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冷宫最潮湿的角落,抚摸着墙砖上斑驳的裂纹。十年了,这些裂纹每年都会多出几道,就像我心中滋长的恨意。
公主,该喝药了。老嬷嬷端着汤药进来,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怜悯。
我接过碗,药汁映出我苍白的脸。二十三岁,本该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我却在这囚笼里消磨了十年光阴。
前朝覆灭那日,我才十三岁,亲眼看着父皇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示众。
嬷嬷,今日朝中可有动静我轻声问,将药汁缓缓倒入袖中暗袋。
老嬷嬷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新帝登基了,是宇文家的三公子。
我指尖一颤。宇文家,正是当年带兵攻入皇城的叛军之首。
听说这位新帝性子古怪,不近女色,登基三日就罢了早朝。老嬷嬷絮絮叨叨,倒是柳家那位小姐,一入宫就封了贵妃......
我猛地抬头:柳如烟
公主认识
我扯了扯嘴角。何止认识。柳如烟,我曾经的闺中密友,在我家破人亡那日,是她父亲亲手打开了皇城侧门。
故人罢了。我轻声道,指甲却已掐入掌心。
夜深时,我取出藏在床板下的密信。这十年,我并非真的与世隔绝。冷宫的守卫早被我收买,宫外的旧部也在暗中活动。复国大业需要时机,而现在,新帝登基,朝局动荡,正是最好的机会。
公主,有人来了!老嬷嬷慌张地推门而入。
我迅速将密信吞下,刚躺回草席,门就被粗暴踢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
这就是前朝那个余孽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我眯起眼,看到一袭玄色龙袍的男子站在门口。他比我想象中年轻,眉目如刀削般锋利,眼神却深不见底。
回陛下,正是楚氏女。太监谄媚道。
宇文昭。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血液开始沸腾。杀父仇人近在咫尺,我却只能伏低身子:罪女参见陛下。
他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听说你精通兵法他问。
我心头一跳。这是我暗中传递出去的消息,为的是有朝一日能被权贵注意。没想到直接引来了皇帝本人。
略知一二。我谨慎回答。
他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丢在我面前:解给朕看。
我展开竹简,是《孙子兵法》中的一段。这不是试探,而是考题。我定了定神,开始逐句解析,故意在几处关键点留下破绽。既展现才能,又不显得过于锋芒毕露。
宇文昭听着,眼神渐渐变了。当我讲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时,他突然打断:够了。
他转身对随从道:带她到紫宸殿偏室。沐浴更衣,朕要她做谋士。
老嬷嬷惊恐地看着我。我垂下眼帘,藏住眼中的精光。鱼儿上钩了。
沐浴时,我盯着水中倒影。十年冷宫生活消磨了我的容颜,却磨不灭骨子里的傲气。宫女们为我梳妆打扮,窃窃私语着皇帝为何突然对冷宫罪女感兴趣。
听说陛下不近女色,许是真的只为求才......
嘘,别乱说。柳贵妃知道了可不得了。
我嘴角微扬。柳如烟,十年不见,你倒是飞黄腾达了。
换上素色衣裙,我被带到紫宸殿。宇文昭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坐。
我安静跪坐在一旁,借机观察这个仇人之子。他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峻,握笔的手指修长有力,朱砂御笔在奏折上勾画,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天下苍生。
看够了他突然问。
我心头一跳,却不慌不忙:陛下天威,罪女不敢直视。
他冷笑一声,推过一份军报:北境叛乱,你怎么看
我快速浏览内容,大脑飞速运转。这是个陷阱,若回答得太好,显得早有准备;答得太差,又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叛军虽号称十万,实则不过三万。我斟酌道,但北境地形复杂,强攻恐损兵折将。不如......我故意停顿。
不如什么
不如诱其出山,断其粮道。我轻声道,叛军多为流民,无长久之志。久困必溃。
宇文昭眯起眼:与朕想的一样。他忽然凑近,楚云裳,你可知朕为何用你
我屏住呼吸:罪女不知。
因为你不属于任何一方。他的气息拂过我耳畔,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只有你,无依无靠,只能忠于朕。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讥讽。他错了,我忠于的不是他,而是复仇。
陛下圣明。我伏地而拜,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三日后,宫中设宴。我作为皇帝新收的谋士,被迫出席。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踏入繁华之地,金碧辉煌的宫殿刺痛了我的眼。
这位就是陛下新得的才女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转身,看到柳如烟一袭华服款款而来。十年光阴将她雕琢得更加美艳,眉心的花钿熠熠生辉,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罪女参见贵妃娘娘。我行礼,声音平稳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柳如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惊呼:公主是你!
