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恨逐槐烟销旧梦 > 第一章

我是公主赵槐夏,生于帝王家,自幼尊贵,却在那春日宴上,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日,宫中大摆春日宴,繁花似锦,宾客如云,我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百无聊赖。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身姿挺拔,走进殿中时,仿佛连春光都黯淡了几分。
我问身旁的侍女,那是谁,侍女轻声回我,是新晋的翰林院编修江槐。
他行至殿下,跪地行礼,声音清朗,如珠落玉盘,我盯着他的背影,心跳莫名加快。
宴会上,歌舞升平,美酒佳肴不断,我却无心欣赏,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他与旁人交谈,眉眼含笑,气质温润,我从未见过如此让我心动之人。
宴罢,我借口要去御花园散步,希望能与他偶遇,没想到真的在那牡丹亭旁见到了他。
他正独自赏着花,我走上前去,他转身见是我,忙跪地行礼。
我让他起身,问他这花可美,他答,花美,却不及公主殿下万一。
我心中欢喜,与他聊了起来,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竟发现他如此博学多才,与我志趣相投。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我竟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直到侍女来唤我,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宫中,我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那温柔的眼神,那动听的声音,挥之不去。
此后,我常常找借口召他入宫,说是讨教学问,实则是想多见他几面。
他每次都恭敬有加,耐心地与我讲解,可我却能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纱。
一日,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可对我有别样的心思,他却沉默了,良久才说,他已娶妻,妻子名唤柳眉,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我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原来他已有妻室,可我却已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我强装镇定,说只是玩笑话,让他不必放在心上,可等他走后,我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依旧找他入宫,可心中却多了几分苦涩,看着他,却不能拥有。
我开始关注他的妻子柳眉,听闻她是书香门第之女,温柔贤淑,与他琴瑟和鸣。
我嫉妒柳眉,嫉妒她能与他相伴相守,可我身为公主,却不能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所爱。
我曾想过,若是我不是公主,是不是就能像寻常女子一样,大胆地去爱一个人。
但我知道,这只是妄想,我的身份注定了我的命运,我只能将这份爱深埋心底。
可感情这种事,越是压抑,便越是汹涌,我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
一次,他入宫时,神色有些憔悴,我忙问他怎么了,他说柳眉生病了,他忧心不已。
我心中一阵刺痛,可还是强忍着说,希望柳眉早日康复,还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他谢过我,眼神中却满是对柳眉的牵挂,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他。
我开始幻想,若是有一天,他能爱上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
但我也明白,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妻子柳眉。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他的感情愈发浓烈,而他,依旧对我保持着应有的君臣之礼。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无奈和悲哀,我堂堂公主,却连一份简单的爱情都求不得。
那一日,我在宫中望着漫天的烟花,突然觉得,这繁华的宫廷,竟如此寂寞。
而他,就像那遥不可及的星辰,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却无法触碰。
那日,我心血来潮,想去宫外的画舫赏景。
我带着贴身侍女,悄悄出了宫,来到那热闹的画舫码头。
刚踏上画舫,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从另一艘画舫传来。
我好奇地望去,竟看到江槐和柳眉在那艘画舫上。
江槐一身月白长衫,依旧温润如玉,而柳眉身着淡粉罗裙,依偎在他身旁。
柳眉笑着不知说了什么,江槐也跟着笑起来,眼神里满是宠溺。
他们一同看着江面上的景色,偶尔低声交谈,模样甚是亲密。
江槐拿起桌上的点心,喂到柳眉嘴边,柳眉微微泛红着脸,轻轻咬了一口。
我站在原地,脚步像是被钉住了,无法挪动分毫。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嵌入手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侍女在一旁轻声唤我,我却仿佛听不见。
