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外卖钢琴师的逆袭》 > 第一章


你听过外卖小哥弹钢琴吗

暴雨夜,餐厅经理颜听晚拦下一个浑身湿透的外卖员:一小时八百,替我弹琴。

江浸月低头看自己冻僵的手指——三年前,他是国际钢琴赛的天才选手,如今却为父亲的医药费奔波送餐。

那晚,他的琴声让整个餐厅安静。

可当颜听晚偷偷为他报名钢琴比赛,他却撕了通知书:我不需要怜悯!

后来,她在医院撞见真相:

病床上苍老的男人,正颤抖着剪下所有关于外卖员钢琴家的新闻……

你逆着光低头弹琴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音乐厅里让我一见钟情的人。

(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一段关于尊严、梦想与救赎的都市童话)

2

逆光重逢

雨水拍打着听澜餐厅的落地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焦急地敲击。颜听晚第三次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二十,钢琴师周老师还没出现。周五的晚餐高峰即将开始,没有钢琴声的餐厅就像没有盐的汤,再好的食材也少了灵魂。

周老师还是联系不上吗颜听晚问前台小林,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耳边一缕碎发。

小林摇头,电话一直没人接。

颜听晚皱眉望向窗外。五月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街道上行人匆匆,伞与伞相撞,溅起一片水花。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餐厅中央那架三角钢琴。实在不行,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虽然她只会弹几首简单的练习曲。

就在这时,餐厅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一个浑身湿透的外卖员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印有美味家logo的保温袋。

颜女士的外卖。他的声音低沉,被雨水浸得有些沙哑。

颜听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我的。她今天太忙,忘了取消午餐时订的晚餐外卖。

她接过袋子时,注意到外卖员的目光越过她肩膀,落在了那架钢琴上。那眼神很特别,像是沙漠旅人看见了绿洲。

你会弹钢琴颜听晚脱口而出。

外卖员收回目光,摇摇头,不会。但他的手指在身侧轻轻动了动,仿佛在无声地按着琴键。

颜听晚眯起眼睛。她在餐饮行业干了六年,见过形形色色的说谎者,这个叫江浸月的年轻男人(她瞥见他胸牌上的名字)明显在撒谎。

一小时五百块。她突然说。

什么

代替我们的钢琴师弹一小时,给你五百。颜听晚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你会弹。

江浸月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水珠顺着他瘦削的下巴滴落。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眉眼间有种与外卖员身份不符的沉静气质。

我真的只是送外卖的。他说。

八百。颜听晚加价,外加一顿晚餐。

餐厅门再次被推开,几位提前到达的常客走了进来。颜听晚知道,再过十分钟,这里就会座无虚席。

江浸月的目光又一次飘向钢琴。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

弹什么他终于问。

颜听晚松了口气,随便,只要不是练习曲就行。

江浸月犹豫了一秒,然后摘下湿漉漉的外卖头盔,放在前台。我得先给平台报备送餐延迟。

五分钟后,当第一位客人落座时,钢琴声响起。不是颜听晚预想的流行乐或爵士,而是德彪西的《月光》。清澈的音符如雨滴般从江浸月指间流淌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餐厅。

颜听晚站在角落,忘记了手中已经凉掉的外卖。江浸月弹琴的样子完全变了个人——背挺得笔直,手指在琴键上轻盈跃动,湿发垂在额前也浑然不觉。他的演奏专业得令人吃惊,每个音符都饱含情感,却又克制得恰到好处。

这是你们新请的钢琴师餐厅老板祁正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眼中闪着惊喜的光。

颜听晚摇头,外卖小哥。

祁正东挑眉,挖过来。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散,餐厅里响起零星掌声,很快变成一片。江浸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向四周微微鞠躬。

颜听晚快步走过去,你骗我。她压低声音,你绝对专业学过。

江浸月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近乎微笑的表情,川音毕业的。

那为什么——

送外卖他接过她的话,眼神暗了暗,生活所迫。

颜听晚想追问,但祁正东已经走过来握住江浸月的手,江先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餐厅做专职钢琴师月薪一万二,每天工作四小时。

江浸月抽回手,谢谢,但我有工作。

送外卖能赚多少我们加薪。

不是钱的问题。江浸月看向颜听晚,我的外卖...

已经签收了。颜听晚把八百现金塞进他手里,但祁总说得对,你这样的才华送外卖太可惜了。

江浸月数出三张退给她,说好五百。他顿了顿,再加一顿饭。

颜听晚忍不住笑了,跟我来。

她带他去了员工休息室,从柜子里拿出备用T恤和裤子,先换上,别感冒了。然后又从保温袋里取出自己的外卖,分你一半。

江浸月接过衣服,道了谢,却没有立刻换。他站在那儿,手指轻轻敲打着叠好的衣物,像是在思考什么。

为什么帮我他突然问。

颜听晚正掰开一次性筷子,闻言抬头,因为你救了我的场啊。

就因为这个

还因为你弹得真好。她诚实地说,听着你的琴声,我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有多累。

江浸月看着她,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他转身去洗手间换了衣服,回来时湿发已经擦得半干,乱糟糟地支棱着,却意外地适合他。

颜听晚把饭菜分成两份,推给他一份,所以,为什么不愿意来弹琴

江浸月夹起一块红烧肉,不想靠这个吃饭。

那为什么还弹得这么好

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习惯了。

就像呼吸

更像...他斟酌着词句,像不得不记住的东西。

颜听晚没完全明白,但她点点头。餐厅前台的呼叫器响了,她不得不站起身,我得去忙了。如果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江浸月吃完饭,把餐盒收拾好,换上自己半干的制服准备离开。经过钢琴时,他停下脚步,手指轻轻抚过琴键,但没有按下去。

颜听晚远远看着,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叫江浸月的年轻人,像一首未完成的曲子,明明可以很完美,却偏偏停在最动人的段落。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江浸月推门走入夜色中,没打伞,背影很快被雨水模糊。颜听晚收回目光,发现他落下了外卖平台的工作证。她捡起来,照片上的江浸月面无表情,与刚才弹琴时判若两人。

明天见。她轻声说,把工作证放进了抽屉。

3

琴键上的秘密

连续三天,江浸月都没有出现在听澜餐厅。颜听晚把他落下的工作证放在收银台最显眼的位置,每次门铃响起,她都下意识抬头,却总不是那个瘦高的身影。

周五下午,雨终于停了。颜听晚趁着客流低谷,蹲在后门整理新到的餐具。纸箱刚拆到一半,一阵熟悉的电动车刹车声让她猛地抬头。

江浸月正从外卖箱里取出餐盒,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他穿着和那天不同颜色的工装,但同样洗得发白,袖口处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裂缝。

你的证件。颜听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江浸月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遇见她,谢谢。他接过工作证,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我以为丢了。

在等你还那八百块钱的债呢。颜听晚半开玩笑地说,祁总天天问我那个会弹钢琴的外卖小哥什么时候再来。

江浸月嘴角微微抽动,但没接话。他转身要走,背包却突然滑落,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颜听晚蹲下帮他捡,手指碰到一叠装订整齐的纸张——是乐谱,边角已经磨得起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你还说你不想弹琴。颜听晚举起乐谱,阳光透过纸张,映出上面修改的痕迹。

江浸月一把夺过,动作之大让两人都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把乐谱塞回包里,只是习惯带着。

肖邦的《革命练习曲》,颜听晚说,我大学室友是音乐系的,听得耳朵起茧。她顿了顿,这曲子没个十年功夫弹不下来。

江浸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背包带,节奏正是《革命练习曲》的开头几个小节。他似乎在挣扎什么,最终只是说:餐要凉了。

颜听晚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接下来的两周,颜听晚开始留意江浸月的送餐路线。每周二、四、六下午三点到四点,他通常会出现在餐厅附近的写字楼区。她偶遇了他四次,每次都能发现新的细节:他耳机里放的是古典乐,等红灯时会用左手在车把上练习指法,有次甚至看见他在便利店用收银台计算机演示和弦进行。

最让颜听晚在意的是,江浸月每次经过商场外的钢琴展示区时,都会放慢车速。上周五下雨,她亲眼看见他在那里停了十分钟,虽然没下车,但肩膀的起伏明显是在跟着某首曲子打拍子。

他根本放不下钢琴。颜听晚对闺蜜苏瑜说。她们坐在餐厅打烊后的吧台边,面前摊着金琴键钢琴比赛的报名表。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给他报名了苏瑜挑眉,你知道这听起来有多可怕吗就像那些给单身朋友报名相亲节目的损友。

这不一样。颜听晚转着笔,'金琴键'是城中最高水平的钢琴比赛,冠军能拿到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和欧洲巡演机会。江浸月这样的天才不该被埋没。

你确定不是为了每天能听免费音乐会

颜听晚扔过去一个抱枕,我是认真的。那天他弹琴的样子...就像整个人在发光。

苏瑜突然正色,听晚,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胡说什么!颜听晚耳根一热,我只是...见不得才华被浪费。

第二天下午,江浸月果然准时出现在写字楼区。颜听晚提前请了半小时假,抱着比赛资料守在他必经的转角。

当电动车出现在街角时,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江浸月今天没戴头盔,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他看见她时明显一怔,差点错过停车线。

