顾锦彦开始追求你的那天起,我就快疯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我不愿承认,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早已经爱上了你。
明明是我先来的,却被顾锦彦半路截胡。你拒绝了我,却答应了他。
我整晚都在发疯,所以一大早就冲到他家里。
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怂恿我偷拍那些照片,他才是罪魁祸首！
白杉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
你们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她这才注意到我手上的伤痕,和头上的纱布。
5
望着白杉担忧的神情,我心中的怨恨已经麻木。
责怪她,又能改变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谎言！
顾锦彦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
如果不是你欺骗了我,我怎会辜负了真正该珍惜的人
你已经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舞台上了,为什么还要和澄羽争夺
你才是最残忍的人！
顾锦彦原本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到白杉小心翼翼地查看我的伤口,他忽然爆发。
看着他失控的样子,我终于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
顾锦彦,白杉的确不对,你认错救命恩人也情有可原。
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你把别人的真心当赌注的借口。
在你和宁瑞然的虚荣之争中,我和白杉不过是你们博弈的筹码。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该光明正大地追求。
而不是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这些话,既是说给顾锦彦听,也是说给宁瑞然听。
顾锦彦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竟然跪倒在地。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我怎么会这么愚蠢,竟然没认出你就是那个救我的小女孩。
今早我那样对你,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你。
越是沉溺于对你的感情,就越觉得背叛了当年救我的人。
他们两个都在为自己的恶行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
我永远记得宁瑞然将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后,是如何冷酷地说我活该。
他甚至把我的住址透露给那些疯狂的网民,间接导致了我的死亡。
就算他无法接受对我产生的感情,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我。
顾锦彦,我对你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我冷漠地说道,无视他眼中的哀求和卑微的姿态。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钢琴家,此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已经无法打动我。
我不仅不爱你,还恨你。就按照今早说的,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要他们所有人离开,包括白杉。
白杉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我冰冷的眼神,她畏缩了。
我不会真的伤害白杉,毕竟她是白家唯一的亲生女儿。
当初白家收养我,就是为了陪伴性格内向的白杉。
这些年来,我是真心把她当亲妹妹疼爱。
我永远感激云家的养育之恩,虽然他们偏爱白杉,但对我也算善待。
知道真相后,我选择远离这些是非。
白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好好照顾爸妈,别再来找我。
我不想再见到顾锦彦和宁瑞然,也不想再见到她。
白杉泣不成声,顾锦彦粗鲁地把她推到一边。
我厌烦地看着这群人,直接将他们全部轰出门外。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终于能够呼吸。
6
顾锦彦和宁瑞然不断给我打电话,我索性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清晨,我叫了专车准备前往机场。
刚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一个憔悴不堪的身影突然拦住了我的去路。
顾锦彦依然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双眼布满血丝。
我震惊地看着他。
这个疯子竟然在我楼下守了一整夜
他眼神阴鸷,声音却带着祈求：澄羽,我不允许你离开。
话音未落,他忽然出手击打我的后颈,我瞬间陷入黑暗。
当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装修典雅的卧室里。
环顾四周,我认出这是顾锦彦在城郊的别墅。
是他的养父母送他考入音乐学院时买的礼物,他曾经骄傲地给我看过这里的照片。
顾锦彦,你这是在犯罪！
我奋力挣扎,但绳索将我牢牢固定在椅子上。
顾锦彦倚窗旁,用一种痴迷的眼神注视着我。
澄羽,不要生我的气好吗看到你愤怒的样子,我的心都在滴血。
他的语气温柔,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的航班已经起飞了,别想着逃离我。
如果你想去柏林,我们一起去,你知道我已经拿到柏林爱乐的邀请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欧洲,在那里没人知道我们的过去,重新开始。
等我完成访问演出,我们就去教堂结婚。
不,到了柏林第一件事就是结婚！
我答应过要给你一生的幸福,这个承诺永远不会改变。
听着他近乎癫狂的独白,恐惧在我心中蔓延。
上一世死于愤怒网民的火海,这一世难道要被顾锦彦永远囚禁
顾锦彦,你还有大好前途。
想想你的养父母,他们把你培养成享誉国际的钢琴家。
你现在这样犯罪,让他们怎么办
我的话没有触动他分毫。
说起父母,我已经给他们看过你的演出视频。
他们都说你气质出众,一定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
他走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庞,目光在我唇上徘徊。
昨晚我们还在那么恩爱,为什么今天就变成这样
说着,他强行吻了上来。
我本能地偏头躲避,狠狠咬住他的嘴唇。
他吃痛地退开,却露出宠溺的笑。
我的小猫还是这么倔强。
经历过一次死亡,面对已经疯狂的顾锦彦,我反而不再恐惧。
顾锦彦,你已经被嫉妒和执念扭曲。
早就不是我当初爱上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我的话激怒了他,他揪住我的头发怒吼。
我可以改,澄羽！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改！
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了你。
