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安小姐,当年对我们景川死缠烂打,闹得人尽皆知!为了躲她,景川甚至放弃了清北!
我站在光影里,看着眼前这对郎才女貌,听着淬毒的字眼。
再看向我的前世爱人,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是冰冷平静的眼,默认了一切。
那一刻,前世六十年恩爱,碎成渣。
好,陆景川,这才是你重来一次的选择。
我笑了,笑意未达眼底。
01
后脑勺一阵钝痛,安宁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浓重的湿意。
这是……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她寄住在姑妈家的那个雨夜。
她竟然回来了。
脑海里,与陆景川相伴一生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从他们十六岁时第一次在小巷相遇,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脸上带着伤,眼神却倔强得像头小狼,到后来他创业成功,她陪他出席各种宴会,再到暮年时两人并肩坐在摇椅上,看夕阳染红天际。整整六十年,清晰得仿佛昨日。
强烈的思念和深入骨髓的心疼攫住了她。她记得,前世的这个雨夜,陆景川因为反抗继父的虐打,被打得头破血流,差点丢了性命。
也是从那以后,他的性格变得更加阴郁寡言。
不行,她要去找他!这一世,她要保护他,弥补所有的遗憾。
安宁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地上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衣服,冰冷刺骨,但她毫不在意,凭着记忆深处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陆景川继父家所在的那条偏僻小巷跑去。
巷子口,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男人正高高举起手中的啤酒瓶,面目狰狞地朝着缩在墙角的瘦弱少年砸去。
住手!
安宁尖叫着,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少年陆景川的身前。
砰——
酒瓶在她背上应声碎裂,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玻璃碎片划破皮肉的刺耳声响,伴随着温热的血液迅速浸湿了单薄的衣衫,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她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少年陆景川安然无恙,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那双总是盛满警惕和冷漠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她觉得,值了。
很快,邻居报了警,警察带走了依旧在叫骂不休的继父。救护车也随之而来,护士替她清理了背上的伤口,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整个过程,少年陆景川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复杂难辨。
直到安宁处理完伤口,他才走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谢谢。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清冷,却没有了前世初遇时那份手足无措的羞涩和紧张,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疏离。
安宁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丝丝缕缕的失落。
她安慰自己,他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或许是重生的蝴蝶效应,让他此刻有些不一样。没关系,来日方长。
第二天,安宁就匿名往陆景川的饭卡里打了一笔钱,足够他暂时搬离继父家,在学校附近租个小单间,安顿下来。
过了几天,她果然看到他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新衣服,虽然依旧沉默,但眉宇间的阴郁似乎消散了些。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他们正式的初遇,是在学校的一次贫困生资助仪式上。她作为资助方代表之一,给他递上了助学金。
安宁开始掰着指头计算日子。到了那天,她特意早早起床,在衣柜里翻了半天,选了一条最喜欢的浅蓝色连衣裙,还破天荒地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亲切友善。
然而,她在礼堂后台,从清晨等到仪式结束,又从仪式结束等到所有人都走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不死心地找到负责老师,要来了资助名单。陆景川的名字,赫然在列,只是他名字后面的备注是:该生已主动放弃名额。
一个冰冷而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蔓延。
他,是不是也重生了并且,比她更早。
02
高考放榜那天,安宁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有去查自己的成绩,而是第一时间打听了陆景川的消息。
前世,他以市状元的身份考入清北大学,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可这一世,榜单上,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却是一所本地的普通一本。
怎么会
安宁攥着查到的信息,指尖冰凉。
巨大的问号和不安在她心头盘旋。她不死心,凭着记忆跑到陆景川继父家的旧址。
巷子依旧是那条昏暗破败的巷子,但那扇熟悉的门却紧锁着。
隔壁的邻居阿婆探出头,打量了她半晌,慢悠悠地说:哦,你说那家啊,早就搬走了,考上大学就搬走了,具体去了哪儿,谁知道呢
搬走了。早就。
心中的不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将她的整个世界都染上了灰暗的色调。
九月,大学开学。安宁拖着行李箱,站在北城大学的校门口,这所她和陆景川曾携手走过四年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涩意,开始了一场漫长而执着的寻找。