娘娘认得罪女我故作茫然。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热泪盈眶:是我啊,如烟!你不记得了吗她上前握住我的手,天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看着她表演,心中冷笑。当年那个在我面前发誓同生共死的少女,如今装得多么情真意切。
原来是柳姐姐。我露出惊喜的表情,十年不见,姐姐风采更胜往昔。
柳如烟紧紧抱住我:陛下,请允许臣妾照顾故友。她转向宇文昭,眼中满是恳求。
宇文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准了。
宴席上,柳如烟执意让我坐在她身旁,不断为我夹菜。尝尝这个,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她柔声道。
我看着碗中的杏仁糕,我从未喜欢过杏仁。这是试探。我微笑着吃下:多谢姐姐记挂。
陛下,柳如烟转向宇文昭,云裳妹妹才华横溢,不如让她搬来我宫中暂住我也好照顾她。
我心头警铃大作。住进贵妃宫中,等于将自己置于她的监视之下。
陛下,我轻声道,罪女习惯独居,恐打扰娘娘清净。
宇文昭的目光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游移,突然道:楚云裳继续住在紫宸殿偏室。贵妃有心,可常去探望。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恢复笑容:臣妾遵旨。
宴席散后,柳如烟坚持送我回宫。一路上,她挽着我的手,亲热得像从未分开过。
云裳,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她低声道,父亲说你们都......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托姐姐的福。我柔声回应,若非陛下垂怜,我还在冷宫等死呢。
她突然停下脚步:陛下为何突然对你感兴趣
我佯装羞涩:许是......陛下念我孤苦。
柳如烟的眼神瞬间变冷,又迅速掩饰:妹妹别多想,陛下从不近女色。她凑近我耳边,小心些,宫中险恶,不是你能应付的。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终于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伤口,是我给自己的提醒:仇人就在眼前。
回到紫宸殿,宇文昭正在等我。
贵妃与你说了什么他直截了当。
我跪下:娘娘念及旧情,嘱咐我小心宫中规矩。
他冷笑:柳如烟最善伪装。他丢给我一份奏折,看看。
我展开一看,是弹劾柳家结党营私的折子。这是个信号,宇文昭不信任柳家,也不完全信任柳如烟。
陛下想让罪女做什么我谨慎地问。
朕要你接近柳如烟,查清柳家的底细。他盯着我,你恨他们,不是吗
我心跳加速。他竟知道我与柳家的恩怨还是只是试探
罪女不敢有恨。我低头道,前朝已灭,罪女只求苟活。
宇文昭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楚云裳,朕最讨厌说谎的人。他的拇指擦过我的唇,你的眼睛,藏不住恨意。
我浑身僵硬。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更危险。
好好为朕办事。他松开手,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自由。
他离开后,我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棋局已开,我必须比所有人都走得更远。柳如烟,宇文昭,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次日清晨,柳如烟派人送来华服首饰,邀我去御花园赏花。我挑了件最素净的衣裙,将一包药粉藏入袖中。
御花园中,柳如烟正在凉亭里煮茶。见我来了,她热情招手:妹妹快来,这是新进贡的雪芽。
我行礼入座,看着她优雅地斟茶。茶香氤氲中,她突然问:妹妹可还记得我们十岁那年,在相国寺许的愿
我心中一凛。这是第二个试探。我们从未去过相国寺。
姐姐记错了,我轻啜一口茶,我们去的是大慈恩寺。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瞧我这记性。她话锋一转,妹妹与陛下......很亲近
陛下只是垂询政事。我故作羞涩。
陛下从不与女子论政。柳如烟盯着我,妹妹用了什么手段
我放下茶杯,直视她的眼睛:姐姐以为呢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十年前那个雨夜,她父亲打开城门时,是否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娘娘!一个宫女慌张跑来,陛下往这边来了!