江槐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忙起身,拉着柳眉向我行礼,我强忍着泪水,说只是偶然路过。
柳眉也怯生生地看着我,福了福身子,声音轻柔地说见过公主殿下。
我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心中一阵抽痛,可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继续。
转身走进画舫内舱,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坐在舱内,听着外面江槐和柳眉的动静,他们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欢笑。
我靠在窗边,望着江水,只觉得满心的悲凉。
原来,他们的恩爱是如此真切,而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我想起平日里江淮对我的疏离,那是因为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柳眉。
我后悔自己为何要来这里,亲眼撞见这让我心痛的一幕。
可我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总是忍不住透过窗户,偷偷看他们。
江槐为柳眉披上一件披风,眼神里满是关切,柳眉靠在他肩头,一脸幸福。
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放下,可感情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直到画舫靠岸,我才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江槐和柳眉还在那艘画舫上。
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脚步踉跄,仿佛失了魂。
回到宫中,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江槐和柳眉恩爱的画面。
泪水不停地流,打湿了枕头,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爱,注定要在痛苦中沉沦。
自那次撞见江槐与柳眉后,我满心悲戚,却仍无法抑制对他的思念。
一日,宫中举办诗会,我特意命人邀请了江槐。
诗会开始,众人纷纷吟诗作对,我却无心参与,目光始终落在江槐身上。
他起身吟诵自己新作的诗,才情斐然,赢得满堂喝彩,我也不禁为他欢喜。
诗会间隙,我寻了个借口,单独将他唤至御花园的回廊。
回廊下,微风拂过,花香四溢,我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问他那首诗的灵感来源,他微微一愣,而后目光柔和地与我说起创作时的心境。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中竟多了几分别样的温柔,我的心也跟着一颤。
我下意识地靠近他一些,他没有躲开,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我伸手轻轻整理他肩头飘落的花瓣,他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阻止。
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肩头,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看着我,眼神幽深,轻声说:公主殿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抬头与他对视,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突然,他别过脸去,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心中有些失落,却还是强装镇定,笑着说只是看他肩头有花瓣。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原来是诗会的众人寻了过来,我们赶忙恢复了君臣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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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结束后,我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与他的种种,满心都是甜蜜。
此后,我找各种理由与他见面,有时是讨教诗词,有时是询问书画。
每次见面,我们之间的气氛都愈发暧昧,眼神交汇时,总有一丝火花闪过。
一次,我在宫中设宴,只邀请了他一人。
席间,我为他斟酒,他的手触碰到我的手,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也似有些慌乱,连忙收回手,却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洒在了他的衣襟上。
我忙起身,拿起手帕为他擦拭,他的脸微微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正落在我脸上,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柳眉派人来寻江槐。
