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翊误将我的报恩之举当作深情,
对我态度傲慢轻蔑,而我始终清醒地维持着完美伪装,只为尽快完成任务。
玄翊提出最后任务是让我为他而死,我毫不犹豫答应,精心准备死亡场景,内心却为即将解脱而欣喜。
最后
他的声音颤抖,你还活着,那你可曾爱过我
我摇头平静地行礼：恩情已报,两不相欠。而且上仙,青瑶已归仙位
他明白了——她从未爱过他,过去百年的一切,都只是报恩。
第一章
我数着窗外的梧桐叶
一片,两片,三片......九十九片叶子飘落在庭院里,
就像我已经为玄翊完成的九十九件事。
还剩最后一件。
青瑶。
屋内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走进内室。
玄翊正倚在软榻上,一袭白衣如雪,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
即使下凡历劫,他身上仍带着那股与生俱来的仙君气度。
茶凉了。
他指了指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低头应是,端起茶盏去换新茶。
转身时,我嘴角微微上扬——只剩下最后一件任务了。
一百年前,我不过是仙界一株刚化形不久的灵草,因根基不稳险些魂飞魄散,是玄翊上仙路过随手救了她。
这份恩情,我记着,天道也记着,我要修成大道,就要了此因果。
所以当玄翊因触犯天规被罚下凡历劫时,我主动请缨跟随。
天帝允了,但定下规矩：需完成玄翊提出的百件请求,方可回归仙班。
我欣然同意,随着玄翊下凡。
你的茶,上仙。
我恭敬地将新沏的茶放在案几上,声音温顺如水。
玄翊这才抬眼看了看我,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
想到上仙即将完成历劫,青瑶为您欢喜。
是吗
玄翊轻笑一声,手指摩挲着我的腕骨,
我还以为你是为自己高兴。毕竟......
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完成了这百件任务,你就自由了,不必再伺候我了,对不对
我垂下眼睫,掩饰眼中的情绪：
青瑶只愿上仙早日回归仙位。
玄翊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松开手,语气转冷：
去把书房收拾了,我明日要见几位举人。
是。我福了福身,退出内室。
关上房门,我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
玄翊总是这样,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漠如冰。
他以为我爱惨了他,所以可以任意拿捏。
实际上,我只是在完成任务罢了。
书房里,我一边整理散落的书籍,一边回忆这百年来的点点滴滴。
玄翊让她做过许多事：
为他挡过刺客的刀,在寒冬跳入冰湖取他故意丢下的玉佩,
连续三个月不眠不休照顾生病的他......
每一件我都完美完成,从不抱怨。
因为我很清楚,这不是爱情,是报恩,是在还因果。
窗外夕阳西沉,将书房映得一片金黄。
我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九十九片玉简,每完成一件任务,
我就在玉简上刻下一道痕迹。
现在,只差最后一片了。
很快就能回家了。我轻声对自己说,指尖抚过那些玉简。
第二章
玄翊一早就出门了,我乐得清闲,在院中照料那些花草。
这些都是我从仙界带来的种子,百年间已长成一片小小的灵植园。
姑娘,门外有位公子求见。小丫鬟匆匆跑来通报。
我皱眉,玄翊不在,谁会来拜访
我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向前院。
门外站着一位青衣书生,面容清秀,见到我立刻作揖：
敢问可是青瑶姑娘在下柳明轩,昨日与玄公子在诗会上相识,特来讨教。
我恍然,想必是玄翊今日要见的举人之一。
我将人请进花厅,沏茶招待。
玄公子才华横溢,昨日一首《临江仙》惊艳四座。
柳明轩眼中满是钦佩,他说这词是姑娘所作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那首词明明是我帮玄翊写的第九十八件任务
——为我作一首能惊艳全场的词。
当时玄翊还嫌弃我写得不够好,自己改了几句。
柳公子过奖了,不过是随手涂鸦。我谦虚道。
柳明轩却来了兴致,从袖中取出一卷诗稿：在下也有些拙作,想请姑娘指点。
我正要婉拒,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寒意。
抬头看去,玄翊不知何时已站在花厅门口,面色阴沉如水。
玄......她刚起身,玄翊已大步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让你收拾书房,你倒在这里与外人吟诗作对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背后发凉。
柳明轩慌忙起身：玄公子误会了,是在下冒昧......
滚出去。玄翊看都没看他一眼。
柳明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拱手离去。
我想解释,却被玄翊拽着拖向后院。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进我的肉里,疼得我眼眶发红。
上仙,您弄疼我了。她小声说。
玄翊猛地停下脚步,将我按在廊柱上：怎么,现在知道疼了
他的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我的脸,我让你做的第九十八件事是什么
为...为您作一首词...
