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脂粉与霉味混合的古怪气息。我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柜找手机,却只摸到一盏冰冷的油灯。
苏妈妈,您醒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苏妈妈我明明是个二十八岁的金融分析师,昨天还在通宵做季度报表,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妈妈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她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涂着廉价的胭脂,眼神里透着畏惧。
您要的热水...账房先生说,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来收房子了...小姑娘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强作镇定地接过铜盆,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约莫三十岁左右,眼角已有细纹,但五官端正,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你先出去吧。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等门关上,我立刻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卧室,家具陈旧,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仕女图。角落里有个梳妆台,上面摆着几盒劣质胭脂和一把木梳。
我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梦。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我,苏晴,曾是扬州一家青楼的红牌,攒够钱后赎身,辗转来到京城买下这家濒临倒闭的怡红院。花光了积蓄,却因经营不善负债累累...
穿越了还穿成了青楼老鸨我喃喃自语,差点笑出声来。作为一个看过无数穿越小说的现代人,这剧情也太老套了。
但现实摆在眼前,我必须尽快适应。作为金融分析师,我最擅长的就是风险评估和资源配置。眼下这家怡红院就是我的创业项目,而我要做的就是让它起死回生。
我迅速穿好衣服——一件暗红色的粗布襦裙,推门而出。
怡红院比我想象中还要破败。二层小楼围着一个天井,栏杆上的红漆剥落大半。六七个姑娘懒散地坐在廊下,有的嗑瓜子,有的打哈欠,见我出来,纷纷站起来行礼。
苏妈妈...
我扫视一圈,心沉到谷底。这些姑娘姿色平平,打扮俗艳,神情麻木,毫无吸引力可言。
把所有人都叫到前厅,我要开会。我沉声说。
半个时辰后,我总算摸清了家底:怡红院共有八位姑娘,两位乐师,一个厨娘,一个账房,还有三个打杂的龟奴。欠着布料行、米行和放贷人共计三百两银子,如果三天内还不上,房子就要被收走。
把账本拿来。我对账房说。
翻看完账本,我眉头紧锁。前任老板经营毫无章法,收入支出混乱不堪,姑娘们接客的价格低得可怜,还经常被赖账。
从现在起,怡红院要改革。我合上账本,环视众人,首先,停业三天。
众人哗然。
停业那我们吃什么
那些债主怎么办
我抬手示意安静:我会解决债务问题。这三天,我们要重新装修、培训、制定新的经营策略。
我让账房把仅剩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亲自去采购。买了白纱、灯笼、油漆,又扯了几匹素雅的布料。回来后指挥龟奴们重新粉刷门窗,挂上白纱灯笼,撤掉那些艳俗的红绸子。
姑娘们被我分成两组:一组学习基本礼仪,一组跟着我设计新服装。我把现代旗袍的元素融入古代服饰,设计出几款既能展现身材又不失端庄的裙装。
这...这也太暴露了...看着设计图,姑娘们羞红了脸。
这叫若隐若现。我笑道,男人就吃这套。
第三天傍晚,焕然一新的怡红院让我稍稍有了信心。素雅的装潢配上柔和的灯光,墙上挂着名家诗画复制品(我亲手临摹的),整体氛围从低俗妓院变成了高端会所。
苏妈妈,有位客人非要进来...龟奴慌张地跑来报告。
我皱眉:不是说停业整顿吗
小的说了,可那位公子硬要见老板,看样子来头不小...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向前厅。
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背着手欣赏我挂在墙上的《春江花月夜》摹本。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腰间一块羊脂玉佩显示着不凡的身份。
这位公子,敝店正在整顿,暂不接客。我福了福身。
男子微微一笑:听闻怡红院换了新主,特来一探究竟。在下赵明轩。
我心头一跳。赵这个姓氏在京中非比寻常,当朝礼部侍郎就姓赵。
原来是赵公子。我笑容不改,不知公子想看什么店中姑娘们正在学习新曲,尚未准备妥当。
赵明轩环视四周,目光在新装修的细节上停留:有趣。京城青楼无不以华丽奢靡招徕客人,苏妈妈却反其道而行之。
华丽易生视觉疲劳,素雅方能历久弥新。我答道,怡红院要做的是长久生意,而非一夕之欢。
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苏妈妈高见。不知明日可否有幸成为贵店重新开张的第一位客人
荣幸之至。我微笑颔首。
送走赵明轩,我立刻召集姑娘们紧急培训。这位赵公子显然是条大鱼,必须抓住。
记住,男人最想要的是得不到的东西。我教导她们,要欲拒还迎,要知书达理,要让他们觉得你们不只是妓女,而是红颜知己。
我又连夜赶制了几套改良版汉服,领口稍低,束腰设计,下摆开衩,既符合古代审美,又能展现女性曲线美。
这是什么姑娘们好奇地摸着新做的丝袜。
这叫'罗袜',专门衬托你们的美腿。我用薄纱和丝线缝制的简易版丝袜虽然比不上现代的,但在灯光下已经足够诱人。
第二天傍晚,怡红院重新开张。没有喧闹的锣鼓,没有艳俗的招揽,只在门口挂了一盏素雅的灯笼,上书怡红二字。
赵明轩如约而至,还带了两位朋友。我将他们引入雅间,亲自作陪。
怡红院今日推出'知音'套餐。我微笑着介绍,公子们可与姑娘们品茶论诗,听曲赏舞,谈天说地,不涉风月。
赵明轩挑眉:只谈风雅,不论云雨这倒新鲜。
我拍拍手,三位训练过的姑娘款款而入。她们穿着我设计的新式裙装,步履轻盈,举止端庄,与寻常青楼女子截然不同。
那晚,怡红院的收入是以往的三倍。赵明轩和他的朋友没有留宿,却给了丰厚的赏钱。更重要的是,他们承诺会再来。
打烊后,姑娘们兴奋地围着我:苏妈妈,赵公子说我的诗评得好!
那位李公子约我明日去游湖呢!
我笑着点头,心中已有更大计划。在这个世界,我要用现代商业思维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娱乐帝国。而这位赵公子,或许就是通往上层社会的敲门砖。
第2章
新风吹旧院
抬头,挺胸,收腹!我拍着手,声音在怡红院的后院回荡,走路时想象头顶有一本书,不能让它掉下来。
六个姑娘排成一列,战战兢兢地练习着现代仪态。春桃——那个给我端水的丫头——走得最好,腰肢轻摆却不显轻浮,步伐轻盈又不失稳重。
苏妈妈,咱们学这些做什么呀红菱撅着嘴,她是怡红院的老人了,约莫二十三四岁,在这个行当里已经算高龄。客人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吗
我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红菱,你知道醉仙楼为什么一壶酒能卖十两银子,而街边小摊只能卖十个铜板吗
红菱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因为醉仙楼卖的不只是酒,还有体面、身份和排场。我放下茶盏,怡红院要做的,就是让客人觉得在这里花钱,买的是风雅,是知音,而不仅仅是肉体。
姑娘们面面相觑,显然没完全听懂。
简单说,我换了个说法,我们要让客人花更多的钱,还觉得自己赚了。
这下她们都笑了。
今天下午学习基本茶道,晚上练习新曲子。我宣布道,明天开始,怡红院实行新的收费制度。
账房老周凑过来,小声问:苏妈妈,您说的新制度是......
我拿出一张连夜设计的价目表:以后我们分三个档次:一楼大厅,普通陪侍,一两银子一个时辰;二楼雅间,诗词歌舞,五两银子一个时辰;三楼贵宾室,全套服务,十两银子起。
老周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现在的五倍价钱啊!
还有这个。我又拿出一张纸,会员制。一次性充值一百两银子成为银卡会员,享受九折;五百两金卡会员,八折;一千两钻石会员,七折并享有预约优先权。
老周的手开始发抖:京中最贵的百花楼,也不过二两银子一个时辰......
百花楼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式。我自信地说,对了,把赵明轩公子昨晚的消费记在特别账上,他下次来,直接请到三楼贵宾室。
正说着,前院传来一阵喧哗。我快步走去,看见龟奴阿福正拦着一个锦衣男子。
苏老板!那人看见我,高声叫道,听说你这儿涨价了五两银子一个时辰你当自己是仙女下凡啊
我认出了他——城东绸缎庄的少东家刘茂才,怡红院的常客,以前总爱占便宜,常常赊账。
刘公子。我微微欠身,怡红院确实调整了价格,但服务质量也提升了。您不妨体验一下再做评价。
体验刘茂才冷笑,就凭这几个歪瓜裂枣他指着闻声赶来的姑娘们。
我注意到春桃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刘公子,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怡红院现在实行预付费制度。如果您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可以不来。但以前的欠账,请您今天结清。我伸出手,一共十二两八钱银子。
刘茂才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当然知道。我微笑,刘大掌柜最重信誉,若知道儿子在外面欠债不还......
给你就是!刘茂才从钱袋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摔在桌上,够了吧以后请我都不来!
我示意老周点收,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刘公子慢走。
刘茂才气呼呼地走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姑娘们都看着我,眼神复杂。
记住,我打破沉默,我们提供的是高端服务,不需要低端客户。像刘茂才这样的客人,再多也不如一个赵明轩有价值。
老周清点完银子,惊喜道:苏妈妈,正好十二两八钱!
我点点头: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怡红院的客人确实少了,但单个消费额却大幅提高。我亲自培训姑娘们茶艺、棋艺和简单诗词,至少要学会接得上话头。
春桃进步最快,她识得几个字,记性也好。我把李清照、柳永的词教给她,让她在适当的时候吟诵几句,效果出奇地好。
苏妈妈,您怎么会这么多诗词春桃好奇地问。
小时候家里请过先生。我搪塞过去,心想总不能说这是大学必修课吧。
第五天傍晚,我正在后院教姑娘们制作简易面膜——用鸡蛋清和蜂蜜调制的,阿福匆匆跑来:苏妈妈,赵公子来了!还带了两位朋友!
我立刻放下碗勺:春桃、红菱,换上新做的裙子,跟我来接待贵客。
赵明轩一行三人被安排在临湖的贵宾室。这间房是怡红院位置最好的,推开窗就能看到后院的小湖——其实不过是个大点的池塘,但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很难得了。
赵公子光临,蓬荜生辉。我福身行礼,春桃和红菱也跟着行礼。
赵明轩今天穿着一袭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枚精致的金印,一看就知非凡品。他身旁两位朋友也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苏老板,听说怡红院焕然一新,特地带朋友来见识见识。赵明轩笑道,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李墨白,翰林院编修;这位是王世荣,太医院院判之子。
我心中一惊,这两位可都是官宦子弟,特别是那位李编修,年纪轻轻就入翰林,前途不可限量。
久仰二位大名。我再次行礼,然后示意春桃和红菱上前奉茶。
两位姑娘穿着我设计的改良襦裙——收腰设计,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裙摆比传统款式短了寸许,行走时隐约可见绣花鞋尖。最绝的是那若隐若现的罗袜,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墨白的眼睛立刻直了,连道貌岸然的王公子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趣。赵明轩挑眉,这服饰似乎不是当下流行的款式
回公子,这是奴家根据古画复原的款式。我信口胡诌,《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载,杨贵妃曾着'罗袜'起舞,引得玄宗赞叹不已。
李墨白来了兴趣:苏老板竟读过《开元天宝遗事》
略知一二。我谦虚道,然后转移话题,今日三位光临,不如尝尝怡红院新推出的'知音宴'
知音宴王世荣好奇地问。
正是。我拍拍手,阿福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盘进来,上面放着三块雕花木牌,这是怡红院的会员牌,凭此牌可享专属服务。今日三位初次体验,可免费获赠银卡会员资格。
赵明轩拿起木牌把玩:有意思。这会员制有何特别之处
我早有准备:会员分三等:银卡、金卡、钻石卡。不同等级享受不同折扣和特权。比如银卡会员可预约雅间,金卡可带朋友免费品茶,钻石卡则有专属姑娘服务。
这倒新鲜。李墨白笑道,青楼也学钱庄发牌子了。
不仅如此。我继续介绍,会员还可参加怡红院举办的诗词会、琴艺比赛等活动。每月初一会邀请名家讲座,仅对会员开放。
赵明轩眼中闪过赞赏:苏老板经营有道啊。
我谦虚地笑笑,然后亲自为他们表演茶道——大学时选修的茶艺课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春桃则在一旁抚琴,弹的是我教她的《春江花月夜》简易版。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李墨白诗兴大发,即兴作了一首七律。我悄悄示意红菱上前,为他斟酒时不小心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妙!妙啊!李墨白盯着红菱,眼睛发亮,红菱姑娘可有表字
红菱一愣,看向我。在古代,只有大家闺秀才有表字,妓女哪来的表字
我灵机一动:红菱小字'绛珠',取'绛唇珠袖'之意。
绛珠!好一个绛珠!李墨白拍案叫绝,来,为绛珠姑娘干一杯!
