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前脚刚过完一周年纪念日,后脚他就去参加了同学聚会。
他的同学告诉我,我长得像他初中时的白月光。
奇怪的是,我在日记本中竟早记录了白月光的名字。
而我的班主任是第一个向我提到她的人。
我决定去了解其中的关联。
原来所有人都瞒着我一个秘密。
1
跨完年,我的实习期也结束了。
周淼在我寝室集合,一起等汪岱送我们去车站。
甘然,跨年夜过得怎么样啊周淼一脸荡漾。
我食指竖在唇边。
哇——小舅妈对我摆谱啦！
我和汪岱是通过周淼认识的。
周淼和我是大学同学,开学自我介绍时发现是同乡,所以约好放假回家同行。
大二寒假,我们没抢到票。
但周淼却一脸开心,因为只比她大五岁的小舅答应来接她。
事实却是汪岱被坑回去相亲,为了躲避乡亲,主动申请返程接周淼回家,顺带上我。
在汪岱下车帮忙搬行李之际,周淼暗戳戳晃动我的手,一个劲向我眨眼。
硬是得到我点头回应男人的帅气,才停止这些动静。
我背地里对他下车搬行李时的那副沉重模样翻白眼。
周淼坐在副驾驶形成稳定三角。
几小时的路程坐累了,氛围变得安静。
汪岱却开口,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副驾驶毫无动静。
我抬头,与他在后视镜中视线交汇。
再看向周淼,原来已经睡着。
过得不好吗汪岱突然转头。
帅哥！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
开车看前面！我和你外甥女都还是花季少女啊！
……
汪岱上班地和我们学校在一个城市。
周淼说,小舅主动送我们返校。
这么晚开工
他好像是一部门经理吧,估计有点特权咯。
室友们看见汪岱帮忙搬东西进寝室,不停朝我使眼色。
解释过后,全怂恿我去请人吃饭。
你呀,长了这么张脸说母单谁信啊,只能主动出击！
对对对,美女就得配帅哥！
最后我拉上周淼请客吃饭以表感谢,被男人抢先结账。
加个好友,下次你再请。
我出示完二维码,给愣在一旁的周淼发信息。
你小舅挺主动
他是谁！！！！
汪岱隔三差五找我聊天,从各自的成长经历开始。
缘分很奇妙,我竟是他的初高中师妹,初中班主任还是同一人。
之后汪岱固定每天五点后发消息。
有时是他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又或者是到了晚饭时间。
我也在周淼的描述中,清楚地刻画出他的形象。
汪岱的学生时代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
因为他总是埋头苦读,不常参加运动项目。
所以即使长相出众,一身的书生气,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我开始期待下午五点的到来,偶尔他会错过时间点,但没关系,夜晚他总会说晚安。
我们不再局限于网络,是因为一张天空照片。
三分之一轻纱般的白云,又三分之一似朵朵浪花,白云都被晕染成橘粉色调。
我坐在寝室书桌前,好奇学校的天空是怎样的。
走出寝室,意识到原来我和他相隔不远。
我心情澎湃地给他发信息。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欠你一顿饭。
同年的跨年夜,我们被人潮簇拥着。
新年倒计时结束,气球一齐放飞,新年快乐的回音传来几波。
我踮起脚冲汪岱耳边喊,我喜欢你！
我期待着他的反应,即使他的回答我早就知道。
在上个冬天他降下车窗第一次望着我时,眼神里充满惊叹的情绪。
我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眼睛,在那面镜子中,我们对视了无法计数的次数。
我回想,是无数次。
2
汪岱昨晚放假回乡,今天便要参加同学聚会。
我问了大概结束的时间,决定提前去蹲他制造惊喜。
在酒店大厅找好位置,结束一局消消乐,汪岱就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就你一个人
猜到你会来接我,所以提早结束了。
我抱胸斜眼看他。
汪岱立马揽过我的腰,在耳边悄声求饶。
一股子难闻的酒气,我使劲儿推开。
因为汪岱发话要提前结束聚会,最后一口气灌了三杯酒。