专门等我他单脚撑地,眉头微蹙。

颜听晚直接把手里的信封递过去,'金琴键'钢琴比赛初选通知,下个月15号,我给你报了名。

江浸月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盯着信封上烫金的钢琴logo,脸色变得煞白,你什么

我知道你放不下钢琴。颜听晚向前一步,这是复出的好机会,奖金足够你——

取消它。江浸月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

什么

我说,取消报名。他一字一顿地说,手指紧紧攥着车把,指节发白,我的事不用你管。

颜听晚没料到这种反应,但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江浸月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几个路人侧目,因为我会弹琴,你就觉得你知道我的人生该怎么过他一把抓过信封撕成两半,收起你的同情心,颜经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被拯救。

碎片飘落在地,颜听晚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刺痛。她弯腰捡起碎片,声音发抖,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江浸月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弹琴吗因为我父亲躺在医院等着换肾的时候,我正在准备柴可夫斯基大赛!等我拿到第三名回来,他已经...他突然刹住,胸口剧烈起伏,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颜听晚震惊地看着他,终于明白那些乐谱上的笔记为何如此焦灼。那不是普通的练习,而是一个儿子无法挽回的悔恨。

对不起,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江浸月重新发动电动车,别再跟着我。

他驶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颜听晚站在原地,手里攥着撕碎的报名表,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她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却无意间撕开了别人最深的伤疤。

那天晚上,颜听晚在餐厅待到很晚。客人走光后,她坐在钢琴前,试着弹那天江浸月弹过的《月光》,但手指笨拙得可笑。琴声在空荡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让颜听晚猛地回头。江浸月站在门口,背着那个装乐谱的包,额头上还有汗,像是匆忙赶来的。

你来干什么她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

江浸月走到钢琴旁,放下背包,道歉。他轻声说,我不该冲你发火。

颜听晚别过脸,你说得对,我不该多管闲事。

不...江浸月叹了口气,你是唯一看出我还想弹琴的人。他犹豫了一下,从包里取出那本磨损的乐谱,这是我这两年写的,从来没给人看过。

颜听晚接过乐谱,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逆行练习曲》,作曲:江浸月。

可以...弹给我听吗她问。

江浸月沉默地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然后落下。与德彪西的优雅不同,这首曲子开始就是一连串急促的音符,像一个人在奔跑,然后突然慢下来,转为低沉的旋律,充满挣扎与痛苦。中段出现一段异常优美的主题,却在即将展开时被粗暴打断,最后以几个零散的单音结束,如同无力的叹息。

琴声停止后,餐厅陷入沉寂。颜听晚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

这就是我现在的音乐。江浸月说,声音沙哑,支离破碎,找不到方向。

颜听晚用手背擦掉眼泪,很美。

什么

即使破碎也很美。她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你。

江浸月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他低头看着琴键,比赛...还能重新报名吗

颜听晚心跳漏了一拍,初选截止到明天。

那...江浸月深吸一口气,能借我电脑吗我想试试。

颜听晚几乎是跑着去拿笔记本。当她回来时,江浸月正在即兴弹奏一段轻快的旋律,看到她时立刻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她问。

没什么,随便想的。江浸月接过电脑,开始填写报名表。颜听晚注意到他在参赛经历一栏空着,而在为何想参加比赛的问题下,他只写了一行字:

为了不再逆行。

提交成功后,江浸月合上电脑,谢谢你。

为什么改变主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说我在发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久没人这么说了。

颜听晚突然意识到两人坐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和咖啡混合的气息。她急忙站起身,饿了吗厨房还有些食材...

江浸月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需要帮忙吗

你会做饭

外卖员的基本技能。他半开玩笑地说,跟着她走向后厨。

在准备简单的宵夜时,颜听晚注意到江浸月切菜的手法异常精准,像在对待某种精密仪器。

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江浸月的手停顿了一下,稳定了,但需要长期治疗。他放下刀,所以我才不能轻易放弃现在的工作。送外卖时间自由,收入也够支付医药费。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比赛赢了,能兼顾演出和家里吗

奖金足够请专业护工。江浸月轻声说,而且欧洲巡演...那是我爸年轻时最想去的地方。他苦笑一下,他以前总说,等我成了著名钢琴家,他要在台下给我扔玫瑰花。

颜听晚把煮好的面条盛进碗里,那我们就让你赢。

我们

嗯。颜听晚递给他筷子,从明天开始,餐厅钢琴随便你用,打烊后我陪你练习。

江浸月接过碗,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两人都假装没注意到这个瞬间。为什么帮我他又问出那个问题,但这次语气完全不同。

颜听晚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听你弹琴时,我也在发光。

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但餐厅里的灯光温暖如初。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和突然变得不那么孤单的夜晚。

4

破碎的乐

比赛当天,颜听晚提前两小时就到了市音乐厅。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却特意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钢琴形状胸针——那是她昨晚跑了三家饰品店才找到的。

后台走廊挤满了参赛者和他们的陪同人员。颜听晚踮起脚尖张望,终于在角落发现了江浸月。他穿着租来的黑色西装,显得比平时更加挺拔,但双手紧握放在膝上,指节发白。

嘿,颜听晚挤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准备得怎么样

江浸月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指法全乱了。他声音嘶哑,摊开手掌给她看——指尖微微颤抖,三年没上过正式舞台。

颜听晚轻轻握住他的手。江浸月的皮肤冰凉,掌心有一层薄汗。过去三周,她几乎每晚都陪他在餐厅练琴到凌晨,知道他为了这场比赛付出了多少。那首《逆行练习曲》已经修改了七稿,直到昨天半夜才最终定下来。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颜听晚突然问。

江浸月皱眉,雨夜,你硬拉我弹琴。

那时候你连谱子都不用看,随手就是德彪西。她捏了捏他的手指,今天弹的是你自己的曲子,没人比你更懂它。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反握住她的手,如果没有你...

27号选手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他。

江浸月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颜听晚。她笑着替他整理歪掉的领结,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下巴,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去吧,颜听晚后退半步,记住,弹错了也没关系。

怎么讲

就像你做外卖员时送错的餐,她眨眨眼,有时候错的反而更美味。

江浸月终于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他转身走向舞台入口,背影比刚才挺拔了许多。

颜听晚小跑着绕到观众席。音乐厅比她想象的要大,能容纳近千人,此刻上座率约七成。她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五排正中,视野极佳。刚落座,灯光就暗了下来。

接下来有请27号选手江浸月,主持人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演奏曲目是原创作品《逆行练习曲》。

聚光灯亮起,江浸月走到钢琴前,向评委席鞠躬。在强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如刀刻般清晰。颜听晚屏住呼吸,发现他的手指已经不再发抖。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颜听晚就听出了不同。这不是他们在餐厅练习的任何一版。江浸月加快了前奏的速度,让那些原本急促的音符变得更加不安,像一颗失控的心跳。当旋律转入低沉的中段时,他的身体随着音乐前倾,额头几乎碰到琴键。

颜听晚攥紧拳头。这太冒险了——临场改变练习了无数遍的版本,任何一个专业评委都能听出来。她偷瞄评委席,五位评委中四位都皱着眉头在打分表上写着什么,只有最右边那位白发老者放下了笔,专注地盯着江浸月。

突然,音乐变了。江浸月弹到中段那个曾经支离破碎的部分时,没有像练习时那样刻意制造断裂感,而是让音符如流水般自然衔接。颜听晚睁大眼睛——这是全新的演绎,更加成熟,更加...愈合。

最后一个音符久久回荡在音乐厅内。江浸月的手悬在琴键上方,全场鸦雀无声。然后,像是约好了一般,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颜听晚站起来鼓掌,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

评委席上,那位白发老者也在鼓掌,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他凑近旁边评委说了什么,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

江浸月鞠躬致谢,目光扫过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的视线与颜听晚相遇时,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刻,颜听晚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攥住。

请27号选手稍等,主持人突然说,柯亚宁评委有问题想问。

全场安静下来。那位白发老者——现在颜听晚知道他就是著名钢琴家柯亚宁了——拿起话筒,江浸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年前你从柴可夫斯基大赛失踪后,我找遍了莫斯科所有的医院和警局。

观众席传来一阵低声议论。颜听晚看到江浸月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柯老师,江浸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我很抱歉。

柯亚宁摇摇头,不用道歉。今天这首《逆行练习曲》,比你三年前参赛的曲目成熟多了。他停顿一下,尤其是中段那个转调,把肖邦和拉赫玛尼诺夫的特点融合得恰到好处。欢迎回来,孩子。

颜听晚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江浸月专业,但没想到他竟然是国际级别的钢琴家。柴可夫斯基大赛——那是古典音乐界最顶尖的赛事之一。

江浸月又鞠了一躬,快步走下舞台。颜听晚立刻离席,绕到后台找他。

她在化妆间门口拦住了江浸月。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你听到了吗江浸月一把抓住颜听晚的肩膀,柯老师说——

我听到了!颜听晚忍不住尖叫,天啊,你居然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江浸月突然抱住她,双臂紧紧环住她的后背。颜听晚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和自己的一样快。他们就这样站在走廊中央,周围人来人往,但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江浸月稍稍松开手,低头看着她。颜听晚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脸离得有多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噼啪作响,像暴雨前的静电。

颜听晚,我——

江浸月!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柯亚宁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评委,我们需要谈谈。

那个即将发生的瞬间被打断了。江浸月的手从颜听晚背上滑落,但她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去外面等你。她轻声说,捏了捏他的手。

音乐厅外的广场上,阳光正好。颜听晚坐在喷泉边缘,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江浸月的拥抱,他眼中的情绪,还有那个几乎发生的...不管那是什么。她摸出手机,看到苏瑜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怎么样

他弹得好吗

你俩亲了没

颜听晚笑着打字:他惊艳全场,有个著名评委是他老师。还有...几乎。

苏瑜秒回:几乎什么

几乎亲了

颜听晚你立刻给我说清楚!