柳如烟迅速换上温柔笑容:妹妹尝尝这糕点。
宇文昭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大臣。看到我们,他微微颔首:贵妃好雅兴。
陛下。柳如烟盈盈下拜,臣妾正与云裳妹妹叙旧呢。
宇文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楚云裳,跟朕来。
我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茶杯打翻在地。柳如烟急忙扶我:妹妹怎么了
头......头晕......我虚弱地说,随即瘫软在地。袖中药粉悄悄洒在柳如烟的裙摆上——那是我用冷宫草药配制的,遇水会留下洗不掉的黄渍。
传太医!宇文昭厉声道。
我半闭着眼,看到柳如烟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的华裙上,黄色污渍正在扩散。
太医诊断我中了毒。宇文昭震怒,下令彻查。柳如烟极力辩解,却因裙上污渍显得可疑。那药粉虽无毒,却与某种毒药成分相似。
陛下明鉴!柳如烟跪地哭诉,臣妾怎会害自己的妹妹
宇文昭冷冷道:贵妃先回宫反省吧。
当晚,宇文昭来到我床前:你设的局
我虚弱地摇头:罪女不敢。
朕查过了,茶中无毒。他俯身,气息喷在我脸上,但你的演技不错,连太医都骗过了。
我心跳如鼓。他竟看穿了我的把戏
柳如烟确实可疑。他突然道,三日前,她曾派人去冷宫打听你。
我猛地抬头。原来如此,宇文昭早就派人监视着一切。
继续接近她。他命令道,朕要证据。
我低头应是,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场博弈,比我想象的更复杂。宇文昭在用我对付柳如烟,柳如烟想借我争宠,而我,要让他们两败俱伤。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我摩挲着藏在枕下的金簪。这是母后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复国之路漫长,但第一步已经迈出。
柳如烟,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柳如烟被禁足。
我靠在紫宸殿偏室的窗边,指尖触摸着袖中暗袋里的药包。这七日来,我借着养病的名义闭门不出,实则在整理这些年来暗中收集的情报。
公主,药熬好了。老嬷嬷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我接过药碗,照例假装啜饮,实则让药汁顺着袖口流入暗袋。嬷嬷,这几日宫中可有什么动静
老嬷嬷左右张望,压低声音:柳贵妃那边闹得厉害,听说摔了好几套瓷器。陛下一直没去看她,倒是......她犹豫了一下,倒是问过几次公主的病况。
我指尖一顿。宇文昭在关注我
还有一事,老嬷嬷凑得更近,昨夜柳相国秘密入宫了。
我猛地抬头。柳相国,柳如烟的父亲,当年打开皇城侧门的叛臣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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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说了什么
老嬷嬷摇头:老奴只打听到柳相国离开时脸色铁青,陛下随后召了禁军统领密谈。
我挥手让老嬷嬷退下,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我这些年暗中绘制的宫禁地图,每一条密道,每一班守卫轮值时间,都详细记录在案。
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停在紫宸殿与柳如烟所居的玉宸宫之间。这两处宫殿看似相距甚远,实则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密道相连——那是前朝末年为防兵变而建,如今恐怕连宇文昭都不知晓。
楚姑娘,陛下召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外尖声通报。
我迅速收起锦囊,整理衣襟。今日特意穿了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越是朴素,越能衬出柳如烟那帮浓妆艳抹的嫔妃的俗艳。
宇文昭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我进来,头也不抬:病好了
我伏地行礼:托陛下洪福,罪女已无大碍。
起来吧。他丢下朱笔,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脸色还是不好。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墨香,拇指在我唇畔摩挲了一下。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柳如烟说想见你。他突然道。
我心头一跳:罪女不敢擅作主张。
宇文昭冷笑一声,从案头拿起一份奏折丢给我:看看。
展开一看,是柳相国弹劾禁军统领克扣军饷的折子。字里行间,暗指禁军统领有谋逆之心。
陛下,这是......我佯装不解。
贼喊捉贼。宇文昭负手走到窗前,禁军统领是朕的心腹,柳相国此举,意在削朕羽翼。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精光。朝中派系争斗,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局面。
陛下想让罪女做什么
宇文昭转身,目光如刀:去见柳如烟,探听柳家动向。他走近几步,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了我,你恨他们,不是吗
我浑身一僵。他再次戳破我的伪装。
罪女......
不必否认。他打断我,前朝余孽恨当朝权贵,天经地义。他俯身,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朕只要你的恨,用在正确的地方。
我攥紧衣袖,指甲陷入掌心。这个男人太危险,他能看穿人心,却又不按常理出牌。
罪女遵旨。我低头应道。
还有,他直起身,从今日起,你搬去清晖阁住。那里离紫宸殿近,方便朕随时召见。
我猛地抬头。清晖阁虽不是主殿,却是先帝宠妃曾居之所,让我一个罪女入住,无疑是在后宫投下一块巨石。
陛下,这恐怕......
