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缓缓将那东西拿出来,置于晨光之中,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药板上,印着炔雌醇环丙孕酮片几个细小的字样,其中已有两粒药被抠了去。
他虽医学知识浅薄,但包装背面那醒目的避孕用三个字。
却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直直刺入他的视网膜。
这是什么……
许言喃喃低语,手指不自觉地翻动着药板。
他留意到,生产日期标注的是上个月。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和林小满至少已有三个月未曾有过夫妻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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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哭声
凌晨三点十七分,糖糖第五次从睡梦中惊醒。
林小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起来,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身体已经自动转向婴儿床的方向。她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刺得她眯起眼睛——距离上次喂奶才过去两小时十三分钟。
又来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婴儿床里,糖糖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哭声从最初的呜咽迅速升级成撕心裂肺的尖叫。林小满拖着沉重的身体下床,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产后八个月,她的关节仍然像生了锈的机器,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宝宝乖,妈妈在这里...她轻声哄着,弯腰把女儿抱起来。糖糖一到她怀里就本能地往她胸口拱,小手揪着她的睡衣领子不放。
林小满低头嗅了嗅,女儿身上传来淡淡的奶酸味混合着尿布湿热的味道。她伸手摸了摸尿布,果然已经沉甸甸的了。
许言,她转头看向床上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声音压得很低,能帮我拿片新尿布吗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林小满咬了咬下唇,抱着哭闹不止的糖糖走到许言那边。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她看清了丈夫耳朵里塞着的黑色降噪耳机,一根细细的数据线连着他放在枕头下的手机。他侧卧着,呼吸均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游戏音效从耳机缝隙里漏出来,是那种节奏明快的电子音。
林小满感到一股无名火从胃里窜上来。她腾出一只手,猛地扯下许言的一只耳机。
啊！许言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怎么了服务器又崩了
服务器没崩,是你女儿崩了。林小满把哭得直打嗝的糖糖往他面前送了送,能劳驾您这位高级工程师帮忙换个尿布吗明天还要开会的许总监
许言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目光在林小满和女儿之间游移了几秒,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上。
三点二十...他嘟囔着,揉了揉眼睛,我七点还有个项目评审会...
我九点也要去见客户！林小满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怀里的糖糖被吓得哭声一顿,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嚎啕,我已经连续四个月没睡过整觉了,许言！你知道产后抑郁是什么感觉吗
许言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慢吞吞地坐起身,伸手想接过女儿,却被林小满侧身避开。
算了,我自己来。她转身走向衣柜,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出一片尿布,反正你也从来没弄明白过魔术贴该怎么贴。
许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重新戴上了那只被扯掉的耳机。
林小满抱着糖糖回到客厅。八个月的育儿经验让她练就了单手换尿布的绝技,但今晚糖糖格外烦躁,小腿不停地蹬着,差点把刚换上的新尿布踢掉。
宝贝,求你了...林小满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妈妈真的好累...
糖糖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突然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林小满鼻子一酸。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落在糖糖粉嫩的脸颊上。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凶你的...她轻声说,用指腹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都是爸爸不好,对不对
糖糖似乎听懂了,咧开没长牙的小嘴笑了,露出粉红色的牙床。这个笑容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林小满心头的阴霾。她抱着女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二十分钟后,糖糖终于在她怀里重新睡去。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婴儿床,屏住呼吸观察了几分钟,确认女儿真的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退回主卧。
许言已经重新躺下,但这次耳机摘掉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个未关闭的游戏界面。林小满瞥了一眼,是一款最近很火的竞技类手游,许言的角色正站在泉水里挂机。
你继续玩吧,她冷冷地说,我睡客房。
许言猛地翻身坐起：小满...
别,林小满抬手制止他,我现在不想说话。明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记得吗
许言的表情凝固了。林小满太熟悉这种表情——每次他忘记重要日子时都会露出这种茫然中带着心虚的神色。
我...当然记得,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订了...
你什么都没订,林小满打断他,就像你忘了我的生日,忘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日子,忘了...她的声音哽住了,算了,不重要了。
她转身走向客房,身后传来许言慌乱的解释：最近项目真的太忙了,服务器一直不稳定,老板天天盯着...
林小满关上门,把丈夫的声音隔绝在外。客房里的单人床已经很久没人睡了,床单上落了一层薄灰。她懒得换床单,直接和衣躺下,把脸埋进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枕头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摸出来看了一眼,是周明宇发来的消息：还没睡
周明宇是她的大学学长,现在经营着一家高端健身工作室。产后六个月体检时,医生建议她适当运动恢复身材,她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抱怨找不到合适的健身房,周明宇立刻私信她,热情邀请她去自己的工作室体验。
刚哄完孩子,她回复道,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每天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快猝死了。
对方很快回复：当妈妈真不容易。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我们系的熬夜冠军,现在被小宝贝治得服服帖帖。
林小满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周明宇总能用这种轻松的语气提起过去,让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身奶渍、蓬头垢面的糖糖妈妈。
明天有空吗周明宇又发来一条,新到了一批运动补剂,对产后恢复很有帮助。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明天是我结婚纪念日...