她走遍了校园里每一个他们曾留下足迹的角落。碧波荡漾的人工湖,垂柳依依的情人桥,他曾就读的金融系教学楼,甚至偷偷溜进他当年所在的班级,看着一张张陌生的年轻脸庞,心中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被失望浇透。
那个熟悉的、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尝试拨打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前世,这个号码她闭着眼睛都能按出来。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她的心跳随之加速。终于,电话被接通,一道陌生的、带着几分警惕的女声响起:喂你找谁
不是他。
安宁默默挂断了电话,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将她吞噬。北城很大,大到可以轻易错失一个人。
可她心里的那个洞,却比整个北城还要大,呼啸着灌入无尽的冷风。
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又或者,他根本没有重生,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错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宁像一个丢失灵魂的机器,在自己的轨迹上按部就班地生活、学习,却始终无法真正快乐起来。
她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会在相似的背影出现时猛地回头,可每一次,都只是空欢喜一场。
五年,弹指一挥间。
又到了他们前世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海风依旧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安宁略显苍白的面颊。
她独自一人来到那片熟悉的海滩,前世陆景川就是在这里,笨拙又真诚地向她告白,许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沙滩上还留着他们当年刻下的心形,只是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她坐在一块礁石上,任由海浪拍打着脚下的沙滩,嘴里泛起阵阵苦涩。
前世的甜蜜誓言犹在耳畔,现实却是一片迷茫。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不远处,一对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依偎在一起,男孩指着大海,说着与当年陆景川相似的承诺,女孩笑得一脸幸福。安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天回去后,她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
母亲林婉得到消息,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焦急地从公司赶了回来,守在她的床边,用温热的毛巾替她擦拭着额头。
妈……安宁烧得声音都沙哑了,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摇摆,您……您知道陆景川……他在哪里吗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无助地望着母亲。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求助母亲,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这莫名其妙的寻找。
林婉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疼惜,随即又有些疑惑:景川哪个景川
安宁挣扎着想说清楚,却听见跟在林婉身后的秘书张阿姨,一个在林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插了一句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赞叹:林总,您是说安宁小姐问的那个陆景川吗是不是就是几年前,那个通过学校找到公司,说有内部投资消息,想跟您借笔钱周转的那个男学生林总您当时还说他小小年纪,眼光倒是不错,后来不是说他炒股赚了不少钱,早就把钱还上了,还送了些土特产过来感谢呢。
张阿姨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安宁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炒股借钱内部投资消息
安宁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高烧带来的眩晕让她晃了晃,但她的眼睛却前所未有地清亮。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无法解释的疑点,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般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他冷淡的谢谢,他主动放弃的贫困生名额,他没有考上清北,他换了电话号码,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景川也重生了!甚至,他比她重生得更早!
他知道未来几十年的股市走向,他知道哪些行业会蓬勃发展,他知道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积累财富!所以他不需要她的资助,不需要按部就班地走前世的老路,更不需要……她。
泪水,终于决堤。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前世那六十年相濡以沫的恩爱时光。那些曾经坚信不疑的深情,此刻看来,竟像是一场她独自编织、独自沉溺的盛大幻梦。
他不是找不到她,他是刻意避开了所有与她相遇的可能!他用重生后的先知,为自己铺就了一条全新的、没有她的康庄大道!
安宁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绞尽脑汁,终于艰难地接受了这个最不愿意面对,却又最符合逻辑的结论——陆景川在重来一次后,选择了另一种人生。一种,与她安宁,再无瓜葛的人生。
她看着母亲鬓边不知何时悄悄冒出的几缕白发,看着母亲眼中的担忧和疲惫,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
前世的自己,一辈子都围着陆景川打转,何曾真正关心过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母亲何其愚蠢,何其恋爱脑!
