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下的盆栽
我叫周岩,三十岁,自由插画师,一个标准的宅男。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从床到电脑桌,再到冰箱,三点一线。朋友们说我活得像个人体盆栽,还是那种不怎么需要浇水的品种。
直到对门搬来了新邻居,我的盆栽生活被硬生生挪到了阳光下。
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孩子,是在某个我通宵赶稿的清晨。五点半,我刚躺下不到两小时,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穿着蓝色恐龙睡衣,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
叔叔,你家有酱油吗他问得理直气壮,好像凌晨借酱油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我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小朋友,现在才五点半。
妈妈做早饭发现酱油没了,他扁了扁嘴,煎蛋没有酱油我会死的。
最终我贡献出了半瓶生抽,收获了小男孩灿烂的笑容和一个承诺:我叫乐乐,明天还你!
第二天他没来还酱油。第三天也没有。一周后的某个下午,门铃又响了,还是乐乐,这次要借的是螺丝刀。
你妈妈呢我忍不住问。
妈妈在哭。乐乐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浴室的水龙头坏了,水溅得到处都是。
我拿了工具箱跟他过去,心想至少该见见这位神秘的邻居。敲门后,一个女声从里面传来:乐乐,酱油买回来了吗
妈妈,是隔壁的叔叔!他带工具来修水龙头!
门开了,我见到了苏婷。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家居裤,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睛还带着微微的红肿。即使这样,她依然美得让我呼吸一滞。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像是一盏被生活蒙尘却依然透出光亮的灯。
不好意思麻烦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乐乐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举手之劳。我晃了晃工具箱。
浴室里确实一片狼藉。我蹲下来检查水龙头时,能感觉到苏婷站在门口,不安地绞着手指。
你是...新搬来的她问。
我住对面三年了,我笑了笑,不过确实很少出门,你可能没见过我。
水龙头很快修好了,苏婷坚持要给我倒茶。就在她转身去厨房时,我注意到她右手的无名指——没有戒指。
客厅收拾得很整洁,但角落堆着几个还没拆的纸箱。乐乐坐在地毯上玩一辆缺了轮子的玩具车,时不时偷看我一眼。
乐乐,去楼下超市买点水果回来。苏婷从厨房探出头,递给乐乐几张钞票,挑叔叔喜欢吃的。
我不知道叔叔喜欢吃什么。乐乐眨巴着眼睛。
随便买点就行,不用特意...我话没说完,苏婷已经利落地把乐乐推出了门。
茶是茉莉花茶,香气扑鼻。苏婷坐在我对面,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离婚了,她突然说,好像回答我没问出口的问题,上个月的事。这房子是我父母早年买的,现在带着乐乐搬回来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乐乐好像很喜欢你,她笑了笑,他平时很怕生的。
小孩子都喜欢新鲜。我抿了口茶,注意到茶几上摆着的相框里只有苏婷和乐乐的合影。
谈话间,乐乐回来了,拎着一袋橙子和苹果。苏婷接过水果,又递给他钱:再去买点饮料吧,要冰的。
乐乐二话不说又跑了出去。这次我忍不住了:你不用总是支开他。
苏婷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桌面上。她慌忙去拿抹布,我抢先抽了张纸巾擦干。
对不起,我只是...她的耳根红了,不太习惯和陌生男性单独相处。前夫他...算了,不提这些。
我理解了。这不是害羞,而是恐惧。那个不在照片里的男人,留下的不只是空白的无名指。
离开前,苏婷再次道谢,并邀请我有空常来坐坐。乐乐拽着我的衣角问明天能不能帮他修玩具车。
当然可以。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回家的路上,我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苏婷总是把乐乐支出去买东西。这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我站在自家门口,回头看向对面紧闭的门。透过猫眼,或许苏婷正看着我。一个独居女性带着孩子,对陌生男性的警惕再正常不过。但为什么又邀请我常去呢
我摇摇头,把这归咎于自己过度活跃的想象力。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婷低头时后颈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和她泡的那杯茉莉花茶,已经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的确是正人君子,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第二章