那晚,三位公子消费了五十两银子,临走前还各充了一百两成为银卡会员。李墨白更是约好三日后带朋友来参加诗词会。
送走客人,我长舒一口气。春桃兴奋地跑过来:苏妈妈!李公子约我后天去游湖呢!
去吧,记得穿新做的那件淡绿色裙子。我笑道,收费十两银子,记在账上。
老周乐得合不拢嘴:苏妈妈,咱们这几天的收入抵得上过去一个月的!
我正要说话,忽然瞥见院墙外有人影一闪而过。
阿福,我低声吩咐,这几天注意着点,我怀疑有人盯上我们了。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后院教姑娘们做简易体操——为了改善她们的体态,阿福慌慌张张跑来:苏妈妈,不好了!百花楼的钱妈妈带人在门口闹事呢!
百花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青楼,据说背后有朝中大佬撑腰。我整理了一下衣衫,镇定地走向前院。
门口站着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穿着华丽的锦缎衣裙,头上插满金钗,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这位就是钱妈妈吧我微笑着行礼,久仰大名。
钱妈妈上下打量我,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过气的窑姐儿。听说你在我的地盘上搞什么'会员制'
我保持微笑:钱妈妈言重了。怡红院小本经营,哪敢与百花楼争锋不过是做些差异化服务罢了。
差异化钱妈妈显然没听懂这个词,但知道不是好话,少给我耍花样!我警告你,京城青楼有京城的规矩,不是你一个外来的能破坏的!
钱妈妈有何指教我不卑不亢地问。
两条路。钱妈妈竖起两根胖手指,一,加入青楼行会,按规矩定价;二,关门大吉。
我正想回应,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街角传来:好热闹啊。
众人回头,只见赵明轩摇着折扇,悠然走来。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钱妈妈脸色一变,立刻堆起笑脸:哟,赵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赵明轩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苏老板,今日特来品尝你说的'明前龙井'。
我立刻会意:赵公子里面请。春桃,备茶!
钱妈妈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赵明轩这才仿佛刚看见她似的:钱妈妈有事
没、没事......钱妈妈强笑道,老身就是来认识认识新邻居。
那正好。赵明轩笑道,苏老板的怡红院颇有新意,钱妈妈不妨多来走动走动,取取经。
钱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讪讪地带着人走了。
我把赵明轩引入内室,亲自奉茶:多谢赵公子解围。
赵明轩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过钱婆子背后是户部侍郎高大人,你还是要当心。
我心头一凛:赵公子对京城势力如此了解,想必......
家父赵元礼。赵明轩轻描淡写地说。
我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赵元礼——当朝礼部侍郎,正三品大员!难怪钱妈妈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
失敬了。我重新行礼,不知赵侍郎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赵明轩笑了:苏老板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其实是对你的经营之道很感兴趣。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我们畅谈商业理念。我小心地引入一些现代管理思想,如客户分层、差异化竞争、品牌建设等,听得赵明轩连连点头。
妙!实在是妙!他拍案叫绝,苏老板若是男子,必为商界奇才。
我趁机提出:赵公子,怡红院想举办一场'新式歌舞会',需要一些特别的服装道具。不知公子可否引荐几家靠谱的绸缎庄和裁缝铺
赵明轩爽快地答应了:包在我身上。另外,我认识几个乐师,水平不错,可以介绍给你。
送走赵明轩,我立刻召集姑娘们开会。
半个月后,怡红院将举办首届'新式歌舞会'。我宣布,这将是我们打响名号的关键一战!
姑娘们既兴奋又忐忑。我知道,她们需要更多训练和更好的包装。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晚上查账时,我发现会员制已经带来了近五百两银子的预付款。但这还远远不够。
老周,我吩咐道,明天去钱庄把我们的地契抵押了,再贷五百两出来。
老周大惊:苏妈妈,这太冒险了!
风险与机遇并存。我坚定地说,半个月后,我要让'怡红院'三个字响彻京城!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在后院踱步。月光如水,照在小小的湖面上。来到这个世界才十天,我已经从一个金融分析师变成了青楼老板,还结识了朝廷重臣之子。
赵明轩的出现,无疑是个重大机遇。但我也清楚,与权贵交往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必须尽快站稳脚跟。我喃喃自语,然后,才能考虑更大的发展。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了。我转身回房,心中已有了下一步计划。
第3章
罗袜动京城
再紧一点!我咬着发簪,双手忙着给春桃系背后的丝带。这丫头最近吃胖了,改良版的齐胸襦裙差点裹不住她。
春桃憋得满脸通红:苏妈妈,喘、喘不过气了......
忍忍。我用力一拉,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男人就喜欢这种要断不断的感觉。
铜镜里的春桃像是换了个人——酥胸半露,纤腰一握,裙摆高开衩处若隐若现的丝质罗袜,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这也太羞人了......春桃双手不知道该遮哪里好,脸比身上的胭脂还红。
羞人就对了。我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今晚赵公子带朋友来,你要做的就是羞答答地站在那儿,自然有人一掷千金。
过去十天,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式歌舞会的准备中。抵押地契贷来的五百两银子,一半用来定制服装和首饰,一半用来改造三楼的大厅。
苏妈妈!红菱慌慌张张跑进来,柳家小姐到了,正在前厅等您。
我眼睛一亮:快请!
前厅站着一位素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虽荆钗布裙,却掩不住一身书卷气。她站得笔直,像一株风雪中的青竹。
柳小姐我快步上前。
女子向我福了福身:奴家柳如云,家父柳成荫。
我心头一震。柳成荫是前朝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因得罪权贵被贬,去年病逝。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沦落到要卖身青楼的地步。
柳小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我轻声问。
柳如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知道。家父去世后,债主逼门,唯有此路可走。
我注意到她手中紧攥着一卷诗集,指节都泛白了。
识字
自幼随家父读书,四书五经皆通,尤擅诗词。
我眼前一亮:弹琴呢
略知一二。
太好了!我拍手道,柳小姐,怡红院正缺一位才女坐镇。
柳如云面露诧异:您不让我......
接客我笑了,当然要接,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凑近她耳边,我要你做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柳如云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来:可债主索要三百两......
我替你出。我斩钉截铁地说,但你得签五年契约,这期间收入三七分,我七你三。
柳如云咬了咬唇:成交。
我立刻让老周取来银子,又亲自带柳如云参观她的闺房——特意安排在僻静处,与别的姑娘隔开。
今晚有个重要演出,你先休息,明日开始培训。我递给她一套素雅的衣裙,穿这个,别跟她们一样。
柳如云感激地向我行礼,我摆摆手离开了。转身时,我嘴角忍不住上扬——柳如云这样的才女,正是怡红院转型高端的关键。
傍晚时分,怡红院张灯结彩。我亲自检查每个细节:大厅里换上了新买的红木桌椅;每张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乐师们调试着乐器;姑娘们穿着新做的时装,三三两两站在回廊下,像一幅活过来的仕女图。
苏妈妈,老周小跑过来,额头冒汗,赵公子派人送信,说今晚要带十几位客人来,其中还有......他压低声音,礼部的官员!
我心头一跳:快,把珍藏的龙井拿出来!再派人去买些时令水果!
刚吩咐完,阿福又急匆匆跑来:苏妈妈,百花楼的钱妈妈在门口转悠,还带了两个衙役模样的人!
我皱眉:我去看看。
门口,钱妈妈正和两个穿公服的人指指点点。见我出来,她阴阳怪气地说:哟,苏老板今晚好大的排场啊。
我福了福身:钱妈妈有事
听说你们今晚有什么'歌舞会'钱妈妈眯着眼,按律,青楼聚众需向官府报备,你们可有批文
我心头一紧——这分明是来找茬的。
怡红院只是小范围招待熟客,算不得聚众。我保持着微笑,钱妈妈若感兴趣,不妨也进来坐坐
免了。钱妈妈冷笑,转向那两个衙役,张捕头,您看这......
那捕头板着脸:有人举报你们伤风败俗,我等奉命查看。
我暗叫不好,正思索对策,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三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赵明轩一袭月白色锦袍,翩然下车。
好热闹啊。他摇着折扇,目光扫过钱妈妈和捕头,苏老板,我的客人们都等急了。
钱妈妈脸色大变,拽着捕头袖子就要溜。捕头却恭敬地向赵明轩行礼:赵公子。
赵明轩微微颔首,然后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赵公子里面请,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怡红院,留下钱妈妈在门外咬牙切齿。
贵客陆续到齐,竟有二十多人,三楼大厅座无虚席。我注意到除了赵明轩常带的李墨白、王世荣外,还有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想必就是礼部的官员。
诸位贵客光临,怡红院蓬荜生辉。我站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声音清亮,今晚特奉上'新式歌舞会',望各位尽兴。
乐声响起,春桃领着一队姑娘袅袅上台。她们穿着我设计的时装——改良襦裙配丝袜,在烛光下翩翩起舞。这不是传统青楼的艳舞,而是我根据现代民族舞改编的优雅表演。
台下传来阵阵惊叹。有人小声议论:这服饰......
从未见过......
那袜子是何材质竟如此通透......
我站在角落,仔细观察客人反应。赵明轩面带微笑,不时与身旁的中年人低语;李墨白眼睛都直了,手中的酒杯倾斜了都不自知;几位官员模样的客人则交头接耳,表情复杂。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春桃她们刚退下,红菱又带着另一队姑娘上台,表演的是我教的现代扇子舞。姑娘们手持绢扇,半遮半掩,欲语还休,把台下那些老爷们撩拨得心痒难耐。
中场休息时,侍酒的姑娘们被客人们团团围住,询问服饰的细节。我注意到已经有人开始动手动脚了,赶紧上前解围。
诸位贵客,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节目——'霓裳羽衣曲'。
灯光暗下,一束月光从特意设计的天窗洒落。柳如云一袭白衣,怀抱古琴,款款走上舞台。她未施粉黛,素净如出水芙蓉,与前面浓妆艳抹的姑娘形成鲜明对比。
琴声起,如山涧清泉,沁人心脾。柳如云轻启朱唇,唱起了我教她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全场鸦雀无声。这首苏轼的名作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其意境之深远,词句之精妙,让在座的文人墨客如痴如醉。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片刻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李墨白激动地站起来:此词何人所作意境高远,非寻常人能及!
