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顾妤珂整理好一切后,从洗手间出来,发现王星宇已经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站到工作台前,想了想还是将那份从尸体上提取的DNA样本交给技术科化验。
刚才在洗手间里,她想清楚了。
从她去帮王星宇处理尸体时,她就已经走错路了。
她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她不能对不起自己所学的知识。
她应该给死者一个公道！
无论最后调查结果会不会牵连到自己,无论最后自己受到什么惩罚,她都接受。
顾妤珂将DNA样本拿去技术科,回来的路上又碰到了杨队。
杨队见到顾妤珂,着急地问她：「顾法医,林脩最近有没有联系你我们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有接。」
顾妤珂听到杨队这么说才发现,这一个星期,自己都没有收到林脩的消息。
杨队见顾妤珂摇摇头,心里有些着急,「林脩不是那种遇到问题逃避的人,一个星期都联系不上,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顾妤珂听到杨队这么说,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林脩不是那种冷暴力玩消失的人。
这么久没有他的消息,的确是不对劲。
顾妤珂拿出手机,林脩最后一次联系她是九天前的晚上七点二十三分。
林脩连续给她打了三通电话,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打来过。
最后一则微信消息,也是九天前。
林脩给她发了早安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林脩的朋友圈也没有更新。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脩可能出国散心了」
杨队听顾妤珂这么说连忙摇头,然后沉默了一会,像是纠结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林脩去调查你妈妈死亡的真相。」
顾妤珂听到杨队这么说,觉得很奇怪,她妈妈是被林脩的仇家报复,需要调查什么真相。
「林脩发现,那些小混混的目标就是要杀害你妈,并不是为了报复。」
「要杀我妈」
顾妤珂怎么都不会相信,她妈妈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女,怎么会有人要杀她。
「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所以林脩跟队里请假去调查,怕你会多想,所以不让我们将这件事告诉你。」
「那他有调查出什么吗」
杨队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九天前,我们就联系不上他了。」
顾妤珂听到杨队这么说,拿出手机不停地给林脩打电话。
可无论怎么打,电话那头都传来机械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杨队见顾妤珂有些着急的模样,知道顾妤珂心里还是有林脩的,这样他就放心了。
「两口子过日子,总有磕磕碰碰的,吵架生气一两天就行了,等找到林脩,好好跟他谈谈吧！」
顾妤珂想到可以问邻居,如果这段时间林脩有回来,街坊四邻一定会有人看见的。
可顾妤珂问了认识的邻居,他们都说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林脩了。
有个邻居大妈说最后一次见林脩是在商业街,当时她正好要去超市抢便宜的鸡蛋,正好碰到了林脩。
打了个招呼,看到林脩往一家五金店进去。
自己赶着去抢便宜的鸡蛋,也就走了。
五金店
顾妤珂想起自己在林脩房间的衣柜里,有看到一张五金店的名片。
想到这里,顾妤珂立马跑回家找那张名片。
7、
顾妤珂将衣柜里的衣服都搬出来,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那张名片。
同时也发现了藏在衣柜最底层的一份文件袋。
里面装着的是一份捐肾协议。
几年前,顾妤珂查出了尿毒症需要换肾。
我偷偷进行配对,发现肾源匹配,我就将自己的一颗肾捐给了顾妤珂。
但我从未告诉过顾妤珂这件事,我不想让顾妤珂是为了报答我,而同意跟我在一起。
我爱她,我不想她有心理负担。
顾妤珂看到文件袋里的文件,才知道我曾经捐过一颗肾。
「左肾」
看到这两个字,顾妤珂犹如晴天霹雳,她依稀记得,那具尸体的主人也捐了左肾。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
顾妤珂浑身止不住颤抖,那股不祥的想法,又涌上心头。
那具尸体的主人不会是林脩吧
就在这时,顾妤珂的电话响了。
技术科的同事打电话过来,说DNA检测结果出来了,电脑信息库里查不到这个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顾妤珂松了口气。
因为警局里的每个人DNA都记录在库,技术科检测出来的DNA匹配不上信息库里的人。
那就证明那具尸体不会是林脩。
为了准确,顾妤珂还是多问了一句：「死者的DNA和我们的信息库也匹配了吗」
「匹配了,没有符合的。」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顾妤珂心里的大石头才稳稳地落地。
很好,那个人不是林脩。
而飘荡在顾妤珂身边的我只能无奈地叹气。
从尸体里提取到的DNA已经被王星宇调换了,自然就不可能跟我的DNA匹配。
顾妤珂又给林脩打了几通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转而给他发微信。
「我都知道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三个小时过去了,林脩还是没有回消息。
顾妤珂打开微博,发现林脩最后一次登录也是九天前。
音乐软件也显示最后一次听歌也是九天前。
林脩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顾妤珂收好那张五金店的名片,打算明天下班亲自过去一趟。
毕竟那可能是林脩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8、
隔天上班,一上午顾妤珂都心不在焉的。
食堂吃午饭时,技术科的同事见顾妤珂魂不守舍,打趣了一句：「顾大法医这是怎么了你家林警官休假,你的魂也跟着休假了」