颜听晚正要回复,一片阴影落在手机屏幕上。她抬头,江浸月站在她面前,逆光中他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

聊完了她收起手机。

江浸月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柯老师想让我去他的音乐学院任教。

什么那太棒了!颜听晚真心实意地说,什么时候开始

我拒绝了。

颜听晚转头看他,为什么

江浸月望着喷泉中央的雕塑,因为那不是我现在想要的。他顿了顿,我报名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证明自己还能弹琴,不是为了回到过去。

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颜听晚突然明白了,你想继续送外卖

不全是。江浸月转向她,我想试试写电影配乐。柯老师有个学生在影视公司,正好需要新人。

那...很好啊。颜听晚努力掩饰声音里的失落。电影配乐意味着江浸月可能会去其他城市,甚至其他国家。

公司在城西创意园区,江浸月继续说,离'听澜'餐厅只有三站地铁。

颜听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调查过

我查了地图。江浸月笑了,那个罕见的、完整的笑容,因为我想继续用餐厅的钢琴练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颜听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随时欢迎。

江浸月看着她,眼神柔和下来,还有件事。



刚才在后台...他犹豫了一下,我本来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饭不是餐厅的员工餐,是真正的...约会。

喷泉的水声突然变得很大,颜听晚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心跳,现在问也不晚。

江浸月眼睛亮了起来,那么,颜听晚小姐,你愿意——

我愿意。她抢答,然后因为太急切而红了脸。

江浸月大笑,笑声惊起了广场上的鸽子。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颜听晚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感受到他手指上因常年练琴留下的茧。这一次,他们的接触没有任何一方急着抽离。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广场上拖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颜听晚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简单,自然,像一首恰到好处的练习曲,不需要太多华丽的技巧,只要真诚就足够动人。

5

逆行的旋律

颜听晚的手机闹铃在清晨六点响起时,被窝里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江浸月的手臂环在她腰间,呼吸均匀地喷在她后颈上。她轻轻转身面对他,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两个月了。自从音乐厅外那个喷泉边的告白,六十天如蜜糖般黏稠的日子。江浸月搬出了合租的地下室,在创意园区附近租了间带小阳台的一居室;颜听晚的衣柜里多了几件明显属于男性的T恤;听澜餐厅的钢琴每晚打烊后都会响起即兴创作的音乐片段——那是江浸月在为他的第一部电影配乐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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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听晚伸手想关掉闹铃,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江浸月猛地惊醒,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接,水洒了他一手。

抱歉...颜听晚抓起纸巾。

江浸月摇摇头,甩掉手上的水珠,顺势把她拉回怀里,再睡十分钟。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下巴上的胡茬蹭得她额头发痒。颜听晚笑着躲开,不行,今天餐厅进货,我得早到。

江浸月不情愿地松开手,眯着眼看她穿衣服,我下午去趟医院,晚上可能赶不上餐厅的钢琴时间。

叔叔复查颜听晚扎起头发,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江浸月坐起来抓过床头的手机,就是常规检查。对了,明天晚上有空吗制片方想见见配乐师的女朋友。

颜听晚正在系鞋带,闻言手指一颤,蝴蝶结散开了。尽管已经交往两个月,听到女朋友三个字从江浸月嘴里说出来,还是会让她的心跳漏拍。

当然有空。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穿什么需要很正式吗

江浸月笑着下床,赤脚踩过木地板,从背后抱住她,穿那件蓝色的裙子,我第一次见你时穿的那件。

那是工作服。

所以我当时就想,这餐厅经理的制服怎么这么好看。

颜听晚转身轻推他胸口,油嘴滑舌。却忍不住仰头接受了他的早安吻。

这个吻持续得比预期长,等她冲出小区时已经比计划晚了二十分钟。初夏的风带着花香拂过脸庞,颜听晚小跑向地铁站,回想着江浸月今早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两个月了,这种初恋般的雀跃感竟然丝毫未减。

餐厅的进货比预想中顺利,颜听晚甚至有时间重新设计了夏季菜单。下午三点,她刚想休息片刻,手机震动起来——是江浸月。

听晚,他的声音不对劲,我爸的指标...不太好。医生说要立刻调整治疗方案。

颜听晚立刻坐直身体,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我处理就好。江浸月语速很快,就是...明天可能见不了制片方了。

别说这个!需要多少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三万左右。我有存款,但新药可能得长期用...

我这里有。颜听晚斩钉截铁,去年奖金一直没动。

不行。江浸月的声音突然变硬,我不会用你的钱。

为什么我们可以——

我说了不用。他打断她,我得去签字了,晚点联系。

电话挂断了。颜听晚盯着手机屏幕,胸口发闷。这是他们第一次争执——如果这算争执的话。更准确地说,是江浸月单方面筑起了一道墙。

晚上九点,江浸月才发来消息:住院了,今晚陪床。别等。

颜听晚回复:需要我带什么过去吗

已读。但没有回复。

直到第二天中午,江浸月才出现在餐厅门口。他穿着昨天的衣服,眼下两片青黑,手里拎着电脑包。

抱歉,他坐下时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昨天太乱了。

颜听晚推过一杯冰美式,叔叔怎么样

暂时稳定了。江浸月一口气喝了半杯,但新药...很贵。

我刚才查了,颜听晚小心选择着措辞,我的存款有四万七,随时可以——

颜听晚。江浸月放下杯子,声音疲惫但坚决,我不会用女朋友的钱给父亲看病。

为什么颜听晚终于忍不住了,我们不是在认真交往吗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江浸月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一段不规则的节奏,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

这说不通。

如果我用了你的钱,江浸月直视她的眼睛,以后每次我们吵架,每次我有不同意见,我都会想——我欠你的。那对我们的关系不公平。

颜听晚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他的逻辑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她隔绝在外。

那你想怎么办她最终问。

江浸月转开视线,制片方预支了一部分酬劳...但不够。我联系了外卖平台,他们说随时欢迎我回去。

什么颜听晚声音陡然提高,你要放弃配乐工作

只是暂时。晚上送外卖不影响白天创作。

你开玩笑吧颜听晚站起来又坐下,你知道《逆行练习曲》为什么能打动评委吗因为它完整!因为它是一个人为音乐付出全部的证明!现在你要把它再次切成碎片

江浸月的表情变得冷硬,音乐不能支付医药费。

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牺牲自己来成全我。江浸月也提高了音量,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懂吗

餐厅里的几位客人转头看向他们。颜听晚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所以你的自尊比叔叔的健康重要比我想要帮你的心情重要

这不是自尊问题。江浸月抓起电脑包站起身,这是责任。我的父亲,我的责任。

他转身离开时撞到了一把椅子,但没有停下来扶。颜听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喉咙发紧。

接下来的三天,江浸月只发了几条简短的信息,告知父亲病情稳定,自己很忙。颜听晚数度想直接去医院,又怕激化矛盾。直到第四天下午,苏瑜一通电话打破了僵局。

听晚!你猜我在市二院看见谁了你那个钢琴师男朋友!他在住院部楼下和个老头吵架,吵得可凶了!

颜听晚立刻请了假。二十分钟后,她冲进市二院住院部大楼,正遇上电梯维修。她一口气爬上七楼,气喘吁吁地向护士站打听江父的病房。

721床,护士头也不抬,不过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颜听晚道了谢,轻手轻脚走向走廊尽头。721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隔壁病房走出一位护工。

找江老师啊他去活动室下棋了。

江老师

是啊,江老师以前可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呢!护工骄傲地说,仿佛这是她自己的荣誉,虽然病了这么久,还是比我们懂艺术。昨天还给我讲他儿子在国外比赛的事...

颜听晚愣住了。江浸月从未提过他父亲是音乐教授。她向护工道谢,转身时瞥见721床头柜上摊开的剪报本——全是关于金琴键比赛的报道,每篇都有江浸月的名字被红笔圈出。

活动室在走廊另一端。颜听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江浸月的声音:...我说了多少次,别跟病友吹嘘这些!

我儿子上报纸了,我高兴不行吗一个沙哑的男声回应。

你知道那些人背后怎么说吗'看啊,那个天才钢琴家的父亲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谁在乎他们说什么老人咳嗽几声,我在乎的是你放弃了多少演出机会!就为了每天来医院听医生训话!