柳如云按照我事先的交代,轻声道:此乃家师遗作,奴家不过传唱而已。
令师必是高人!李墨白赞叹,可否请教名讳
柳如云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家师已仙逝,名讳不便提及。
这场表演取得了超乎预期的成功。演出结束后,客人们迟迟不愿离去,纷纷询问何时再有这样的演出。赵明轩带来的礼部官员甚至提出要推荐怡红院承办官方的宴乐活动。
苏老板果然不同凡响。送客时,赵明轩特意落在最后,家父同僚刘大人对今晚的表演赞不绝口。
我福身行礼:全赖赵公子提携。
三日后家父寿宴,赵明轩压低声音,不知可否请柳姑娘前去献艺酬金好说。
我心头一喜:荣幸之至。
送走所有客人,我长舒一口气。老周捧着账本,手都在发抖:苏妈妈,今晚收入......八百六十两!还不算会员充值!
姑娘们欢呼雀跃,连一向稳重的柳如云也露出了笑容。
大家辛苦了。我拍拍手,明日每人赏五两银子,现在都去休息吧。
众人散去后,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盘点今晚的收获。歌舞会的成功验证了我的经营理念,赵府的邀约更是打开了上流社会的大门。照这个势头,不出半年,怡红院就能......
苏妈妈!不好了!阿福的尖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官府来人了!说要查封我们!
我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前院灯火通明,十几个衙役举着火把,领头的正是下午那个张捕头,旁边站着满脸得意的钱妈妈。
奉府尹大人令,张捕头展开一卷公文,怡红院伤风败俗,有违礼制,即刻查封!
我强自镇定:大人,我们一向守法经营,何来伤风败俗之说
还敢狡辩钱妈妈跳出来,你们那些淫词艳曲,还有那不知羞耻的服饰......
闭嘴!我厉声喝道,钱妈妈,同行相忌可以理解,但诬陷他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张捕头不耐烦地挥手:来人,贴封条!所有人带走问话!
衙役们一拥而上,姑娘们吓得尖叫连连。老周想阻拦,被一把推倒在地。我扶起老周,脑中飞速思索对策——赵明轩虽有权势,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住手!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赵明轩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
张捕头脸色大变:赵、赵公子......
赵明轩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跳如鼓。赵明轩这才转向张捕头:张捕头好大的官威啊。
张捕头汗如雨下:赵公子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赵明轩冷笑,高侍郎还是......他凑近张捕头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张捕头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公子开恩!
滚吧。赵明轩轻描淡写地说,告诉高侍郎,怡红院是我赵家的朋友。
衙役们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走了。钱妈妈也想溜,被我一把拽住。
钱妈妈,我笑眯眯地说,今晚的事,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钱妈妈吓得直哆嗦:苏、苏老板饶命......
放心,我不为难你。我贴近她耳边,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钱妈妈偷瞄了赵明轩一眼,支支吾吾不敢说。赵明轩会意,转身走出门外。
是、是高侍郎......钱妈妈压低声音,他说你们那些新式服饰和歌舞,会带坏京城风气......
我松开手:你可以走了。但记住,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钱妈妈连连点头,逃也似地跑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我走到赵明轩面前,深深一礼:今晚多亏赵公子,否则怡红院就......
举手之劳。赵明轩扶起我,高侍郎与我父亲素来不和,这次是冲着我来的,反倒连累了苏老板。
我摇摇头:无论如何,这份恩情苏晴铭记于心。
赵明轩看着我,忽然笑了:苏老板若真想谢我,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公子请说。
以后别叫我赵公子了,他眨眨眼,叫我明轩吧。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我心头一颤,赶紧低下头:这...不合礼数......
礼数是人定的。赵明轩轻声道,就像你给那些姑娘们设计的新衣裳,不也是打破了陈规吗
我哑然失笑:那...明轩公子......
去掉公子。他坚持道。
明轩......我试探着叫出口,脸上莫名发烫。
赵明轩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三日后我来接柳姑娘,记得准备好。
送走赵明轩,我站在院中,久久不能平静。今晚的经历像坐过山车——从成功的巅峰到查封的危机,再到赵明轩的及时出现。这一切太过巧合,难道他一直在暗中关注怡红院
苏妈妈......春桃怯生生地走过来,我们还查封吗
我回过神,看着满院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姑娘们,深吸一口气:当然不。明天照常营业!
回到房中,我辗转难眠。赵明轩的出手相助,究竟是出于商业利益,还是别有用心而那个高侍郎,为何对我们的新式服饰如此忌惮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天际。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怡红院已不仅仅是一家青楼,它正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朝廷的权力漩涡。
而我,必须学会在这漩涡中游刃有余。
第4章
才女养成计划
一、二、三、四,转圈,抬手,注意眼神!
我拍着手,指导姑娘们练习现代改良版的古典舞。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怡红院的后院,十来个姑娘穿着简便的练功服,随着我的口令翩翩起舞。
自从那场风波过后,怡红院名声大噪。钱妈妈再不敢来惹事,而新式歌舞会成了京城达官贵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客人暴增——现在想来怡红院,得提前三天预约。
停!我皱眉,红菱,你的手势太僵硬了,要像柳枝一样柔软。春桃,转身时记得收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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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擦着额头的汗水。我设计的训练计划堪比现代女团——早晨形体训练,上午文化课,下午才艺课,晚上实践课。一个月下来,连最懒散的姑娘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苏妈妈,春桃揉着酸痛的腰,今天下午还要学《论语》吗
当然。我翻开自制的小册子,今天学《为政》篇,背熟了有赏。
姑娘们哀嚎一片。我板起脸:怎么不想学那你们打算靠什么吸引那些文人雅士靠胸脯上那二两肉吗
众人噤声。我放缓语气:记住,怡红院的姑娘要才貌双全。那些粗俗的窑姐儿满大街都是,凭什么让客人掏大把银子来我们这儿
因为我们会跳舞,会背诗,还会......红菱掰着手指数。
因为我们让他们觉得,在这里花的每一两银子,都买到了风雅和体面。我打断她,好了,休息一刻钟,然后上茶道课。
姑娘们散去后,我走向西厢的小书房——这是特意为柳如云辟出的清净地。推门进去,只见她正伏案疾书,面前堆满了书籍和卷轴。
写什么呢我凑近看。
柳如云抬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苏妈妈,我在整理您教我的那些诗词......太精妙了,我担心记混了。
我心头一暖。过去半个月,柳如云进步神速。我将记得的唐诗宋词教给她,她不仅背得滚瓜烂熟,还能讲解其中深意。赵府寿宴上,她一曲《琵琶行》惊艳全场,连赵侍郎都赞叹不已。
别太累着。我抽走她手中的笔,今晚李翰林要来,点名要听你唱新词。
柳如云点点头:我准备了几首,您要听听吗
她轻抚琴弦,唱起了我教她的《雨霖铃》。嗓音清丽婉转,将柳永词中的离愁别绪演绎得淋漓尽致。我闭目聆听,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代的音乐厅。
妙极!门口传来喝彩声。我睁眼看去,赵明轩不知何时来了,正倚门而立,眼中满是赞赏。
柳如云慌忙起身行礼。赵明轩摆摆手:柳姑娘不必多礼。苏老板,借一步说话
我跟他走到院中的小亭子里。初夏的阳光透过葡萄架斑驳地洒在石桌上,赵明轩今天穿了一件靛青色的直裰,衬得肤色如玉。
明轩今日怎么有空来我给他斟了杯菊花茶。
有事相商。赵明轩从袖中取出一份帖子,家父想请柳姑娘参加下月初的曲江诗会。
我接过帖子,烫金的纸张上印着礼部的大印——这可是官方活动!
荣幸之至。我强压心中喜悦,不过......
不过什么
柳如云毕竟是青楼女子,出席这等场合,会不会......
赵明轩笑了:苏老板多虑了。大唐盛世,诗酒风流。李太白当年不也常出入烟花之地更何况柳姑娘才情出众,谁会在意出身
我点点头,心中却另有计较:明轩,我有个想法......
愿闻其详。
我想办个女子学堂。我直视他的眼睛,教姑娘们读书识字,琴棋书画。
赵明轩挑眉:这......恐怕会招来非议。
所以才需要赵家支持。我凑近些,你想,若是赵侍郎出面倡导女子教育,岂不显得赵家开明进步再说,学堂可以设在怡红院后院,不对外张扬。
赵明轩沉思片刻:有意思。不过家父那边......
先小规模试办。我趁热打铁,只收十来个学生,权当是怡红院姑娘们的进修班。若效果不错,再扩大规模。
好!赵明轩拍案,我回去就与家父商议。
送走赵明轩,我立刻着手准备学堂事宜。后院有间闲置的仓库,稍加改造就能当教室。教材倒是个问题——这时代可没有女子学校的课本。我决定自己编写,内容涵盖基础文化、家政管理、艺术修养等。
苏妈妈,老周匆匆跑来,百花楼的翠儿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翠儿是百花楼的头牌,突然来访必有蹊跷。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带她到偏厅。
偏厅里,翠儿局促地站着。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貌姣好,但浓妆艳抹,与怡红院姑娘的淡雅风格截然不同。
翠儿姑娘请坐。我示意她喝茶,有何贵干
翠儿绞着手中的帕子:苏妈妈,我...我想投奔怡红院......
我挑眉:哦钱妈妈待你不好
不是......翠儿眼圈红了,钱妈妈待我恩重如山,只是......她突然压低声音,百花楼要出事了!高侍郎与钱妈妈密谋,要......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翠儿脸色大变,起身就要跑。我一把拉住她:别慌,在我这儿没人能动你。
阿福慌慌张张跑进来:苏妈妈,百花楼的钱妈妈带人闯进来了!说要抓逃奴!
我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阿福,去请张捕头——就是上次来查封我们的那位,就说我请他喝茶。
翠儿惊恐地看着我:苏妈妈,您不知道,张捕头其实是高侍郎的人......
现在不是了。我胸有成竹,自从赵公子出面后,张捕头就很乐意帮怡红院的小忙。
果然,张捕头一到,钱妈妈立刻怂了。我趁机提出要买下翠儿的契约,钱妈妈虽百般不愿,但在张捕头的调解下,还是以一百五十两银子成交了。
送走钱妈妈,翠儿跪地就拜:多谢苏妈妈救命之恩!
我扶她起来:现在可以说了,百花楼要出什么事
翠儿擦了擦眼泪:高侍郎对怡红院怀恨在心,命钱妈妈收买您院里的姑娘,打探消息。若是收买不成,就......
就怎样
就下药。翠儿声音发抖,百花楼新来了个龟奴,精通毒物。钱妈妈命他在您院里的井水中下药,让姑娘们声音沙哑,容颜受损......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阴毒的手段!
那龟奴长什么样
三十来岁,左脸有块青色胎记,说话带南方口音。
我立刻吩咐老周带人彻查全院,特别是水井和厨房。同时让阿福去请大夫,为所有姑娘检查身体。
翠儿,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盯着她的眼睛。
翠儿低下头:我...我羡慕怡红院的姑娘。她们活得有尊严......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苏妈妈,我不求当头牌,只求能像她们一样读书识字......