众人不好为难,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场。
汪岱躲厕所缓了会儿才下来。
此时的推搡让胃里的酒再次往上涌,一时泄了力。
我再一推,回头人躺在了地上。
我尴尬地蹲下身去扶,汪岱耍赖似地往我身上靠。
服务人员赶过来帮忙,恰好看见汪岱重重地朝我脸颊印下一个吻。
还不停地说大小姐饶命……
呵,一会儿到车上看我不把你嘴巴缝起来。
缝起来我也还可以亲你。
闭嘴！我一巴掌拍在他嘴上,得到的还是他小鸡啄米式的亲亲。
王蓉站在拐角处,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神色复杂地躲避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二天,汪岱被好友机关枪式的消息吵醒。
汪岱根据指示,点开
99+的群消息。
最先是位女同学说碰见鬼了。
昨晚聚会结束,上车后想起手链落在洗手间了。
从前台那儿取回,却在酒店门口与一女生相撞。
当时只觉得她特别眼熟,今天翻看相册才发现女孩是方喃！
群里有人直呼不可能,还有人已经记不清人,不停地问是谁
初一暑假溺水走掉的那位。
此话一出,群里潜水的人纷纷冒泡。
开始一系列表情包斗图。
好友私聊又来了消息。
可惜我没看到,不然我就能告诉你到底有多像了。
要我帮你问问吗或者我再去酒店守守看
汪岱没解释,只说不需要。
你不嫌亲戚催婚催得烦呐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3
高铁站建在人丁兴旺的小镇里,我开家里的车去接刚放假回来的好朋友。
年关将近,在外务工的人都一一返乡,导致本不宽敞的马路更加拥挤。
通行时间一小时以上都是常事,交通事故也总有几起。
很巧,我被追尾了,车屁股被撞变形。
对方女司机怪我急刹。
可是姐姐,都堵成一条长龙了我还能怎么急刹,明明是自己跟车太近。
我报完警,她态度陡然转变,主动搭话。
小妹妹,我看你有点眼熟呀。
我不想搭理,转向另一边。
我想起来了,同学聚会那天和汪岱在一起的那个！
散场的时候我恰好闹肚子,出来就看到你俩在大厅里拉拉扯扯,没好意思跟你们打招呼,你不介意吧
我对她干笑。
在处对象吧,怎么他没带你参加聚会啊
好多人都带了家属,还有带娃来炫耀的呢。
毫无边界感真让人烦躁。
我开腔回怼,幸好你没出来打招呼,不然你这小招呼一打呀,汪岱指不定就吐我身上了。
没去聚会是我正好有事,只好去接他弥补一下啦。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姐姐。
王蓉听见称呼一愣,面部表情抽了抽。
我偷翻白眼,阴阳怪气谁不会。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王蓉又故作纠结。
其实我们班还有人撞见了你,班群也都在讨论你,说你长得很像我们一个同学……汪岱还喜欢她来着。
交警处理结束,我和王蓉加了联系方式。
我把朋友送回家就匆匆赶往县城。
终于见到汪岱停车,朝我走来。
可太慢了。
想吃什么
汪岱牵过我的手,环顾四周的饭馆。
没听到我的回答,又扯了扯手。
急着让我出来赴约是陪你站路边发呆嗯
他弯下腰,带着笑意发出疑惑。
可被你温柔以待的对象是我吗
我是别人的替身吗
你对我的照顾是为了补偿那女孩和弥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吗
我只是你延续少时爱恋的玩偶吗
王蓉的一句话激发了我的遐想。
我和方喃很像吗
汪岱上扬的嘴角顿时僵硬。
真的很像吗
听谁说的
重要吗
汪岱站直,俯视着我,你还知道什么
呵,这两年很开心把我当成替代品来满足你自己学生时代的美梦
你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感情！真让我觉得恶心。
这两年我也同样付出了真心！
哦是吗那为什么等着我表白,为什么没有立即回应我
而是在我们分开的时候提出交往,这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的结果吗
我是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
好一个深思熟虑,那你想到了今天的画面吗
汪岱回答不上来,垂头看地。
阿然,我也害怕过是因为其他人才会对你……