因为你需要——

因为我需要老人突然提高音量,三年前是谁非要我从莫斯科飞回来我说了我只是小感冒!是谁放弃半决赛就为了押着我做全身检查

颜听晚屏住呼吸。原来这就是江浸月退赛的真相。

然后呢江浸月的声音低了下去,检查结果是什么慢性肾衰竭!如果当时没发现——

如果没发现,你现在应该在维也纳金色大厅,而不是在这里跟你老爹吵架!

一阵沉默。颜听晚忍不住探头,透过门缝看到江浸月背对着门口,肩膀垮着。他对面坐着一位瘦削的老人,虽然病容满面,但腰板挺直,依稀能看出昔日的风采。

爸...江浸月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柔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老人叹了口气,伸手想摸儿子的头,却在半路改为拍拍他的肩,傻小子,你弹《革命练习曲》的视频,我每天看十遍。每次老李来查房,我都说'看,这是我儿子'。他顿了顿,但我更想有一天能说'看,这是我儿子写的曲子'。

江浸月抬起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人慢慢站起来,别为了一个倔老头放弃自己的事业。那比放弃比赛更让我难受。

颜听晚悄悄后退几步,不想打扰这个时刻。她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墙边的轮椅,发出一声闷响。

谁在那儿江浸月的声音。

无处可躲,颜听晚只好推开门,抱歉,我...我来看看叔叔。

江浸月瞪大眼睛,听晚

病床上的老人却眼睛一亮,这就是照片上那个姑娘吧餐厅经理

颜听晚惊讶地看向江浸月,你给叔叔看过我照片

江浸月的耳根红了,可能...提过一两次。

何止!江父兴奋地招手让她进来,他把你帮他报名的报纸剪下来压在枕头底下!我偷偷看过好几回!

爸!

颜听晚忍不住笑了,走到病床前,叔叔好,我是颜听晚。

江父上下打量她,满意地点头,比照片上还精神。然后突然转向儿子,愣着干嘛给人家搬椅子啊!

江浸月如梦初醒,拖过一把椅子。颜听晚坐下时,他们的手指不经意相碰,江浸月没有立即缩回去。

你们聊,我去打热水。江父突然站起来,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病人。

爸,你的肾——

医生说我得多走动!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冲颜听晚眨眨眼,半小时够吗

门关上了,活动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夕阳西沉,给一切镀上金色光边。

所以...颜听晚轻声说,你爸爸是音乐教授。

江浸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嗯。他反对我走专业道路,说这条路太苦。

但你现在...

现在他更反对我放弃。江浸月苦笑,典型的江教授逻辑——只有他能批评自己的儿子。

颜听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医药费的事...

我爸不知道。江浸月深吸一口气,他以为我有存款,有演出收入...他不知道我这两年送外卖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那会让他更自责。江浸月抬头看她,三年前他瞒着病情让我去比赛,现在我也瞒着他...算是扯平了。

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颜听晚突然明白了那种固执背后的温柔——这对父子用各自的方式保护着对方,也伤害着对方。

关于钱的事...她小心地开口。

江浸月摇头,我还是不能接受。

不是给你。颜听晚换了个角度,是借给叔叔的。等他好了,你可以慢慢还我,不收利息。

江浸月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真是...

什么

固执得可怕。但他的眼神柔软下来,和我一样。

颜听晚也笑了,所以这是同意了

有条件。江浸月向前倾身,第一,写借条;第二,你陪我参加明天的制片方见面会;第三...

第三

他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个以后再说。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迅速分开,假装在研究棋盘,但颜听晚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晚霞。江父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年轻人低着头,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6

琴声如诉

制片公司的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太足。颜听晚搓了搓手臂,偷瞄身旁的江浸月。他正襟危坐,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着某个复杂节奏,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一片空白。

江老师,音乐总监林修推了推眼镜,您提交的第三版小样我们听了,还是感觉...差点意思。

长桌对面,导演陈楷直接得多:太学院派了,观众要的是共鸣,不是炫技。

江浸月的下颌线绷紧了,具体哪段不满意

全部。陈楷翻着乐谱复印件,《逆光飞翔》讲的是普通人突破自我的故事,需要朴素但有力量的主题。您这些...他弹了弹纸张,技巧无可挑剔,但听不出灵魂。

颜听晚看到江浸月的手指停了下来。这三个星期,她看着他每天只睡四小时,餐厅打烊后就在钢琴前工作到凌晨。现在那些心血被全部否定,她忍不住插话:

陈导,江浸月之前送过一版偏流行的demo,你们说太简单;第二版加了交响元素,又说太复杂。到底想要什么风格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林修尴尬地咳嗽一声,颜小姐是...

我女朋友。江浸月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也是我最信任的音乐顾问。

颜听晚心头一暖,悄悄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膝盖。

这样,林修打圆场,我们再给两周时间。江老师可以看看粗剪画面找感觉,预算方面...

如果还是不行呢江浸月直接问。

林修与陈楷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我们只能另请高明了。合约上有相关条款。

走出制片公司大楼时,正午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江浸月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背影僵硬得像块钢板。颜听晚小跑跟上,想牵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别这样,她轻声说,我们还有两周。

两周能改变什么江浸月停下脚步,他们说对了,我确实不懂普通人的共鸣。十八岁进音乐学院,二十岁开始比赛,然后...他苦笑一下,送外卖。我的人生哪来的'逆光飞翔'

一辆公交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带起的热风掀起颜听晚的裙摆。她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记不记得上个月有天深夜,你在餐厅弹过一段旋律当时我刚盘点完库存...

江浸月皱眉,我每天弹那么多即兴片段。

这段不一样。颜听晚拉起他的手,回去我哼给你听。

回餐厅的地铁上,江浸月始终盯着窗外飞驰的黑暗。颜听晚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气他无法像比赛中那样超常发挥,气他可能再次让父亲失望。她捏了捏他的手指,得到一个微弱的回握。

餐厅下午休息时段空无一人。颜听晚径直走向钢琴,试着弹了几个音符,却连连走调。

停,根本不是这样。江浸月拉开她,自己坐下,你哼吧。

颜听晚靠在他肩上,轻声哼唱。那是个简单的上行旋律,却在最高点突然转折,像一只鸟迎着太阳攀升时被强光晃了眼,却不放弃飞翔。

江浸月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确定是我弹的

千真万确。那晚我累得趴在桌上快睡着了,这段旋律一下子把我惊醒。颜听晚回忆道,你还说这是'一个外卖员的白日梦'。

江浸月将信将疑地弹奏起来。起初几个小节磕磕绊绊,但随着颜听晚不断纠正,旋律逐渐成形。当完整的十六小节流淌而出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见鬼,这确实不错。他反复弹着转折处,但只有主题不够,需要发展部...

颜听晚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陈导不是给了粗剪画面吗现在试试配合着看。

他们挤在钢琴前的小凳上,一遍遍修改旋律。江浸月负责专业编曲,颜听晚则凭惊人的音乐记忆力提供建议——这里加个停顿、那里速度放慢。当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琴键上时,他们已经有了三分钟完整的主题与变奏。

再放一遍画面。江浸月活动了下酸痛的手指。

颜听晚点击播放。电影中,女主角在雨中奔跑的镜头恰好配上旋律高潮,画面与音乐完美融合,让人起鸡皮疙瘩。

就是它了。江浸月轻声说,转头看向颜听晚,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怎么能记住我只弹过一次的曲子

颜听晚耳根发热,因为那一刻,我'看'见了音乐里的故事。她顿了顿,就像第一次听你弹《逆行练习曲》时一样。

江浸月凝视着她,突然凑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谢谢。

这个吻轻得像羽毛,却让颜听晚心跳加速。她正想说些什么,江浸月已经站起身,我得把这段扩展成全片配乐。你先回家休息

我陪你。颜听晚坚定地说,叫外卖吧,今晚餐厅我锁门。

夜深了,钢琴上的台灯是唯一光源。江浸月全神贯注地写着乐谱,时不时弹奏验证。颜听晚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强撑着眼皮给他递咖啡、擦橡皮屑。凌晨三点,她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抱起她,然后是江浸月的气息靠近,听晚,去里面睡。

你完成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主题部分差不多了。江浸月的声音透着疲惫与满足,多亏你。

颜听晚想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江浸月的手臂稳稳接住她,小心。

他的胸膛温暖坚实,颜听晚忍不住靠得更近,你身上有松香的味道。

擦琴键用的。江浸月轻笑,还能走吗

颜听晚摇头,半是确实腿麻,半是贪恋这个拥抱。江浸月叹了口气,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向后面的休息室。

小小的休息室里只有一张窄床。江浸月轻轻放下她,转身要走,却被颜听晚拉住衣角,你也休息会儿。

我还有两段没...