「瞎说！」
顾妤珂不好意思地白了对方一眼,随意夹了一筷子菜。
「师傅你夹错了,那是块姜！」
助理也察觉到一上午顾妤珂状态不对。
「你干脆也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得了,昨天给我的那个样本杂质过多,还好我有点事,不然都提取不了！」
技术科的同事吐槽了一句。
「不可能吧,是我提取的,100%符合标准啊！」
助理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
这话让顾妤珂听进去了,她忽然想起工作室是有监控的,要是让别人发现昨天王星宇来过,那就完蛋了。
顾妤珂立马放下筷子不吃了,赶回工作室,要将昨天的监控录像销毁。
回到工作室,顾妤珂调出昨天的监控。
时间点正好落到了自己去洗手间,王星宇独自一人在工作室里。
她看到王星宇将DNA样本调包了！
王星宇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妤珂来不及多想,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重新地区一份样本。
之前尸体被她处理过了,能找到DNA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顾妤珂不放弃,终于提取到了最后一点DNA,立马给技术科的同事送去。
顾妤珂守在技术部外,她想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手机响了,是王星宇打来的。
「珂珂,我好想你,你来见我好不好」
王星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应该是喝多了。
「我现在在上班。」顾妤珂耐着性子应付道。
「珂珂,你舍得抛下我一个人吗珂珂,难道你不爱我了吗」王星宇央求她。
顾妤珂闻言皱眉,随后答应道：「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
顾妤珂前往王星宇发过来的宾馆位置。
半个小时不到,顾妤珂出现在宾馆房间里。
王星宇一脸醉意,上来就想吻顾妤珂。
我看着面前一脸猥琐模样的王星宇,恨不得将他杀了。
可我现在根本动不了他。
只能捂着耳朵,闭着眼站在墙角。
一阵翻云覆雨后,王星宇酒意上头睡着了。
顾妤珂从床上站起来快速地穿上衣服,临走时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星宇。
王星宇的腹部也有一道疤痕。
这条疤痕是王星宇为自己捐肾留下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妤珂一直感激王星宇。
所以当王星宇提出要她帮忙处理尸体时,顾妤珂看在那颗肾的份上,答应了。
此时顾妤珂觉得王星宇腹部的疤痕不太对劲。
她走上前拿手触碰了一下。
表面平滑,没有增生没有凸起。
顾妤珂沾水抹了抹,这条疤竟然褪色了
「这条疤痕是假的」
顾妤珂检查了王星宇腹部一周,发现并没有开刀的痕迹。
那就是说,王星宇并没有捐肾
「我身体里的那颗肾不是你捐的」
顾妤珂说出这话,愤怒得满脸涨红。
听到这话的我也明白了。
原来王星宇顶替了我。
那颗肾明明是我捐的,被王星宇顶替了。
这下我也明白了,以往顾妤珂在我吃醋的时候总是说欠王星宇很大的人情,永远还不完。
得知王星宇并没有给自己捐肾。
那她之前为了还王星宇人情,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王星宇一直都在利用自己,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她怎么那么傻,被这么一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顾妤珂气愤至极。
手机铃声让顾妤珂冷静下来。
是技术科的同事打来的。
顾妤珂拿上东西,走到外面接电话。
「顾妤珂,你现在立马回局里。」
技术科的同事没有直接告诉她结果。
顾妤珂想知道结果,就看到手机屏幕跳出杨队发来的微信。
「林脩找到了。」
9、
我看到杨队发来的消息,心里立马懂了。
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比对出结果了。
他们知道那具尸体是我的。
我看着着急赶回局里的顾妤珂。
她脸上的表情带着笑意,看来她还没联想到那具尸体是我的。
顾妤珂一进局里,看到杨队和其他同事站在等她。
她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我,奇怪地问：「不是说找到林脩了吗他人呢」
同事们听到她这么问,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林脩呢是不是受伤了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顾妤珂见大家都没有动,将目光落在杨队身上。
「杨队,林脩人呢」
杨队低着头,指着顾妤珂工作室的方向。
顾妤珂觉得奇怪,但没多想,顺着杨队指的方向跑过去。
可是却没看到林脩的人影。
「人呢杨队,你骗我啊」
顾妤珂回头正好看到助理走过来。
助理红着眼眶,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推开门看着工作台上的尸体。
顾妤珂走进工作室里,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具尸体。
她明白了。
「这尸体就是林脩」
10、
助理不知怎么安慰她,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顾妤珂先是愣住了,然后笑出声来,回过头冲着屋外的人喊着：「你们别跟我开玩笑了,林脩人呢」
没有人回应。
顾妤珂站在原地,不敢走向前。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居然亲手毁了自己未婚夫的尸体。
杨队走进来拍了拍顾妤珂的肩膀说：「小珂,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替你跟局长请假了,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杨队说完,见顾妤珂还是一动不动地没有反应,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咚」的一声。