那我给你机会和她去旧情复燃,正好昨天才见完面。我说完,转身逃离。
汪岱扯住我的手腕,挽回道：我对方喃不过是单纯心生好感过。
可最初你要我联系方式的理由难道不是因为这张脸吗
不是。
你放屁！
我有些心累,算了,就这样吧。
汪岱不解地盯着我。
我们就这样了吧。
分明是我主动的抉择,可我却心如刀绞。
你快让我留下。
你快让我留下。
请你……来让我留下。
汪岱没再追上来,放任了我的离开。
4
除夕夜,手机还是没有那人的消息。
不争气的手机被我调成静音。
甘弟敲我房门,问去不去放炮。
我懒得搭理。
突然,房间内传来爆炸声响。
水泥地上残留着鞭炮爆破后的外衣。
大过年讨打是吧！
甘弟就站在门外朝客厅告状。
我打开房门,恰好听见妈妈叫他别闹我。
就你那三根毛还想告状,我冲他吐舌,你姐只放仙女棒。
爸爸买了。
那帮我拍照。
你眼睛都是红的。
P
图就是。
经过一小时奋战,我蹲在原地检查照片。
啪！嘣！
我一时耳鸣,接着一股焦味袭来。
吃年夜饭,甘爸甘妈见俩小人互不搭理,问事因。
你儿子放炮把我衣服炸了,大几千买的新衣服呜呜呜。
我低头揉眼睛,偷瞄战况。
我都让她揍了。
甘妈瞪一眼儿子,随即说出钱给我买新衣服。
三毛,别欺负你姐。
甘弟委屈地控诉：那她也欺负我呀。
我们家就一个原则,女尊男卑。
那成年我就变性去。
春晚结束,好友列表终于收到了我的新年回复。
周淼近来察觉到了小舅的不正常。
当事人什么也不说,只浅笑着摇头敷衍过去。
便跑来问另一个理应知情的人。
是你俩咋了吗
没咋,分手而已。
你俩正经恋爱！
去问他正不正经。
周淼懂了,小舅犯事儿了。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在感情方面,没有所谓的事大与事小。
只能回复对方,我和你站一边。
……
给亲戚拜完年,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干嘛。
顺手打开通讯软件,扒拉了半天也找不到年前还是置顶的人。
我烦躁地丢开手机。
谁学生时代没有萌动过春心啊！向我表白的人多到可以排队到村口了。
记得因为小学周记作业,体会到了记录的乐趣,于是会断断续续地写日记。
我搬来凳子,努力摸索书柜上的铁皮盒,里面装着一本子和一些书信。
翻开日记本,它就自然地跳到了最新写的一页。
是我和汪岱确定关系的跨年夜。
在此之后买了个新本子专门记录和他的恋爱日常。
往前翻,也是我和他相识相知的过程。
第一年的六一儿童节,汪岱约我周末去游乐园。
我们戴着同款黄色发箍拍了第一张合照。
在抽奖活动区看被挑剩的数字,老板问选多少号
汪岱转头和我商量
16
行不行
我很惊讶,跳着告诉他,我最喜欢
16
这个数字。
而汪岱笑得更是灿烂,害我差点醉倒在他的酒窝里。
我还郑重地说明是因为我喜欢吃石榴。
回学校路上,他买了束向日葵。
贺卡上写着：祝甘然小朋友天天开心。
小朋友
儿童节我们都是小朋友。
一页页的回溯都在不断证明,与汪岱相熟的是我。
不想再追忆和他的过往,我翻到本子的第一页。
这日记本是从读初中开始写的,少年时的琐事早已没了印象。
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却还是发现了稚嫩的字体中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名字。
方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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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刚进初中我就被陈老师挑中,选拔为班长。
一次午休路过办公室,只有陈老师在。
我向她打招呼,她招手让我靠近并给我零食。
陈老师满眼温柔,搭话说我和她带过的学生长得像。
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是读大学了。陈老师刚才上扬的语气莫名转变。
那她读哪所大学呀师姐叫什么名字
方喃,喃喃细语的喃。她是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女生,你也一样。