就一小时。颜听晚往里挪了挪,让出半边床。

江浸月犹豫片刻,终于和衣躺下。床太小,他们不得不侧身紧贴。颜听晚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背部传来,稳定而有力。

浸月,她轻声问,为什么当初选择钢琴

背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六岁那年,我爸带我去听了一场音乐会。钢琴独奏结束后,全场起立鼓掌十分钟。他的声音带着睡意,回家的路上,我说我也想让人那样鼓掌。我爸说'那你要准备好付出一切'。

你付出了吗

我以为我付出了。江浸月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直到不得不送外卖付医药费时,我才明白什么是'一切'。

颜听晚转身面对他,现在呢

现在...江浸月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我发现音乐不一定要在音乐厅里。它可以在电影里,在餐厅里,在...他的手指轻轻描摹她的眉骨,某个记得我即兴旋律的人的脑海里。

颜听晚屏住呼吸。这个距离,她能数清他的睫毛。就在他们的唇即将相触时,江浸月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医院。他立刻坐起来,睡意全无。接通后,他的表情由紧张变为困惑,林总监

颜听晚也坐起身,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江浸月皱眉,您怎么知道我父亲...不,当然不介意...明天好的。

挂断电话,他一脸不可思议,林修是我爸二十年前的学生,刚去医院看望他。我爸给他听了我们下午录的demo。

然后呢

他说这正是他们想要的,要我们明天带着完整版去公司。江浸月摇头,但他怎么知道我父亲住院我从没提过。

颜听晚想起活动室里那位骄傲的老人,也许...有人比你以为的更关心你的事业。

江浸月怔了怔,突然下床翻找自己的背包。他拿出一本破旧的儿童琴谱,扉页上写着江浸月六岁,江明远赠。

我以为他早就扔了。江浸月轻声说,手指抚过已经褪色的字迹,我考上音乐学院那天,他说这是条死路。

颜听晚走到他身边,父母总是口是心非。我考上酒店管理系时,我妈说'总算有个靠谱的选择',转头就向所有亲戚炫耀。

江浸月笑了,把琴谱递给她,看第一页。

颜听晚翻开,发现简单的练习曲上方用红笔写着:给未来的钢琴家——永远别忘记第一次触碰琴键时的快乐。

我想明天带这个去见面。江浸月说,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逆光飞翔'。

颜听晚合上琴谱,突然踮脚吻了他的脸颊,你会成功的。

江浸月愣了一秒,随即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深长,带着咖啡的苦涩和说不出的甜。当他们分开时,钢琴上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遥远的掌声。

7

月光下的告白

电影《逆光飞翔》首映礼现场,颜听晚不断调整着座位上的名牌。她特意选了第七排中间的位置——既能看清银幕,又方便观察台下反应。右手边的座位空着,留给还在后台与导演沟通的江浸月;左手边的座位则坐着一位不速之客——江明远教授。

叔叔,您真的不需要轮椅吗颜听晚第三次问道,眼睛不住地瞟向老人略显苍白的脸色。

江父摆摆手,腰板依然挺得笔直,又不是来参加我的追悼会。他整了整领带,那是一条深蓝色带银色音符图案的,浸月知道我来吗

颜听晚摇头,想给他个惊喜。她没说这是林修的主意——那位音乐总监特意派车去医院接的人。

灯光暗了下来,观众席逐渐安静。颜听晚感觉身侧有人坐下,带着熟悉的松木香。江浸月的手在黑暗中找到她的,十指相扣。

紧张吗她小声问。

江浸月的掌心有薄汗,比比赛还紧张。他的声音顿了顿,我爸来了

颜听晚惊讶于他的敏锐,在左边。

沉默。然后她感觉到江浸月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他穿西装了。

大银幕亮起,制片公司的logo伴随着熟悉的旋律出现——那是他们一起在餐厅钢琴前打磨了无数个夜晚的主题。颜听晚屏住呼吸,眼角余光看到江浸月的喉结上下滚动,而另一侧的江父微微前倾身体,像是要把每个音符都吸进肺里。

电影开始二十分钟后,颜听晚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每当配乐出现转折,江浸月的右手食指就会在她掌心轻轻敲击,仿佛在无形的琴键上演奏;而江父则会不自觉地用脚尖打拍子,父子俩的节奏出奇地一致。

当剧情进行到高潮部分——女主角在雨中突破自我极限的镜头时,银幕上响起那段他们最初在餐厅即兴创作的旋律。颜听晚感到江浸月突然坐直了身体,而左侧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转头,看到江父抬手迅速抹了下眼角。

片尾字幕滚动时,全场灯光渐亮。起初是零星的掌声,很快发展成雷鸣般的喝彩。导演和主演们被请上台致辞,陈楷环顾四周,突然说:今晚有位特别的人值得我们感谢——电影配乐江浸月先生,他从外卖员到钢琴家的真实经历,正是这部电影最好的注解。

聚光灯突然打在观众席,江浸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强光中。颜听晚轻轻推他,站起来。

江浸月僵硬地起身,向四周点头致意。掌声更热烈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身旁的父亲。两人四目相对,江父缓缓竖起大拇指,嘴角微微颤抖。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击中了江浸月。他弯腰扶起父亲,在全场注视下,父子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并肩站立。颜听晚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看到江浸月的手稳稳托着父亲的手肘,而老人虽然瘦弱,却站得笔直,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首映礼后的酒会上,江浸月成了媒体围堵的对象。外卖员钢琴家的逆袭故事显然比电影本身更有话题性。颜听晚体贴地退到一旁,却看到江父被冷落在点心台边。

叔叔,要不要去休息室她递上一杯温水。

江父摇头,眼睛始终没离开被记者包围的儿子,多少年了,终于等到这天。他接过水杯,突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放弃柴可夫斯基大赛吗

颜听晚点头,因为您生病了。

不全是。老人轻啜一口水,那天莫斯科下雪,他打电话说感冒了。我随口说'别找借口,你弹错的那个降B我都听出来了'。结果这孩子连夜飞回来,押着我去做检查...他苦笑,要是我当时没说那句话...

您还是会生病,颜听晚轻声说,而他还是会回来。

江父看着她,目光变得柔和,你了解他。

还不够。颜听晚微笑,比如我不知道他小时候怕黑,或者讨厌胡萝卜。

怕黑是因为五岁那年,我把他一个人关在琴房练通宵音阶。江父摇头,至于胡萝卜...他妈妈走后,我只会做胡萝卜炒肉。

这个意外的坦诚让颜听晚心头一颤。远处,江浸月正摆脱记者向他们走来,脸上带着疲惫而幸福的笑容。

爸,你该回去休息了。他伸手扶住父亲。

江父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拍拍儿子的肩,曲子不错,虽然第二幕转调太刻意。

江浸月挑眉,总比您那些老掉牙的和声进行强。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

看着父子俩斗嘴,颜听晚忍不住笑了。这一刻的江浸月如此放松,眉宇间常年紧绷的纹路舒展开来,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送江父上车后,江浸月长舒一口气,转向颜听晚,饿吗

你被记者围攻两小时,第一句话是问我饿不饿

江浸月笑着牵起她的手,我是饿了。而且...他压低声音,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二十分钟后,他们站在市音乐厅的后台入口。看门的大爷显然认识江浸月,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柯老师给我的钥匙。穿过幽暗的走廊时,江浸月解释,说随时可以用琴房。

所以我们是来...加练的颜听晚挑眉。

江浸月但笑不语,推开主厅的大门。黑暗中,巨大的三角钢琴在舞台中央泛着微光。他拉着她走到琴前,坐下,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这首曲子,献给颜听晚小姐。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音乐厅里回荡,感谢她记得我自己都忘记的旋律。

音符如星光般流淌而出。颜听晚立刻认出了这段旋律——是他们初见那晚,他在听澜餐厅弹的德彪西《月光》,但又有些不同。江浸月加入了新的变奏,让原本忧伤的曲调变得温暖而充满希望。

演奏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上来。

颜听晚走到他身边,江浸月往琴凳一侧挪了挪。她坐下时,他的右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腰,左手则继续弹奏简单的低音部。

右手给你。他说,随便弹什么。

我只会《小星星》。

那就《小星星》。

颜听晚犹豫地伸出右手,磕磕绊绊地弹起儿歌。江浸月的左手立刻跟上,将简单的旋律编织进复杂的和声中。奇迹般地,两个完全不协调的部分竟然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全新的音乐。

看,江浸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我们。

颜听晚转头,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月光从穹顶的玻璃窗洒落,为他镀上一层银边。钢琴声停了,但空气中似乎仍有音符在振动。

听晚,江浸月轻声说,我接到柯老师的邀请,去茱莉亚音乐学院进修两年。

颜听晚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

下个学期。他的手指缠上她的,但我还没答应。

为什么那是茱莉亚啊!

因为...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我想先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写部音乐剧林修说可以帮我们找投资。

颜听晚瞪大眼睛,我我又不是作曲家。

但你知道什么样的音乐能打动人。江浸月捧起她的脸,就像你在餐厅仓库里,能从一堆锅碗瓢盆中认出好声音。

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潭深水,颜听晚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他们的唇越靠越近,最终在钢琴上方相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钢琴漆的凉和肌肤的热。当分开时,江浸月的额头抵着她的,轻声说:所以,你的答案是

颜听晚刚要回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祁正东发来的消息:听晚,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有重要事情商量。

怎么了江浸月问。

颜听晚把手机递给他看,老板找我。

江浸月皱眉,这么晚

可能跟餐厅有关。颜听晚试图打消他的疑虑,却想起最近祁正东看她时若有所思的眼神,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浸月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差点忘了。首映礼礼物。

颜听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音符胸针,与她在比赛那天别的那枚很像,但做工精细得多。

我自己设计的。江浸月有些紧张,音符的形状其实是我们初见那天你哼的旋律的...