还有呢他逼近我,我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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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住下唇。
玄翊当时确实说过不许告诉别人是你写的,但我没想到柳明轩会直接找上门来。
我错了。我低下头,这是最快速的解决方式。
玄翊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松开手：你总是这样。
什么
认错认得这么快,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是否原谅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就像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他突然停住,转身走向书房
去准备晚膳,我饿了。
我站在原地,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心中默想：快了快了,马上就可以脱离这个魔鬼了。
第三章
我一早起来就发现玄翊不对劲。
他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摆着一盘残局,却迟迟不落子。
上仙,早膳准备好了。我轻声提醒。
玄翊抬头看我,眼神复杂：青瑶,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心头一跳。
我当然记得,那时我刚化形不久,灵力不稳,险些消散于天地间。
是玄翊路过,随手给了我一颗固元丹。
对高高在上的上仙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记得。我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
我当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玄翊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会为我下凡历劫。
我安静地站着,没有接话。
玄翊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一百年来,你为我挡刀剑,受风寒,忍饥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这是青瑶应该做的。我低头道。
玄翊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如果......他顿了顿
如果我不是上仙,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我抬眼看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斟酌着词句：上仙对青瑶有恩,无论您是谁,青瑶都会报答。
玄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好一个知恩图报。
他转身走向书房,今日我要静修,别来打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困惑。
玄翊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不过没关系,只剩三天了。
午后,我正在药圃除草,忽然听到书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急忙赶去,推开门就看到玄翊站在一地碎瓷片中,手上鲜血淋漓。
上仙！我冲过去,抓起他的手查看。
一道深深的伤口横贯掌心,鲜血不断涌出。
别动。我轻声说,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小心地包扎起来。
玄翊一直沉默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得让我有些不自在。
好了,伤口不要碰水......我抬头,正对上玄翊近在咫尺的脸。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他低声问,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您是上仙,青瑶自然......
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玄翊打断我,我要听实话。
我抿了抿唇。
实话就是她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到仙界,但这话显然不能说。
我......我刚开口,院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玄公子！玄公子在吗是柳明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玄翊皱眉,大步走向院门。
我跟在后面,看到柳明轩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
何事玄翊冷声问。
柳明轩递上一封信：刚收到的消息,令尊病重,怕是......
玄翊脸色骤变,一把抓过信拆开。
我静静站在一旁。
在凡间,玄翊的身份是世家公子,父母俱在。
这些凡人亲属不过是他历劫的一部分,按理说他不会在意。
但玄翊看完信后,转身就对我说：备马,我要立刻回府。
我愣了一下：上仙,您的劫数......
我说,备马！玄翊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再多言,转身去马厩准备。
一刻钟后,玄翊骑马离去,只留下一句你留在这里。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尘土中,我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希望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第四章
玄翊一夜未归。
我在院门口等到天明,才看到一匹疲惫的马驮着更加疲惫的主人缓缓归来。
玄翊下马时几乎站不稳,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他浑身冰凉,眼中布满血丝。
上仙......
他死了。玄翊哑声说,我父亲......死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仙人,玄翊应该看透生死才对。
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凡人青年,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扶他进屋,为他更衣,煮了热茶。
玄翊一直沉默,直到我端来热水为他擦脸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青瑶,你会离开我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只剩一件事情了,完成最后一件任务后,我当然会离开。
但此刻的玄翊显然需要安慰。
上仙需要青瑶多久,青瑶就留多久。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玄翊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总是这样,说话滴水不漏。
他松开我的手,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
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上仙多虑了。
是吗玄翊靠回榻上,闭上眼睛,去休息吧,我累了。
我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我靠在门外,长舒一口气。
玄翊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不,不可能。
这一百年来她伪装得完美无缺,从未流露过半点不情愿。
他不过是因丧父而情绪波动罢了。
最后一件事情了,不能功亏一篑。
第五章
今天清晨,我早早起床,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裙。
今天过后,我就能回到仙界,重获自由了。
玄翊从房中出来时,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他看了看我的打扮,挑眉：这么隆重