啊,抱歉！周明宇的回复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我忘了你已经...总之祝你们纪念日快乐！许言准备了什么惊喜
林小满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一个多年不见的学长都比她丈夫记得她的结婚纪念日。
他加班。她简短地回复。
不会吧周明宇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两周年可是很重要的日子。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认识一家很安静的清吧,环境特别适合聊天。
林小满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怂恿她答应。她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做决定了——从怀孕开始,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庭。
我考虑一下,她最终回复道,看孩子的情况。
随时等你消息。周明宇的回复体贴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对了,今天有个客户说你穿那件藕荷色的连衣裙特别好看,像没生过孩子一样。
林小满的心跳突然加快。她已经不记得上次被人夸赞是什么时候了。许言最近一次评价她的外表,是说她哺乳期胸围暴涨,像变了个人。
谢谢,她回复道,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哪个客户
就是上周三来体验私教课的那位李太太,周明宇说,她说你气质很好,完全看不出是妈妈。
林小满把手机按在胸口,感到一阵久违的愉悦。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客房的穿衣镜前,借着月光打量自己。镜中的女人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乱得像鸟窝,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但周明宇说她像没生过孩子一样。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衣柜,翻出那条已经半年没穿的藕荷色连衣裙,在身上比了比。裙子是修身的剪裁,现在拉链只能拉到一半——她的腰围比产前粗了整整七厘米。
会瘦下来的...她自言自语道,把裙子挂回衣柜,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许言的一件衬衫。衬衫口袋里掉出几张纸,她弯腰捡起来,借着月光看清了最上面那张的内容——金宝贝早教中心报名合同,缴费金额一栏赫然写着12800元。
林小满愣住了。许言什么时候给糖糖报了早教班为什么没跟她商量她翻到第二页,发现合同上的签名日期是上周三——正是许言声称要加班到凌晨的那天。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这次不是因为愉悦,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许言最近确实经常加班,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他说是公司新来的产品经理喷得太浓。
林小满把合同塞回衬衫口袋,手微微发抖。她突然想起上周帮许言整理电脑包时,发现了一张女性SPA会所的会员卡,许言解释说那是给客户的礼品。
真的只是这样吗
她回到床上,重新拿起手机,周明宇又发来几条消息,问她明天具体什么时间有空。林小满盯着那些文字,突然下定了决心。
下午三点可以吗她回复道,孩子一般那个时候睡觉。
完美！周明宇立刻回复,我把地址发你。需要我开车来接你吗
不用,林小满写道,我自己打车。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张早教合同,还有许言最近种种可疑的行为。凌晨四点三十七分,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画面——许言和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糖糖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周明宇递给她的一杯颜色诡异的鸡尾酒。
早上七点十五分,林小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小满许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上班去了,早餐在桌上。那个...今晚我尽量早点回来,我们...出去吃
林小满没有回答。她听着许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是大门关上的声音。她慢慢坐起身,拿起手机,发现许言给她发了条消息：纪念日快乐。我点了外卖放冰箱,记得热。爱你。
林小满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确实放着一个精致的日料套餐,包装上印着城中某高档餐厅的logo。这种套餐至少要提前三天预订,许言显然早有准备,却非要装出临时想起来的模样。
她拿出套餐,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卧室,糖糖还在熟睡,小脸粉扑扑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林小满轻轻抚摸女儿的脸颊,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她拿起手机,点开周明宇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打下一行字：
今天有人夸我穿得像没生过孩子。
发完这条消息,她像是卸下了一直压在肩上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周明宇几乎是秒回：因为你本来就很美。下午见
下午见。林小满回复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走到衣柜前,开始认真挑选下午要穿的衣服。经过主卧时,她瞥见许言的衬衫还躺在地上,那张早教合同从口袋里露出一角。林小满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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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的暧昧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林小满站在全身镜前,第三次调整连衣裙的肩带。
这件藏蓝色的运动连衣裙是上周新买的,剪裁巧妙,能遮住她产后仍然微微隆起的小腹,又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和肩膀。她往耳后喷了一点点香水,是婚前最爱的柑橘调,而不是现在满衣柜的婴儿爽身粉味道。
妈妈...妈妈！
糖糖的哭声从婴儿房传来,林小满看了看表,离保姆说好的到达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快步走向婴儿房,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宝贝,怎么了她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小心避开自己刚涂好的口红。
糖糖的小手立刻揪住她的衣领,把精心打理的发型扯乱了几缕。林小满叹了口气,轻轻掰开女儿的手指：妈妈马上要出门了,王阿姨很快就来陪你。
她抱着糖糖走到客厅,再次确认手机——周明宇发来的定位显示那家健身工作室在市中心一栋高档写字楼里,距离她家二十分钟车程。聊天记录往上翻,是许言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晚上可能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林小满冷笑一声,把手机扔进包里。门铃适时响起,她如释重负地把糖糖交给保姆,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
林太太今天真漂亮,保姆王阿姨笑眯眯地说,是要和先生出去约会吗
林小满正在玄关弯腰穿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不是,见个老朋友。
她没敢说自己要去见一个男人,更没敢说这个男人的眼神总让她想起大学时代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间。走出电梯时,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久违的、做坏事的刺激感。
写字楼大堂冷气开得很足,林小满不自觉地抱紧双臂。电梯直达28楼,门一开,她就看到了周明宇工作室的logo——一个线条简洁的抽象肌肉图形,下面用烫金字体写着JM
Fitness。
小满！
周明宇站在前台处,穿着一件紧身黑色T恤,勾勒出饱满的胸肌和肱二头肌。他比大学时更加挺拔,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却更添成熟魅力。
学长,林小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这里环境真好。