胸口依旧闷痛,但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却也同时在心底滋生。原来,痛到极致,是会醒的。
03
一年时间,足以让许多事情尘埃落定,也足以让一些人悄然蜕变。
在母亲林婉的刻意栽培与亲自指点下,安宁褪去了最后一丝不谙世事的学生气。
她不再是那个只知埋首故纸堆,或是为情所困的小姑娘。
如今的她,在林氏集团的项目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几个小项目的成功试水,为她赢得了初步的认可,也让她找回了些许久违的自信。
今晚,北城国际会展中心的宴会厅内华灯璀璨,衣香鬓影。
这是一场汇聚了本市乃至周边地区众多商业名流的行业晚宴,也是各方资本与新兴项目寻求合作的绝佳平台。
安宁代表林氏一个新孵化的科技项目出席,目标是为项目寻觅合适的投资方。
她穿着得体的藕荷色礼服,妆容精致,手中端着一杯香槟,从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言谈举止已颇具几分职业女性的干练与沉稳。
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夹杂着低语浅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表情。
正当安宁与一位在业内颇具影响力的王总相谈甚欢,条理清晰地分析着项目前景与回报预期时,一道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陆景川。
他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身姿挺拔。
曾经眉宇间的少年青涩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打磨的沉静与锐利。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正含笑与身边的人交谈,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矜贵与自信。
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在雨巷中狼狈护着书包的少年,已然是科技圈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周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光环。
安宁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杯中浅金色的液体微微晃漾,荡漾出她此刻不平静的心
绪。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与王总交谈,声音依旧平稳,只是语速似乎比刚才慢了半分。
心中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名状的涟漪,有刺痛,有不甘,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荒谬感。
她这边刚稳住心神,努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对话中,便见一位身着惹火红裙的女子,姿态亲昵地挽上了陆景川的手臂。
那女子容貌明艳,妆容精致,红唇如焰,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与陆景川站在一起,确有几分登对的意味。
那就是‘景月科技’的陆总和他的未婚妻沈悦吧真是郎才女貌。
可不是,听说‘景月科技’是他们俩一起创立的,发展势头很猛啊,短短一年多就做到了这个规模。
我还听说,是陆总主动追求的沈小姐,沈小姐家里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在人脉和初始资金上也帮了不少忙。
身旁宾客压低声音的议论,如同细密的针尖,一字一句清晰地扎进安宁的耳朵。
景月科技……景川,沈悦。
安宁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前世陆景川偶尔会在醉酒后,或是病中意识模糊时,呢喃的那个模糊不清的名字——阿悦。
原来,竟是她。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前世竟从未深究过这个名字,傻傻地以为那只是他无意识的呓语。
安宁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脸上重新挂上职业的微笑,正要继续向王总介绍项目的核心技术优势。
哎呀,这不是林氏集团的安宁小姐吗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带着笑意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陆景川和沈悦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说话的正是沈悦,她松开陆景川的手臂,上前一步,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安宁,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
安小姐真是年轻有为,这么重要的场合,林总也放心让你来代表公司。沈悦的语气听似恭维,实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刺。
她顿了顿,又故作恍然道:哦,也对,安小姐到底是林家的千金,出来体验体验生活,积累积累经验,和我们这些白手起家、为了生计奔波的‘平民子弟’可不一样。我们为了拉一个投资,可是要磨破嘴皮,拿出全部身家性命去拼的。
她这话一出,王总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向安宁的眼神也多了些探寻和玩味。
周围一些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宾客,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安宁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凉了些许:沈小姐说笑了。商场之上,看的终究是项目本身的前景与价值,以及操盘者的能力。林氏的项目,自然有其过硬的实力和专业的团队。
她这话,既是回应了沈悦的挑衅,也是在向王总,以及所有关注着这里的人,强调自己项目的专业性与自信。