上仙今日要提出最后一件任务了。我轻声说,青瑶想郑重一些。
玄翊沉默片刻,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过来。
我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晨光中,玄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缓缓开口：你知道最后一件任务是什么吗
请上仙明示。
我要你......玄翊注视着她的眼睛,为我而死。
我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为我而死。玄翊重复道,声音平静,
就在今日午时,城外的悬崖上。跳下去,结束这一世的生命,这样我就能完成最后的劫数,回归仙位。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回归仙界的一种方式,不会有真正的伤害。
但玄翊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这是真正的死亡。
他在测试她。
测试她的忠诚,她的......爱。
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玄翊的表情凝固了：你......不再考虑一下
不必。我微笑,上仙要青瑶死,青瑶便死。
玄翊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她：午时,我在悬崖等你。说完,他大步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有一丝解脱的喜悦。
终于要结束了,这一百年的报恩,这一百年的伪装。
我回到房中,取出最后一片玉简,在上面刻下一道痕迹。
九十九片玉简整齐地排列在一旁,见证着我这一百年来的付出。
午时将至,我换上一身白衣,这是凡间丧事的颜色。
我对着铜镜整理发髻,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悲壮,足够......深情。
悬崖边,玄翊已经等在那里。
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我缓步走到他面前,盈盈下拜：上仙,青瑶来了。
玄翊转身看她,眼中情绪复杂：你......真的愿意
愿意。我抬头,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能为上仙而死,是青瑶的荣幸。
玄翊的手微微发抖：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想了想,轻声道：愿上仙早日回归仙位,福寿绵长。
这不是告别,是祝福。
对玄翊来说,却像一把刀插进心里。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连一句不舍都没有
我故作不解：上仙不是要青瑶死吗
心里嘀咕：谁想陪你继续玩虐身虐心的戏码啊,本姑娘要回去修炼了。
玄翊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冷笑一声：去吧。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悬崖边缘。
下方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一步——
等等！玄翊突然喊道。
我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如果......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如果我收回这个任务呢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上仙,这是最后一件任务了。
玄翊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明白了——我不是在为不得不死而难过,我是在为即将完成任务而欣喜。
你......他的声音嘶哑
这一百年来,你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恩
我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玄翊踉跄后退一步,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你从未......爱过我
上仙对青瑶有恩。我轻声说,青瑶只是报恩。
玄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好一个报恩！好一个青瑶！
他指着悬崖,去吧,完成你的任务！我放你自由！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让我想起百年前从仙界落入凡尘的那一刻。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逐渐消散,元神开始回归......
终于,自由了。
仙界·回归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南天门前。
熟悉的仙气缭绕,远处琼楼玉宇在云中若隐若现。
w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纯净的灵气充盈全身。
青瑶仙子。守卫天兵向我行礼,欢迎回归。
我微笑颔首,轻盈地穿过天门。
百年过去,仙界似乎没什么变化。
我径直去了司命殿,交还了跟随玄翊下凡的玉牌。
玄翊上仙可回归了我随口问道。
司命星君摇头：尚未。他最后一劫未过,还需在凡间停留。
我挑眉。
看来我的死亡并未让玄翊完成情劫。
不过这已与我无关了,恩情已报,因果已了。
我回到自己的小仙府,一株百年未见的灵草在院中迎风摇曳
——这是我化形前的本体,被妥善照料着。
我轻抚草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我重拾了仙界的生活。
偶尔听闻玄翊仍在凡间,疯了一般寻找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
据说他走遍四海,访遍名山,甚至求助于一些邪门歪道,只为再见她一面。
我听了,只是轻轻摇头,继续侍弄我的仙草。
直到有一天,我在瑶池边遇到了月老。
青瑶仙子。月老叫住她,神色复杂,玄翊上仙在凡间......不太好。
我皱眉：与我何干
月老叹息：他因情劫未渡,修为大损。天帝念在他往日功绩,特准他通过水镜看你一眼,以断执念。
我本想拒绝,但想到毕竟是自己恩人,便点头应允。
水镜前,玄翊的影像渐渐清晰。
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中再无昔日上仙的傲气。
当看到青瑶时,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青瑶......他的声音颤抖,你还活着......
上仙。我平静地行礼,青瑶已归仙位。
玄翊急切地问：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我摇头：恩情已报,两不相欠。
水镜那端,玄翊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明白了——她从未爱过他,过去百年的一切,都只是报恩。
而现在,恩情已了,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原来......如此......他踉跄后退,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上仙！我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停住了。
他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玄翊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青瑶,如果......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
不会。我知道他要问什么,上仙,情之一字,强求不得。
水镜渐渐模糊,玄翊的身影消失在涟漪中。
最后一刻,我看到他眼中滚落的一滴泪。
我转身离开,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但很快,这感觉就被清风吹散了。
前方,我的仙府在云中若隐若现,院中的灵草正等着我回去照料。
至于玄翊......愿他能早日看破情劫,回归仙位吧。
毕竟,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报恩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