不合适宇文昭讥笑地扬起嘴角,朕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有朕的宠信。他转身挥袖,退下吧。
离开御书房,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宇文昭的每一步棋都暗藏深意,他明知我与柳家有血仇,却偏要我去接近柳如烟;明知我身份敏感,却偏要将我置于风口浪尖。
回到偏室,老嬷嬷已经收拾好了我的寥寥几件物品。
公主,清晖阁那边已经打理好了。她低声道,老奴打听到,柳贵妃午后会在御花园赏梅。
我点点头,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醉仙散,服下后令人神志恍惚,问什么答什么,醒来却记不清说过的话。这是我秘密配制的,原本打算用在宇文昭身上。
嬷嬷,准备一下,我要去见柳贵妃。
御花园的梅林里,柳如烟一身绯红立于雪中,美得惊心动魄。见我来了,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换上惊喜神色。
云裳妹妹!她快步迎来,握住我的手,身子可大好了姐姐担心死了。
我微笑行礼:劳姐姐挂念,已无碍了。
她拉着我在梅亭坐下,侍女们立刻奉上热茶点心。我注意到她今日妆容格外精致,眉心贴了金箔花钿,显然是为了重获圣宠精心打扮。
妹妹搬去清晖阁了她状似无意地问,指尖在茶杯边缘画着圈。
陛下抬爱,罪女惶恐。我低头啜茶,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柳如烟的笑容僵了一瞬:妹妹与陛下......很亲近
陛下只是垂询政事。我轻声道,姐姐知道的,陛下不近女色。
是吗她突然凑近,身上浓郁的百合香熏得我头晕,那为何陛下连续七日召太医询问你的病情为何特意让你住进清晖阁她的指甲掐入我的手腕,妹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我吃痛皱眉,却不动声色:姐姐说笑了。我趁机将袖中药粉抖入她的茶盏,陛下不过是可怜我罢了。
柳如烟松开手,冷笑一声:楚云裳,你以为攀上高枝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前朝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我佯装惶恐:姐姐......
不过,她突然又换上温柔表情,姐姐是真心为你好。宫中险恶,不是你能应付的。她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愿我们姐妹情深如旧。
我看着她饮下那杯加了料的茶,嘴角微扬:谢姐姐厚爱。
不到半刻钟,药效开始发作,柳如烟的眼神渐渐涣散。
姐姐可知道柳相国近日在忙什么我轻声问。
父亲......在联络旧部......她喃喃道,陛下削了我们的权......要反击......
我心头一跳:怎么反击
腊月祭天大典......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趁陛下登坛时......
话未说完,一个宫女突然跑来: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
我迅速掐了一下柳如烟的人中:姐姐醒醒,陛下来了。
柳如烟猛地摇头,药效还未完全消退,眼神仍有些迷茫。这时宇文昭已经带着侍卫走近,看到我们,微微挑眉。
贵妃身子好了
柳如烟慌忙起身行礼,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扶住她:姐姐小心。
宇文昭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楚云裳,跟朕来。
离开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柳如烟。她正困惑地揉着太阳穴,显然记不清刚才说过的话。但腊月祭天大典几个字,已经深深刻在我脑海中。
御书房内,宇文昭屏退左右。
探到什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若如实相告,宇文昭必有防备,我的复仇大计恐受影响;若隐瞒不报,一旦柳家真的行刺成功,复国计划也将落空。
权衡再三,我决定说出部分实情。
柳相国似有异动,但柳贵妃语焉不详,罪女不敢妄断。
宇文昭眯起眼睛:是吗他突然伸手扣住我的后颈,强迫我抬头与他对视,楚云裳,朕最后说一次,不要对朕说谎。
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龙涎香混合着墨香,莫名令人心悸。我咬紧牙关,不敢移开视线。
柳家......可能在祭天大典上有所行动。我终于道。
宇文昭松开手,冷笑一声:果然。他转身走向书案,朕早收到密报,柳家勾结北境叛军,意图不轨。
我心头一震。原来他早已知情,刚才是在试探我的忠诚。
陛下圣明。我伏地而拜,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若宇文昭早有防备,柳家必败无疑。而柳家一倒,我的复仇计划也将失去重要棋子。
起来。宇文昭突然道,陪朕走走。
时值隆冬,御花园银装素裹。宇文昭遣退随从,只带我一人漫步梅林。雪地上,两行脚印一前一后,他的大而稳健,我的小而轻盈。
你很像你母亲。他突然道。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凝固。他怎么敢......怎么敢提起我母后
陛下认得罪女母亲我极力保持声音平稳。
宇文昭折下一枝红梅,别在我发间:前朝末年的皇后,才貌双绝,朕幼时曾有幸一见。
我死死掐住掌心。那日城破,母后为保名节,自缢于凤仪宫。她的尸身被叛军拖出宫门,曝晒三日......