专门为你这样的高端客户准备的。周明宇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腕,来,带你参观一下。
健身房的装修比林小满想象的还要奢华。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器械区清一色进口设备,瑜伽室铺着原木地板,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果汁吧。
这是我们的VIP私教区,周明宇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只有年费十万以上的会员才能使用。
林小满惊讶地挑眉：这么贵
贵有贵的道理。周明宇靠近一步,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汗水的气息,比如,我可以亲自当你的私教。
他的呼吸喷在林小满耳畔,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林小满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墙壁。
我...我只是想恢复一下身材,她结结巴巴地说,产后胖了十五斤,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周明宇的目光在她身上缓慢地扫过,像一台精准的扫描仪：你现在的身材很好,很有女人味。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想恢复得更快,我可以给你定制一套方案。
他领着林小满来到一间更衣室,递给她一套全新的运动内衣和短裤：试试这个,我按你大学时的尺码准备的。
林小满接过衣物,手指微微发抖。更衣室里,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松垮的腹部,粗壮的大腿,还有哺乳导致的胸部下垂。一滴汗从她额头滑落,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小满你还好吗周明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没事...林小满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头下垫着周明宇的外套。周明宇正用一块冰毛巾轻擦她的额头,眉头紧锁。
你晕倒了,见她醒来,他松了口气,低血糖加上脱水。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林小满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逼得重新躺下：我...我最近在控制饮食。
愚蠢。周明宇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产后恢复需要营养,不是饿肚子。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银色蛋白粉罐,上面贴着一张手写标签：赠VIP客户林小满。
喝掉它,他递给她一杯乳白色液体,我特调的恢复饮品。
林小满小口啜饮着,味道意外地好,带着淡淡的香草味。周明宇坐在沙发边缘,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你刚才吓死我了。
林小满突然鼻子一酸。多久没人用这种担心的语气对她说话了许言最近连她发烧到39度都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多喝热水。
谢谢,她低声说,我最近...确实过得不太好。
周明宇的手从她的肩膀滑到后背,轻轻拍着：跟我说说
林小满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她每晚独自哄孩子的孤独怎么说许言沉迷游戏和工作的冷漠怎么说镜中那个陌生身体带来的恐惧
就是...很累,她最终说道,感觉自己像个坏掉的玩具,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
周明宇的眼神变得柔软,他伸手拨开林小满额前的碎发：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妈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小满眼泪的闸门。她突然哭了起来,肩膀剧烈抖动,把脸埋进周明宇的胸膛。周明宇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他的T恤。
好了,好了...他低声安慰,哭出来会好受些。
林小满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把这八个月积攒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周明宇的手从她的背部滑到腰间,轻轻摩挲着。
来,等她哭声渐弱,周明宇说,我帮你做个放松按摩,你太紧张了。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但疲惫感最终战胜了理智。她点点头,任由周明宇引导她趴在了按摩床上。
周明宇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从她的肩膀开始,一点点向下按压。他的手法很专业,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紧绷的肌肉上。
这里太僵硬了,他按到林小满的肩胛骨中间时说道,抱孩子导致的
嗯...林小满含糊地应着,疼痛中带着奇异的舒适感让她昏昏欲睡。
周明宇的手继续向下,滑到她的腰部：产后腰痛
你怎么知道林小满惊讶地扭头看他。
经验。周明宇微笑,我有很多产后恢复的客户。他的拇指按在林小满的腰椎上,缓慢地画着圈,你的骨盆有点前倾,需要针对性训练。
林小满重新趴回去,闭上眼睛。周明宇的手掌像有魔力一般,把她身体里积攒的疲惫一点点抽走。她几乎要睡着了,直到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把她惊醒。
喂周明宇接起电话,现在...好吧,我马上来。
他挂断电话,歉意地看着林小满：前台说有个重要客户来了,我得去接待一下。你在这里休息,我很快回来。
林小满点点头,看着周明宇离开房间。她慢慢坐起来,感到身体确实轻松了不少。按摩床对面是一面全身镜,她走过去,侧身打量自己的腰线。
还是这么胖...她自言自语道,捏了捏腰侧的赘肉。
谁说的周明宇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你现在的曲线很性感。
林小满红了脸,匆忙放下衣摆。周明宇走近,递给她纸袋：给你的礼物。
林小满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条简约的男士手链,银色的链条上挂着一个小小的J字母吊坠。
这...太贵重了,她惊讶地说,我不能收。
每个VIP客户都有,周明宇轻松地说,拿起手链亲自给她戴上,J是我的品牌首字母,戴着它,你在任何JM
Fitness都能享受顶级服务。
手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林小满手腕一颤。周明宇的手指在她腕间流连,轻轻摩挲着她的脉搏处。
很适合你,他低声说,像为你量身定做的。
林小满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银色的链条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一种被珍视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许言上次送她的礼物——一件印着超级妈妈字样的哺乳内衣,现在正躺在衣柜最底层,连标签都没拆。
谢谢,她轻声说,我很喜欢。
周明宇微笑：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试试简单的拉伸
林小满点点头。周明宇带她来到一面镜子前,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放松,他的声音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跟着我的引导做。
林小满闭上眼睛,感受周明宇的手引导她的动作。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动作轻柔却有力,让她想起大学时参加的舞蹈社团,那个总是耐心纠正她动作的学长。
对,就是这样...周明宇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的身体很柔软,恢复得会很快。
就在林小满逐渐放松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小满
许言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小满头上。她猛地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看到丈夫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周明宇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姿势亲密得不容辩驳。
许言林小满慌忙后退一步,你怎么来了
许言的目光在周明宇和林小满之间来回扫视：公司服务器提前修好了,我想着...来接你。他的视线落在林小满手腕上的新首饰上,眼神一暗。