沈悦似乎没料到安宁如此淡定从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项目价值安小姐,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她转向王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煽动与恶意:王总,您可得擦亮眼睛。这位安小姐,当年仗着家里给了陆景川一点点所谓的‘资助’,就对他死缠烂打,跟踪偷窥,闹得人尽皆知!我们景川为了躲她,甚至不得不放弃了去清北的机会,您说,这样的人,她做的项目能是什么正经项目怕不是又想故技重施,利用什么不正当手段吧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恶狠狠地射向安宁。
尤其是放弃清北那一句,更是将她曾经的愧疚与不解,变成了此刻被当众示众的罪证。
安宁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巧笑嫣然、口吐恶言的沈悦,又猛地转向陆景川。
她不指望他会为自己辩解什么,毕竟他早已选择了一条没有她的路。但至少,他不该沉默,不该任由旁人如此颠倒黑白地污蔑她。
陆景川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沈悦口中的那个为爱所困的男子并非是他。
他没有看安宁,而是转向王总,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力:王总,沈悦她性子直,说话不太中听,您别介意。不过,‘景月科技’这次带来的项目,非常有诚意,这个投资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他没有承认,但也绝没有否认。
这句这个投资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在此时此景,无异于默认了沈悦的所有指控,将安宁彻底推向了难堪的境地,用她的名声作为他们项目成功的垫脚石,逼迫王总在他们和安宁之间做出选择。
王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看向安宁的眼神里,探究、怀疑,甚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轻蔑。
周围其他宾客也纷纷投来好奇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目光,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安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
前世六十年的相伴,那些她曾珍视的温情与守护,在这一刻,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碎,化为最尖锐的讽刺。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失望和难以遏制的愤怒。
好,很好。陆景川,这才是你重来一次的选择。
安宁的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迎向了陆景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04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宾客们探究的目光、窃窃的私语,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安宁的身上。
王总脸上的客套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审慎和疏离。
陆景川那句轻飘飘的很重要,如同一块巨石,将她死死压在羞辱的泥沼中。
她感到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香槟杯。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慵懒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不算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场内的嘈杂:哦我怎么不知道,安宁什么时候需要用这种手段了
人群中出现一丝小小的骚动,目光纷纷转向声源。
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缓步走来,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却价值不菲的休闲西装,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古铜色的肌肤。
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扫过陆景川和沈悦,眸底却是一片清冷。他径直走到安宁身边,手臂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姿态亲昵而占有。
傅宸轩有人低呼出声,显然认出了来人。祁家二公子,傅宸轩,以玩世不恭的外表和狠辣的商业手段闻名,是这个圈子里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主儿。
安宁只觉得肩膀上一暖,那份突如其来的支撑让她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她侧头,对上傅宸轩投来的安抚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傅宸轩将安宁往自己身边又带了带,目光落在王总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王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安宁。她看上的项目,我傅宸轩自然是鼎力支持的。至于某些人说的什么死缠烂打……他顿了顿,眼神轻飘飘地掠过陆景川,我倒想听听,是谁有这么大的脸,敢说我傅宸轩的未婚妻对他死缠烂打
未婚妻三个字掷地有声,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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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的脸色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额上甚至渗出些微汗意,连忙打着哈哈:原来是傅少和安小姐,哎呀,误会,都是误会!