我心头一软:你会什么才艺
我会唱几支小曲,还会......翠儿犹豫了一下,还会记账。钱妈妈的私账都是我记的。
我眼前一亮——老周年纪大了,正需要个帮手。
好,你先跟着老周学怡红院的账目。至于才艺......我打量着她,先把这身妆卸了,衣服换了,从头学起。
三天后,赵明轩带来了好消息——赵侍郎同意支持女子学堂,但有两个条件:一是不对外宣扬赵家参与,二是学堂不得教授离经叛道的内容。
家父的意思是,赵明轩解释道,可以教《女诫》《列女传》这些,至于诗词歌赋,适可而止。
我心中不以为然,但知道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替我谢过赵侍郎。学堂三日后开课,首批学生十二人,除了怡红院的姑娘,还有几个附近商贾家的女儿。
赵明轩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教
分三类。我掰着手指数,一是实用技能,比如记账、女红;二是文化修养,比如读书识字、诗词歌赋;三是社交礼仪,包括言谈举止、待人接物。
妙!赵明轩击掌赞叹,苏老板若为男子,必是国之栋梁。
我笑而不语。心想在现代社会,这些不过是基础教育的寻常内容罢了。
女子学堂开课那天,小小的后院挤满了人。除了十二个正式学生,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街坊。我简单致辞后,第一堂课由柳如云教授《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清脆的读书声飘荡在怡红院上空,引来路人驻足。有人摇头叹息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有人好奇张望。
下课时,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拦住我:苏老板,我家小姐也想入学,不知可否......
我认出她是城中首富周家的管家娘子,心中一喜:周小姐若来,蓬荜生辉。只是......
银钱不是问题。管家娘子压低声音,我家老爷说了,只要小姐能学到真本事,多少银子都使得。
就这样,女子学堂的名声不胫而走。不到半月,学生人数增至二十人,我不得不扩建教室,又聘请了一位退休的女先生教授《女论语》。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清晨,阿福慌慌张张跑来:苏妈妈,不好了!街上贴满了告示,说我们学堂伤风败俗!
我急忙出门查看,只见街角墙上贴着大幅告示,上面写着怡红院假办学之名,行淫乱之实,落款是一群正义之士。
更糟的是,当我回到怡红院时,发现门口聚集了一群书生模样的人,正高声叫骂:
女子无才便是德!
青楼办学,滑天下之大稽!
滚出京城!
老周急得团团转:苏妈妈,这可如何是好今日还有周家小姐要来上课......
我沉着脸:照常上课。阿福,去请张捕头派人维持秩序。
书生们的抗议持续了三天,期间怡红院的生意大受影响。我隐约感觉背后有人操纵——这些书生大多面生,不像是自发前来。
第四天,事态升级。一群蒙面人夜袭怡红院,往院子里扔臭鸡蛋和烂菜叶,还打碎了几扇窗户。我连夜去找赵明轩商议对策。
赵府书房里,赵明轩听完我的叙述,眉头紧锁:是高侍郎的手笔。
何以见得
近日朝中正为'女子可否入学'争论不休。赵明轩解释道,太子一派主张开明,认为女子识字有助于相夫教子;丞相一派则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高侍郎是丞相党羽,此举意在打击太子的主张。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的小小学堂,竟成了朝廷党争的棋子!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赵明轩沉思片刻:两条路。一是暂避锋芒,停办学堂;二是......
二是什么
把事情闹大。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太子注意到你们。
我心头一亮:我选第二条。
三天后,怡红院门前搭起了高台。柳如云白衣胜雪,端坐台上,抚琴而歌。她唱的是我改编的《木兰辞》,但加入了更多女性自强的元素。
台下人头攒动,除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文人墨客——是我让翠儿以百花楼的名义散播消息,说怡红院才女要公开挑战男权。
柳如云唱罢,我登台高声道:诸位,怡红院办学,只为让女子识得几个字,读得懂家书,算得清账目,何罪之有
人群中有人起哄:女子读书有何用
就是!相夫教子要什么学问
我不慌不忙,让春桃上台:春桃,你来说说,读书识字后有什么变化
春桃虽有些怯场,但声音清晰:回苏妈妈,自识字后,我能读家信了,知道老母身体安康;会记账了,月钱再没少过一文;还学会了《女诫》,知道如何孝敬公婆......
她朴实的话语打动了不少人。接着,我又请上几位学生家长现身说法,证明女子识字确实有益无害。
正当气氛缓和时,一队官差突然出现,驱散人群:奉府尹大人令,聚众滋事者一律收监!
眼看又要起风波,忽听一阵马蹄声,一队锦衣侍卫簇拥着一顶华贵轿子停在台前。轿帘掀起,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
赵明轩立刻上前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全场哗然,跪倒一片。我心头狂跳——这就是当今太子
太子和颜悦色地说:听闻此处有才女献艺,本宫特来一观。方才那首《木兰辞》,词意新颖,唱得也好。
我伏地不敢抬头:民妇叩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太子笑道,女子识字,本是好事。本宫近日正欲奏请父皇,允民间兴办女学。怡红院此举,正合本宫心意。
有太子这句话,风波立刻平息。那些抗议的书生作鸟兽散,街上的诽谤告示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事后,赵明轩告诉我,太子对我的女子教育理念很感兴趣,可能会召见我详谈。
苏老板,你可知自己已经卷入朝堂之争赵明轩意味深长地问。
我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这是机遇。赵明轩压低声音,太子与丞相明争暗斗,急需新鲜血液。你若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会怎样
怡红院将不再是区区青楼,而你,也不再是区区鸨母。
月光下,赵明轩的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我突然意识到,他帮我,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友情或利益,而是有更大的图谋。
而我,正不知不觉地成为这盘大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第5章
诗乐惊权贵
再高一点......对,就挂在那里!
我站在怡红院的大厅中央,指挥龟奴们悬挂巨幅宣纸。纸上是我亲手誊写的《将进酒》,每个字都有巴掌大,墨迹淋漓,气势磅礴。
苏妈妈,这些灯笼要挂在哪儿春桃抱着几个八角宫灯跑来,小脸通红。
沿着回廊每隔三步挂一个。我接过一个灯笼检查,薄如蝉翼的绢纱上绘着梅兰竹菊,点亮后会在墙上投下雅致的光影。
三天前,怡红院门口被人贴满了诽谤诗,污蔑我们假借诗文行淫乱之事。更可气的是,那些诗还模仿了柳如云的风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百花楼的伎俩,但普通百姓却议论纷纷。
苏妈妈,咱们真要办什么'诗词音乐会'老周忧心忡忡地翻着账本,这开销可不小啊......
不仅要办,还要办得轰动全城。我斩钉截铁地说,谣言止于智者,我们要用真才实学堵住那些人的嘴。
过去三天,我几乎没合眼。从节目编排到场地布置,从宾客名单到茶点设计,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这场诗词音乐会不仅是为了反击谣言,更是怡红院转型的关键一步——从单纯的娱乐场所升级为文化沙龙。
柳如云呢我环顾四周,没看到她的身影。
在琴室练新曲子呢。春桃压低声音,从昨晚练到现在,饭都没吃......
我快步走向西厢琴室。推门进去,只见柳如云一袭素衣,正在调试古琴。案几上摊着几张乐谱,墨迹未干——是她新谱的曲子。
如云,休息会儿吧。我递上一杯参茶,嗓子要紧。
柳如云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苏妈妈,我担心......
担心什么
那些诽谤诗......她咬了咬唇,有人故意模仿我的笔迹,我怕......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清者自清。今晚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柳如云点点头,又埋头修改乐谱。我悄悄退出去,心里明白她的压力有多大。那些诽谤诗不仅攻击怡红院,更直指柳如云假充才女,这对她这样的清倌人来说是致命打击。
傍晚时分,怡红院张灯结彩。大门外早早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我特意吩咐阿福在门口设了几排座位,供普通百姓旁听。
苏妈妈,赵公子到了!老周急匆匆跑来,还、还带了一位贵客......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迎向大门。赵明轩今天穿了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枚精致的金鱼袋——这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饰物。而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气度不凡,眉目间与赵明轩有七分相似。
明轩,这位是......我福身行礼。
家父。赵明轩轻声道,特来欣赏今晚的诗会。
我心头一震——赵元礼,当朝礼部侍郎!这可是正三品大员啊!
民妇参见赵大人。我深施一礼,蓬荜生辉,不胜惶恐。
赵元礼微微颔首:犬子常提起苏老板的才情,老夫特来一观。
我将他们引入最好的位置——正对舞台的雅座,亲自奉上特制的诗酒——用菊花、枸杞和少量人参泡制的低度酒,既风雅又不会让人太快喝醉。
宾客陆续到齐,除了赵明轩常带的文人朋友,还有不少生面孔。我注意到有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想必是赵元礼的同僚。更让我意外的是,李墨白居然带来了几位国子监的学生——这可是未来的官员储备啊!
诸位贵客光临,怡红院蓬荜生辉。我站在台上,声音清亮,今晚特奉上'诗词音乐会',以正视听。
琴声起,柳如云一袭白衣,怀抱古琴缓步上台。她先向众人行礼,然后轻抚琴弦,唱起了正版的《水调歌头》。这是她最拿手的曲子,嗓音清丽婉转,将苏轼词中的豁达与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那些听过诽谤诗的人面面相觑——这才是真正的才女风范!
接下来是春桃领衔的《清平调》舞蹈。姑娘们穿着我设计的霓裳羽衣——半透明的纱衣下隐约可见丝质罗袜,但绝不低俗,反而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舞姿则融合了现代芭蕾的轻盈与古典舞的韵味,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妙!妙啊!赵元礼拍案叫绝,这舞姿颇有盛唐遗风!
赵明轩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我微微颔首,心中稍定——第一步成功了。
中场休息时,侍酒的姑娘们端上特制的诗饼——小巧的点心上印着诗句,每个宾客分到的都不一样。这是我想出的互动环节:读出点心上的诗,并接下一句。
雅座间立刻热闹起来。有人高声吟诵,有人蹙眉苦思,还有人互相请教。李墨白分到的是身无彩凤双飞翼,他脱口而出心有灵犀一点通,赢得满堂喝彩。
苏老板心思巧妙啊。赵元礼捻须微笑,这点心上的诗,有些连老夫都未曾见过。
父亲,苏老板精通诗词,腹有锦绣。赵明轩适时捧场,儿臣常来请教呢。
赵元礼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哦犬子眼高于顶,能得他如此推崇,苏老板必有不凡之处。
我谦虚地笑笑:赵公子谬赞了。民妇不过幼时家学渊源,记得几首诗词罢了。
正说着,老周慌慌张张跑来:苏妈妈,有位贵客在门外,不肯通名,但气度不凡......