他听到消息,神色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匆忙向我告辞。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失落,可又隐隐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又一日,我在宫中的藏书阁翻阅书籍,恰好他也来了。
藏书阁中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我们在书架间相遇,他的身子离我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他伸手拿书架上的书,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了我的手臂,我的心又是一阵慌乱。
我们同时看向对方,眼中都有一丝羞涩和慌乱,而后又都别过脸去。
我拿起一本书,假装翻看,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他就在身边。
他站在我身旁,也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雷,我吓得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公主殿下莫怕。
我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靠近他。
就在这时,藏书阁的门被推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我们连忙分开。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之间的这种暧昧愈发明显,却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一次,我随众人去郊外踏青,他也在其中。
踏青途中,我不小心崴了脚,他急忙上前扶住我,眼神中满是关切。
他扶着我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蹲下身为我查看脚踝。
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脚,动作轻柔,我的脸瞬间红透了。
他抬头看我,说:公主殿下,稍有些肿,需好生休息。
我点点头,不敢与他对视,心中却满是甜蜜。
这时,柳眉走了过来,看到他扶着我的脚,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江槐忙起身,解释说我崴了脚,柳眉勉强笑了笑,说多谢公主殿下让江槐陪伴。
我看着他们两人,心中有些酸涩,可又忍不住期待着江槐能多关注我一些。
回到宫中,我躺在床上,想着与江槐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柳眉有孕的消息传来,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前来禀报的侍女,面上强装镇定,心中却翻江倒海。
那之后,我看着江槐因柳眉怀孕而满心欢喜的模样,嫉妒如野草般疯长。
我开始谋划,想要在他们之间制造嫌隙。
一日,我命人偷偷将柳眉的贴身丫鬟引到偏僻处,威逼利诱。
我让那丫鬟在柳眉的吃食里偷偷加入一些能让人精神恍惚的草药,却不会伤及胎儿。
丫鬟起初害怕,可在我许以重利后,终究是答应了。
几日后,柳眉开始变得精神恍惚,时常胡言乱语。
江槐担忧不已,四处寻医问诊,却始终查不出病因。
趁着这个机会,我让人在江槐耳边悄悄传言,说柳眉这般模样许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又过了几日,我故意在柳眉面前提及江槐曾与我独处时的暧昧细节。
柳眉听后,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愤怒,待江槐归来,便质问于他。
江槐一头雾水,矢口否认,可柳眉却因精神恍惚,愈发坚信不疑。
两人为此争吵起来,我在暗处看着,心中竟有一丝快意。
此后,我时常派人在柳眉耳边说些江槐与我的风言风语。
柳眉对江槐的怀疑越来越深,而江槐面对柳眉的无端指责,也渐渐失去耐心。
一日,柳眉在庭院中摔倒,虽未伤及胎儿,却让江槐心疼不已。
柳眉哭着说是我害她,江槐虽未全信,却也对我有了几分不满。
我装作无辜的样子,在江槐面前落泪,说自己绝无此意。
可江槐的眼神却已不再如从前那般温和,我的心有些刺痛,却仍未停下计划。
我让人在柳眉的房中放了一封伪造的情书,署名是江槐的旧友。
柳眉发现后,彻底爆发,与江槐大吵一架,江槐百口莫辩。
看着他们夫妻失和,我心中五味杂陈,可嫉妒已经蒙蔽了我的心。
我继续在其中搅弄风云,让柳眉对江槐的猜忌日甚一日。
江槐被这些事搅得心烦意乱,看向柳眉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厌烦。
而我,在他们的嫌隙越来越深时,又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去安慰江槐。
我听他倾诉心中的烦恼,轻声细语地开解他,他看着我的眼神,又渐渐有了温度。
柳眉的身子愈发虚弱,可她却还沉浸在对江槐的怀疑中。
江槐对她也越来越冷漠,常常借口公务繁忙,不愿回家。
我看着这一切的发展,心中有了一丝满足,可同时也有些害怕。
我害怕江槐有一天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可我却停不下来。
我享受着江槐在烦恼时对我的依赖,我想要他彻底属于我。
柳眉的孕期就在这无尽的争吵与猜忌中度过,她的眼神越来越空洞。
而江槐,也在这家庭的纷争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我看着他们,心中竟没有了最初预想的快感,反而有了一丝愧疚。
可嫉妒和欲望已经占据了我的心,我只能继续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