中秋夜的意外
乐乐成了我家的常客。几乎每隔两天,他就会按响门铃,理由五花八门——借剪刀、借充电器、问WiFi密码,甚至有一次是要借能擦掉墙上水彩笔的东西。
每次我都耐心解决他的问题,然后顺便送他回家,只为能多看苏婷一眼。她有时穿着银行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有时则是居家打扮,宽松的棉麻上衣和
leggings,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无论哪种装扮,她身上总有一种疲惫却坚韧的美,像风雨中依然挺立的芦苇。
九月中旬的一天,我正对着数位板发呆,门铃又响了。这次乐乐手里拿着一张传单。
叔叔,社区中秋晚会!他兴奋地挥舞着纸张,有灯笼比赛和自助餐!妈妈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我接过传单,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这是苏婷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参与他们的活动。
你妈妈真这么说的
嗯!乐乐用力点头,她说你一个人住,肯定没准备月饼。
我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告诉你妈妈,我很乐意。
活动当天傍晚,我换上干净的浅蓝色衬衫,犹豫再三还是喷了点古龙水。站在苏婷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才按下门铃。
门开了,苏婷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连衣裙站在那里,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耳垂上两颗小小的珍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你来了。她微笑着侧身让我进去,乐乐正在换衣服,马上就好。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茶几上摆着一盒刚拆封的月饼。苏婷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行里发的福利,豆沙馅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都可以。我注意到她今天化了淡妆,睫毛显得格外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乐乐蹦跳着从卧室出来,穿着一件印着月球图案的T恤。叔叔你看!我的新衣服!
很酷。我蹲下来和他击掌,你知道月亮上住着谁吗
嫦娥!乐乐大声回答,然后压低声音,但妈妈说那是骗小孩的。
苏婷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胡说什么。她转向我,走吧,去晚了可能没位置了。
社区中心张灯结彩,人比我想象的多。苏婷一手牵着乐乐,一手提着装月饼的袋子。我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我来拿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谢谢。
我们在角落找到一张空桌子。刚坐下,一个穿着
polo
衫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
苏婷!真巧啊。他热情地打招呼,目光却在我身上扫了一圈,这位是
我邻居,周岩。苏婷简短地介绍,这位是刘行长,我们支行的负责人。
刘行长伸出手:幸会。没想到苏婷有这么年轻的朋友。他的语气让我不太舒服,握手时故意多用了几分力。
寒暄几句后,刘行长终于离开。苏婷松了口气,小声解释:他离婚两年了,最近总找各种理由接近我。
我胸口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赶紧喝了口茶水压下去:职场性骚扰
没那么严重。她摇摇头,就是有点烦人。
乐乐拽着我的袖子:叔叔,那边有猜灯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陪着乐乐在各个活动摊位间穿梭。苏婷偶尔会跟我们一起,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原位——我猜她是刻意避开刘行长。
灯笼比赛环节,乐乐拉着我们三人一组参加。苏婷负责剪纸,我负责搭骨架,乐乐则用彩笔在纸上涂鸦。我们的作品是个四不像的宇宙飞船,却意外获得了最具创意奖。
因为我们有最好的团队!乐乐高举奖品——一盒芝麻糖,骄傲地宣布。
苏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睛在彩灯映照下闪闪发亮。那一刻,我突然想象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三个人,像一个真正的家庭。
自助餐开始后,人群更加拥挤。我帮苏婷和乐乐拿了食物,又倒了饮料。正当我们准备开动时,乐乐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冰激凌台开了!
他跑得太急,在人群中和一个端着热汤的大人撞了个正着。汤洒了一地,乐乐跌坐在地上,右手掌按在了洒落的汤上。
他的尖叫声刺痛了我的耳膜。我几乎是跳起来冲过去,苏婷比我更快,她已经跪在地上检查乐乐的伤势。
烫伤了!她声音发颤,脸色煞白,需要冷水...