颜听晚没等他说完就再次吻了上去。钢琴发出一声不和谐的闷响,但谁在乎呢此刻的音乐厅里,没有观众,没有评委,只有月光、钢琴,和两个终于找到和声的人。

8

抉择时刻

祁正东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传出古典吉他声。颜听晚敲了三下才推门而入,发现老板正对着电脑屏幕欣赏演奏视频。

来了祁正东关掉视频,示意她坐下。他今天没穿惯常的三件套,而是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显得比平时随意许多。喝什么我刚进了批牙买加蓝山。

不用了,谢谢。颜听晚保持职业微笑,您说有重要事情

祁正东从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推到她面前,先看看这个。

颜听晚翻开文件,映入眼帘的是蓝鲸餐饮集团亚太区音乐总监职位描述。她皱眉抬头,这是...

我在新加坡的新项目。祁正东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三家高端音乐主题餐厅,需要统一的声音形象。我想让你负责。

颜听晚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文件边缘,为什么是我我学的是酒店管理,不是音乐。

但你耳朵比专业人士还灵。祁正东笑了,记得上季度你建议换掉的背景音乐歌单吗客单价涨了15%。而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有个天才钢琴家男朋友。

颜听晚猛地抬头,这与江浸月无关。

当然有关。祁正东起身走向窗边,想象一下,由国际比赛获奖者量身定制的专属曲目,将成为我们最大的卖点。他转身,阳光在身后勾勒出一道锐利的轮廓,年薪六十万起,新加坡元。

这个数字让颜听晚呼吸一滞。相当于近三百万人民币,是她现在收入的五倍。

我需要考虑。她合上文件夹。

当然。祁正东走回桌前,突然从书架取下一个包装精美的长盒,对了,这个给你。

颜听晚打开盒子,倒吸一口气——是肖邦《夜曲》的原始手稿复刻版,烫金封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听说江浸月喜欢肖邦。祁正东语气轻松,就当是...职业投资。

颜听晚想拒绝,但这份礼物实在太贴合江浸月的喜好。她最终只是点点头,我会转交给他。

走出办公楼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江浸月发来的消息:和制片方谈完了,他们很喜欢音乐剧的构思!晚上庆祝我订了花厨的位置。

颜听晚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她应该立刻告诉江浸月关于新加坡的事,但想到他昨晚刚提出一起创作音乐剧...她最终回复:太好了!七点见。

花厨餐厅的包厢里,江浸月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浅蓝色衬衫,领口微敞,正在看菜单。见到颜听晚,他立刻起身帮她拉椅子。

怎么了他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祁正东找你麻烦

不是。颜听晚犹豫片刻,决定先谈音乐剧,制片方怎么说

江浸月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他们愿意投资试作三首曲子,如果效果好的话...他滔滔不绝地讲起创作计划,手指在桌面上模拟钢琴键位。颜听晚努力集中精神,但祁正东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年薪六十万新加坡元。

...你觉得呢江浸月突然问。

啊抱歉,走神了。

江浸月皱眉,我说想用你家乡的民谣作为第二幕主题,你小时候唱过的那首。

《月光摇篮曲》颜听晚心头一暖,那只是我奶奶随口编的...

所以才特别。江浸月握住她的手,就像我们第一次合作那样,真实的东西最能打动人。

服务员上菜打断了谈话。江浸月兴致勃勃地切着牛排,突然问:对了,祁正东找你什么事

颜听晚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声响,就是...季度业绩review。她转移话题,你今天见到叔叔了吗

去了趟医院,他精神好多了。江浸月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对了,柯老师又催我去茱莉亚的事,我说再考虑考虑。

颜听晚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不去那是世界顶级学府。

两年太长了。江浸月看着她,而且我们现在有音乐剧计划。

颜听晚低下头,突然感到一阵内疚。她隐瞒了新加坡的机会,而江浸月却为她放弃了茱莉亚。

晚餐后,江浸月坚持送她回家。在公寓楼下,他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U盘,给你,音乐剧的初步构思。有空听听看。

颜听晚接过U盘,鬼使神差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在国外,你会支持我去吗

江浸月愣了一秒,当然。但他的表情变得谨慎,什么机会

假设而已。颜听晚快速吻了下他的脸颊,晚安。

回到家,她把祁正东给的乐谱盒放在书架上,然后打开电脑插入U盘。江浸月的音乐构思以钢琴为主,但已经能听出完整的叙事线条。第三首曲子特别标注着听晚的主题,旋律温柔而坚定,让她眼眶发热。

手机突然响起,是苏瑜的语音通话:宝贝!我刚在ins上看到祁正东关注了新加坡几个高端餐厅账号,是不是跟找你的事有关

颜听晚叹了口气,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三百万年薪!苏瑜尖叫,你还犹豫什么

江浸月刚提出一起做音乐剧...

爱情不能当饭吃。苏瑜斩钉截铁,而且他可以跟你一起去新加坡啊。

颜听晚摇头,尽管对方看不见,他父亲还在医院,而且...音乐剧是他的梦想。

那你的梦想呢苏瑜反问,永远当个餐厅经理

这个问题像根刺扎进颜听晚心里。挂断电话后,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二十三岁从酒店管理系毕业时,她确实有过更大的野心。现在机会来了,为什么反而犹豫了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了。颜听晚睡眼惺忪地开门,江浸月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豆浆和生煎包,脸色却异常阴沉。

早...她话音未落,江浸月就举起手机。

这是什么屏幕上显示着苏瑜昨晚发的朋友圈照片——颜听晚书架上的肖邦乐谱盒,配文闺蜜要飞黄腾达了,连礼物都是珍藏版!

颜听晚瞬间清醒,我可以解释...

祁正东送的江浸月的眼神刺痛了她,昨天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实话

因为还没决定!颜听晚拉他进屋,他确实提供了一个新加坡的工作机会,但我——

新加坡江浸月打断她,六十万年薪那个

颜听晚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林修告诉我的。江浸月放下早餐袋,声音苦涩,蓝鲸集团找过他当音乐顾问,他拒绝了。没想到下一个找的是你。

我昨天就想告诉你的,但...

但你选择隐瞒。江浸月后退一步,就像我差点为了音乐剧放弃茱莉亚一样愚蠢。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江浸月突然提高音量,我们都为了对方放弃机会,然后心怀怨怼这就是你想要的

颜听晚被戳中痛处,至少我考虑过你的感受!你连茱莉亚的事都没认真和我商量!

因为我知道你会支持我去!江浸月抓起背包,就像我昨晚说会支持你去新加坡一样。问题是我们真的想要这种支持吗

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日历掉了下来。颜听晚站在原地,生煎包的香气突然让她反胃。

一整天,手机安静得可怕。傍晚,颜听晚终于忍不住去了听澜。江浸月不在,钢琴安静地立在角落。小林告诉她,江浸月下午来过,取了东西就走了。

对了,祁总找你。小林补充道,说打你电话没接。

颜听晚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调了静音,有三个祁正东的未接来电。她正犹豫要不要回电,餐厅门开了,祁正东本人走了进来。

正好。他微笑着走近,考虑得如何蓝鲸的HR在催了。

颜听晚下意识环顾四周,确保江浸月不在附近,我需要更多时间。

理解。祁正东从公文包取出一叠彩页,这是他们为音乐总监准备的公寓照片,步行到滨海湾十分钟。他翻到最后一页,哦对了,他们很欢迎家属同去。当然,前提是...有家属。

最后一句话的暗示让颜听晚浑身不自在。她正要回应,祁正东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别为了感情放弃这种机会,听晚。特别是当对方甚至不珍惜你的牺牲时。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刺入她最脆弱的地方。颜听晚猛地站起来,请不要妄下论断。

那就证明我错了。祁正东平静地说,明天上午十点,蓝鲸的亚太总裁视频面试。来不来随你。

他离开后,颜听晚机械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经过钢琴时,她发现琴凳上放着一张纸条,是江浸月潦草的字迹:去茱莉亚的事,我已经回复柯老师接受了。祝你新加坡之行顺利。

颜听晚攥紧纸条,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最讽刺的是,他们终于都做出了正确的职业选择——以牺牲这段感情为代价。

回到家,她盯着书架上的肖邦乐谱盒,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她抓起盒子想摔到地上,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轻轻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乐谱,还有张小卡片:给江浸月先生,期待与您合作。——祁正东

颜听晚冷笑一声。原来这份礼物根本不是什么祝福,而是赤裸裸的商业邀约。她想起江浸月愤怒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的误会有多深。

手机屏幕亮起,是医院提醒江父明天复查的消息。颜听晚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不管她和江浸月之间发生什么,老人是无辜的。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支离破碎的练习曲。颜听晚蜷缩在沙发上,回想着江浸月音乐剧demo里那首听晚的主题。也许有些旋律,注定只能停留在想象中。

9

医院迷局

市二院肾内科候诊区,颜听晚第三次核对检查单。江父坐在旁边,翻着一本音乐杂志,看起来比她镇定得多。

叔叔,血压测过了,尿检也做了,接下来是B超。颜听晚把单据整理好,医生说如果指标正常,可以考虑减少药量。

江父嗯了一声,翻过一页杂志,你们吵架了

颜听晚的手指僵住了,浸月没告诉您

那孩子从小就爱把事闷心里。江父摘下老花镜,但昨天他跑来医院弹了首新曲子,错音多得能谱成另一首曲子。

颜听晚苦笑,是我的错。我隐瞒了一个工作机会...