我向赵氏父子告退,快步走向大门。月光下,一位身着普通儒衫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虽然衣着朴素,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位公子......我福身行礼,心中已有猜测。
男子抬手制止我:不必多礼。久闻怡红院诗会风雅,特来一观。
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悄悄打量他——二十三四岁年纪,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自带威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块看似普通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隐约可见龙纹。
公子里面请。我低声道,将他引到一处僻静但视野极佳的位置。
回到后台,我立刻找到柳如云:下个节目换《破阵子》,要最有气势的那种演绎。
柳如云诧异:不是说好唱《雨霖铃》吗
有贵客到。我凑近她耳边,可能是......东宫。
柳如云脸色一变,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破阵子》慷慨激昂,更适合男性贵客的审美,尤其是有政治抱负的人。
琴声再起,柳如云一改之前的婉约风格,铮铮琴音如金戈铁马。她唱的《破阵子》是我改编过的版本,加入了更多家国情怀的元素。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果然,那位神秘客人听得入神,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当柳如云唱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最后一个节目是全体姑娘合唱《春江花月夜》。我亲自击筑伴奏,姑娘们身着素雅衣裙,手执绢花,在舞台上摆出优美的造型。歌声清越,舞姿曼妙,将诗中的意境完美呈现。
演出结束后,宾客们久久不愿离去。赵元礼亲自题写诗乐双绝四字相赠,这是极高的评价。而那位神秘客人则悄悄离开了,只留下一块金锭和一张字条:三日后,东角楼,午时。
果然是他。赵明轩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看着字条轻声道。
太子我小声确认。
赵明轩点点头:太子对你很感兴趣。这次诗会,其实是他的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你是否真有才学,还是徒有虚名。赵明轩意味深长地说,你通过了。
我心头一紧——这意味着我将被卷入更深的政治漩涡。
宾客散尽,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盘点今晚的收获。诗会的成功远超预期,不仅洗清了污名,更让怡红院名声大噪。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太子和赵侍郎的青睐——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权贵的赏识更有价值的资本了。
苏妈妈。柳如云轻轻走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是赵大人留下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上好的端砚和一支狼毫笔,还有一张字条:才女当配佳器。
赵大人很欣赏你。我笑着将盒子递给柳如云,这是给你的。
柳如云却摇摇头:不,赵大人说这是给'怡红院主人'的。
我愣住了——这是给我的礼部侍郎居然给我这个青楼老板送礼
夜深人静时,我辗转难眠。太子的邀约,赵侍郎的赏识,都预示着我的处境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在这个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社会,我作为一个青楼女子能得到如此关注,既是机遇也是风险。
三日后,我按约来到东角楼。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但内部陈设却极为精致。二楼雅间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我到来,无声地推开了门。
太子——现在我可以确认就是他——正在品茶。见我进来,他示意我坐下。
苏老板的诗会,令本宫耳目一新。太子开门见山,尤其是《破阵子》的演绎,颇有新意。
殿下过奖。我低头奉上一卷册子,这是民妇整理的一些诗乐新编,请殿下过目。
太子翻阅片刻,眼中闪过惊讶:这些改编手法......非中原所有啊。
我心头一跳——太子的音乐造诣竟如此之高,能听出其中的现代元素
民妇幼时曾随西域乐师学艺,故有些异域手法。我急中生智。
太子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听闻苏老板对经商之道颇有心得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我们畅谈商业与治国。我小心地引入一些现代经济理念,如通货流通税收调节商业促进生产等,听得太子连连点头。
妙论!太子拍案道,若天下商贾皆有苏老板之见识,何愁国库不丰
临别时,太子意味深长地说:苏老板如此才学,屈居青楼可惜了。若有兴趣,可来东宫一叙。
回到怡红院,我立刻找来赵明轩商议。
太子邀我去东宫赵明轩又惊又喜,这是天大的机遇!
也是天大的风险。我苦笑,一介女流参与朝政,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赵明轩沉思片刻:太子与丞相明争暗斗,急需新鲜思路。你的那些商业理念,正是太子想要的利器。
那我该去吗
去,但要有准备。赵明轩压低声音,带上你的商业计划,尤其是关于税收改革的部分。太子最近正为边关军饷发愁。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明轩,你与太子......
是盟友,也是表亲。赵明轩坦然道,我母亲是太子母亲的堂妹。
原来如此!难怪赵明轩能在朝中如鱼得水,原来有这层关系。
对了,赵明轩临走时说,小心百花楼。高侍郎最近动作频频,可能要对你下手。
什么手段
不清楚,但据线报,百花楼新来了个南方厨子,精通药理。
送走赵明轩,我立刻召集老周和翠儿——她在百花楼待过,熟悉那边的套路。
查查我们的食材来源,特别是水和米。我吩咐道,从明天起,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
翠儿想了想:苏妈妈,百花楼最擅长的是慢性毒药,让人慢慢虚弱,查不出原因......
我心头一凛——这是要毁掉姑娘们的容颜和歌喉啊!
夜深了,我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诗会的成功,太子的赏识,看似风光无限,但暗处的危机也接踵而至。在这个权力与阴谋交织的世界里,我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实现更大的抱负。
怡红院不再只是一家青楼,它正在成为我攀登权力阶梯的支点。而明天,当我踏入东宫的那一刻,这场游戏就将进入全新的阶段。
第6章
毒谋与真心
呕——
春桃突然弯下腰,将刚喝下的粥全吐了出来。她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仿佛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我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春桃,触手一片滚烫,发烧了
苏妈妈......春桃虚弱地靠在我肩上,肚子...好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呕吐声从饭厅各处传来。红菱蜷缩在角落干呕,柳如云扶着柱子直不起腰,就连一向健壮的阿福也蹲在地上,脸色发青。
我心头猛地一紧——食物中毒!
别吃了!所有人都别吃了!我厉声喝道,老周,快去请大夫!翠儿,把剩下的粥封存起来!
饭厅里乱作一团。我强自镇定,指挥没发病的姑娘们把患者扶回各自房间。短短半个时辰内,怡红院十六个人中,倒下了九个,症状全都一样:高烧、呕吐、腹部绞痛。
大夫姗姗来迟,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他挨个诊脉后,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老大夫捻着胡须,症状似毒非毒,似病非病......
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吗我急切地问。
老大夫摇摇头:老朽行医四十载,未曾见过此症。脉象紊乱,邪热内蕴,像是某种药石之毒,却又......他欲言又止。
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不会。老大夫开了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先按此方服药,老朽明日再来复诊。
送走大夫,我立刻召集未发病的几人开会。翠儿端来封存的粥和几样小菜,我仔细检查——粥是白米熬的,看不出异样;小菜是常见的腌萝卜和酱黄瓜,也没什么问题。
今天谁做的早饭我问。
厨娘刘嫂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是、是老奴。但老奴在怡红院做了十年饭,从没出过差错啊!
我安抚了她几句,转向翠儿:你经验多,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翠儿仔细检查了每样食物,最后指着粥说:这米...颜色有点怪。
我凑近看,果然发现米粒比平常更黄一些,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苦味。
这不是我们的米。我肯定地说,我们的米是城南李记送的,颗粒饱满,颜色莹白。
是被人调包了老周惊道。
或者掺了东西。我捻起几粒米搓了搓,翠儿,你在百花楼时,可听说过类似的手段
翠儿脸色一变:有...钱妈妈曾用一种叫'哑喉散'的药对付过不听话的姑娘。服下后声音沙哑,容颜憔悴,但不致命......
症状一样吗
不太一样。'哑喉散'不会发烧腹痛,只是嗓子疼、皮肤发黄......
正说着,阿福跌跌撞撞跑进来:苏妈妈!赵、赵公子来了!
我急忙迎出去。赵明轩一袭墨蓝色长衫,站在院中,见我出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很差。
我简单说明了情况,赵明轩脸色越来越沉。
带我去看那粥。他简短地说。
检查过食物后,赵明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粒白色药丸:这是'清心丹',可解百毒。先给病重者服下。
我连忙让老周去办。赵明轩则取了些米粒包起来:我认识太医院的王太医,请他看看是什么毒物。
你怀疑是......
百花楼。赵明轩冷笑,高侍郎惯用的手段。
我心头一凛:高侍郎为何要针对我这样的小人物
因为太子对你青眼有加。赵明轩压低声音,东宫宴会上,太子当众称赞你的商业见解,这让高侍郎如坐针毡。
我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竟成了政治斗争的棋子!
赵明轩匆匆离去,承诺尽快带回解药。我则坐镇怡红院,照顾病患。清心丹确实有效,春桃她们的高烧稍退,但依然虚弱不堪。
傍晚时分,赵明轩去而复返,带来了王太医的诊断结果。
是南疆的一种奇毒,叫'七日憔悴'。赵明轩面色凝重,中毒者七日之内日渐虚弱,最终形销骨立,虽不致命,但会损及元气,需调养数月才能恢复。
可有解药
有,但......赵明轩犹豫了一下,解药配方中的一味主药'雪灵芝'极为罕见,太医院也只有少量库存。
高侍郎好毒的手段!我咬牙切齿,这是要毁了怡红院的根基啊!
没有姑娘们的才艺,怡红院就只是一座空壳。若她们集体病倒数月,刚刚建立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赵明轩握住我的手:别急,我已经派人去取'雪灵芝'了。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证据证明是百花楼下的毒。
我有个主意。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引蛇出洞。
第二天,我故意让阿福在酒楼散播消息,说怡红院姑娘们病入膏肓,即将关门大吉。同时,我暗中派翠儿去百花楼附近盯梢。
果然,消息放出不到半天,百花楼就张灯结彩,挂出了新到江南佳丽的招牌。钱妈妈更是满面春风地在门口迎客,丝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苏妈妈,有动静了!黄昏时分,翠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百花楼那个南方厨子偷偷去了城西的一家药铺,我跟着他,看见他买了......她压低声音,砒霜!
砒霜我一愣,不是'七日憔悴'吗
我猜他们是要二次下毒!翠儿急道,先让我们虚弱,再用砒霜致命,这样就能撇清关系!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连环计!
我立刻派人给赵明轩送信,自己则着手准备应对之策。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计划,就能将计就计。
深夜,赵明轩带着几个侍卫悄然到来。我们躲在暗处,静待鱼儿上钩。
果然,三更时分,一个黑影翻墙而入,鬼鬼祟祟地摸向水井。借着月光,我清楚地看到他左脸上的青色胎记——正是翠儿说的那个南方厨子!
动手!赵明轩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那人按倒在地。
搜查其身,果然找到一包砒霜和一张百花楼的出入令牌。更妙的是,还有一封钱妈妈亲笔写的字条,上面明确指示要彻底解决怡红院的问题。
人赃俱获。赵明轩冷笑,这次看高侍郎如何狡辩!
我们连夜审讯那厨子。起初他还嘴硬,但在赵明轩亮出身份后,立刻瘫软在地,一五一十地招供了:高侍郎指使钱妈妈下毒,目的就是阻止我与太子接触。
天亮前,赵明轩带着人证物证离去,说是要直接面见太子。我则留在怡红院,照顾病患,同时加强戒备,防止百花楼狗急跳墙。
中午时分,赵明轩回来了,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解决了。太子震怒,当即召高侍郎入宫对质。面对证据,高侍郎不得不低头,答应严惩百花楼。
钱妈妈呢
已经收监。赵明轩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太医院特制的解药,快给姑娘们服下。
解药果然神奇,服下不到两个时辰,春桃她们的症状就开始缓解。我长舒一口气,这场危机总算过去了。
傍晚,我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在后院小亭设宴感谢赵明轩。月光如水,洒在石桌上,为这场私密的小宴增添了几分柔情。
明轩,这次多亏了你。我为他斟上一杯桂花酿,否则怡红院就......
举手之劳。赵明轩轻抿一口酒,不过,这次事件也暴露了我们的弱点。
什么弱点
怡红院太显眼,又缺乏保护。赵明轩直视我的眼睛,太子建议,你该有个更正式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东宫属官。赵明轩压低声音,太子想聘你为幕僚,负责商业改革。
我手一抖,酒洒了一半。东宫属官这意味着正式踏入仕途,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官职,但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
这...合适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合适。赵明轩苦笑,朝中那些老顽固会集体反对。所以太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名义上你仍是怡红院老板,但实际上参与东宫的财政议事。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也好,既能发挥所长,又不至于太过招摇。
对了。赵明轩突然想起什么,太子让我问问你,对边关军饷问题有何见解
我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思路:军饷问题的根源在于运输和分配体系效率低下。我有个想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我详细阐述了现代物流管理的理念,提出建立驿站联营、标准化运输、定期审计等建议。赵明轩听得入神,不时击节赞叹。
妙!实在是妙!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苏晴,你这些见解,比户部那些老朽高明十倍!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不由得心头一颤。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某种更深的情感。
我们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赵明轩慢慢凑近,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苏妈妈!赵公子!阿福的喊声突然打破了这微妙的一刻,柳姑娘醒了,说要见你们!
我们如梦初醒,迅速分开。赵明轩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去、去看看柳姑娘吧。
柳如云已经能坐起来了,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见到我们,她挣扎着要下床行礼,被我按住了。
别动,好好休息。我替她掖了掖被角。
苏妈妈,赵公子。柳如云虚弱地说,我...我有事禀报......