我没等她说完,一把抱起乐乐冲向洗手间。苏婷小跑着跟在后面,高跟鞋在瓷砖地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冷水冲在乐乐通红的手掌上,他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苏婷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
妈妈,疼...乐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勇敢点,宝贝。苏婷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但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默默去服务台要了些冰块,用纸巾包好递给苏婷:这个可能有用。
她接过冰块时,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她的手冰凉。
谢谢。她低声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回到座位后,乐乐的情绪稳定了些,但晚会显然没法继续参加了。我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家。
不用了,你已经帮了很多...苏婷的话被刘行长的出现打断。
听说孩子受伤了他关切地问,需要我送你们去医院吗
苏婷的表情僵住了。我上前一步:不必麻烦,我们会处理的。
我们刘行长挑了挑眉。
对,我们。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邻居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不是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最终刘行长讪笑着退开了。
回家的路上,乐乐趴在我背上睡着了,受伤的小手被我小心地托着。苏婷走在我身边,沉默不语。
月光洒在小区的石板路上,我们的影子时而分开,时而重叠。走到楼下时,苏婷突然开口: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举手之劳。我调整了一下乐乐的姿势,他的呼吸暖暖地喷在我颈侧。
电梯里,苏婷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轻声说:以前这种事...都是我一个人处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到家门口后,苏婷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乐乐回家睡觉,而是邀请我进屋:我煮点夜宵吧,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愣住了:你确定
嗯。她低头掏钥匙,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乐乐在我背上嘟囔了一句梦话。苏婷打开门,温暖的灯光从屋内流泻而出,照在我们三人身上。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第三章
烛光中的秘密
连续三天通宵赶稿后,我的颈椎发出了抗议。每一次转头都伴随着针刺般的疼痛,显示器上的线条在我眼前扭曲成令人作呕的漩涡。
门铃响起时,我正把脸埋在冰毛巾里呻吟。
叔叔!乐乐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妈妈说如果你在家的话,她想借点生姜。
我挣扎着去开门,差点被自己绊倒。门外,乐乐仰着小脸,苏婷站在他身后。看到我的样子,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脸色很差。她说,眉头皱了起来,生病了
只是落枕。我试着转动脖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生姜是吧等一下。
转身时,一阵眩晕袭来。我扶住墙壁,听见苏婷急促的脚步声。
你发烧了。她的手突然贴上我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温度不低。
没事,我...话没说完,她已经扶住我的胳膊,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乐乐,去把沙发上的毯子拿来。她指挥道,周岩,你先坐下。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梦。苏婷从我家厨房翻出退烧药,泡了蜂蜜水,甚至用我的微波炉热了条湿毛巾敷在我额头上。乐乐像只小狗一样围着她转,递东西、扔垃圾,时不时担忧地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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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是来借生姜的吗我哑着嗓子问。
那只是个借口。苏婷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我的肩膀,乐乐说你三天没出门了,我有点担心。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她一直在注意我的动向。
我工作
deadline
要到了。我解释道,自由职业就是这样,忙起来昏天黑地。
苏婷抿了抿嘴唇:晚饭来我家吃吧。我炖了汤,对感冒有好处。
这太麻烦你了...
七点。她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记得带钥匙,别又把自己锁外面。
他们离开后,我躺在沙发上,额头上的毛巾还残留着苏婷手上的淡香。上一次有人这样照顾我,还是大学时得流感,母亲特地从老家赶来的时候。
傍晚,我冲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T恤,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苏婷家的门。
开门的是乐乐,他已经换上了小恐龙睡衣。叔叔快来!妈妈做了红烧肉!
屋内飘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苏婷从厨房探出头,头发松松地扎成马尾,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腰间系着一条蓝格子围裙。
感觉好些了吗她问,手里还举着锅铲。
好多了。我吸了吸鼻子,真香。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红烧肉、清炒西兰花、番茄炒蛋和一锅冒着热气的玉米排骨汤。我注意到红烧肉里加了我曾随口提过喜欢的鹌鹑蛋,番茄炒蛋则特意做成了我喜欢的酸甜口味。
你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苏婷盛饭的手停顿了一下:记性好而已。但她的耳尖红了。
整顿饭气氛轻松得不可思议。乐乐喋喋不休地讲述幼儿园的趣事,苏婷时不时插话纠正他的夸张描述,而我负责在适当的时候发出惊叹声。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忘记了我们只是邻居,仿佛这样围坐在餐桌旁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饭后,苏婷出人意料地没有让乐乐去楼下买什么东西,而是提议一起看电影。
最近有部动画片评价不错。她收拾着碗筷,乐乐一直想看来着。
我主动帮忙洗碗,苏婷擦桌子,乐乐则负责把剩菜放进冰箱——虽然大部分工作最后由苏婷重做了一遍。看着他们母子互动,一种温暖的酸涩感在胸口蔓延。