只是我不敢承认,总觉得这样对不起曾经救我的人。
说到这里,他竟然失声痛哭。
等他哭够了,突然拿出手机开始订机票。
我们现在就走,直接去柏林。澄羽,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我冷眼看着这个陷入妄想的男人,任他编织着虚幻的未来。
就在他滔滔不绝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撞门声。
下一秒,一队警察破门而入。
7
顾锦彦迅速抓起放在钢琴上的琴弓,抵在我的颈动脉处。
都别动！
琴弓的尖端已经划破我的皮肤,当他看到渗出的血珠,立刻心疼地稍稍移开。
对不起,澄羽,我不想伤害你。
但他们想要分开我们,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时宁瑞然从警察身后挤了出来。
顾锦彦,快放开她！
你已经在她身上留下太多伤痕,难道还要亲手结束她的生命吗
顾锦彦看到宁瑞然,眼中迸发出憎恨的光芒。
原来是你报的警！
他的声音充满戾气,宛如一头困兽。
宁瑞然望向我,声音温柔：澄羽,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愧疚。
这是我欠你的,让我重新做回那个保护你的少年。
顾锦彦发出一声冷笑：宁瑞然,收起你这副伪善的面孔！
明明是你先来找我,提议打这个赌。
说好谁能得到叶澄羽的心,谁就能去追求白杉,输的人必须永远退出。
宁瑞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已经向澄羽解释过了,我只是一时被嫉妒蒙蔽了理智。
顾锦彦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因为白杉的谎言而犯下错误,那你呢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着白杉吗澄羽都告诉我了。
正是因为你对白杉的执着,才让她刻意躲着你,她是在成全你啊。
听到这番话,宁瑞然如遭雷击,恍然大悟。
就在顾锦彦还想继续说什么时,宁瑞然突然扑上前,将他扑倒在地。
警察立即把我拉到安全地带,而两个男人在地上疯狂扭打。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顾锦彦手中的琴弓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宁瑞然的双眼。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片地板。
顾锦彦呆立在原地,显然他也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警察迅速将他制服,有人焦急地呼叫救护车。
而宁瑞然躺在血泊中,断断续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叶澄羽...
对不起...
这是我欠你的...
求你原谅我...
我默默地注视着这触目惊心的场面,最终走到他身边。
宁瑞然,救护车很快就到,坚持住。
他摸索着想抓住我的手,但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还是抽回了手。
我不需要他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或者说,这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8
宁瑞然被紧急送进手术室。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医生宣布他的双眼已经无法挽救。
余生将在永恒的黑暗中度过,这是不可逆的伤害。
术后,宁瑞然躺在病床上,眼睛缠满纱布,一言不发。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轻声问：是澄羽吗
我轻轻应了一声。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这就是报应,老天在惩罚我的所作所为。
那天早上,我已经联系好了媒体,准备把那些偷拍的照片卖给他们。
资料都已经整理好,就差最后一步。
但你那冷漠的态度,却让我突然清醒。
我不敢想象,如果那些照片真的公开,会给你带来怎样的灾难。
我回想起前世的噩梦。
那些照片在网上疯传,无数陌生人对我指指点点,说着最下流的话。
我的亲人朋友都受到牵连,饱受骚扰。
我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敢见任何人。
但那些疯狂的网民还是找到了我的住处,一把火烧毁了我的房子,也带走了我的生命。
如果照片流出去,结局大概就是死亡吧。
我平静地说。
宁瑞然倒抽一口冷气,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澄羽,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嗯。
我应了一声,想起他已经看不见,又补充道：好。
宁瑞然家境普通,不像顾锦彦出身豪门。
这次意外后,他的家人筹集了一笔善款,准备把他转回老家疗养。
听说剩下的钱会用来资助他弟弟完成学业。
就在我准备离开病房时,宁瑞然突然叫住我。
澄羽,你曾经...
喜欢过我吗
我站在门口,望着病床上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选择说出真相。
喜欢过,但不是爱情。
毕竟他承载着我的整个青春。
我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有他的身影。
一个被收养的孤女,一个来自小城的音乐少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
最终却败给了他的嫉妒与虚荣。
听着他压抑的啜泣声,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后来我去监狱探望过一次顾锦彦,那时我已经拿到了柏林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
他消瘦了许多,眼中的光彩早已褪去,哪还有当年天才钢琴家的风采。
我告诉他我要去德国深造,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暗淡下去。
这样耀眼的前程,被他亲手毁掉,除了自己没人可以责怪。
我们相对而坐,沉默许久,却都无话可说。
直到探视时间结束,我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对他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顾锦彦抬头看我,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好。澄羽,祝你前程似锦。
我曾经是那么真诚地爱着他。
我爱的不是他用私人飞机在天空写下的浪漫告白。
而是在湖边哭泣的脆弱少年,是在危险关头挺身而出保护我的他。
是在音乐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坚定地说：
我,顾锦彦,爱上了叶澄羽。
叶澄羽,让我们一起相守一生。
但这些回忆如同褪色的琴谱,渐渐被时光掩埋。
一页页堆叠,直至再也看不清那些音符。
在登机前,白杉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姐姐,如果有一天你能原谅我们,会回来吗
我想了很久,回复道：好好照顾自己和爸妈。
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让这些过往都留在这片伤心地。
崭新的人生在远方等待,我即将启程。
虽然未来充满未知,但至少,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