安宁不是会任人摆布的白莲花,傅宸轩的出现给了她反击的底气和时机。
她稳住心神,从傅宸轩的臂弯中略微退出半步,目光直视陆景川,声音清冷而平静:陆总,当年我那点微不足道的资助,竟能让你放弃清北,这份‘恩情’,我安宁可真是愧不敢当。不过话说回来,一个能轻易被外界因素左右前程,甚至不惜耽误自己的人,这样的心性,恐怕也不太适合做一个需要远见和定力的创业者吧毕竟,商场如战场,可没那么多机会让你因为‘不得已’而放弃。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直接将陆景川引以为傲的白手起家、逆袭成功的形象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露出他性格中可能的软弱和投机。
陆景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扶着眼镜的手指微微收紧,镜片后的目光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在他面前温顺隐忍的安宁,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
沈悦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试图挽回局面:宸轩哥,你别听她胡说!景川他……
你又是哪位傅宸轩挑眉,打断了沈悦的话,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和我未婚妻说话,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插嘴了他甚至没正眼看沈悦,目光转向王总,王总,安宁的项目我看过了,前景非常好。林氏的实力,加上我的投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选。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施压。傅宸轩在圈内的影响力远非刚刚崭露头角的陆景川可比。
王总哪里还敢犹豫,立刻满脸堆笑:当然,当然!安小姐的项目,我非常看好!稍后我们详细谈谈合作细节。
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转变了风向,看向陆景川和沈悦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和不屑。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景月科技的陆总和沈小姐,此刻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沈悦气得嘴唇发抖,却在傅宸轩冰冷的目光下不敢再多言。
宴会的气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锋而变得微妙。
安宁在傅宸轩的陪伴下,从容地与王总及其他几位有意向的投资人交换了名片,约定了后续的商谈时间。陆景川和沈悦则在众人的注目下,灰溜溜地提前离场。
宴会结束后,傅宸轩送安宁回家。车内气氛有些沉默。
今天,谢谢你。安宁轻声道,打破了宁静。
傅宸轩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是盟友,不是吗再说,总不能看着我名义上的未婚妻被人欺负。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安宁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回到公寓,安宁刚换下礼服,手机就响了,是陆景川的号码。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安宁,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那头,陆景川的声音冰冷压抑,带着一丝质问,你以为找了傅宸轩就能得意了吗你做这些无用功,不就是因为还爱着我,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诉你,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们不可能……
听着他自以为是的剖析,安宁忽然觉得无比可笑,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怨纠葛,在他口中竟成了这般不堪的算计。
她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对过去的自己深深的嘲讽。
陆景川,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说,你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非你不可
不等陆景川反应,安宁继续说道:以前眼瞎,是我不对。现在,我看清楚了,也想明白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说完,她没有给陆景川任何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利落地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窗外的夜色浓郁,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
安宁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心中那块压抑许久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旧梦已醒,前路漫漫,但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将为自己而活。
05
晚宴的风波尚未平息,新的战场已在网络上悄然铺开。
沈悦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数个营销号便统一发布了声泪俱下的长文,配上几张她加班熬夜、眼圈发黑的憔悴照片。
文章主题直指寒门才女创业维艰,惨遭资本大小姐无情打压,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安宁因为求而不得,便利用家世背景恶意中伤景月科技,企图扼杀普通人的梦想。
更有甚者,沈悦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安宁几年前的个人漫画账号。
那上面大多是些少女情怀的随笔涂鸦,其中有几幅画的是一个清瘦少年的背影,配着些酸涩又甜蜜的文字。沈悦的团队将此包装成安宁痴恋陆景川、爱而不得便因爱生恨的铁证。