电影看到一半,乐乐就倒在苏婷腿上睡着了。他小小的手掌心还留着社区活动时的烫伤痕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我抱他去床上吧。我小声提议。
苏婷点点头。当我小心翼翼地把乐乐抱起来时,他的小脑袋靠在我肩上,呼吸均匀而温暖。儿童房布置得很温馨,墙上贴着星空贴纸,书桌上摆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黏土作品。我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回到客厅,发现苏婷已经调低了电视音量,正在泡茶。
他睡熟了她问。
嗯,像只冬眠的小熊。我在沙发上坐下,刻意保持了一段礼貌距离。
苏婷递给我一杯菊花茶:谢谢你今天陪他。乐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的晚餐。我抿了一口茶,比我的泡面强多了。
我们相视一笑。电视屏幕的光映在苏婷脸上,忽明忽暗。她没再提起让我离开的事,而是调到一个正在放老电影的频道。
《卡萨布兰卡》的黑白画面填满了屏幕。当英格丽·褒曼含泪凝视亨弗莱·鲍嘉时,我偷瞄了一眼苏婷。她专注地盯着屏幕,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就在这一刻,我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事实:我对苏婷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对邻居的普通关心。
电影结束已是深夜。苏婷送我到家门口,我们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二十厘米。
明天记得继续吃药。她嘱咐道。
遵命,医生。我开玩笑地敬了个礼。
苏婷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晚安,周岩。
那一晚,我梦见自己站在一扇门前,门后传来苏婷和乐乐的笑声,但无论我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答。
三天后的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小区停电。我正在数位板上勾线,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摸索着找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苏婷站在门外,手里举着一支蜡烛。暖黄的光照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打扰了。我开门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家蜡烛用完了,想问你有没有备用的。
有,稍等。我从储物柜翻出应急包,里面有三支未拆封的蜡烛。
苏婷接过蜡烛,却没有立即离开。雨水从她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乐乐睡了吗我问。
嗯,停电前就睡了。她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来我家坐坐一个人待在黑暗里挺闷的。
于是我跟着她穿过黑暗的走廊,只有那支蜡烛在我们之间摇曳。苏婷的背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单薄,肩胛骨的轮廓透过棉质家居服若隐若现。
她家客厅里点着几支蜡烛,乐乐的房间门紧闭着。苏婷从厨房拿出两个马克杯和一包棉花糖。
小时候停电,我妈妈总会这样做。她把棉花糖串在竹签上,在烛火上轻轻烤着,虽然不健康,但很治愈。
烤化的棉花糖黏糊糊地拉出丝来,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我们坐在茶几两侧,中间隔着那簇小小的火焰。
说说你吧。苏婷突然说,除了画画,你还喜欢什么
我告诉她我喜欢雨天窝在沙发里看老电影,喜欢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散步,喜欢观察咖啡馆里的陌生人然后想象他们的故事。
听起来都是些安静的事。她笑了,和你这个人一样。
你呢我反问,除了工作和照顾乐乐,苏婷还有什么爱好
烛光中,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我曾经很爱跳舞。大学时是舞蹈社的,跳民族舞。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回忆某个节奏,现在偶尔还会在洗澡时偷偷跳几下。
这个小小的秘密让我心头一热。想象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苏婷独自起舞的样子,像一幅私密而动人的画。
我们聊到各自的大学时代,聊到第一次工作的糗事,聊到喜欢的书和音乐。蜡烛一点点矮下去,蜡泪在茶几上凝固成奇怪的形状。
其实我小时候想当画家。苏婷突然说,手指绕着马克杯口画圈,后来父母说学艺术没前途,就选了金融。
现在也不晚。我轻声说。
她摇摇头,笑了:有乐乐要养,哪有时间做梦。
沉默降临。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光悄悄渗进来,与烛光交融。
你和前夫...我犹豫着开口。
苏婷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盯着蜡烛,声音很轻:他是我大学学长,追了我三年。结婚后才发现他酗酒,还有暴力倾向。她下意识摸了摸右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疤,最后一次,他差点伤到乐乐,我就带着孩子逃出来了。
我想握住她的手,但最终只是将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他很幸运,曾经拥有你。
苏婷抬起头,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我们隔着茶几对视,某种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震颤。
就在这时,灯光突然亮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们都眯起了眼。苏婷像是从梦中惊醒,迅速站起来收拾杯子。
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工作吧。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客气。
我识趣地起身告辞。在门口,苏婷突然叫住我:周岩。
嗯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她的眼神柔软,晚安。
回到家,我站在阳台上,望着苏婷家的窗户。灯还亮着,窗帘上映出她模糊的身影,久久没有移动。
那晚之后,有些事情悄然改变了。每次在走廊遇见,苏婷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而我,则开始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起烛光中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四章
深夜的守护
手机铃声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刺穿我的梦境。我摸索着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苏婷急促的呼吸声。