什么事
那日发病前,我...我看到了一个人......柳如云艰难地说,一个不该出现在怡红院的人......
我和赵明轩对视一眼:谁
高侍郎的师爷。柳如云肯定地说,他扮作送柴的,在后院转了一圈。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果然是他!赵明轩冷笑,高侍郎这是铁了心要置怡红院于死地啊!
安抚柳如云休息后,我们回到亭中,但刚才那种旖旎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赵明轩神色凝重地提起另一个问题:
苏晴,太子对你如此器重,你......
我不会忘记是谁一直帮我的。我直视他的眼睛,明轩,我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太子是我的表兄,也是我的政治盟友。但有些事......他欲言又止。
我明白。我轻声说,我会小心行事。
赵明轩长叹一声: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起身告辞,临走时又回头道,三日后太子召见,我陪你去。
送走赵明轩,我独自站在院中,心潮起伏。今晚那个几乎发生的瞬间,那个未完成的吻,让我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合作伙伴的范畴。
但我也清楚地看到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他是朝廷重臣之子,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而我,只是个青楼老板,即使有太子的赏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更复杂的是,太子对我的器重,似乎已经在赵明轩和太子之间投下了阴影。政治联盟中的裂痕,往往始于这样的微妙变化。
月光如水,我仰头望着那轮明月,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的复杂远超我的想象。权力、情感、利益,这些线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我不得不面对的大网。
而明天,当我踏入东宫的那一刻,这张网将把我缠得更紧。
第7章
风月同天
荒唐!荒谬!伤风败俗!
朝堂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挥舞着象牙笏板,声嘶力竭地控诉着。我躲在偏殿的屏风后,透过缝隙偷看这场针对怡红院的审判。
陛下!怡红院假借诗文歌舞之名,行淫乱之实!女子着奇装异服,袒胸露腿,败坏我朝风气!老臣恳请陛下下旨查封!
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陷进掌心。这位是礼部尚书周大人,保守派的领袖人物。他身后还站着几位言官,个个义愤填膺,仿佛怡红院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窟。
周爱卿稍安勿躁。龙椅上的皇帝声音虚弱,不时夹杂着咳嗽,赵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我目光转向站在右侧的赵元礼。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怡红院虽有标新立异之处,但其所倡诗文歌舞,皆属雅事。若因服饰新奇便加以取缔,恐有碍我朝开明之风。
荒谬!周大人厉声打断,赵大人莫非与那青楼有什么瓜葛听闻令郎常出入其间......
周大人慎言!赵元礼脸色一沉,犬子与怡红院主人探讨诗文,何错之有难道周大人府上从不设宴邀歌妓助兴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我悄悄后退几步,不想被卷入这场高官之间的口水战。
苏姑娘。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我差点惊叫出声。转身一看,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太监福安。
太子殿下请苏姑娘到东偏殿一叙。
我跟着福安穿过曲折的回廊,心跳如鼓。今日本是应太子之邀来讨论商业改革,没想到正赶上朝堂弹劾怡红院。更没想到的是,赵明轩的父亲会挺身而出为我们辩护。
东偏殿内,太子正在批阅奏折。见我进来,他放下朱笔,示意我坐下。
都听到了太子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
周老头儿是冲着我来的。太子冷笑,他知道怡红院与我有关联,故意借题发挥。
殿下,民妇......
不必自责。太子摆摆手,朝堂争斗,向来如此。倒是你,有何打算
我深吸一口气:民妇想将怡红院转型为文化会所,减少歌舞表演,增加诗书琴画等雅集活动。这样既能保留核心业务,又可减少非议。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智之举。不过,周老头儿不会轻易罢休。他背后是丞相一派,与高侍郎是一丘之貉。
民妇明白。我咬了咬唇,但怡红院是民妇的心血,不会轻易放弃。
好志气。太子微笑,正因如此,我才看重你。他顿了顿,对了,明轩近日可好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愣:赵公子...一切安好。
你们走得很近啊。太子意味深长地说。
我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太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商业改革的事来。
离开皇宫时,我在宫门外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赵明轩。
怎么样他快步迎上来,眼中满是关切。
我把朝堂上的争论和太子的建议简单说了。赵明轩眉头紧锁:父亲派人送信,说周大人不会善罢甘休。他准备联合几位御史,继续上奏弹劾。
那我们该怎么办
转型。赵明轩斩钉截铁地说,就像你计划的,把怡红院变成高端文化会所。减少歌舞表演,增加诗会、琴赛、书画鉴赏等活动。这样既能保留核心业务,又可堵住那些言官的嘴。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与我对太子的提议几乎一字不差。
怎么了赵明轩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我摇摇头,只是...你和太子殿下想到一块儿去了。
赵明轩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是吗...那很好。
回怡红院的路上,我们并肩而行,却各怀心事。太子对赵明轩的微妙态度,赵明轩对太子的复杂反应,都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转过一个街角,赵明轩突然拉住我的手,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明轩
有人跟踪我们。他压低声音,从宫门就一直跟着。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赵明轩趁机揽住我的肩,装作亲昵的样子,实则警惕地观察四周。
还在吗我小声问。
暂时甩掉了。赵明轩松开手,却依然站得很近,苏晴,最近你要格外小心。朝中局势有变,皇帝病重,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病重我惊讶道,可刚才在朝堂上......
强撑而已。赵明轩苦笑,太医私下说,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
我心头一震——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这意味着权力格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轩,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和太子......
是表亲,也是盟友。赵明轩直视我的眼睛,但政治没有永远的盟友。太子对你青眼有加,这让我......他突然住口。
让你怎样
让我既高兴又担忧。赵明轩长叹一声,高兴的是你的才华得到赏识;担忧的是......
他没说完,但我懂了。太子对我的特别关注,已经在他们之间投下了阴影。
我不会忘记是谁一直帮我的。我轻声重复了那晚的承诺。
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突然握住我的手:苏晴,有些话我一直想说......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我......他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我们。一队侍卫疾驰而过,为首的正是太子的亲信。
赵公子!那侍卫勒马停住,太子急召!
赵明轩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北疆急报,请公子速去东宫商议!
赵明轩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得走了。刚才的话......
去吧。我强作镇定,正事要紧。
目送赵明轩远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那个未说完的告白,那个被打断的瞬间,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回到怡红院,我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宣布转型计划。
从今天起,怡红院更名为'雅风集',主打诗书琴画等雅集活动。歌舞表演减少到每周一次,而且必须是高雅曲目。
姑娘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们怎么赚钱啊红菱嘟囔道。
赚得更多。我自信地说,一场高端诗会,收费可比陪酒高十倍。而且来的都是真正的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不是那些粗俗的暴发户。
我拿出连夜设计的方案:会员分级制度、主题雅集排期、名家讲座系列......姑娘们听得目瞪口呆,连柳如云都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春桃、红菱,你们负责接待;柳如云主理诗会;翠儿管账。我分配着任务,所有人必须恶补文化知识,我会请先生来教。
三天后,雅风集正式挂牌。赵明轩送来贺礼——一块由他父亲亲笔题写的匾额,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更令人惊喜的是,他还带来了几位国子监的博士,答应每月来举办一次讲座。
开业当天,宾客盈门。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其中不乏朝廷官员。我特意让柳如云弹唱了几首高雅词曲,又安排了飞花令、联句等文雅游戏,场面热闹而不失体统。
苏老板果然别出心裁。一位翰林学士赞叹道,此等雅集,比那些粗俗诗会高明多了。
正当我暗自得意时,赵明轩悄悄把我拉到一旁:太子来了。
我心头一跳:在哪
微服私访,就在那边。赵明轩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青衫书生。那人背对着我们,正专注地欣赏墙上的字画。
他怎么会......
说是来捧场,实则......赵明轩欲言又止,苏晴,小心些。太子对你的兴趣,已经超出了对人才的赏识。
我心头一凛,还未及回应,那青衫书生已转过身来,正是太子本人。他冲我遥遥举杯,嘴角含笑。
那晚打烊后,我疲惫地回到房中,却发现桌上多了封信。拆开一看,是赵明轩的字迹:
苏晴,今日未竟之言,思来想去,还是诉诸笔墨为好。自相识以来,为卿才智所倾,为卿勇气所折。然吾身不由己,家父已为吾定下婚约,对方乃丞相门生之女。此乃政治联姻,不可推拒。故虽心有所属,却不敢误卿终身。愿卿知吾心意,亦知吾无奈......
信纸从我指间滑落。原来如此......那个未完成的告白,竟也是一场无果的倾诉。
我呆坐良久,突然笑出声来。这算什么穿越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只不过我们的障碍不是家族世仇,而是该死的政治联姻!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自嘲。开门一看,是柳如云。
苏妈妈,这是今日的账目......她递上账本,突然注意到我的神色,您...还好吗
很好。我强打精神,只是有些累了。
柳如云欲言又止,最终轻声道:赵公子的信使还在等回信......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站着个小厮,正是赵府的仆人。
告诉他,我明白了。我平静地说,也请转告赵公子,苏晴志在事业,儿女情长非我所求。祝他姻缘美满,前程似锦。
柳如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什么也没问,默默退了出去。
我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心痛吗当然。但更多的是释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与赵明轩之间横亘着怎样的鸿沟。如今窗户纸捅破,反倒不必再患得患失了。
至于太子......我摇摇头。那更是一条危险的路。眼下最要紧的,是在即将到来的权力更迭中站稳脚跟,将雅风集发展壮大。
政治风暴将至,而我,必须成为那个能在风暴中舞蹈的人。
翌日清晨,我刚起床,老周就慌慌张张跑来:苏妈妈,门口来了好多官差!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周大人又来找麻烦了
快步走到前院,只见一队锦衣侍卫列队而立,为首的正是太子的心腹太监福安。
苏姑娘接旨!福安尖着嗓子喊道。
我慌忙跪下。福安展开一卷黄绢,朗声宣读:
奉太子谕:苏氏晴,才德兼备,特聘为东宫商业顾问,秩比七品,月俸二十两。即日起入东宫议事。钦此。
我惊呆了。七品官!虽然是最低级的官职,但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
苏姑娘,接旨吧。福安笑眯眯地说。
我双手接过圣旨,脑子还在嗡嗡作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正式踏入了仕途,意味着雅风集有了官方背景,更意味着......
恭喜苏老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明轩一身官服,站在晨光中,神色复杂。
明轩......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太子很看重你。他轻声道,这是好事。
但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将更加微妙,而赵明轩与太子之间的裂痕,也将因此加深。
权力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8章
囹圄与抉择
苏晴接旨——
尖利的嗓音划破雅风集清晨的宁静。我匆忙披衣而起,还未及梳洗,一队锦衣侍卫已闯入院中,为首的太监手持黄绢,面色冷峻。
民妇在。我跪伏在地,心头涌起不祥预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苏氏晴经营怡红院,假借诗文之名,行淫乱之实,败坏风气,有伤教化。着即刻收押问审,怡红院一干人等不得离京。钦此。
我脑中嗡的一声,如坠冰窟。抬头看去,那太监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架起我的双臂。
苏妈妈!春桃哭喊着想冲过来,被侍卫一把推开。
别怕,我强自镇定,照顾好大家,等我回来。
侍卫不由分说给我戴上木枷,推搡着出了大门。街坊邻居闻声而出,指指点点,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面露同情。
早该抓了!
听说她勾引朝中大臣呢......
嘘,小点声......