终于,柳眉临盆的日子到了,可生产过程却异常艰难。
柳眉难产之际,我买通产婆,让她在接生时故意拖延。
孩子落地后,产婆惊叫着说,婴孩面色青紫,怕是养不活。
江槐冲进产房时,柳眉虚弱地抓着他的衣角,我却在一旁暗示医婆摇头叹息。
当夜,我派人散布谣言,说柳眉克子,是不祥之人。
三日后,江槐一脸疲惫地宣布,将柳眉和孩子送往城外庄子静养。
柳眉被抬上马车时,眼神空洞地望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我装作担忧的模样,叮嘱江槐莫要苛待发妻,他却只是木然地点头。
此后,我频繁邀江槐入宫,以宽慰他为名,实则步步靠近。
一次酒醉,他将我误认成柳眉,我却顺势抱住他,任他在我肩头落泪。
从那之后,他看我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不再只是恭敬疏离。
我故意在他面前示弱,说自己从未体会过被人珍视的滋味。
他开始主动关心我,为我寻来江南的新鲜玩意儿,陪我在御花园散步。
那日,我在亭中作画,他站在身后指点,呼吸扫过我的脖颈。
我手一抖,画笔在宣纸上晕开墨渍,他却笑着说,这墨痕倒像朵花。
春去秋来,江槐来得愈发频繁,甚至会在深夜入宫与我秉烛长谈。
当他第一次主动牵起我的手时,我心中五味杂陈,却还是紧紧回握。
半月后,我干呕不止,太医诊脉时贺喜声惊得满殿寂静。
江槐呆立当场,而后突然跪地谢恩,说定当护我母子周全。
我抚着尚平坦的小腹,想起柳眉在马车上的冷笑,后背突然泛起寒意。
可当江槐将我揽入怀中,温柔地说:辛苦你了时,那丝不安又被甜蜜淹没。
我靠在他肩头,想着只要生下孩子,就能永远将他留在身边。
柳眉归来那日,京城下着细雨。
她抱着孩子站在宫门外,清瘦的面容上带着憔悴,眼神却依旧清亮。
江槐听闻消息,发了疯似的冲出去,我站在长廊远远望着,见他颤抖着接过孩子,紧紧将柳眉拥入怀中。
当晚,江槐宿在了柳眉的院子里,我攥着绣到一半的襁褓,指甲刺破了绸缎。
原来,柳眉早察觉了我的阴谋,在庄子上暗中收集证据,又托人联系了她在朝中为官的兄长。
她兄长一纸奏折递到父皇面前,状告我恃宠而骄,陷害命妇。
父皇勃然大怒,要治我罪,是江槐长跪宫门外,为我求情。
可自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里,只剩疏离和防备。
我腆着脸去找他,他总以公务繁忙推脱,好不容易见了面,也是三言两语便要告辞
有一次,我在宫宴上遇见休息间隙他和柳眉散步,柳眉依偎在他肩头,孩子在他怀中咿呀学语。
我喊他,他只是淡淡行了个礼,说还有要事,便带着妻儿离去。
我的孩子在腹中不安地动着,我却觉得满心寒凉。
我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柳眉在庄子上,每日都给江槐写信,字字句句皆是思念与委屈。
而我,除了用权势强留他,从未真正走进他心里。
我试图挽回,挺着大肚子去给他送亲手做的点心,却看见柳眉正给他整理衣襟,他眉眼间的笑意,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
公主请回吧。他说这话时,甚至不愿与我对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宫中,腹痛如绞,太医说我动了胎气。
可我躺在榻上,想着的却是江槐看柳眉的眼神,原来,我费尽心机,终究是输了。
从那以后,江槐几乎不再来见我,偶尔送来些补品,也是让下人转交。
父皇咳血那日,我正在椒房殿抚摸隆起的小腹。
太医们进进出出,宫人们面色惶惶。
三日后,边塞急报与宫变同时爆发。
大哥在夺嫡中饮下毒酒,二哥的军队在城外哗变,三哥死在叛军乱刀之下。
我挺着九个月身孕,被贴身侍女扶上龙椅时,满朝文武皆在血泊中颤抖。
江槐手持兵符,率禁军平叛归来那日,我正抱着早产的女儿,听着太监宣读遗诏。
朕诸子皆殇,皇女槐夏……承继大统……
柳眉的兄长在阶下高呼牝鸡司晨,被我当场赐死。
江槐抬头看我时,我已褪去华服,换上玄色龙袍。
从今日起,你我再无私情。我把玩着传国玉玺,江大人若想保柳氏满门,就好好做朕的肱骨之臣。
他跪地叩首时,额角磕出血痕。
柳眉被软禁在后院那日,发了疯似的大笑。
赵槐夏,你以为当了女帝就能得偿所愿
她拍打着门,你抢得了江山,抢不走人心!
江槐递上的折子在案头堆积如山,每道奏折末尾,都缀着他力保柳氏的谏言。
我批红时笔尖顿了顿,终究没下那道赐死的旨意。
登基大典那日,我抱着女儿接受百官朝拜。
北方大旱,我执意要亲自前往灾区。
江槐连夜入宫谏阻,在乾清宫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涉险他的声音带着沙哑,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
我看着他,想起多年前那个春日宴上,那个让我心动的温润书生。
江爱卿,陪朕走一趟吧。我伸手想扶他,却又在半空顿住。
他愣了一瞬,随即点头,起身时身形微晃。
一路上,他亲自为我驾车,讲述各地灾情,目光偶尔扫过我怀中熟睡的女儿。
在一处破庙避雨时,他脱下官袍为我遮挡漏雨的屋檐,自己却被淋得湿透。
为何对朕如此尽心我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眉眼。
他没有回答,唯留一个背影给我。
回程途中,女儿突发高热,江槐彻夜守在马车外,亲自煎药试温。
叫你一声江郎,可好
我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看向车帘外的身影。
他掀帘而入,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与惊喜。
那日之后,他开始频繁出入后宫,陪我批阅奏折到深夜。
一个月圆之夜,他带着我骑马出城,来到一处开满野菊的山坡。
当年与柳眉在画舫,我就看见你了。他突然说,你望着我们的眼神,让我心疼。
我靠在他肩头,月光洒在身上,温暖又安心。
回宫后,我主动提出将柳眉接回,她却摇头:她已经带着孩子远走了,临走前托人给我带了句话。