周岩,乐乐发高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我刚接到保姆电话,说他在抽搐...我在上海出差,赶回去至少要三小时...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下床:别急,我现在就过去。
保姆说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我怕...她的声音哽咽了,你能不能先去医院所有资料都在我床头柜的文件夹里。
哪家医院
市儿童医院。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声,我改签了最早的航班,六点前应该能到。
我一边通话一边套上外套,钥匙抓在手里:交给我,你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后,我冲进电梯,手指不停地敲击着下行按钮。走廊里苏婷家的门虚掩着,保姆李阿姨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救护车刚走,她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这是医保卡和病历。
我扫了一眼文件袋里的内容:乐乐有什么药物过敏吗
没有,但体质弱,一感冒就容易转肺炎。李阿姨擦了擦额头的汗,烧到39度多,突然就开始抽...
我顾不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冲了下去。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我闯了两个红灯,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压到了十分钟。
儿童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穿过自动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护士站前,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移动病床上,乐乐苍白的小脸在蓝色被单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脆弱。
我是孩子的...我顿了顿,家人。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推了推眼镜:高热惊厥,已经用了退烧药。需要留院观察,排除脑炎可能。你是孩子父亲
我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接下来的两小时像一场模糊的梦。我抱着乐乐做CT检查,在他哭闹时轻声安慰,配合护士抽血。当针头扎进他细小的胳膊时,乐乐在半昏迷中喊了一声妈妈,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凌晨四点,乐乐终于被安排进病房挂水。我坐在病床边的硬椅子上,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护士每半小时来测一次体温,我在手机备忘录里详细记录着数字变化。
五点半,乐乐的体温终于降到38度以下。我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走廊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苏婷气喘吁吁的声音:
乐乐怎么样了
我睁开眼,看到苏婷站在门口,头发凌乱,妆容全花,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她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套裙,脚上的高跟鞋有一只后跟已经歪了,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烧退了。我站起来,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医生说不是脑炎,是急性扁桃体炎引起的。
苏婷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指轻抚乐乐的脸颊。确认孩子呼吸平稳后,她突然转身抱住了我。
谢谢你...她的脸埋在我肩头,泪水迅速浸透了我的衬衫,真的谢谢你...
我僵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背上。苏婷的身体在我怀中微微发抖,洗发水的淡香混合着机场的冷冽气息钻入我的鼻腔。这一刻,我多想时间就此停止。
我买了粥。我轻声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保温盒,等乐乐醒了可以吃。医生说要补充水分。
苏婷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你一夜没睡
我耸耸肩,指了指病床边小桌上密密麻麻的体温记录:还好,不算太困。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小纸条,嘴唇颤抖起来。就在我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医院广播突然响起:请急诊科张医生速到3号诊室...
魔咒被打破了。苏婷退后一步,迅速擦干眼泪: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可以留下。
不用了,她摇摇头,我已经请了假。你还有工作不是吗
确实,今天中午我有一个不能推迟的客户会议。我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熟睡中的乐乐:那我晚点再来。有事随时打电话。
离开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苏婷坐在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握着乐乐的小手,晨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疲惫却依然美丽的侧脸上。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在我胸口膨胀,几乎要冲破肋骨。
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我给苏婷发了条微信询问乐乐的情况。回复很快来了:
体温37.8,睡着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
我放下心来,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准备会议材料。中午的提案进行得出奇顺利,客户当场拍板通过了设计方案。会议结束后,我立刻打车返回医院。
推开病房门,看到的景象让我脚步一顿——苏婷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正俯身查看乐乐的病历。男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高大,穿着考究的深色西装,但眉宇间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戾气。
血象结果出来了,就是普通感染。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认识这里的副院长,可以安排单人病房。
苏婷的背挺得笔直:不用了,张伟。医生说乐乐明天就能出院。
张伟。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滑进我的衣领。苏婷的前夫。
我故意加重脚步走进去。苏婷抬头看到我,眼睛一亮:周岩!