我低着头,木枷磨得脖颈生疼。这阵仗绝非寻常——定是周大人一派发力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迅猛,连太子都来不及干预。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我被推入一间单人牢房,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咣当关上。借着墙上火把的微光,我看到牢房里只有一堆发霉的稻草和一个便桶,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老实待着!狱卒啐了一口,锁门离去。
我瘫坐在稻草堆上,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寒冷或恐惧,而是愤怒——愤怒于这荒谬的罪名,愤怒于权力的蛮横,更愤怒于自己的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入,黑色斗篷下露出月白色的锦袍下摆。
明轩!我挣扎着想起身,却因枷锁太重而踉跄了一下。
赵明轩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我,眼中满是心疼:他们竟给你戴了枷!他转向狱卒怒吼,还不快打开!
赵、赵大人,这不合规矩......狱卒支支吾吾。
赵明轩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子扔过去:少废话!
银子果然比规矩好使。木枷被取下,我揉着酸痛的手腕,终于能好好看看他。赵明轩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这几日也没休息好。
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太子呢
太子被派去巡视河工,今早刚离京。赵明轩苦笑,好一出调虎离山。
我心头一凛:是周大人
不止。赵明轩凑近我耳边,丞相亲自出手了。他们联名上了十二道奏折,说你败坏风气、蛊惑太子、图谋不轨......
荒谬!我气得浑身发抖,我一介女流,能图谋什么不轨
正因为你是女子,却涉足商业、参与朝政,才更让他们忌惮。赵明轩叹了口气,更麻烦的是,皇上病情加重,近日来神志不清,被他们钻了空子。
我心头一沉。皇帝病重,太子离京,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给丞相一派清除异己。
那我......
别怕。赵明轩握住我的手,我已联络父亲多方打点。最坏的情况是流放,不会伤及性命。
流放我苦笑。在这个时代,流放往往比死刑更折磨人。千里跋涉,水土不服,十有八九会死在路上。
雅风集呢姑娘们呢
暂时查封,人员不得离京。赵明轩犹豫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柳如云被抓了,单独关押。
什么为什么我大惊失色。
赵明轩神色复杂:他们查到她是柳成荫的女儿。柳成荫当年因'文字狱'获罪,她作为罪臣之女,本该入官妓籍,却隐匿身份......
我如遭雷击。原来柳如云还有这样的身世!难怪她才华横溢却沦落风尘,难怪她对朝廷既敬畏又疏离。
能救她吗
难。赵明轩摇头,这案子牵涉先帝钦定的'文字狱',谁碰谁倒霉。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赵明轩迅速塞给我一个小包袱:换洗衣物和吃食。坚持住,我一定救你出去!
他匆匆离去,与进来的狱吏擦肩而过。那狱吏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确认枷锁已除,才哼了一声离开。
打开包袱,除了衣物和点心,还有一封藏在夹层里的信。借着微弱的光线,我仔细阅读:
苏晴:案情复杂,牵连甚广。丞相借题发挥,意在打击太子一派。家父已尽力周旋,但对方要求我娶丞相门生之女为条件才肯放过你。婚事已定,三日后纳彩。痛彻心扉,却别无选择。待我权倾朝野之日,必不负卿。明轩。
信纸在我手中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如此......赵明轩为了救我,不得不接受那桩政治联姻。我该感到庆幸吗还是该愤怒于这赤裸裸的权钱交易
但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他愿意冒险来狱中看我,至少他还承诺将来......
将来我苦笑。政治联姻一旦缔结,就是终身的枷锁。就算赵明轩将来权倾朝野,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休了丞相的门生之女不成
夜渐深,牢房越发阴冷。我蜷缩在稻草堆上,思绪万千。穿越至今,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现代的知识和经验,在这个封建社会的权力机器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不能坐以待毙!我猛地坐直身体。既然赵明轩说此案牵涉朝堂斗争,那我何不从朝政入手若能证明自己对朝廷有价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次日清晨,我向狱卒讨要纸笔。
哟,还想写诗呢狱卒讥笑道。
请转告赵大人,就说我有关于朝廷财政改革的建议要写。
狱卒将信将疑,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给我拿来了一些劣质纸张和笔墨。
我闭目回想大学时学过的经济史和财政学知识,开始撰写《论当前朝廷财政弊端及改良方略》。从税收制度到货币流通,从官仓管理到军饷发放,我尽可能用古人能理解的语言,阐述现代经济理念。
写到手酸,我就停下来思考;写到天黑,就借着走廊火把的微光继续。三天时间,我完成了十页纸的论述,重点提出一条鞭法的简化税收思路和官银票的货币流通建议——这些都是明代张居正改革的核心内容,放在这个类似唐朝背景的时代,绝对是超前的新思想。
第四天,赵明轩再次来访,带来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皇上看了你的奏议,龙颜大悦!他难掩兴奋,传旨召你入宫面圣!
我惊呆了:皇上不是病重吗
昨日忽然清醒,看到你的奏议,连说三个'妙'字。赵明轩压低声音,丞相一派措手不及,现在乱作一团。
很快,我被带出大牢,简单梳洗后换上干净衣裳,由侍卫护送进宫。一路上,赵明轩简要告诉我这几天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原来我入狱后,太子一党并未坐以待毙。赵元礼联合几位大臣据理力争,指出查封雅风集会影响京城商业税收。而我的那份财政奏议,恰好被一位同情太子的太监送到了皇帝面前。
柳如云呢我小声问。
还在狱中。赵明轩神色黯然,她的案子牵涉先帝,皇上也不好直接赦免。
我心头一沉,但也明白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皇宫比我想象中更加宏伟,金碧辉煌的殿宇,精美的雕栏画栋,处处彰显着皇权的威严。在偏殿等候片刻后,我被引入内室。
龙榻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容憔悴但目光如炬。这就是当今圣上——这个帝国的主宰者。
民妇叩见陛下。我伏地行礼。
平身。皇帝声音虚弱但清晰,苏氏,你的奏议,朕已阅过。这'一条鞭法'与'官银票'之说,从何而来
我早已准备好说辞:回陛下,民妇幼时曾遇一位西域商人,听他讲述过异国的财政制度。后经营商业,深感我朝税赋繁杂,流通不畅,故结合所见所思,草拟此议。
嗯。皇帝微微颔首,这'官银票'之说,与汉之'白鹿皮币'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突然咳嗽起来,一旁的太监连忙递上帕子。
缓过气来后,皇帝继续道:只是推行新政,需得力之人。你一介女流......
陛下,我鼓起勇气,民妇不敢妄议朝政,只是提供一些商人的浅见。具体施行,自有朝中贤能。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太子对你评价甚高。说你精通商事,见解独到。
太子殿下过誉了。
苏氏,皇帝突然话锋一转,你可知为何会入狱
我心头一紧:民妇不知。
因为你不守本分。皇帝的声音陡然严厉,女子抛头露面,经营商业,已是不该;更遑论参与朝政,结交权贵!
我伏地不敢抬头,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但朕念你才华难得,又得太子和赵爱卿力保,故网开一面。皇帝语气缓和下来,即日起,怡红院更名为'雅集轩',你需谨守本分,专心商事,不得再涉足风月场所。
我如释重负,连连叩首:民妇谨记陛下教诲。
退下吧。皇帝疲惫地挥挥手,赵爱卿留下。
我退出殿外,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一场牢狱之灾,竟以这样的方式化解。更没想到的是,皇帝会亲自为雅风集赐名雅集轩,这简直是因祸得福!
在偏殿等候良久,赵明轩才从内殿出来,面色凝重。
怎么了我迎上去。
回去再说。他低声道,示意我跟他离开。
出了皇宫,赵明轩的马车直接送我回雅风集。姑娘们见我平安归来,喜极而泣,围着我问长问短。我安抚了大家,然后与赵明轩单独进了书房。
皇上跟你说了什么我给他倒了杯茶。
赵明轩一饮而尽:两件事。一是让我监督你,确保'雅集轩'不再涉足风月;二是......他犹豫了一下,让我尽快完婚。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这么快
丞相催得紧。赵明轩苦笑,皇上也认为,我与丞相门生联姻,有助于朝堂稳定。
什么时候
下月初六。
不到一个月!我强忍心中酸楚,挤出一个笑容:恭喜了。
苏晴......赵明轩抓住我的手,你知道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我轻轻抽回手,政治联姻嘛,很正常。你不用解释。
不,我必须说清楚。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这桩婚事纯粹是权宜之计。待我站稳脚跟,定会......
明轩,我打断他,我们都是成年人,知道游戏规则。你救我出狱,我感激不尽。至于其他......我深吸一口气,我们就做好合作伙伴吧。
赵明轩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才道:好。合作伙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转移话题:柳如云怎么办
皇上已同意从轻发落,改为流放岭南。但......赵明轩压低声音,太子已暗中安排,途中会有人接应她离开。
我心头一松:那就好。
还有一事。赵明轩神色凝重,太子让我转告你,'雅集轩'可考虑在外地开设分号,建立商业网络。
我挑眉:这是......
表面上是商业扩张,实则是为太子建立情报网络。赵明轩直视我的眼睛,你愿意吗
我心头一震。这是要我做太子的商业间谍风险与机遇并存的选择......