很美。宇文昭端详着我发间的梅花,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样,你比她更美,尤其是这双眼睛。他的指尖轻抚过我的眼睑,藏了太多东西。
我退后一步:陛下过誉了。
他收回手,转而问道:你对柳家,知道多少
不多。我谨慎回答,只知柳相国是陛下登基的功臣。
功臣宇文昭讥诮地笑了,他是最巴不得朕死的人。他凝视着远处宫墙,先帝暴毙,朕以第三子身份继位,朝中多有不服。柳相国表面拥戴,实则暗中培植势力,想把朕变成傀儡。
我静静听着,心中快速分析着这些情报的价值。朝中派系争斗,正是我可利用的缝隙。
陛下为何告诉罪女这些
宇文昭转身看我,黑眸深不见底:因为你和朕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他抬手拂去我肩上的落雪,朕给你一个机会——做朕的刀,斩尽朕的敌人。作为回报,朕许你复仇。
我心跳如鼓。他竟将话挑得如此明白。
罪女......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他意味深长地说,三日后祭天大典,你随驾同行。
回到清晖阁,我立刻闩上门,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信。这是三日前宫外旧部传来的,我一直没来得及细看。
展开一看,我瞳孔骤缩。信中详述了北境叛军与朝中某位重臣的联络,原以为那位重臣是柳相国,如今看来......
不对。我喃喃自语。若宇文昭早知柳家勾结叛军,为何还要我去探听除非......他想借我之口坐实柳家的罪名。
我铺开宣纸,迅速写下几行字,用蜡封好交给老嬷嬷:务必送到城南药铺的赵掌柜手中。
老嬷嬷刚离开,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整理好表情,转身迎向来人。
楚姑娘,贵妃娘娘送来的补药。一个小宫女端着漆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我盯着那碗药,心中警铃大作。柳如烟刚被我下药套话,转头就送来补药,未免太巧。
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喝。
小宫女却不动:娘娘吩咐,要看着姑娘喝完。
我眯起眼睛。果然有问题。我假装顺从地端起药碗,趁她不备,突然将药汁泼向她的眼睛。
啊!小宫女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说!柳如烟派你来做什么
贵妃娘娘......她哭喊道,娘娘说姑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我心头一震。柳如烟记起来了不可能,醉仙散的药效不会这么快消退。
还有谁知道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说绝不能让姑娘活着参加祭天大典......
我松开手,小宫女瘫软在地。看来柳家父女已经对我起疑,甚至可能猜到了我与宇文昭的合作。
回去告诉柳贵妃,我冷声道,就说我喝下药后吐血不止,已经不行了。
小宫女仓皇逃走。我立刻闩上门,从床下暗格取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锋刃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祭天大典前夜,宫中气氛格外紧张。我站在清晖阁的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紫宸殿。宇文昭正在那里与心腹大臣做最后部署,而我,也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公主,东西送到了。老嬷嬷悄声进来,赵掌柜说,一切按计划行事。
我点点头,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枚龙形玉佩——前朝皇室的信物。明日祭天大典,无论宇文昭与柳家谁胜谁负,我都将见机行事。
若宇文昭胜,我便继续潜伏,等待更好的复仇时机;若柳家胜,我便亮出身份,以复国公主的名义号召旧部。
公主,还有一事。老嬷嬷犹豫道,陛下派人传话,要公主明日着男装随行。
我挑眉。宇文昭这是何意让我以谋士身份公开露面还是......另有深意
次日寅时,我便被唤起梳妆。一身玄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腰间配剑,活脱脱一个俊秀少年郎。
公主这样打扮,倒像极了当年的太子殿下。老嬷嬷突然红了眼眶。
我心头一痛。皇兄......那个总是温柔笑着背我逛御花园的少年,城破那日,他被乱箭射死在午门前......
走吧。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回忆。
祭坛设在城南天坛,仪仗队浩浩荡荡出了宫门。我骑马跟在宇文昭的龙辇旁,暗中观察四周动静。
紧张宇文昭掀开帘子,低声问道。
我摇头:有陛下在,臣不惧。
他轻笑一声: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朕身边。
我心头一凛。他话中有话。
天坛四周早已戒严,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宇文昭登坛时,我按礼制站在坛下,手按剑柄,警惕地扫视四周。
祭天仪式进行到一半,突然一阵骚动从西侧传来。接着是箭矢破空之声!