一时间,网络上恶评如潮。
早就看那个安宁不顺眼了,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
心疼陆总和沈小姐,白手起家不容易,还要被这种人针对。
画的都是人家陆总,还说不是死缠烂打吐了。
安宁的社交平台瞬间被污言秽语淹没,各种不堪入目的P图和诅咒私信塞满了她的收件箱。
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眼神没有太多波澜。若是前世,她大概早已崩溃,但现在,这些跳梁小丑的表演,只让她觉得可笑。
林婉很快知道了这件事,电话打过来时,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和担忧:宁宁,别看那些东西,妈已经叫人处理了。要不……你先出国待一段时间
妈,我没事。安宁的语气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平静,这点风浪,我还应付得来。他们想泼脏水,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接着。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被动承受的安宁了。
当天下午,安宁的个人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长篇大论的辩解,只有几张清晰的银行转账截图。
从五年前开始,每个月固定日期,一笔笔款项汇入一个实名认证为陆景川的账户。
金额从最初的几千,到后来的几万,持续不断,总额触目惊心。安宁只配了一句话:感谢陆先生多年来允许我的‘匿名资助’,祝前程似锦。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一位自称是陆景川高中同学、同样接受过林家资助的年轻人主动联系了相熟的媒体,实名为安宁和林家作证:安宁学姐和林阿姨一直很低调地资助我们这些家境困难的学生,从不求回报。陆景川当年也是受助者之一,他能有今天,林家帮了他很多。某些人拿到钱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他还附上了当年学校的助学金公示照片,陆景川的名字赫然在列。
就在网友们还在消化这惊天反转时,傅宸轩开直播了。
镜头怼着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桃花眼依旧含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的傲慢:某些人啊,总觉得自己是宇宙中心,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我就纳闷了,我们家宁宁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眼睛得多瞎,才会看得上那种货色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吃过我这种的,还能咽得下糠咽菜说什么爱而不得就毁掉,编故事也编得专业一点好不好
他甚至拿起手机,对着屏幕念了几条骂安宁的评论,然后嗤笑一声:这位朋友,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用错地方就叫造谣了。我未婚妻忙着搞事业,没空搭理你们。有这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傅宸轩这番骚气又护短的直播,金句频出,迅速被网友截图录屏,剪辑成了各种搞笑片段,宁宁同款嫌弃脸、傅少认证糠咽菜等词条火速冲上热搜,成了新的网络热梗。
舆论风向彻底逆转。
我的妈呀!这反转!原来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五年!几十万!安宁小姐姐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陆景川也太不要脸了吧吃软饭还倒打一耙
心疼沈悦一秒钟,被这种男人当枪使。
景月科技我看是镜花水月科技吧,建立在谎言上的公司迟早完蛋。
陆景川的社交平台评论区彻底沦陷,他不得不出面回应。然而,他的声明避重就轻,只含糊地说沈悦性格比较直率,说话可能有些误会,又说什么非常感谢安宁小姐曾经的帮助,我们的友谊长存,企图将沈悦推出来顶锅,并将安宁的巨额资助轻描淡写为友谊。
这番回应如同火上浇油,网友们骂得更凶了。
几天后,安宁和傅宸轩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用餐。隔着一道屏风,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陆景川和沈悦在争吵。
……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清楚现在好了,全网都在骂我!沈悦的声音尖利。
解释什么她给我钱是事实,我让她匿名也是事实。陆景川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那是她自愿给的,是赠予,我为什么要还你以为没有她,我就不能成功吗你当时不也默认了那种说法,现在来怪我
陆景川,你混蛋!
安宁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得清清楚楚,连沈悦的误解和愤怒,都在他的利用范围之内。这个男人,凉薄至此。
傅宸轩像是没听到隔壁的动静,只是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安宁的嘴角,然后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屏风那边的人听到:宁宁,别理会那些噪音,影响食欲。
屏风后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片刻后,陆景川铁青着脸,拉着哭哭啼啼的沈悦快步离开了餐厅。
安宁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荒谬感也随之消散。
06
自那场晚宴闹剧后,安宁的生活像是按下了加速键。
她名下的初创公司凭借几个精准的投资项目迅速崭露头角,行业内开始注意到这位年轻却眼光独到的大小姐。
林婉见女儿确实历练出来了,也逐渐将集团内部一些核心业务交到她手上。
安宁也不负众望,几个月内便主导完成了一项棘手的海外并购案,报告会上,她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地阐述方案,面对董事会元老的质疑也应对从容,让原先还存着几分看好戏心态的旁观者刮目相看。林婉坐在台下,看着女儿独当一面的身影,眼中是掩不住的欣慰与骄傲。