我按照记忆中模糊的路线,找到陈老师家。
仅仅因为日记本出现了她的名字,就心血来潮跑来打听。
现在还能追问什么呢不是早就得到过长相相似的答案了。
一声咔嚓,门开了。
拜了年,叙完旧,我还是提起了方喃。
陈老师瞟向别处,默不作声。
您还记得她吗我是想……
不太记得了。陈老师抢先回答。
这样啊,那老师能看看您的毕业班相册吗我的那张丢了……
陈老师一动不动。
可我也只是好奇,我在陈老师那儿也是她的缩影吗
我需要找一个突破口,向他们证明我和方喃的不同。
她没有拍毕业照。
陈老师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只好坦白,我在与她的学生汪岱谈恋爱,只是想瞧瞧他。
陈老师见状推拒不下,起身往书房走。
手中的相簿一页页划过,总算找到了。
每个毕业班都曾站在学校的标志物前拍同样角度的毕业照。
他们那天似乎没有太阳,师哥师姐们的脑门和头顶没有反光。
我悄悄地搜寻那个少女,果然没找到和我相像的人。
身旁的陈老师注意到我不停转动的眼珠子,一言不发继续往后翻相册,停在我的班级,立马指出我。
她在我脑海里变得十分模糊,可见到你,我又想起了她。
少年时期的你们俩确实很像,但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否还像。
因为方喃读完初一就走了,不是转校,是离世。
网络上流传着一句名言,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回到村口,我收到了陈老师的信息。
陈老师：关于方喃,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父母。
什么意思方喃和我爸妈有关系
可我唯一能联想到的是她和我爸同姓方。
莫非她是爸爸的女儿我是捡的
不对,我与她长得像,说明我们之间也有某种联系。
那我是被迫整过容还是……私生女
私生女三个字冲击我的大脑,连带着胃里有什么在翻腾。
我不禁弯腰干呕,导致泪水不停往外流。
我奋力往家中跑,可回家的小路变得异常漫长。
方喃是谁！
我胡乱猜测,这些年家人对我的宠爱是否抱着让我到社会上摔跟头的目的。
还是为了报复,等我在最幸福的时刻告诉我真相,让我从天堂瞬间跌落,摔成一滩肉泥,无法再拼回我自己。
原本热闹的客厅鸦雀无声,亲戚之间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地离席。
整栋房子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
我是私生女吗
开口前分明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却还是哽咽出声。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那为什么我不姓方
因为你跟你妈姓啊。
那为什么方喃姓方
她、她和她爸姓啊。
你不是她爸爸吗
甘爸眼神瞟向我身后的甘妈。
甘妈缓缓摇了摇头,生怕女儿余光会发现。
就因为我姓方
甘爸的质问使我忘了搬出陈老师的建议。
一场闹剧以我无言反驳为结尾。
我以臣民退朝的姿态直直倒退进房间。
客厅里,甘妈愁眉苦脸,喃喃着怎么办。
甘爸拍拍肩膀,安慰说这样过一天算一天。
甘弟目睹了全程,抿了抿嘴,也回了房间。
6
春节档有部影片口碑极佳,我好不容易抢到了热门场的票。
一家人准备提前出发,计划在商场吃晚饭。
在四楼转了一圈,我碰见汪岱和王蓉坐在西餐店的玻璃窗边共进晚餐。
王蓉在不停地输出,汪岱偶尔会回应几句。
我离他们有段距离,只能勉强看清两人的表情。
女方突然笑得花枝招展,还举起右手边的杯子,示意干杯。
所以,在初中同学里王蓉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也是位爱而不得的人吗
甘爸甘妈还在犹豫吃什么,我拉上甘弟往西餐厅的对角尽头走去。
西餐厅里。
王蓉斜眼往四人离开的方向瞧,哼笑出声。
汪岱终于结束埋头苦吃,寻思刚才变话多的人怎么又安静了。
只好主动引入正题,问找自己什么事
王蓉放下刀叉,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随性地嚼着牛排。
分手了
汪岱睨一眼对方,不答。