什么话
她说,谢谢你放过她。
江槐将我紧紧拥入怀中,这一刻,所有的爱恨纠葛都化作绕指柔。
此后,他会在早朝后为我送来亲手做的点心,会在深夜为我披上一件披风。
我批阅奏折时,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看书,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目光温柔。
我们会带着女儿在御花园放风筝,会在冬日里围炉煮酒。
有一次,女儿突然问:爹爹,你为什么现在才喜欢母皇
江槐笑着看我:因为爹爹花了太长时间,才看清自己的心。
我靠在他肩头,心中满是幸福。
原来兜兜转转,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江槐率着铁甲军踏破宫门时,我正抱着女儿在御花园折梅。
陛下该退位了。他身披玄甲,长剑滴血,身后是喊杀震天的叛军。
女儿吓得放声大哭,我抱紧怀中的孩子,看着这个曾为我彻夜煎药的男人。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寒风中发颤。
因为你终究是个女人。
他眼神冰冷,天下人容不得女帝,柳家余党更不会罢休。
我这才明白,柳眉兄长的死,始终是他心中的刺。
宫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我被押往冷宫时,看见柳眉端坐在凤辇上,衣饰华贵,一如当年初见。
陛下,别来无恙。
她冲我微笑,旁边是她与江槐的孩子。
三日后,新皇登基大典。
我仿佛能透过冷宫的小窗,望见柳眉头顶凤冠,在万人朝拜中被册立为后。
江槐牵着她的手,眼中的深情与当年无异。
我抚摸着女儿冻红的小脸,想起他曾说过的情话,只觉得讽刺至极。
母皇,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女儿天真的问话,让我喉间泛起腥甜。
冷宫里的夜格外漫长,我听见远处传来丝竹之声,那是新帝为皇后举办的夜宴。
铁链磨破脚踝,女儿的哭声在深夜里愈发微弱。
江槐下令,若我不交出传国玉玺,便让我们母女自生自灭。
柳眉来探望那日,她命人掰开我女儿的嘴,将毒药缓缓灌入,陛下不是最爱这孩子吗交出玉玺,我留她全尸。
我疯了似的撞向侍卫,却被铁链勒得几乎窒息。眼睁睁看着女儿的小脸逐渐青紫,直到最后一声呜咽消散在寒风里。
江槐高坐在龙椅上,柳眉依偎在他身侧,怀中抱着他们的嫡子。
求你……放过她……我匍匐在地,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柳眉轻笑一声,命人将尚有余温的尸体扔在我面前。
江槐只是垂眸把玩着玉玺,仿佛从未认识我。
他们将我关入天牢,每日施以酷刑。烙铁烫在背上时,我总会想起他曾为我披上的那件披风;
鞭子抽在身上时,耳边恍惚响起他说过的情话。
有次昏迷醒来,竟看见江槐独自一人站在牢门前。
我挣扎着爬过去,铁镣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江郎……你告诉我,那些日子……究竟有没有半分真心
他沉默许久,月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最终只抛下一句,你太天真了,转身离去时。
血从七窍渗出时,我听见柳眉的笑声远远传来。
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刑具,而是他曾给过的温柔。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写下他的名字。
狱卒发现时,我的手指已经僵硬,而那个槐字,被血浸透。
初见公主那日,春日宴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坐在主位上,眼神炽热得像把火,烧得我低头不敢直视。我不过一介翰林院编修,家中已有糟糠之妻,哪敢肖想天家贵女的垂青。
柳眉是我发妻,温柔贤淑,我们虽不富裕,却琴瑟和鸣。
可公主总是以讨教学问为由召我入宫,她望着我的眼神,让我既惶恐又愧疚。
我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越矩,却在她整理我肩头花瓣时,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画舫上撞见公主那刻,我心跳都停了。柳眉依偎在我身旁,而公主望着我们的眼神,满是破碎的光。
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我早已心有所属。
后来柳眉怀孕,她却变得愈发奇怪。柳眉精神恍惚、莫名摔倒,还有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情书,让我们夫妻失和。
我心烦意乱时,公主又化身解语花,可每次在她身边,我总觉得不安,像是踩在薄冰之上。
直到柳眉被送往庄子,我才从她的信里得知真相。原来那些阴谋都是公主所为,可当我质问她时,她却红着眼说只是太爱我。
那一刻,我竟有了一丝动摇,这种动摇让我害怕,也让我更加厌恶自己。
公主登上皇位那日,我看着她身着龙袍的模样,心中复杂难言。她让我做她的肱骨之臣,可我忘不了柳眉在庄子上受的苦,忘不了她兄长因公主而死。
我开始谋划造反,每一步都精心算计。可当我率军队踏破宫门,看到她抱着女儿惊恐的样子,心又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柳眉,为了复仇,可为何面对她的质问,我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柳眉被封为皇后那日,我看着凤冠霞帔的她,却总想起公主靠在我肩头的模样。
天牢里,她问我有没有真心爱过她,我不敢回答,因为我自己都分不清,那些曾有过的悸动,究竟是出于怜悯,还是真的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