周明宇从容地收回手,向许言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周明宇,小满的大学学长。
许言勉强握了握他的手,目光却一直盯着林小满：糖糖在家等你喂奶。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林小满压抑已久的怒火。
喂奶她冷笑一声,你不也把孩子丢给月嫂
许言的表情僵住了：我...我那是要工作。
而我呢林小满的声音提高了,我就活该24小时待命连出来运动一小时的权利都没有
周明宇适时地插话：产后恢复很重要,许先生。小满最近身体状况很差,需要专业指导。
许言的眼神变得锋利：我们家的私事不劳外人操心。
外人周明宇笑了,我和小满认识七年了,许先生。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小满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声较量,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她拿起包,径直走向门口：走吧,许言。
周明宇跟上来：小满,你的蛋白粉。他递给她那个贴着VIP标签的罐子,记得每天喝两次。
谢谢。林小满接过罐子,没有看许言的表情。
电梯里,两人沉默地站着。许言突然开口：那是谁
我说了,大学学长。林小满盯着电梯数字。
他为什么送你手链
会员礼物而已。
什么会员礼物会刻着私人字母许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林小满猛地转向他：你是在审问我吗那你衬衫口袋里的早教课合同又是怎么回事上周三你明明说在加班！
许言的表情一滞：你翻我东西
不小心看到的。林小满冷笑,给哪个女同事的孩子报的早教班一万多块,真大方啊。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许言一把抓住林小满的手腕：那是给糖糖的！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林小满甩开他的手：惊喜就像你今天的'纪念日惊喜'一份外卖日料
她大步走出写字楼,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后视镜里,许言站在原地,表情从愤怒逐渐变成了某种林小满读不懂的情绪。
出租车驶入车流,林小满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链,J字母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轻轻摩挲着那个字母,突然想起大学时周明宇在毕业纪念册上给她写的话：给永远活力四射的小满学妹,愿你的生活像字母J一样,在最低处也能优雅上扬。
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多年后的自己会在婚姻的最低谷,重新遇见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学长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明宇发来的消息：还好吗需要我做什么
林小满看着这条消息,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链,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某个危险的边缘。她应该立刻摘下手链,删除周明宇的联系方式,回家和许言好好谈谈。
但当她想起许言那句孩子在家等你喂奶,一股叛逆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回复道：我没事,谢谢今天的照顾。下周见
周明宇的回复很快：随时为你留时间,VIP客户。
林小满关掉手机,靠在车窗上。城市的景色在窗外飞速后退,就像她与许言之间那些曾经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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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床的空缺
凌晨两点十八分,糖糖的哭声不像往常。
林小满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糖糖的哭声通常嘹亮有力,像个小警报器,而此刻传来的却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似的闷响。
她翻身下床,脚趾撞到了床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主卧里,许言的呼吸声均匀绵长——他今晚又戴着降噪耳机入睡,信誓旦旦说是为了保证明天项目演示时的最佳状态。
林小满顾不得开灯,跌跌撞撞地冲向婴儿房。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糖糖的小床上。她伸手一摸,立刻缩了回来——女儿的额头烫得像块烙铁。
糖糖！林小满一把抱起女儿,糖糖的小脸在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她浑身滚烫,却不停地打着寒战。
林小满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一手抱着糖糖,一手抓起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眯起眼——39.8度。这个数字让她的手指瞬间冰凉。
许言！许言！她抱着糖糖冲回主卧,猛地掀开被子,孩子发高烧了！
许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伸手就要去摸耳机。
林小满一把扯下他的耳机线：糖糖烧到39度8了！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耳机里漏出的游戏音效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许言这才完全清醒,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摸了摸糖糖的额头,脸色立刻变了。
我去开车,他跳下床,胡乱套上裤子,你给她穿厚点,夜里凉。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给糖糖裹上毯子,自己的睡衣却被冷汗浸透了,黏在后背上。她抓起尿布包,往里面胡乱塞了几片尿布、奶瓶和退烧药,手指抖得几乎拉不上拉链。
许言的手机突然响了。林小满听到他在客厅接起电话,声音从迷糊迅速变得紧绷：什么...现在...我马上过去。
林小满抱着糖糖冲出卧室,正看到许言站在玄关,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拿着手机,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公司服务器崩了,他语速飞快,明天演示用的所有数据都在上面,客户已经到会场了...
林小满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比糖糖的体温更让她发抖：所以呢
我...我得先去公司一趟,许言不敢看她的眼睛,你先带孩子去医院,我处理完马上过来。
林小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怀里的糖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她机械地点点头,看着许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匆匆推门而出。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耳光,抽在林小满脸上。糖糖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回荡,林小满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先做什么。一滴眼泪落在糖糖滚烫的脸颊上,她这才回过神来。
宝贝别怕,妈妈在这里...她轻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叫车软件显示最近的出租车要八分钟才能到。林小满等不及,抱着糖糖直接冲出了公寓。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糖糖在她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林小满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主干道跑,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脚底被石子硌得生疼,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林小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车窗降下,露出周明宇的脸。
小满他惊讶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林小满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糖糖...糖糖发高烧...