我需要考虑。我谨慎地回答。
赵明轩点点头,起身告辞。送他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苏晴,信中的承诺,永远有效。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政治联姻、情报网络、商业扩张......我的穿越人生,正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相反,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在血管中流淌。在这个封建社会中,我正一步步靠近权力的核心。而雅集轩,将成为我最有力的武器。
第二天,我召集所有姑娘开会,宣布了更名和转型的决定。
从今天起,我们彻底告别风月生意,转型为高端酒楼兼文化会所。我展开连夜设计的规划图,一楼酒楼,二楼雅间,三楼贵宾室。保留诗会、琴赛等文化活动,但不再有陪侍服务。
姑娘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们做什么春桃怯生生地问。
跑堂的跑堂,管账的管账,有才艺的负责表演。我胸有成竹,工钱翻倍,表现好的还有分红。
这一承诺立刻赢得了大家的支持。毕竟在封建社会中,能有份体面工作已是难得,何况工钱还高。
接下来半个月,我全身心投入雅集轩的改造。一楼大厅重新装修,撤去所有暧昧的装饰,换上名家字画;二楼雅间增设书案和文房四宝,供文人雅士即兴创作;三楼贵宾室则布置得低调奢华,专门接待达官贵人。
与此同时,我开始物色外地分号的选址。第一站选在扬州——这个时代的商业中心,也是雅集轩向全国扩张的第一步。
柳如云在流放途中意外坠崖,实则被太子的人秘密接走,安置在扬州的一处别院。我计划让她负责扬州分号的筹备工作,这对她来说既是掩护,也是新生。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赵明轩的婚事。
婚礼前三天,赵明轩派人送来一份厚礼——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张简短的字条:愿卿展翅高飞,勿忘故人。
我摩挲着精致的砚台,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男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却还在惦记着我。这份感情,在这个三妻四妾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时代,已经算是难得的真心了。
婚礼当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丞相嫁女,赵家娶媳,这场政治联姻办得极尽奢华。我站在雅集轩的顶楼,远远望着迎亲队伍的热闹场面,心中竟出奇地平静。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在这个权力至上的世界里,儿女情长终究要让位于生存与发展。
苏妈妈。翠儿轻轻走进来,太子派人传话,请您明日入东宫议事。
我点点头。太子的召见在意料之中——赵明轩完婚后,太子需要新的得力助手,而我,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准备马车吧。我转身下楼,另外,把扬州分号的规划图带上。
明天,将是雅集轩迈向全国的第一步,也将是我——一个现代女性在古代权力场中,崭露头角的开始。
第9章
青云之巅
苏老板,扬州分号的账目到了。
翠儿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将一叠账本放在我面前。三年时光让这个曾经的百花楼姑娘蜕变成了干练的女掌柜,眼角眉梢尽是自信。
放那儿吧。我头也不抬,继续写着给洛阳分号的经营指南。
窗外飘着细雪,京城的冬天格外寒冷。但雅集轩总店的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三年前那场风波后,我彻底转型经营,将雅集轩打造成高端酒楼与文化会所的结合体。如今,这个品牌已经遍布全国十二座大城,年入数十万两白银。
对了,翠儿欲言又止,赵丞相今早派人来,说请您明日入宫参加新年朝贺。
我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片。赵丞相——这个称呼我至今仍不太习惯。三年前那个为我冒险闯牢狱的赵明轩,如今已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
知道了。我若无其事地换了张纸,备好那套诰命服吧。
翠儿点点头退了出去。我放下笔,走到窗前。细雪中的京城银装素裹,远处的皇宫金顶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三年了......从青楼老板娘到一品诰命夫人,这条路我走了整整三年。
记忆闪回那个刻骨铭心的日子——赵明轩大婚当日。我站在雅集轩顶楼,远远望着迎亲队伍的热闹场面,心如刀绞却异常清醒。那天晚上,我派人送去了一份特殊的贺礼:春桃。
是的,就是那个赵明轩曾经赞赏过的丫头。如今的春桃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给她赎了身,认作义妹,然后......送给了赵明轩做侍妾。
这不是示弱,而是一种姿态——我苏晴,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困。既然赵明轩需要政治联姻,那我就成全他;既然我们不能做夫妻,那就做最默契的政治盟友。
出乎意料的是,赵明轩第二天就把春桃送了回来,附上一封只有四个字的信:何必如此。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公开场合,我们是朝廷新贵与商业奇才;私下里,却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只在必要的事务上往来。
苏妈妈。柳如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她刚从扬州回来,一袭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清丽如初。
如云!我惊喜地迎上去,什么时候到的
刚进城。她微微一笑,扬州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新来的姑娘们也开始培训了。
我拉着她坐下,亲自倒了杯热茶:路上还顺利吗
嗯。柳如云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太子......不,现在该称皇上了。皇上密令,要我们在江南建立更完善的消息网络。
我心头一凛。新皇登基才半年,就急着加强情报系统,看来朝中局势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有麻烦
丞相一派与皇上有些......分歧。柳如云谨慎地选择着词句,关于新政的推行力度。
我若有所思。赵明轩作为丞相,既要推行改革,又要平衡各方势力,确实不易。而新皇年轻气盛,急于建功立业,难免与老成持重的大臣产生摩擦。
明日朝贺,你也一起去吧。我提议,皇上见到你一定会高兴。
柳如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三年前,她被流放岭南,是当时还是太子的新皇派人秘密救下,安置在扬州。这段往事,是我们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好。她轻声答应。
次日清晨,我穿上御赐的一品诰命服,带着柳如云和翠儿入宫朝贺。皇宫依旧金碧辉煌,但气氛已大不相同。老皇帝驾崩半年,新皇锐意革新,整个朝堂都焕发着一种蓬勃朝气。
苏夫人到——
太监尖细的唱名声在殿外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昂首迈入大殿。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投向我这个商贾出身的诰命夫人。有好奇,有轻蔑,也有隐藏不住的嫉妒。
臣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恭敬行礼。
苏爱卿平身。新皇——如今该称显宗皇帝了——和颜悦色地说,朕正与丞相讨论江南税赋改革之事,苏爱卿经商多年,可有高见
我这才注意到站在御案旁的赵明轩。三年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眉宇间多了几分威严,鬓角也隐约可见几丝白发。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如星辰般明亮。
臣妇以为,我谨慎作答,江南税赋过重,反不利于国库增收。可效法先贤'休养生息'之策,轻徭薄赋,待民力恢复,再行调整。
哦皇帝挑眉,丞相却主张严查偷漏,以增税收。
我看向赵明轩,他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陛下,我斟酌词句,严查偷漏固然重要,但治标不治本。臣妇在江南设有分号,亲眼所见商民困苦。若能适当减负,激发商民活力,长远看反而能增加税收。
赵明轩突然开口:苏夫人所言不无道理。但国库空虚,边关军饷吃紧,若无立竿见影之策......
丞相勿忧。我胸有成竹,臣妇有一策,名为'官银票',可解燃眉之急。
官银票皇帝来了兴趣,细细道来。
我于是将现代纸币的概念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阐述出来:由朝廷发行信用票据,代替沉重的银两流通,既方便商旅,又能缓解国库压力。
妙!皇帝拍案叫绝,丞相以为如何
赵明轩深深看了我一眼:苏夫人此议甚妙。只是推行新币,需有雄厚财力为后盾......
臣妇愿以'雅集轩'全部资产为担保。我毫不犹豫地说。
大殿上一片哗然。以私人财产担保国家货币,这在此时代简直是闻所未闻。
皇帝龙颜大悦:苏爱卿忠心可嘉!此事就交由你和丞相共同操办。
朝会结束后,我在御花园被赵明轩拦住了。
为什么他开门见山,为什么要冒险担保'官银票'若失败,你将一无所有。
雪花飘落在他的丞相冠冕上,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我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雪花,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周围的侍卫太监纷纷低头回避。
因为我相信你。我直视他的眼睛,相信你会让这个计划成功。
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三年了......你还是这么......
这么固执我轻笑,不,我只是学会了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价值。
我们并肩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侍卫们识趣地保持距离。
春桃还好吗赵明轩突然问。
很好。上月嫁给了洛阳分号的掌柜,我给了她一份丰厚的嫁妆。
你总是......赵明轩摇头苦笑,总是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生存之道罢了。我轻叹,对了,尊夫人可好
赵明轩的表情变得复杂:她......半年前病逝了。
我愕然:怎么没人告诉我
是急症。赵明轩语气平静,我与她本就......相敬如宾。她走后,丞相府冷清了许多。
我不知该说什么。那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现在,我终于可以......赵明轩话未说完,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
丞相大人!皇上急召!北疆急报!
赵明轩脸色一变:我这就去。他转向我,改日再谈。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那句未说完的话,那个可能的转折,就这样再次被现实打断。
北疆军情紧急,原来是有大臣勾结外族,意图趁新皇立足未稳之际发动政变。朝中顿时风声鹤唳,显宗皇帝连夜召集心腹商议对策。
三天后,柳如云匆匆从扬州赶回,带来了关键情报。
是周大人!她气喘吁吁地说,他联合了几位边关守将,准备在冬至祭天大典时发难。
我心头一震。周大人——正是当年带头弹劾怡红院的那位礼部尚书!如今老皇帝驾崩,他竟敢谋反
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柳如云压低声音,扬州分号接待了一位边关将领的家眷,酒后失言透露的。我已命人将详细情报送去了丞相府。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冬至祭天只有十天了,必须尽快挫败这场阴谋!
备马车,我要去见丞相。
丞相府戒备森严,但我的马车还是被直接引入了内院。赵明轩正在书房焦急等待,桌上摊着一张北疆地图。
情报属实我开门见山。
基本属实。赵明轩神色凝重,周大人确实联络了几位边关将领,但具体计划尚不清楚。
冬至祭天......我思索着,他们想在哪一步动手
最可能的是在皇上登天坛时。赵明轩指着地图,届时御林军会留在坛下,只有少数侍卫随行。若有人在此时发难......
必须阻止他们。我斩钉截铁地说,需要我做什么
赵明轩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的'雅集轩'在边关有分号吗
凉州有一家,距离边关大营只有三十里。
太好了。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能否通过商队传递消息官道已被监控,但商队或许还能通行。
没问题。我毫不犹豫,我亲自去安排。
接下来的七天,我和赵明轩几乎不眠不休。通过雅集轩的商业网络,我们秘密调集了一批忠诚的将领入京;同时利用商队传递假消息,迷惑叛军。
冬至前夜,一场大雪覆盖了京城。我站在雅集轩顶楼,望着皇宫方向,心中忐忑不安。明天就是祭天大典,成败在此一举。
苏妈妈。翠儿匆匆上楼,丞相府来人,说请您即刻入宫。
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只说情况有变。
我立刻换上诰命服,乘马车直奔皇宫。宫门前,赵明轩亲自等候,脸色异常凝重。
周大人提前行动了。他扶我下马车,低声说,刚刚收到密报,他们今晚就要动手。
今晚不是明天祭天时吗
声东击西之计。赵明轩领着我快步走向内宫,皇上已经秘密移驾太庙,我们要制造皇上仍在宫中的假象。
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雅集轩'艺伎,能否来宫中表演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用歌舞表演掩盖宫中的异常动静,迷惑叛军耳目。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夜幕降临,皇宫内却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我带着雅集轩最出色的十二位艺伎入宫表演,热闹的场面完美掩盖了禁军秘密调动的声响。
子夜时分,叛军果然中计,以为皇帝仍在宫中享乐,便按计划发动进攻。谁知刚入宫门,就被埋伏的禁军团团围住。与此同时,赵明轩派出的精锐也成功控制了边关大营,将叛乱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场惊心动魄的政变,就这样在雪夜中被悄无声息地平息了。
天亮时分,显宗皇帝从太庙返回,立即升殿议事。周大人等一干叛臣被当场拿下,朝堂震动。
此次平叛,丞相与苏爱卿居功至伟。皇帝龙颜大悦,朕决定,加封苏爱卿为'辅国夫人',赐金牌,可随时入宫议事。
我伏地谢恩,心中却无太多喜悦。权力与荣耀,从来不是我追求的终点。
退朝后,赵明轩邀我去御花园赏雪。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我们成功了。赵明轩长舒一口气。
是啊,成功了。我仰头看着飘落的雪花,接下来呢
接下来......赵明轩突然转身面对我,三年前你问我'尊夫人可好',现在我可以回答了。
我一愣:什么
我没有夫人了。赵明轩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政治联姻的枷锁已经解除。现在,我终于可以......
可以什么我心跳加速。
可以问你是否愿意成为丞相夫人了。他轻声说。
雪花落在我们之间,仿佛时光静止。我望着这个曾经为我闯牢狱、如今位极人臣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明轩......我深吸一口气,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为什么他急切地问,现在没有任何阻碍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答应。我苦笑,如今你是丞相,我是皇上倚重的'辅国夫人'。若我们结合,权势过大,必遭猜忌。
赵明轩沉默了。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在权力场中,过盛的权势往往意味着危险。
那我们......
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在一起。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你做你的丞相,推行改革;我经营我的商业帝国,为你提供支持。我们不必是夫妻,但可以是比夫妻更默契的盟友。
赵明轩凝视着我,良久才道:你总是......看得比我更远。
这是生存之道。我轻笑,不过......
不过什么
等你的新政稳定了,等我的商业网络更完善了,等皇上坐稳了龙椅......我眨眨眼,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起退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
赵明轩大笑,笑声惊飞了枝头的积雪:好!一言为定!
雪越下越大,我们并肩站在亭中,望着远处的宫墙。在这个封建社会的权力巅峰,一个现代女性和一个古代士大夫,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相处之道。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传统的花好月圆,而是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各自精彩又彼此成就。
对了,赵明轩突然想起什么,'雅集轩'下一步准备往哪里扩张
岭南。我胸有成竹,那里商业潜力巨大,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距离流放地很近。我意味深长地说,柳如云一直想回去看看。
赵明轩会心一笑:需要朝廷出具通关文牒吗
那再好不过了。
雪花纷飞中,我们相视而笑。权力、爱情、理想......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我们找到了平衡点。而这,或许就是穿越千年时光,最珍贵的相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