新加坡那个

她惊讶抬头,您也知道

祁正东给我打过电话。江父语气平淡,说如果我劝儿子跟你一起去,可以安排最好的肾移植专家。

颜听晚胸口像被重击,他...什么

商人嘛。江父合上杂志,不过浸月已经拒绝他了,前天的事。

但昨天他还说...颜听晚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是故意气我的

江明远教授!护士在叫号台喊道。

检查持续了一小时。颜听晚坐在走廊长椅上,脑子乱成一团。江浸月已经拒绝了新加坡机会那他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为什么接受茱莉亚的邀请

颜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柯亚宁站在面前,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医生公文包。

柯教授!您怎么...

每月一次的义诊。老人微笑坐下,听说浸月要去茱莉亚了

颜听晚喉咙发紧,他...接受了邀请

勉强接受的。柯亚宁摇头,那孩子倔得很,非要学院同意他继续电影配乐工作才肯签字。茱莉亚那边差点取消offer,说没见过这么讨价还价的学生。

颜听晚心跳加速,他是因为这个才犹豫不是因为...音乐剧

什么音乐剧柯亚宁好奇地问,随即摆摆手,算了,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不过...他压低声音,浸月有融合古典与流行的天赋,如果被关在象牙塔里就太可惜了。这也是我支持他的原因。

检查室门开了,江父坐着轮椅被推出来,脸色比进去时好了许多。看到柯亚宁,他眼睛一亮,老柯!来评评理,他们非说我肾功能改善是药物作用,明明是我儿子那破曲子气的!

两位老人热络地聊起来,颜听晚站在一旁,思绪万千。原来江浸月并非简单地为了她放弃茱莉亚,而是为了坚持自己的音乐道路;而他以为她为了高薪要去新加坡,才赌气接受了offer。

回病房的路上,江父突然说:那小子抽屉里有个音乐剧手稿,扉页写着'给听晚'。

颜听晚扶他的手一紧。

你们年轻人啊,老人摇头,明明互相惦记,非要玩什么苦情戏。

安顿好江父,颜听晚匆匆赶回家。她径直走向书架,取出那本惹祸的肖邦乐谱盒。这次她仔细检查每个角落,果然在内衬夹层发现几张薄纸——是份英文合约草案,条款中明确要求签约艺术家江浸月需独家为蓝鲸集团旗下场所提供音乐服务。

原来如此...颜听晚冷笑。祁正东根本不是看重她的能力,而是想通过她绑定江浸月。这份礼物根本就是诱饵。

手机震动,是餐厅工作群的消息。小林发了个哭脸:年度晚宴嘉宾临时取消,祁总大发雷霆!

颜听晚突然有了主意。她拨通江父的电话:叔叔,您最近能弹琴吗

《野蜂飞舞》弹不了,《小星星》还行。老人警觉地问,你想干嘛

听澜餐厅年度晚宴,缺个钢琴嘉宾。颜听晚声音坚定,您能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要用我这把老骨头钓儿子上钩

不全是。颜听晚翻开江浸月留下的音乐剧手稿,我想演奏一首...合作曲目。

挂断电话,颜听晚立刻打给苏瑜:把你音乐学院表弟借我用用,急补乐理知识!

接下来的三天,颜听晚像着了魔。白天管理餐厅,晚上跟着苏瑜的表弟学基础作曲,深夜则一遍遍修改那首给听晚的主题。她把江浸月的旋律拆解、重组,加入自己家乡的民谣元素,甚至尝试写了几句歌词。

第四天早上,祁正东突然出现在她办公室,听说你请了江明远弹晚宴

颜听晚面不改色,您不是一直想提升餐厅的艺术格调吗

有意思。祁正东眯起眼,刚好蓝鲸的亚太总裁明晚到访,我会带他一起出席。他意味深长地说,好好表现。

晚宴当天,颜听晚早早到了餐厅。她换上一条简单的蓝色连衣裙——正是与江浸月初遇时穿的那件。小林围着钢琴忙前忙后,不停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江教授真的会来吗小林紧张地问,祁总说总裁特别看重这个...

会来的。颜听晚调整麦克风高度,瞥了眼入口。江父答应会想办法带江浸月到场,但没说具体方法。

客人们陆续入场。祁正东陪着一位银发的外国男士走进来,向她招手。颜听晚强迫自己微笑迎上去。

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颜听晚小姐。祁正东用英语介绍,非常能干的管理人才。

银发男士——显然是蓝鲸总裁——握住她的手,听说今晚有特别节目

是的,一位...很重要的钢琴家。颜听晚含糊地回答。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江父拄着手杖走进来,身后跟着推轮椅的护士——和一脸不情愿的江浸月。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头发有些乱,像是被强行拉来的。

颜听晚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祁正东的表情瞬间阴沉,而蓝鲸总裁却眼睛一亮,那是...江浸月我在金琴键比赛视频里见过他!

没等颜听晚反应,祁正东已经大步走向江家父子。她赶紧跟上,听到祁正东假惺惺的声音:江老师身体不适还来捧场,真是...

我儿子推我来的。江父中气十足地打断他,故意提高音量,听说有人要剽窃他的曲子,老头子得来盯着点。

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江浸月尴尬地低头,爸...

开个玩笑!江父突然大笑,拍拍儿子肩膀,其实是颜经理邀请我弹琴,我想着让这小子来当人肉翻谱器。

蓝鲸总裁趁机上前,江先生!久仰大名!我们集团正在寻找音乐顾问...

江浸月皱眉看向颜听晚,眼中满是疑问。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祁正东就插话:晚宴要开始了,各位请入座吧。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颜听晚职业生涯中最难熬的时光。她机械地介绍着每道菜品,眼睛却不断瞟向钢琴旁的江浸月。他全程避开她的目光,专注地帮父亲调整琴凳高度。

终于,到了表演环节。颜听晚深吸一口气,走到麦克风前:今晚很荣幸邀请到著名音乐教育家江明远教授,以及...她声音微微发颤,他的儿子,钢琴家江浸月。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江父拄着手杖站起来,老了,弹不动了。今天让我儿子代劳吧。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转向江浸月,弹那首你写了三个月的曲子,别浪费。

江浸月僵在原地,爸,那不是...

快去!江父用手杖轻敲他小腿,难道要我这个病人求你

在众人注视下,江浸月慢慢走到钢琴前坐下。他犹豫了片刻,手指落在琴键上——是那首给听晚的主题。

颜听晚站在舞台侧边,心跳如雷。当旋律进行到第二段落时,她突然走向钢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开口唱了起来。那是她根据江浸月的旋律填的词,讲述一个餐厅经理如何在雨夜遇见她的光。

江浸月的手指停在琴键上,震惊地抬头看她。餐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准备喝水的祁正东。

颜听晚的声音并不专业,但真挚动人:...你说这是逆行,我却看见繁星...

江浸月的眼神软化了。他重新开始弹奏,这次加入了更丰富的和声,完美衬托着她的歌声。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静默两秒,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

蓝鲸总裁第一个站起来,太精彩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原创音乐!

颜听晚没有理会欢呼。她俯身从钢琴下方取出那个烫金的肖邦乐谱盒,当众打开夹层,取出合约草案。

祁总,她声音清晰,您送这份'礼物'时,忘了告诉我里面有这个。

祁正东脸色大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独家音乐服务合约,绑定江浸月先生五年。颜听晚转向蓝鲸总裁,请问这是贵公司的常规操作吗

银发男士皱眉接过文件,当然不是。我们从不强迫艺术家签约。他严厉地看向祁正东,解释一下

现场一片混乱。江浸月站起来,拉住颜听晚的手腕,我们出去说。

后巷的夜空繁星点点。江浸月松开她,声音沙哑:所以你不去新加坡了

从来就没打算去。颜听晚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你从来没打算放弃音乐剧去茱莉亚。

江浸月怔住了,你怎么知道...

柯教授和叔叔告诉我的。颜听晚向前一步,我们真傻,明明都想为对方考虑,结果反而伤害了彼此。

江浸月伸手抚上她的脸,那首词...什么时候写的

这三天。颜听晚靠在他掌心,苏瑜表弟差点被我逼疯。

江浸月低笑出声,额头抵住她的,我也有东西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茱莉亚的回信,我要求他们允许我远程完成部分课程,这样就能兼顾音乐剧了。

颜听晚接过信纸,月光下依稀能看到条件批准的字样。她抬头,发现江浸月的眼睛亮得惊人。

所以...他轻声问,音乐剧还做吗

颜听晚的回答是踮脚吻住他。巷子里传来口哨声——江父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正用手杖敲着地面表示抗议。

孩子们!老人中气十足地喊道,要亲回家亲,先来把你们那个什么剧的合同跟人签了!那个外国老头出价可不低!