上车！周明宇推开车门,最近的儿童医院五分钟就到。
林小满几乎是跌进车里的。周明宇的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和薄荷味,座椅加热功能让冰凉的四肢慢慢恢复知觉。她紧紧抱着糖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在糖糖的小被子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没事的,周明宇从后视镜看她,幼儿急疹而已,大部分孩子都会经历。
你怎么知道是幼儿急疹林小满抬头,在后视镜里对上周明宇平静的眼神。
经验之谈,周明宇轻打方向盘,车子拐进医院急诊通道,我妹妹的孩子上个月刚经历过。
车还没停稳,林小满就推门冲了出去。急诊室的荧光灯刺得她眼睛生疼,护士站的时钟显示凌晨两点四十六分。
孩子多大烧多久了分诊台的护士快速记录着。
八个月,发烧到现在...半小时左右。林小满的声音嘶哑,39度8...
护士递给林小满一张体温计：先测一下实际体温。最近有没有接触过生病的人打过什么疫苗
林小满机械地回答着问题,大脑却一片空白。周明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家属去那边挂号,护士指了指收费窗口,初诊费500。
林小满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太急,连钱包都没带。她摸出手机,发现电量只剩下12%。
我来吧。周明宇已经拿出了钱包,你带孩子先去诊室。
候诊区的塑料椅冰凉坚硬。林小满抱着糖糖,轻轻摇晃着。糖糖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微弱的呜咽,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林小满用指尖蘸了点水,轻轻涂抹在女儿的嘴唇上,糖糖立刻贪婪地吮吸起来。
林小满家属！诊室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拿着病历本喊道。
诊室里,医生仔细检查了糖糖的情况,问了几个问题,最后确诊是幼儿急疹。
病毒感染,没有特效药,医生低头写着处方,主要是对症治疗,控制体温,防止高热惊厥。如果三天后还不退烧再来复查。
就这样林小满不敢相信,不需要打针或者输液吗
医生摇摇头：幼儿急疹的特点就是高热三天左右,热退疹出。现在最重要的是物理降温和密切观察。
林小满抱着糖糖走出诊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周明宇迎上来,手里拿着药房取来的退烧药和冰宝贴。
医生说可以回家观察,林小满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要注意体温...
周明宇看了看表：现在凌晨三点四十,医院里病菌多,不如去我工作室那里有休息室,离医院也近,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回来。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糖糖痛苦的小脸,点了点头。
周明宇的工作室比白天安静得多,只有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他打开一间小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简易洗手台。
这里平时给通宵训练的客户休息用,他打开暖气,你先躺会儿,我去买点吃的。
林小满太累了,甚至没力气道谢。她小心翼翼地把糖糖放在床上,给孩子贴上冰宝贴,然后自己瘫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言发来的消息：情况怎么样了
林小满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的孩子正在发高烧,而她的丈夫在关心情况而不是我们的女儿。
医生说可能是幼儿急疹,她缓慢地打字,手指重若千钧,你在哪
许言的回复很快：还在公司,服务器刚恢复一半。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去医院吗
林小满关掉了手机屏幕,把脸埋进手掌里。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粗重,像是即将溺毙的人最后的挣扎。
周明宇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粥还是热的,趁暖喝点。
他蹲下来,把一碗皮蛋瘦肉粥递到林小满面前。粥的香气突然让林小满意识到自己有多饿——她上一次正经吃饭还是昨天中午。
谢谢...她接过粥,眼泪突然掉进碗里。
周明宇没说话,只是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林小满一边哭一边喝粥,咸涩的泪水混在粥里,被她一起咽下去。
你也吃点,她把另一碗粥推给周明宇,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周明宇摇摇头：我习惯了。健身行业作息不规律。他看了看床上的糖糖,退烧贴该换了。
林小满赶紧站起来,却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周明宇一把扶住她：小心！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稳稳地托着林小满的手肘。林小满突然意识到这是多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在她快要跌倒时扶住她——许言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她的踉跄了。
我没事,她轻声说,抽出手臂,糖糖的药该吃了。
喂完药,换好退烧贴,糖糖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林小满瘫坐在床边,看着女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小胸膛,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惫。
你睡会儿吧,周明宇说,我看着孩子。
林小满摇摇头,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她隐约感觉到周明宇给她披了件外套,然后意识就沉入了黑暗。
小满小满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小满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周明宇的车里,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天已经蒙蒙亮了,车窗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几点了她猛地坐直身体,糖糖呢
刚过六点,孩子在工作室,保姆陪着,周明宇的声音很温和,你睡得太沉了,我不忍心叫醒你。
林小满这才注意到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许言为了孩子出生,两年前就戒了烟。
你抽烟她脱口而出。
周明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偶尔压力大的时候。抱歉,熏到你了
林小满摇摇头,把外套还给他：我得去看糖糖...