张伟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商品:这位是
我们的邻居。苏婷特意强调了邻居二字,昨晚多亏他送乐乐来医院。
原来如此。张伟站起来,足足比我高了半个头。他伸出手,握手时刻意加大了力度,张伟,乐乐的父亲。
我面不改色地承受着这份敌意:周岩。
听苏婷说你是画画的张伟松开手,嘴角挂着假笑,自由职业收入稳定吗
张伟!苏婷厉声打断他,这不关你的事。
病床上的乐乐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呻吟。我们三人同时噤声。苏婷俯身检查乐乐的输液管,借机避开了张伟的视线。
我去买咖啡。张伟突然说,拍了拍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周先生,借一步说话
走廊上,张伟掏出一包中华烟,想到是医院又塞了回去:苏婷跟你提过我
提过一些。我谨慎地回答。
她肯定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混蛋。他冷笑,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周先生。苏婷脾气倔,不肯低头,我工作压力大,有时候喝了酒确实会失控...
我打断他:你今天是来看乐乐的
张伟的眼睛眯了起来:我是来谈复婚的。这一年我戒了酒,看了心理医生。他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现在是一家投行VP,年薪七位数。乐乐需要父亲,苏婷需要丈夫。
我没有接那张名片:这似乎不该跟我商量。
聪明人。张伟把名片塞回口袋,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在我老婆孩子身上浪费时间。苏婷跟我闹离婚时也找过'邻居'倾诉,后来呢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血浓于水,周先生。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我握紧了拳头。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苏婷走了出来。
张伟,医生要找你谈话。她的声音很冷。
张伟整了整领带,大步走回病房。苏婷等门关上后,立刻抓住我的手臂: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重要的。我试图轻描淡写,他说想复婚。
苏婷的手指收紧:你...怎么想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我说错话,可能会永远失去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但如果我说实话...
我不认为一个会伤害妻儿的人值得第二次机会。我直视她的眼睛,但这是你的决定,苏婷。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如果...如果不是为了乐乐,我连见都不想见他。
他经常联系你
上周开始突然频繁起来。苏婷咬着下唇,他说如果不复婚,就要打官司争乐乐的抚养权。
我胸口一窒:他有这个权利
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和'改过自新'的证据...苏婷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他父母在司法系统有人。
我想起张伟自信满满的样子,胃部一阵绞痛:需要我做什么
苏婷摇摇头,突然伸手抚平我皱起的眉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进去看看乐乐吧,他一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病房里,张伟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语气强势地安排着什么。乐乐已经醒了,看到我立刻伸出没打针的那只手:周叔叔!
我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辆小小的玩具车:给你的奖励,听说你今天很勇敢。
乐乐的眼睛亮了起来,用虚弱但兴奋的声音问:是变形金刚吗
比变形金刚还酷,我转动车底部的发条,它会自己跑。
小车在床单上哒哒哒地跑起来,乐乐咯咯笑着。余光里,我看到张伟阴沉的表情和苏婷复杂的眼神。
周先生很会哄孩子啊。张伟挂断电话,语气酸溜溜的,可惜终究是外人。
张伟!苏婷厉声喝道,注意你的言辞。
我说错了吗张伟走近病床,故意挤开我,乐乐,想爸爸了吗
乐乐的笑容消失了,他缩了缩身子,小手攥住了我的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张伟的眼睛,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看来有人趁我不在,给我儿子洗脑了。他冷冷地说。
够了!苏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锋利,你再这样现在就给我出去!