聚会那天我不小心撞见了,和长得像她的人恋爱,你是什么意思呢
与你无关。
汪岱,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就不怕我告诉她
汪岱挑眉,你已经说了,不是吗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能有什么目的,单纯觉得你俩在一起恶心。
王蓉,就算你是方喃的好朋友,你也没资格来审判我们。
王蓉一脸不屑,那你知道方喃是被她害死的吗
你在胡说什么！汪岱控制着音量斥道。
真相就是如此,你不信也得信。
当初我按照他们度假返程的日子去找方喃,恰好碰见吃丧酒。
大人全在说她甘然害死了人,所以她凭什么得到家人的宠爱,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
从电影院出来,同行的人意犹未尽地讨论影片。
甘弟叹气,惋惜着母亲角色的牺牲。
甘爸甘妈宽慰还会有下一部,彩蛋里不是两个哥哥出场了吗,或许下一部他们就能把丹变回母亲。
说到两位哥哥,观众跟着主角弟弟的视角同样没在正片中见到他们的形象。
分明安排了相认环节,却让自己体内的另一伙伴代替见面。
以弟弟的肉体相见,可脑海里一丝哥哥们的存在也没有。
我感慨挺可惜。
甘爸不以为然,说这样轻松,没有回忆就不会想起。
我摇头,血缘即羁绊,单凭表象是无法否决他对两位哥哥的思念的。
甘妈也加入话题,问我会怎么做
当然是坦然面对,就算从来没有过回忆,我也会怀揣着对他们的憧憬。
那样的思念一点也不比在远方的哥哥们思念家人少。
第二天一早,王蓉发消息说昨晚在商场看见我了,并向我报备昨晚约汪岱有事。
不必解释,他和谁共进晚餐是他的自由。
还不是看他打开你的聊天框却什么也没发,怕你俩因为我产生误会。
他长了嘴。
就怕他白长了张嘴。
得,我无话可说。
中午,我们吃着饭,院子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女人靠近单向玻璃窗,边往屋内张望,边敲玻璃。
上午还在跟我联系的女人骤然出现在我家门前。
我从没让汪岱来过我家,她怎么会知道的
7
王蓉进门就先和甘爸甘妈打招呼,再把手上的礼品递过去。
甘爸甘妈热情回应,下意识接过东西,犹豫着问对方是谁。
王蓉自我介绍,说小时候来家里玩儿过。
两人还是想不起来。
我出来打圆场说是我的朋友。
可她反倒故作惊讶地跟我打招呼,顺势进了屋子。
整个客厅总充斥着她的笑声,偶尔甘爸甘妈还附和几声。
回想起昨晚汪岱和她待着,不知道是不是也同样干笑回应。
轮到我笑出声了,桌上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
我连忙摆手,示意继续。
随着王蓉不停地叙述她的小学和初中生活,我察觉到甘爸甘妈逐渐紧绷身体。
我收拾桌上的碗筷,逃进厨房避风头。
整理完出来,王蓉已经站在屋门口。
我本打算装作没看见,王蓉却叫住了我,喊我阿然。
我觉得惊悚,起了鸡皮疙瘩。
但她此刻脸上带着莫名的善意微笑,不再发出充满冷幽默的假笑声。
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但小时候我抱过你噢。
说完这句话,她就迈着步伐大步离去。
好似卸下了什么一般,一身轻松。
8
马上毕业,少量多次地从学校带回了些非必需用品,该好好整理一番。
敲甘弟房门,才记起他和朋友出门去玩了。
甘弟的房间比我的要大,所以成了全家的储物空间之一。
我坐在床边环顾四周,暂时没找到好下手的地方。
靠上床头思考怎么空出新场地出来,床头靠背竟跟着我身体的移动。
我试探性地上下左右摇摆身子,床头的靠背是松动的,能移开。
打开它发现里面有不算小的收纳空间。
我探头进去,翻出了许多女孩用的物品。
有五颜六色的纱质发圈,还有芭比娃娃的衣服和毛绒玩具。
弟弟谈恋爱了
可东西有些老旧。
莫非是变态
偷拿人家用过的东西收藏起来
我感到瘆人,但仍努力寻找些蛛丝马迹。
左右床头的收纳空间相通,我借助窗外的太阳光线观察另一边。
有块相对较大的板子,还有框保护着。
我试着直接从我这边取出,因为通道狭窄,柜子里粗糙的木屑总会刺到我的手,还是搬开另一边的靠背方便。
取出后发现竟是个相框。
转个面,正面竟是一张黑白大头照,吓得我脱了手。
眯眼观察,照片是我十二三岁的样子。
什么情况我弟是魔鬼吧
等甘弟回来,天已经暗了。