顾妤珂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我着急地伸手想要扶住她,可我只是个鬼魂。
顾妤珂的身体穿过我的双臂,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悲伤过度昏过去的顾妤珂,换做从前的我,会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此刻我却毫无感觉。
顾妤珂被两位关系不错的同事送回家。
两位同事提出要陪她几天。
顾妤珂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绝了她们。
同事们不放心,担心顾妤珂做傻事。
顾妤珂再三保证不会,毕竟她还要亲手抓到凶手替我报仇。
同事们才放心地离开。
送走同事后,顾妤珂才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阿脩,我不生气了,你回来好不好」
「阿脩,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你一巴掌,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脩,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顾妤珂不停地哭,哭道晕了过去。
但到底我曾爱过她,我担心她有生命危险,不停地尝试触碰她。
可每一次都是从她的身体穿过。
我不死心,不停地来回转。
我注意到我转动的时候,会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我不停地转动,哪怕是转到头晕想吐,我都没有停下。
终于顾妤珂醒了过来。
我也累得坐在地上。
「啪」地一个响声,从我房间里传出。
顾妤珂起身推开我的房门。
我也跟着飘过去。
原来是我的日记本从书柜上掉了下来。
顾妤珂颤抖着捡起日记本,一页页翻开。
这本日记本是我专门用来记载和顾妤珂之间发生的事情。
顾妤珂翻开,看到了里面记录着,高中时,顾妤珂骑车遇到了车祸,那时候我正好就在身边。
我看到骑车失控撞向她,想都没想就上前去
。
虽然晚了一步,顾妤珂已经陷入昏迷。
但由于我伸手替她挡了一下,车碎片没有插到她身上。
而我的右手臂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顾妤珂回想起自己那日处理尸体时,看到右臂上有一条疤痕,担心被家属认出,用硫酸将它销毁。
那条疤痕是我救她的勋章。
可她却亲手将它抹灭掉。
又翻了几页,里面记录了我捐肾给顾妤珂的事情。
「我的肾居然是你捐的」
顾妤珂不敢相信,但太多的巧合让她又不得不相信。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你为什么要瞒着不告诉我！」
顾妤珂合上日记本不敢再翻。
里面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记录了我对她的爱。
可最后她却是这样对我。
「阿脩对不起！」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11、
当晚顾妤珂亲笔写了一封举报信,将自己做的这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都写上去。
她知道这么做她也会受到牵连判刑坐牢,但是为了还我一个公道。
她也上网查到了,那家五金店的老板就是王星宇。
有这些证据,王星宇杀人的罪责逃不了。
举报信提交后,人证物证都有,顾妤珂和王星宇很快就被抓捕。
「小珂,你糊涂啊。」
杨队看完顾妤珂的举报信后,叹了口气,实在不愿意,但是又没有办法,拿出手铐,铐住了顾妤珂的双腕。
「杨队,你说阿脩会原谅我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飘在一旁的我立马回答。
我不怪顾妤珂将我的尸体毁坏,我不怪她按掉了我最后的求救电话。
我只怪我自己曾经太爱她。
「林脩应该不会怪你。」
杨队叹了口气继续道：「林脩不让我告诉你他在按照调查你妈妈的事情,他跟我说过,万一他出事了,你不知道事情真相,还可以重新开始。他不想你带着愧疚活一辈子！这话林脩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林脩是个孤儿,苦了一辈子,我不想他死了还被人记恨！」
杨队这话让顾妤珂泣不成声。
王星宇就没有那么轻易就认罪。
王星宇一开始拒不认罪,知道警方将证据摆在他面前后,他才说出真相。
顾妈妈无意间听到了王星宇和别人的对话,知道了他在做违法的事情。
刚好那段时间警方正在扫黑除恶,王星宇担心顾妈妈将这件事告诉我,所以派人盯着顾妈妈。
隔天就看到了顾妈妈带着鸡汤去警局找我。
王星宇担心事情暴露,就找了几个小混混把顾妈妈杀了。
本以为没有留下痕迹。
没想到我死咬着不放,还真的查到他头上了。
所以王星宇一不作二不休,就把我杀了。
他知道死了个警察,事情很严重,就想到了拉顾妤珂下水。
没想到最后顾妤珂还反水举报了他。
「算我倒霉,相信错了人！」
事到如今王星宇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最后在法院的判决下,王星宇蓄意杀人,情节严重,被判处死刑,并且立即执行。
顾妤珂也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开除党籍,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院判决下来的那一天,我感觉到我灵魂在逐渐消失。
我知道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死了。
我飘到顾妤珂面前,对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不要再遇见你,更不要爱上你！」
我知道她听不到,但我还是不停地说。
我消失的最后一刻,顾妤珂突然抬起头,像是听到了我说话一样,看着我。
「阿脩,是你吗」
我想再说些什么,来不及张口,一缕阳光穿过我的身体。
我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妤珂看着我消失的方向轻轻说了句：
「对不起。」
「阿脩,你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顾妤珂来到监狱,掏出一把水果刀。
顷刻间,血流如注,她躺在地上喃喃而道：「阿脩,我来找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