她推开车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周明宇跟着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工作室。林小满的脑子还不太清醒,走路有些踉跄,周明宇适时地扶住她的手臂。
工作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小满眯起眼睛,突然如坠冰窟——许言。
许言手里拿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退烧药和矿泉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西装皱巴巴的,显然一夜未眠。当他看到林小满和周明宇一起走来时,表情从疲惫变成了震惊,最后凝固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沉。
许言...林小满下意识地抽回手臂,你怎么...
许言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周明宇身上,又移回来：我处理完服务器就赶去医院,护士说你已经离开了。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打你电话没人接,问了保姆才知道你在这里。
林小满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说她因为太累在周明宇车里睡着了说她和周明宇只是普通朋友
糖糖怎么样了许言打断她的思绪。
烧退了一点...林小满低声说,医生说可能是幼儿急疹...
许言点点头,径直走向工作室大门。周明宇上前一步：许先生,工作室现在不对外开放...
许言看都没看他一眼,推门而入。林小满赶紧跟上去,看到保姆王阿姨正抱着糖糖在休息室里踱步。
林太太！王阿姨如释重负,糖糖的烧退了些,刚喝了点水。
许言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点。他从王阿姨手里接过糖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动作熟练得让林小满有些惊讶——他平时很少这样抱孩子。
我们回家。许言对林小满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林小满看了看周明宇,后者微微点头：孩子要紧,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许言抱着糖糖大步走向门口,林小满匆忙收拾好东西跟上。在门口,许言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谢谢您照顾我的妻子和孩子,周先生。
不客气,周明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时欢迎小满来训练。
林小满看到许言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糖糖。
回家的出租车上,三人沉默不语。糖糖在许言怀里安静地睡着,小脸已经不那么红了。林小满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突然觉得这一夜像一场荒诞的梦。
到家后,许言小心翼翼地把糖糖放进婴儿床,轻手轻脚地退出婴儿房。林小满站在客厅中央,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睡主卧,许言说,声音疲惫,我睡沙发。
不用,林小满摇头,你明天还要上班...
许言突然转身,眼神锐利：所以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和那个健身教练在一起为什么我的妻子会睡在另一个男人的车里
林小满的疲惫一下子变成了愤怒：那你呢为什么在女儿发高烧的时候选择去修服务器为什么每次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在工作
因为我要养这个家！许言压低声音吼道,你知道现在房价多高吗知道早教班多贵吗知道一罐奶粉多少钱吗
我们需要的是丈夫和父亲,不是ATM机！林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我昨晚有多害怕吗糖糖烧到快40度,我一个人抱着她在马路上拦车...
许言的表情软化了一些：我...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从来都想不到,林小满擦掉眼泪,就像你想不到结婚纪念日不该只点一份外卖,想不到产后抑郁不是矫情,想不到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聊天的丈夫,而不是只会换尿不湿的室友！
许言沉默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看起来那么疲惫,那么苍老,完全不像一个才三十岁的年轻人。
我去洗澡,林小满转身走向浴室,然后补个觉。
热水冲在身上,林小满终于允许自己哭出声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糖糖生病时的无助是哭许言的缺席还是哭自己在周明宇车里睡着时那种久违的被照顾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她发现许言并没有睡在沙发上,而是站在婴儿房里,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糖糖。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那么孤独,林小满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许言,她轻声说,你也睡会儿吧。
许言点点头,却没有动。林小满叹了口气,走向主卧,却在门口停下脚步：糖糖可能会再烧起来,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主卧吧,方便照顾她。
许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那天晚上,糖糖果然又烧了起来。主卧的大床上,林小满和许言背对背躺着,中间是滚烫的糖糖。两人都假装睡着了,却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和女儿的啜泣声。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此——同床共枕,却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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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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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不湿里的秘密
周六早晨七点十三分,许言被糖糖的咿呀声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主卧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林小满那边的被子整齐地叠着,显然一夜未归。许言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林小满说要去参加一个买手交流会,晚上可能不回来。
糖糖的咿呀声变成了不耐烦的哼唧。许言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瞬间清醒了大半。自从那晚幼儿急疹后,糖糖的睡眠更浅了,经常半夜惊醒,非要林小满抱着才能重新入睡。但昨晚林小满不在,许言只能自己起来哄孩子。
婴儿房里,糖糖站在婴儿床栏杆边,小手抓着栏杆,一看到许言就咧开嘴笑了,露出四颗小白牙。许言弯腰把女儿抱起来,糖糖立刻揪住他的睡衣领子,把小脸贴上去蹭了蹭。
妈妈不在家,是不是许言轻声说,闻了闻糖糖的尿布,哇,好大的礼物。