护驾!禁军统领大喊。
场面瞬间大乱。我看到一队黑衣人从祭坛两侧冲出,直扑宇文昭而去。与此同时,坛下官员中也有数人拔出兵刃,竟是内外勾结!
我下意识要冲上祭坛,却被人从后拉住。回头一看,是柳如烟!
妹妹想去哪她狞笑着,手中匕首抵在我腰间,父亲让我送你一程。
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她撂倒在地:姐姐先走一步吧。
柳如烟惊愕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我有这般身手。我夺过她的匕首,正要逼问,却听坛上一声暴喝:
柳相国谋逆,格杀勿论!
抬头一看,宇文昭不知何时已拔出天子剑,剑锋直指柳相国。原来他早有准备,那些刺客刚冲上祭坛,就被埋伏的禁军反包围了。
柳相国见事败,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在地上。一团绿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毒烟!快散开!
混乱中,我看到宇文昭被烟雾包围,身形摇晃。顾不得多想,我冲上祭坛,用衣袖捂住口鼻闯进烟雾中。
陛下!
宇文昭半跪在地,脸色发青。我扶起他,发现他右手已经发黑——是剧毒!
楚......云裳......他艰难地开口,带朕......离开......
我咬牙扶起他,向祭坛后方的密林撤去。身后喊杀声渐远,柳家的叛乱显然已被镇压,但宇文昭的状况越来越糟。
坚持住。我撕下衣襟扎紧他的上臂,防止毒素扩散,前面有座废庙,我们先躲一躲。
废庙破败不堪,但好歹能遮风避雨。我将宇文昭安置在神龛后,检查他的伤势。毒素已经蔓延到肘部,若不及时救治......
为什么......救朕......宇文昭气息微弱地问。
我解开他的衣襟,露出胸膛:陛下死了,谁许我复仇
他轻笑一声,随即剧烈咳嗽起来。我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这是冷宫十年练就的本事,却不想第一个用在他身上。
吞下。我将药丸塞进他口中,可能会疼。
药效发作极快,宇文昭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衣衫。我紧紧按住他,防止他伤到自己。
忍一忍。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我检查他的手臂,黑色已经褪到手腕处。
你救了朕一命。他虚弱地说。
我垂眸不语。救他,是为了更大的计划。若他今日死在柳家手上,我的复仇将失去最重要的目标。
楚云裳。他突然唤我全名,朕若死了,你会如何
我抬眼看他:陛下不会死。
回答朕。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会在陛下灵前敬一杯酒,然后......继续我的路。
宇文昭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又变成一阵咳嗽。
好......很好......他握住我的手腕,朕就喜欢你从不虚伪。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呼喊声,是禁军找来了。我起身整理衣衫,准备离开。
你去哪宇文昭抓住我的袖子。
陛下安全了,罪女该退下了。
他却不松手:陪朕回宫。
我看着他固执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从不近女色的帝王,此刻眼中闪烁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遵旨。我低头应道,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事情正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我,必须保持清醒。
回宫的路上,宇文昭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掌心滚烫,不知是余毒未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宫门前,柳如烟和柳相国一家老小被铁链锁着,跪在道旁。看到我们,柳如烟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楚云裳!你不得好死!她尖叫道。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却在与她擦肩而过时,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当年你父亲打开城门时,可想过今日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惨白。
宇文昭下令将柳家满门收监,择日问斩。回到紫宸殿,他因伤势被太医团团围住。我趁机溜回清晖阁,从暗格中取出那枚龙形玉佩。
公主,宫外传来消息。老嬷嬷悄声进来,旧部已经集结完毕,只等公主号令。
我摩挲着玉佩,思绪万千。今日之变,让我看清了两件事:一是宇文昭对我的态度已超出君臣;二是我的旧部依然忠诚。
告诉他们,再等等。我将玉佩收回匣中,时机未到。
夜深时,宇文昭竟不顾太医劝阻,来到清晖阁。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灼热得吓人。
陛下不该......
话未说完,他一把将我拉入怀中。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了我,他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又快又重。
今日若非你,朕已命丧黄泉。他在我耳边低语,呼吸灼热,朕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赏你。
我僵在他怀中,不敢动弹:罪女只是尽本分。
本分他轻笑一声,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朕今日要你尽另一种本分。
床幔落下时,我摸到了枕下的匕首。刀刃冰凉,就像我的心。复仇与情欲,只在一线之间......