风波的另一主角沈悦,在景月科技因陆景川的声明而名声扫地后,沉寂了一段时间。
某天,安宁意外接到了沈悦的电话,约她见面。
咖啡厅里,沈悦摘下墨镜,眼底带着血丝,却意外地平静。安小姐,对不起。她声音有些沙哑,之前是我被嫉妒和不甘蒙蔽了双眼,做了很多错事,也说了不负责任的话。
安宁端起咖啡,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沈悦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到安宁面前,这是陆景川公司偷税漏税、以及一些……不正当商业竞争的证据。他太急于求成了,很多手段并不干净。
安宁看着那个U盘,有些意外沈悦的转变如此彻底。
你为什么给我
我不想再被他当枪使了,也不想自己的人生彻底烂掉。沈悦苦笑一声,他毁了我的事业,也毁了我对爱情的想象。这些,就当是我给他,也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安宁收下了U盘,看着沈悦落寞却坚决的背影,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几天后,税务和工商部门介入调查景月科技,沈悦因主动揭发并配合调查,获得了从轻处理。
陆景川的麻烦接踵而至。公司被查封,他本人也因涉嫌多项经济犯罪被限制出境。
他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疯狂联系安宁。
电话不接,他就发短信,内容从一开始的质问,到后来的哀求,再到试图用前世的种种回忆来打动她。
他甚至不顾一切地跑到安宁家楼下堵她,憔悴不堪,眼中布满红血丝,再无半分往日的清俊。
宁宁,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他抓住安宁的手臂,语气急切,你和那个傅宸轩在一起,不过是想刺激我对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安宁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陆景川,你是不是不清醒
她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荒唐又可悲,我跟你,早就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陆景川试图再次上前。
安宁退后一步,看着他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连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她抬脚,用尽力气,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陆景川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安宁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进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隔绝了所有声音。
不久后,消息传来,陆景川数罪并罚,被判入狱。前世那个在她心中完美无瑕的爱人,这一世,以如此不堪的姿态,彻底退出了她的生命。
一年后,安宁与傅宸轩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盛大却不铺张,处处透着新娘的品味。
化妆间里,林婉替女儿整理着头纱,轻声问:宁宁,真的想好了吗妈妈希望你是真心想嫁给他,而不是因为其他。
安宁从镜子里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而坚定:妈,您放心。我现在明白,爱的时候就用力去爱,不爱的时候,也能坦然放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承担。林婉看着女儿澄澈的眼眸,终于放下心来。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傅宸轩体贴,两人也算相敬如宾。
然而,五年过去,一些深层次的矛盾渐渐浮现。傅宸轩渴望家庭的圆满,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孩子,希望安宁能慢慢将重心转回家庭。
但安宁的事业正值巅峰,她一手打造的公司版图不断扩大,那种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成就感,是她无法轻易割舍的。
她尝试过沟通,也试图寻找平衡点,但最终发现,有些东西,无法强求。
和平分手,是两人共同作出的决定。签下离婚协议的那天,傅宸轩看着她,桃花眼里少了几分平日的戏谑,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安宁,这五年,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安宁沉默片刻,心中某个角落微微抽动。怎么会没有呢傅宸轩在她最难堪的时候出现,给了她体面,也陪她走过了一段重要的路。
但经历过陆景川的背叛,她学会了首先爱自己,那道防线,始终未曾对任何人完全敞开。有过,她轻声说,没有看他,但我更害怕再次受伤。或许这样对你我,都更公平。
傅宸轩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送走傅宸轩,安宁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
窗外是万家灯火,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两世为人,陆景川让她看清了人心的复杂与凉薄,也让她学会了自我保护的必要。
而傅宸轩,则让她体验了另一种成熟的关系模式,即便结束,也无需怨怼。
但兜兜转转,真正能支撑她走到今天的,是母亲林婉毫无保留的爱,以及她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成长与强大。
她不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也不再将爱情视为人生的全部。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会有新的遇见,或许会一直独自前行,但她已经无所畏惧。
这,或许才是人生的常态,不断失去,不断遇见,不断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推开门,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