张伟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好,我不跟病人计较。他转向我,假笑道,周先生,我和我妻子有些家事要谈,能请你回避一下吗
我看向苏婷,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晚点再来。我对乐乐说,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指。
走出医院时,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婷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张伟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做的一切。
我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无论我与苏婷和乐乐多么亲近,在法律和血缘面前,我始终是个邻居。张伟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沉浸在温馨日常中的幻梦。
回到家,我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张伟真的打算争夺抚养权,苏婷一个人要怎么应对
第五章
谣言与真相
乐乐出院后的第三天,我在电梯里遇到了住在楼下的陈太太。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周先生最近很忙啊。她意有所指地说,经常往六楼跑
我愣了一下:陈太太有话直说。
电梯门开了,她走出去前丢下一句:年轻人玩玩可以,别破坏人家家庭。
回到家,我站在阳台上抽了半支烟才平静下来。打开手机,发现小区业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往上翻了十几条,一张模糊的照片让我手指僵住——那是苏婷深夜从我家离开的背影,拍摄时间明显是停电那晚。配文写着:现在的单身妈妈真开放,孩子睡了自己跑去邻居家'借蜡烛'。
群里的议论五花八门:听说那男的天天去她家孩子生病那天两人一起在医院搂搂抱抱前夫都找上门了还这么不安分...
我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捡起来时,正好看到苏婷发来的消息:最近别来我家了。
简短的七个字,我仿佛看到她咬着嘴唇打字的样子。我立刻拨通电话,但被转入了语音信箱。
接下来的三天,苏婷和乐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发的微信全部石沉大海,敲门无人应答,连乐乐平时常去的儿童乐园也不见踪影。直到第四天傍晚,我才在停车场堵到了刚下班的苏婷。
她瘦了一圈,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阴影,看到我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我们需要谈谈。我拦住她的去路。
没什么好谈的。她低着头,谣言止于智者。
那就让智者见鬼去吧。我难得地提高了声音,苏婷,看着我。
她终于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周岩,你不明白。这些闲言碎语会毁了乐乐的生活。他已经问我三次为什么小朋友说他妈妈是'坏女人'了...
我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谁说的
这不重要。她抹了把脸,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保持距离。张伟正愁找不到把柄呢。
所以你宁愿向那些谣言低头我逼近一步,我以为你比这更坚强。
你不懂!苏婷突然爆发了,你根本不知道单亲妈妈在这个社会有多难!每次家长会,每次亲子活动,我都能感觉到那些异样的眼光。现在好了,连乐乐都要被指指点点...
她的声音哽咽了。我上前一步想抱她,却被推开。
求你,别让事情更复杂了。她转身跑向电梯,留我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回到家,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直到深夜。凌晨两点,我做了个决定——如果苏婷不敢面对,那就由我来打破这个僵局。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了业委会主任老赵。凭借之前帮他设计社区宣传册的交情,我争取到了下次业主大会上十分钟的发言时间。
开会那天,我穿上了最正式的白衬衫,提前半小时到达社区活动中心。会场陆续来了五六十人,我看到了陈太太和其他几个常在群里嚼舌根的面孔。最后一排,苏婷悄悄走了进来,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老赵介绍完垃圾分类新规后,宣布我有事要说。走上台时,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各位邻居好,我是602的周岩。我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有些失真,今天想说两件事。第一,关于最近流传的一些谣言。
我按下遥控器,投影仪显示出那张被疯传的照片,然后切换到下一张——完整的照片显示苏婷手中明显拿着医疗报告。
这是乐乐高烧那晚,苏婷来我家取儿童医院的就诊记录。有人故意裁剪照片,散布谣言。
会场一阵骚动。我继续播放下一张照片——我和苏婷在社区中秋活动上的合影,三人笑得灿烂。
第二,我要正式声明,我在光明正大地追求苏婷女士。这句话引起一阵惊呼,她是一位坚强、善良的母亲,值得被尊重而不是诋毁。至于那些传闲话的人...
我看向陈太太的方向:你们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台下鸦雀无声。老赵尴尬地咳嗽两声:呃,周先生的意思大家应该明白了。我们社区一直倡导和谐...
散会后,人群三三两两离开,议论纷纷。我站在台上收拾电脑,抬头看到苏婷还坐在原位,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红红的。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对不起,擅自做了决定。
苏婷摇摇头,一滴泪落在手背上:你知道张伟会拿这事大做文章。
让他来。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不怕。
我怕。她小声说,我怕乐乐受伤,怕官司输掉,怕...
怕再次相信一个人却被辜负我轻声问。
苏婷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否认。
给我一个机会,我恳求道,让我证明你和乐乐值得被好好对待。
苏婷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送我回家吧。
电梯里,我们谁都没说话。到她家门口时,苏婷突然问:你明天有空吗
有。
乐乐学校十点有亲子运动会。她低头掏钥匙,他...他报了'三人四足'比赛。
我屏住呼吸:你需要我一起去
如果你不想...