烛火在纱帐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极了那夜皇城燃烧的烈焰。我静立在龙榻边,手中匕首映着冷光。
宇文昭沉睡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平静,丝毫看不出白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模样。他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浅阴影,呼吸绵长而稳,因解毒未久而微微泛青的唇半启着。
刀尖悬在他心口上方三寸,我的手稳如磐石。十年了,我等这一刻已经十年。只要轻轻一送,宇文家最后的血脉就将断绝,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便能安息。
唔......他突然翻了个身,中衣衣襟散开,露出胸膛上那道新鲜的箭疤。那是三日前祭天大典上,他为护我而中的箭。
我的手腕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帐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月光从窗棂斜射进来,正照在宇文昭枕边那卷摊开的奏折上。我瞥见那是关于处置柳家谋逆案的折子,朱批处赫然写着:柳氏女赐鸩酒,留全尸。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低头才发觉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柳如烟将死,柳相国满门抄斩,最大的仇家已然伏诛。可宇文昭......这个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却也是将我拉出冷宫深渊的人。
匕首落地。
就知道你下不了手。宇文昭突然睁开眼,黑眸清明如潭,哪有半分睡意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慵懒地支起身子,瞟了一眼地上的匕首:淬了'朱颜泪'传闻此毒无解,倒是干净。说着竟伸手抚过刃口,指腹立刻现出一道血线。
陛下!我本能地抓住他的手,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如遭雷击——他故意的!
宇文昭就势将我拉入怀中,血腥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楚云裳,你救了朕两次。他的唇擦过我的耳廓,一次在祭坛,一次......在刚才。
我僵在他怀中。他早醒了还是......根本未曾入睡
陛下何时......
从你站在榻边那刻起。他松开我,随意地吮去指上血珠,朕十岁起就练就了睁眼睡觉的本事。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倒是你,最后为何收手
我移开视线:陛下伤势未愈......
说谎。他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唇,朕教过你,不要对朕说谎。
烛花啪地爆响,帐内光线忽明忽暗。我忽然意识到,此刻我们的姿势何其暧昧——他半敞的胸膛贴着我,我的手腕仍被他扣着,唇与唇之间不过寸余。
因为......我轻声道,陛下许过我复仇。
他低笑一声,气息拂在我脸上:不够。
因为......我闭上眼,陛下待我......不薄。
还是不够。他的唇几乎贴上我的。
血液在耳膜中轰鸣,我猛地睁开眼:因为我不确定杀了陛下后,能否活着走出这宫门完成复国大业!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是心底最赤裸的真话,也是最危险的坦白。
宇文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竟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又变成一阵咳嗽。他松开我,向后靠在龙纹锦枕上:好......很好......喘息稍定,这才是朕认识的楚云裳。
我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他。方才的坦白无异于自承谋逆,他随时可能唤侍卫将我拿下。
怕了宇文昭挑眉,你持刀站在朕榻边时,倒不见半分惧色。
我抿唇不语。确实,此刻的我比持刀时更加恐惧。那时的结局是明确的,而现在,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
过来。他突然命令道。
我迟疑片刻,缓步走近。宇文昭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丢给我:打开。
锦囊中是一枚龙形玉佩,与我收藏的那枚凤佩正是一对!这是前朝皇室的传国信物,龙佩为帝,凤佩为后,城破那日随父皇母后一同失踪。
这是......
先帝从你父皇颈上摘下的。宇文昭的声音出奇平静,现在,物归原主。
我死死攥住玉佩,尖锐的龙角刺入掌心。
陛下在说什么,罪女......
楚云裳。他打断我,昭阳公主,需要朕继续说吗比如......你在宫外暗中联络的旧部
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他什么都知道!
为何不杀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如枯叶。
宇文昭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颧骨:因为朕需要你。他的眼神异常清明,柳家虽除,朝中仍有六家拥兵自重。他们服宇文家的刀剑,却未必服朕的龙椅。
我恍然大悟:陛下想用我的身份收服前朝旧臣
聪明。他赞赏地点头,你出面联络旧部,朕许你复国,条件是——他顿了顿,两国并立,共治天下。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多么精妙的算计!用我的血统收服人心,又不真正让出权力。宇文昭啊宇文昭,你果然从不做亏本买卖。
若我拒绝呢
宇文昭的眼神骤然转冷:那明日午时,朱雀大街上将多一具无名女尸。他凑近我耳边,朕给你一夜考虑。
离开紫宸殿时,东方已现鱼肚白。我攥着那枚龙佩回到清晖阁,老嬷嬷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奉上安神茶。
公主,出什么事了
我挥手屏退左右,从暗格中取出凤佩。龙飞凤舞,两佩相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暗藏的机关打开,露出里面传国玉玺图案,只有皇室血脉才知晓这个秘密。
嬷嬷,传信给赵将军,按第三计行事。
老嬷嬷脸色大变:公主真要......