他抱着糖糖走到尿布台前,熟练地铺开垫子,把女儿放上去。八个月的育儿经验让他单手换尿布的技能炉火纯青,甚至能在糖糖不停翻身的情况下完成整个流程。
别动,宝贝,许言用膝盖轻轻压住糖糖乱蹬的小腿,另一只手去够尿布桶,爸爸马上...嗯
他的手指碰到了尿布桶里一个硬物。许言皱眉,把糖糖暂时固定在尿布台上,伸手往桶里探去——在一堆用过的尿布下面,摸到了一个塑料药板。
许言把它拿出来,对着晨光眯起眼。药板上印着炔雌醇环丙孕酮片几个小字,已经有两粒被抠掉了。他的医学知识有限,但包装背面避孕用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视网膜。
这是什么...许言喃喃自语,翻看着药板。生产日期是上个月,而他和林小满已经至少三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
糖糖不耐烦地踢着尿布台,发出抗议的哼唧。许言如梦初醒,赶紧先给女儿换好尿布,把她放进游戏围栏里,然后回到尿布台前,盯着那板避孕药发呆。
避孕药。林小满在吃避孕药。她把它藏在尿不湿桶里,显然是为了不让他发现。
许言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他的大脑自动开始计算日期——林小满产后月经一直没恢复,医生说是哺乳期正常现象。她上周确实提过好像例假要来了,但当时许言正忙着调试服务器,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如果她在吃避孕药,那就意味着...她预见到了可能会有性行为。而那个人显然不是他。
许言的手开始发抖。他摸出手机,搜索炔雌醇环丙孕酮片,结果显示这种药需要每天固定时间服用,连续21天。他又翻了翻垃圾桶,果然在最底层找到了另外两个空药板。
这意味着林小满已经系统性地服用避孕药至少六周了。
游戏围栏里,糖糖突然大哭起来。许言机械地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大脑被避孕药的信息塞满了,无法处理其他任何事情。
爸爸...爸爸...糖糖含糊不清地叫着,小手拍打着他的脸。
这个称呼像一记耳光打醒了许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饿了吗爸爸给你冲奶粉。
厨房里,许言一手抱着糖糖,一手操作奶瓶。他的动作太急躁,热水溅出来烫到了手指,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奶粉撒得到处都是,糖糖好奇地伸手去抓,把白色粉末抹了自己一脸。
别动,宝贝...许言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喂完奶,他把糖糖放回游戏围栏,自己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许言突然想起上周三,他提前下班想给林小满一个惊喜,却看到她匆匆上了一辆黑色奔驰。当时她说是去考察新品牌,现在想来,那辆车很可能是周明宇的。
许言拿起手机,点开周明宇的朋友圈。对方设置了三天可见,最新一条是昨晚发的健身工作室宣传照,定位在城东新开的购物中心。许言皱眉——林小满昨晚说的买手交流会也在那个购物中心。
他继续往下翻周明宇的历史动态,发现几乎每条高端客户活动或新品发布的定位,都与林小满近期工作考察的地点重合。这不是巧合。
糖糖又开始哭闹,许言机械地把她抱起来,走到阳台上透气。五月的阳光已经很烈,照得人睁不开眼。许言眯起眼睛,看到小区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林小满从车里走出来。她穿着一条他从没见过的酒红色连衣裙,头发精心打理过,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许言下意识地退回客厅,把糖糖放进婴儿车,然后站在门后,通过猫眼观察走廊。电梯叮的一声响了,林小满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都像被放大了一百倍。
门开了,林小满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香水味。她看到许言站在门口,明显吓了一跳：你...你在家啊。
我每天都在家,许言说,倒是你,昨晚去哪了
林小满把包挂在玄关的衣帽钩上,动作有些僵硬：不是说了吗,买手交流会,后来太晚了就在薇薇安家睡了。
薇薇安许言冷笑,她不是上个月就调去广州分公司了吗
林小满的表情凝固了。她慢慢转过身,眼神闪烁：我...我说错了,是丽莎家。
许言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他走回客厅,从尿布桶里拿出那板避孕药,放在茶几上：解释一下这个。
林小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你藏在糖糖的尿不湿下面,许言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以为我永远不会发现
我...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许言猛地提高音量,糖糖被吓得哭了起来,我们已经有三个月没上过床了！你在防谁的万一周明宇吗
林小满的嘴唇颤抖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许言抓起手机,点开周明宇的朋友圈,上周三凯宾斯基酒店客户答谢会,你说去考察新面料；上周日高尔夫俱乐部新品发布会,你说去拜访客户；昨晚购物中心品牌活动,你说买手交流会...每次都是和他在一起,对不对
林小满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许言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所有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了。他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没有！林小满急切地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为什么吃避孕药许言抬头,眼神锐利,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调节荷尔蒙。
林小满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怕我碰你许言苦笑,我连你的手都多久没牵过了
糖糖的哭声越来越大,但两人都没有动。林小满站在玄关,眼泪把精心化好的妆冲花了,黑色的睫毛膏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我去申请调岗了,许言突然说,从技术部调到运维部,虽然工资少三成,但不用加班了。
林小满惊讶地抬头：什么
我想多陪陪你和糖糖,许言的声音很轻,我...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林小满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慢慢走到糖糖身边,把女儿抱起来,轻轻摇晃着：太晚了,许言。
不晚,许言站起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明天就去跟HR说调岗的事。
林小满没有回答,只是抱着糖糖走向卧室。许言跟上去,却看到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别这样,许言。不要为了我改变你的人生规划。
你就是我的人生规划！许言抓住她的肩膀,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过...
那时候的我死了！林小满猛地转身,糖糖被吓得一哆嗦,产后抑郁的时候死的！每天夜里抱着哭闹的糖糖在客厅踱步的时候死的！穿着沾满奶渍的睡衣被你嫌弃的时候死的！
许言松开手,后退一步：我从来没有...
你有！林小满的声音嘶哑,你眼里只有你的代码、你的服务器、你的绩效奖金！我需要的是能聊聊天的丈夫,不是只会换尿不湿的室友！
糖糖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小脸涨得通红。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对不起,宝贝,妈妈吓到你了...