打开房间的灯才知道屋子里有人。
吓我一跳！你在我房间干嘛,还不开灯。
我抱着相框朝他转身。
甘弟心里更是吓一跳,在同一平面上对比,黑白照中的人与背后的活人如此相像。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指不定晕过去。
为什么给我
P
遗照
甘弟一头雾水。
我把证据凑近他眼前。
他却扶额,照片这人不是你。
怎么不是！这眉毛、眼睛,还有这……泪痣
我糊涂了。
高中时期,我发现自己右脸颊不知何时长了颗淡褐色的痣。
高考后就去美容院点掉了,其余地方从没长过。
我不解地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但甘弟的沉默变相给了答案。
我拿着相框去找甘爸甘妈。
他们一脸惊讶,放下手中的事,齐坐在客厅。
甘爸出声：照片里的人叫方喃,是你姐姐。
亲姐姐可为什么我对她没印象
当时你年纪小,不记事儿。
那她怎么出的意外为什么你们都没提过她,还瞒着我
因为小时候你很喜欢人鱼公主,所以喃喃总想着要带你去看大海。
你姐姐初一暑假那年,我们去了海边度假。
当时我和你妈跟别人聊天去了,等注意到方喃的时候,海浪已经把她给卷走了。
那我呢
你太小了,就交给爷爷奶奶带着,没和我们去海边。
怎么可能！不是因为我才决定去看海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实在受不了,痛苦央求告诉我真相。
甘妈眼眶变红,当初你溺水……
是方喃发现我被浪卷走,因为俩人的距离不算远。
所以方喃尽全力拉住了我,然后两个人被海浪席卷远去。
海边的人反应过来只敢惊呼,不敢贸然前去救人。
甘爸首当其冲,随后才远远跟上了两三人。
由于甘爸太过心急,一时不稳呛了水,起来后找不到方向,耽误了时间。
原本以为救援人群是找到了两人才一齐上岸的。
甘妈冲进人群才发现就我一人。
她朝着还在向岸边游的甘爸说还有一个。
可他们回头看向大海,只有一重又一重的浪涌过来,方喃彻底消失了。
而当初的溺水导致我惊吓过度,大脑神经也受到一定损伤,连带失忆。
甘妈在我能出院后就立马订机票回家,甘爸则留下等救援队的消息。
最初我是记得方喃的,偶尔还会问大人,姐姐呢
可渐渐的,我对她的东西感到陌生,会疑问东西是谁的谁是姐姐
之后,我忘记她了。
家里人怕我再受刺激,就约好以后不在我面前提及方喃。
三年后,甘妈生下了弟弟。
我记得甘妈躲着哭,念叨为什么不是女孩儿……
后来那间上着锁的房门为弟弟敞开,我也再次窥见房间原本的面貌。
9
老人说今年正月初八是好日子,宜祭祖。
我第一次跟着家人去给方喃上香。
一一烧过纸钱,拜了三拜。
我单独留下和她说说话。
怪不得大家都叫弟弟三毛。
来的路上,亲戚们说我很像你。
一样的成绩好会读书,喜欢的东西也差不多。
他们还告诉我,我追的明星也是你曾经喜欢的。
就连不怎么搭理我的堂姐也夸我,没想到我追星能坚持这么久。
我记不清自己为什么开始追星,只是见到她就好像看见一个我在为她呐喊。
一阵寒风袭来,把香前烧为灰烬的纸钱卷上空中,零零散散地飘在四周,有的落在我的头发里与衣服上。
堂姐说你很爱笑,遇到难题,犯了错,也是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还说我也是。
她以前会下意识朝我喊喃喃,意识到我没回应才反应过来。
后来她就不爱来我们家玩了,因为大人不准在我面前提起你。
堂姐害怕犯错,我觉得她也害怕难受。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早就觉得堂姐不喜欢我了。
我一直装作不在乎,以为她是因为我优秀才讨厌我。
她刚才和我道歉了。
但我要谢谢她,她有替我好好地记着你。
我摸过碑上刻着方喃的字样,右下方的亲属里有我,还有不知哪一年新刻上的弟弟的名字。
姐姐,对不起。
……
王蓉当天提醒我,好好考虑与汪岱的关系。
她瞧见了汪岱给我的备注是数字
16。
因为方喃初中的学号是
16
号。
王蓉嘱咐完,放下手机,走到阳台。
乡下的天黑得彻底,显得星星更亮了。
电视剧里都在说,死去的人会成为最亮的星星。
可最亮的永远是同一颗。
所以王蓉还会对着其他不那么耀眼的星星来回转,脑海闪回小学一段往事。
方喃牵着我和小伙伴玩耍。
蓉蓉,以后你叫我阿喃,叫她阿然。
为什么
搞不懂怎么我跟爸爸姓,妹妹跟妈妈姓,别人都以为我们不是亲的。