宇文昭逼我入绝境,我别无选择。我抚摸着玉佩,明日大朝,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昭阳公主还活着。
老嬷嬷含泪退下。我推开窗,望着渐亮的天色,心中已有了决断。宇文昭想利用我好,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
辰时三刻,景阳钟响彻皇城。我换上早已备好的素白广袖裙,发间只簪一支银凤钗。这是前朝公主正式场合的装束。腰间悬着龙形玉佩,袖中藏着凤佩和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
踏入太极殿的那一刻,满朝文武的视线如箭矢般射来。我昂首挺胸,在百官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御阶。
大胆!禁军统领拔剑厉喝,何人擅闯......
宇文昭抬手制止,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楚爱卿,你这是何意他故意用谋臣的称呼,提醒我别忘了身份。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凤佩,与腰间龙佩相合。机关开启的脆响在大殿中格外清晰。
昭阳公主楚云裳,参见陛下。
死一般的寂静后,朝堂轰然炸开。几位年迈的老臣瞪大眼睛,突然扑通跪下:公主......真的是昭阳公主!
宇文昭面色不变,但指节已经泛白:众卿且退,朕与公主有要事相商。
陛下何必着急我提高声音,诸位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前朝公主会出现在今朝朝堂
兵部尚书突然站出来:公主既在,当迎回复国!宇文氏篡位弑君,罪不容诛!
宇文昭的眼神瞬间冰冷,但我知道他不能发作。在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大臣是前朝旧臣,他们或许不忠于我,但一定会忠于这个象征。
诸位。我抬手示意安静,复国之事可从长计议。今日我只想问陛下一句——我直视宇文昭,祭天大典上的毒烟,真是柳家所为吗
朝堂再次哗然。宇文昭眯起眼睛:公主此言何意
据我所知,'朱颜泪'乃北境秘毒,柳家与北境素无往来。我步步紧逼,倒是陛下半月前曾秘密接见过北境使者......
宇文昭突然大笑:好一个昭阳公主!他猛地起身,长剑出鞘直指我心口,朕早该杀了你。
剑尖在距我咽喉一寸处停住,微微颤抖。我们四目相对,他眼中翻涌着愤怒、欣赏和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陛下要当众斩杀前朝遗孤吗我轻声问,那与暴君何异
僵持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卫冲进来:报!北境三十万大军压境,已破潼关!
朝堂大乱。宇文昭收剑回鞘,脸色铁青:果然来了。
我心头一震。难道......
诸位都听到了。宇文昭冷声道,北境背信弃义,此时内斗,正中敌人下怀。他转向我,公主想要复国,朕给你机会——率旧部守东门,若能力保皇城不失,朕许你共治天下。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胜了,他坐收渔利;败了,我与旧部同归于尽。但此刻,我别无选择。
一言为定。
三日血战,皇城内外尸横遍野。我率旧部死守东门,宇文昭亲临西门督战。第四日黎明到来时,北境大军终于溃退。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硝烟中升起的朝阳,铠甲下的白衣早已染成血色。宇文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他的战袍同样血迹斑斑。
朕低估了你。他递来一个水囊,没想到公主不仅通谋略,还懂兵法。
清水入喉,冲淡了唇间的血腥味:陛下谬赞。我顿了顿,现在,该兑现承诺了。
宇文昭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腰间玉玺放在墙垛上:拿去吧。
我怔住了。传国玉玺,就这么轻易给我
不怕我独揽大权
他转身望向远方:朕累了。声音中竟有一丝疲惫,这十年,没有一夜安眠。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我忽然发现他眼角已有了细纹。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苍老。
我不要玉玺。我轻声道。
宇文昭诧异地回头。
我要双玺并立。我取出凤佩,你持龙玺主军政,我掌凤玺管内政。朝堂之上,你我平起平坐。
他的眼神渐渐亮起来:前无古人的创举。
后无来者的联盟。我伸出手。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粗糙而温暖:为何改变主意
我看着城下忙碌的士兵,轻声道:因为百姓经不起又一个乱世。
登基大典与封后仪式同日举行。当我身着凤袍走向宇文昭时,百官神色各异——有不解,有愤怒,更多的是敬畏。
你本可以复国。宇文昭低声道,为何选择做朕的皇后
我笑道:我只是需要一个名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