江浸月无奈地摇头,却紧紧握住颜听晚的手,准备好了吗,合伙人

颜听晚笑着与他十指相扣,只要别让我写第二首歌词。

回到餐厅,迎接他们的是蓝鲸总裁热情的笑容和祁正东阴沉的脸色。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江浸月的手紧握着她,当江父投来赞许的目光,颜听晚终于明白——有些旋律或许会暂停,但真正的好音乐,总会在合适的时刻重新响起。

10

逆行星光

《逆行星光》首演当晚,城市剧院的后台乱成一锅粥。颜听晚第三次检查演员们的服装,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六个月前在听澜餐厅即兴演唱的那段旋律,如今已经发展成两小时完整的音乐剧,投资方正是被那晚表演打动的蓝鲸集团总裁马克斯。

江浸月呢颜听晚抓住匆匆跑过的场务。

还在琴房改谱子!

颜听晚叹了口气,穿过拥挤的走廊来到后台小琴房。江浸月正伏在钢琴上疯狂书写,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

还有四十分钟开场。她靠在门框上,男主角说他最后那首曲子高音上不去。

江浸月头也不抬,降半个调。

降了就跟前奏不搭了。

那就...他猛地弹了几个和弦,这样改,避开高音区。

颜听晚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紧张吗

江浸月的手指停在琴键上,终于转过头。舞台妆让他轮廓更加分明,眼睛里闪烁着不安与兴奋,比比赛紧张十倍。

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吗颜听晚按摩着他紧绷的肩颈,你说弹错了也没关系,有时候错的反而更美味。

江浸月抓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这次不能错。马克斯带了百老汇的制作人来。

那就别想着他们。颜听晚俯身在他耳边说,想着那天在后巷,你弹我唱,只有星星听着。

江浸月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站起身,突然把她拉进怀里,深深吻住。这个吻带着钢琴漆的凉和咖啡的苦,还有说不出的甜。当他们分开时,前台的预演铃声刚好响起。

走吧,制作人。江浸月牵起她的手,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首演获得空前成功。当终幕《星光》响起时,全场观众起立鼓掌。马克斯在庆功宴上激动地宣布要将这部剧带到新加坡和纽约,而那位百老汇制作人则直接递上了名片。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们忙着修改剧本、录制原声带、接受采访。《逆行星光》成为城中热议话题,社交媒体上到处是观众录制的片段。最火爆的是女主角演唱的那首《雨夜》,正是改编自颜听晚最初在餐厅即兴创作的旋律。

看这个。一天清晨,颜听晚把平板电脑推到江浸月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时代艺术》的评论:江浸月成功融合古典与流行,创造出独一无二的音乐语言...

江浸月扫了一眼,继续往吐司上抹花生酱,你那段词被《歌词月刊》转载了。

什么颜听晚抢过手机,看到自己随手写在餐巾纸上的句子被专业杂志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失笑,他们说我'用朴素意象解构都市孤独'明明就是写你送外卖迷路的事!

江浸月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下周一要去新加坡看场地,记得吗

当然。颜听晚转身面对他,正好去看看蓝鲸给我准备的办公室。马克斯坚持要她兼任集团创意总监,负责亚太区所有音乐主题项目。

电话突然响起。江浸月皱眉看了眼号码,医院

颜听晚的心一沉。自从音乐剧开排,江父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稳定,他们还计划带老人一起去新加坡。

江浸月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什么时候...我们马上到。

叔叔怎么了电话一挂断,颜听晚立刻问。

肺部感染,进了ICU。江浸月已经抓起车钥匙,医生说要家属签字。

一路上,江浸月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颜听晚取消了两个会议和一个采访,不停地打电话调整行程。当车停在医院急诊入口时,江浸月几乎是冲了进去。

ICU外的长椅上,柯亚宁正在和主治医生交谈。见到江浸月,老人立即站起来,别急,已经稳定了。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江教授坚持不用呼吸机,但我们建议...

用。江浸月斩钉截铁,不管多少钱。

颜听晚轻轻握住他的手,先去看看叔叔

透过玻璃窗,他们看到江父半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圈。但看到他们,老人还是强打精神挥了挥手。

医生把江浸月叫去办手续。颜听晚独自进入病房,强忍泪水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叔叔,我们下周带您去新加坡...

少来。江父声音虚弱但清晰,我这样子还出什么国。他示意颜听晚靠近,床头柜...抽屉...

颜听晚找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用幼稚的字体写着江浸月的音乐日记。

那小子六岁开始的胡写乱画。江父咳嗽几声,你是唯一能看懂他音乐的人...该交给你了。

颜听晚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叔叔...

别哭,我一时半会死不了。老人艰难地抬手擦掉她的眼泪,那小子呢又躲起来了

江浸月确实躲在走廊拐角,背靠着墙,双手抱头。颜听晚走过去,默默把那本音乐日记递给他。江浸月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钢琴键盘,旁边写着:今天爸爸教我弹doremi,我偷偷加了fa,他说错了,但我觉得更好听。

一滴泪水砸在纸页上。江浸月猛地合上本子,把脸埋进掌心。颜听晚抱住他,感觉他的肩膀在剧烈颤抖。

我们...不去新加坡了。他哽咽着说。

好。

音乐剧巡演也推迟。

好。

江浸月抬起头,眼圈通红,你怎么办马克斯那边...

马克斯会理解的。颜听晚坚定地说,家人更重要。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轮流在医院守夜。江父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次甚至签了放弃抢救同意书,气得江浸月当场撕掉。颜听晚协调各方推迟工作,同时确保江浸月按时吃饭睡觉。

一天深夜,江父突然精神好转,甚至要吃医院楼下的馄饨。江浸月去买时,老人对颜听晚说:你们该走了。

什么

新加坡,纽约...年轻人不该困在医院里。江父的眼睛异常明亮,我已经多赚了三年,看着那小子从外卖员变回钢琴家,还找到你...够本了。

颜听晚强忍泪水,叔叔,我们不会...

听我说完。江父打断她,浸月六岁那年,我告诉他音乐这条路太难走。现在我知道了,难走的路上才有最美的风景。他艰难地握住她的手,带他去看那些风景,好吗

江浸月端着馄饨回来时,发现颜听晚泪流满面,而父亲却神色平静地睡着了。他紧张地看向监护仪,确认各项指标正常才松了口气。

他说什么了他小声问。

颜听晚摇摇头,只是紧紧抱住他,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奇迹般地,江父的病情在春天来临时好转了。医生说是暂时的缓解期,但足够让老人搬回家休养。马克斯同意将新加坡首演推迟到秋季,并帮江浸月联系了茱莉亚音乐学院,获得特殊许可——可以分阶段完成学业,兼顾创作和照顾父亲。

六月的一个周末,颜听晚在听澜餐厅筹备周年庆。自从祁正东被调往海外分公司,她接手了更多管理职责。正当她检查菜单时,手机响了。

猜猜我在哪江浸月的声音带着笑意。

琴房医院

茱莉亚图书馆。他的声音因越洋电话有些延迟,刚跟导师谈完,他们同意我把《逆行星光》作为毕业作品之一。

颜听晚欢呼一声,引得几个服务员转头看她,太棒了!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江浸月顿了顿,晚宴准备得怎样

一切就绪。叔叔的轮椅席位就在舞台旁边,你...

有个小变动。江浸月打断她,柯老师会代替我弹开场曲。

什么你可是主角!

飞机可能晚点。江浸月的声音突然模糊,...得挂了,导师叫我。爱你。

电话突然中断。颜听晚皱眉看着手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年庆当晚,餐厅装饰一新。江父坐在特等席上,精神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甚至穿上了久违的西装。马克斯特意从新加坡飞来,坐在老人旁边热情地介绍亚太计划。

灯光暗下,柯亚宁走到钢琴前。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弹的不是预定曲目,而是德彪西的《月光》——正是江浸月和颜听晚初见时那首。

颜听晚站在角落,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在这时,后门悄悄打开,江浸月穿着熟悉的黑色外套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丝绒小盒。他没去钢琴,而是径直走向她。

飞机没晚点她小声问。

我昨天就回来了。江浸月微笑,躲在柯老师家。

柯亚宁的演奏恰到好处地结束。灯光亮起,所有宾客——包括颜听晚这才发现到场的全是亲密朋友和家人——都转向他们。

江浸月单膝跪地,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枚小小的银色音符胸针,与他们初见时她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颜听晚,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第一次见面时,你给了我一小时五百块的工作;第二次,你记住了我忘记的旋律;第三次,你为我写了人生第一首歌词...他深吸一口气,余生,你愿意继续做我的搭档吗

颜听晚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拉起江浸月,在众人欢呼声中吻住他。这个吻里有钢琴的黑白键,有雨夜的外卖箱,有医院的消毒水味,有新加坡的海风,还有说不尽的爱与承诺。

我愿意。当她终于能说话时,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江父在轮椅上抹眼泪,马克斯兴奋地拍着桌子,苏瑜则尖叫着举起手机录像。

江浸月把那枚胸针别在她衣领上,然后牵着她走向钢琴。他们并肩坐在琴凳前,四手联弹起《逆行星光》的主题曲。这一次,没有错音,没有犹豫,只有完美的和声,如同他们终于找到平衡的人生。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江浸月凑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次真的弹对了。

颜听晚笑着靠在他肩上,不,是错的更美味。

窗外,初夏的星空格外明亮。那些曾经逆行分散的星光,此刻正以最美好的方式交汇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