但如果叫阿喃和阿然,一听就是两姐妹。
阿喃、阿然。发音好像啊,这样你们怎么分得清叫谁。
没关系,反而能提醒我想起我妹啊,我得照顾好她！
阿喃,你应该特别开心吧。
阿然长大后和你越来越像了。
不再需要通过称呼才能说明你们是亲姐妹了。
10
寒假还没彻底结束,成年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工。
问过周淼,知晓汪岱还没有去公司。
我发起邀请,请他和我一起去海边。
因为计划只待一晚,所以我们各自没准备复杂行李。
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海边。
不得不感慨同样属于南方,温度仍然区别很大。
四季如春的城市,好似鲜花永不会凋零一般。
可就是这么一个温暖的地方,带走了她。
虽说天气暖和,可天黑的时间还是提醒大家此时冬季刚过。
五点左右,太阳缓缓落下,准备在地球的另一头升起。
天空倒成了调色盘,形成了渐变粉紫色调。
海平面被余晖照耀,荡漾着橙黄色的波浪。
大二时和室友趁假期去看过另一片海。
理应快入夏的时节,天气也阴晴不定。
路途上时而下蒙蒙细雨,等到海边倒算幸运,雨停了。
和室友兴奋换上拖鞋奔向大海,浪迹拍打我的膝盖。
晕头转向之际,抬起双手保持平衡。
同时仰头望向海平线,尽头看着并不遥远,只是丛丛白云。
与我平时在县城的大桥上眺望河的流向没什么不同。
阴天的海边十分寡淡,没有任何其余色彩,海里还时不时有垃圾漂向我。
我也以为大海没什么稀奇的。
而此时此刻,飞扬的裙摆在替我表达。
我告诉汪岱,方喃最后看到的正是这片天空。
接着我慢慢踏入海里,直到水位漫过我的膝盖,浪花拍打我的大腿。
一时重心不稳,紧跟在我身后的汪岱立马伸手支撑我,扯着我往岸上走。
你在做什么汪岱生气地质问道。
说说你眼中的她吧,我想听。
方喃有个十分抢眼的书包,是亮黄色的。
拉链上还挂着明星吊坠,上学放学路途中荡起的人脸招牌好像在与看见的每个人招手。
她也会勇敢地阻止班级里的不良少年对同学开侮辱性的玩笑。
阿然,那只是学生时代最简单纯粹的情感,算不上多喜欢,我只是会为她感到遗憾。
我向他摇摇头。
你不必为了肯定对我的感情去否定之前的经历。
她就是给你的学生时代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我觉得很好。
太多的人说我们像了,导致我有些分不清……
汪岱皱出川字纹,视线不曾离开我半分。
我说出这些日子埋在我心底的问题。
你说,我是因为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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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爱吃石榴,还是因为爱吃石榴,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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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我找不到答案。
汪岱也给不了我答案。
深夜,我透过酒店的海景窗户看海。
此时的大海像深渊,永不停歇朝着岸边拍打的海浪似乎离我脚下的酒店慢慢逼近,妄想拽着我,拖进海底。
我改签机票,下楼退房,直接回学校。
落地下了飞机,久违地看到了秋冬季少见的日出。
手机信号恢复,汪岱的消息终于传达过来。
我爱的是一直以来与我在网络上熟络,现实生活中不停见面,耗费了一年时间去了解认识的你。
世界上拥有相似点的人很多,两个完全陌生的人都有概率成为灵魂伴侣。
在一起相处的人更加会互相影响,我的某一部分成为了你,你的某一部分也成为了我。
所以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
是的,我只是我。
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人,组成了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