我想。我打断她,非常想。
苏婷终于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那明天九点半,别迟到。
第二天,我提前一小时就到了学校门口。当看到苏婷牵着乐乐走来时,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乐乐穿着蓝色运动服,看到我立刻飞奔过来:周叔叔!妈妈说你今天要和我们一起比赛!
我蹲下来与他平视:是啊,我们要拿第一名对不对
对!乐乐响亮地回答,然后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张叔叔从来不来我的运动会。
比赛开始前,苏婷帮我们把左右脚绑在一起。她蹲下身时,发丝间的清香飘进我的鼻腔,手指偶尔碰到我的脚踝,像羽毛轻拂。
准备好了吗她站起身,目光在我和乐乐之间游移,记住,步伐要一致。
哨声响起,我们三人喊着口号向前迈进。乐乐在中间笑得像个小太阳,我和苏婷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配合他。快到终点时,乐乐太过兴奋差点摔倒,我一把捞起他,苏婷则扶住了我的肩膀。最后我们以滑稽的姿势冲过终点线——我抱着乐乐,苏婷半挂在我身上。
我们赢了!乐乐高举双手欢呼,尽管我们只得了第四名。
回家的路上,乐乐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苏婷,蹦蹦跳跳地说个不停。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我们身上,斑驳如画。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幸福的形状。
然而好景不长。当晚,苏婷接到张伟律师的电话,对方声称要以上次医院不当接触为由申请限制令,并重新评估抚养权。苏婷在阳台上打了半小时电话,回来时脸色苍白。
他说如果我们继续往来,就向法院提交我'生活不检点'的证据。她机械地重复着律师的话,包括...业主大会上的发言录像。
我握紧拳头:他在虚张声势。
不,他真的做得出来。苏婷颓然坐下,上次离婚,他伪造了我出轨的证据,差点让我失去乐乐...
我单膝跪在她面前:苏婷,看着我。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她湿润的眼睛望向我:什么意思
给我三天时间。我说,三天后,如果事情没有转机,我保证不再打扰你们。
苏婷的嘴唇颤抖着:...好。
接下来的72小时,我几乎没合眼。通过大学同学的关系,我联系到一位专打抚养权官司的律师;又辗转找到张伟前公司的HR,拿到了他当年因酗酒闹事被辞退的内部记录;最关键的证据来自刘行长——那段被删除的监控录像完整记录了张伟在银行大厅对苏婷施暴的过程。
第三天傍晚,我把所有材料装进文件袋,敲响了苏婷的门。
这是...她翻看着文件,手微微发抖。
足够让张伟永远失去探视权的证据。我轻声说,包括他威胁刘行长删除监控的录音。
苏婷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纸面上:你...你怎么找到这些的
因为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伤害你和乐乐。我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苏婷,我不是来填补空缺的。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新的完整。
她扑进我怀里,哭声像压抑了多年终于决堤的洪水。我紧紧抱住她,感受她瘦弱的身躯在我怀中颤抖。
我怕...她抽泣着说,怕再次看错人,怕乐乐受伤...
我知道。我轻抚她的后背,我们可以慢慢来,按你的节奏。
苏婷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直视我:如果...如果我说现在就想让你留下呢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就留下。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挤在沙发上看电影。乐乐困得东倒西歪,最后趴在我腿上睡着了。苏婷轻轻靠在我肩头,长发散落在我的臂弯。
周岩,她轻声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
我低头吻她的发顶:一生都不会。
一年后的年度最佳插画师颁奖典礼上,我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抱着乐乐微笑的苏婷。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有些哽咽,是你们让我明白,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有人愿意为你留一盏灯。
回到家,乐乐已经睡着了。苏婷帮我摘下领带,突然说:你知道吗,乐乐今天在学校作文里写'我的爸爸是个画家'。
我解袖扣的手顿住了:他叫我...爸爸
嗯。苏婷笑着吻我,他早就想叫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我抱起熟睡的乐乐,轻轻把他放到小床上。月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稚嫩的脸上,安静而美好。苏婷从身后环住我的腰,脸颊贴在我的背上。
周岩,她轻声说,欢迎回家。
转过身,我将她拥入怀中。窗外,万家灯火如星辰般闪烁,而属于我的那盏灯,此刻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