许言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看着林小满哄糖糖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女儿的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颗牙...他总是在加班,总是在修服务器,总是在为那个永远达不到的财务自由拼命。
给我一次机会,他低声说,就一次。
林小满没有回答,只是抱着糖糖进了卧室,轻轻关上门。许言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轻柔的摇篮曲和糖糖渐渐平息的啜泣声。
那天晚上,许言睡在了沙发上。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去了公司,找HR提交了调岗申请。HR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他的皱了皱眉：许总监,你确定吗运维部的发展空间和技术部没法比。
我确定,许言说,家庭需要。
HR总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在申请上签了字：交接期两周。
从公司出来,许言直接开车去了幼儿园——虽然糖糖还不到入园年龄,但他们已经提前报名了附近一家高端幼儿园的亲子班,每周三次,每次两小时,主要是为了让糖糖接触其他小朋友。
许言到得有点早,幼儿园还没下课。他站在门口,看着手机里糖糖的照片发呆。调岗意味着收入减少,但他们应该还能维持基本生活。如果林小满愿意,她可以不用工作,专心照顾糖糖...
爸爸！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许言抬头,看到糖糖被老师抱在怀里,正兴奋地朝他挥手。他快步走过去,接过女儿,糖糖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湿乎乎的小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想爸爸了吗许言轻声问,闻着女儿头发上的奶香味。
想！糖糖响亮地回答,虽然她还不太会说话,但这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许言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他抱着糖糖往停车场走,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小满站在一辆黑色奔驰前,周明宇正把一束红玫瑰递到她手里。
三人同时愣住了。林小满的手僵在半空,玫瑰花的包装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周明宇先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许先生,来接孩子
许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从玫瑰花移到林小满脸上,后者迅速把花塞回给周明宇：我只是...刚好路过...
周明宇识趣地接过花：那我先走了,回头联系。他朝许言点点头,转身上车离开。
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许言和林小满之间。糖糖好奇地看着妈妈,伸出小手：妈妈！抱！
林小满机械地接过女儿,眼睛却一直看着地面。许言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那条周明宇送的手链,银色的J字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亲子班结束了林小满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嗯,许言简短地回答,我调岗申请批了,下周开始不用加班。
林小满惊讶地抬头：你真的...
回家吧,许言打断她,糖糖该午睡了。
回程的车上,三人一言不发。糖糖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乖乖地坐在安全座椅里玩自己的手指。许言透过后视镜看到林小满一直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链上的字母。
到家后,林小满把糖糖放进婴儿床,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许言站在客厅中央,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曾经温馨的家现在像个精致的牢笼,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雷区上。
我去做饭,林小满低声说,走向厨房,你想吃什么
随便。许言回答,然后补充道,需要帮忙吗
林小满摇摇头,打开冰箱拿出食材。许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熟练地切菜、热锅、倒油。油烟升腾起来,模糊了她的轮廓。许言突然想起婚前他们一起做饭的样子,林小满总是笨手笨脚地切到手,他就一边给她贴创可贴一边嘲笑她大小姐连菜刀都拿不稳。
现在她切菜的姿势那么熟练,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在他加班的那些夜晚吗
许言,林小满突然开口,背对着他,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捅进许言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糖糖归我,林小满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以随时来看她。房子...如果你想要就留给你。
为什么许言终于挤出一句话,就因为我工作太忙我已经申请调岗了...
不是因为这个,林小满关掉火,转身面对他,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许言。可能...从来就没爱过。
许言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林小满的话像一记重锤,把他所有的努力都砸得粉碎。
是因为周明宇吗他艰难地问。
林小满摇摇头：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结婚太仓促了,以为相爱就够了,但其实...我们根本不适合。
许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他想起衣柜最底层那件被林小满丢弃的哺乳内衣——他花了一周时间研究各种品牌和评价才选中的礼物,现在和垃圾一起躺在储物间的角落里。而周明宇送的一条廉价手链,却被她天天戴在手腕上。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给我三个月,许言最终说,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是想离婚,我签字。
林小满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何必呢
为了糖糖,许言轻声说,也为了...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
林小满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重新打开了炉火。油烟再次升腾起来,将她的身影模糊成一个灰色的剪影。
许言走回客厅,从尿布桶里找出那板避孕药,放进自己的钱包里。这不是结束,他想,这只是另一种开始——一场为了挽回婚姻的绝望战役。
而战役的第一枪,已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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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奶夜的抉择
糖糖周岁生日这天,林小满决定给她断奶。
这个决定在她心里酝酿了整整一个月。每次哺乳时,糖糖越来越锋利的乳牙都会在她乳头上留下细小的伤口,像无数根针同时扎刺。但真正促使她下定决心的,是上周体检时医生那句母乳营养已经跟不上孩子需求了。
真的要今天断许言蹲在儿童房的地板上,正在组装新买的积木桌,不能再等几天吗
林小满把最后一包冻奶从冰箱里拿出来,放进保温袋：医生说越早越好。糖糖已经习惯奶粉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许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这一个多月来,他如约调到了运维部,每天五点准时下班,周末也不再加班。他甚至报名参加了超级奶爸培训班,学会了给糖糖扎小辫子和做辅食。
但林小满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她不再提离婚的事,却也鲜少与他交流。两人像两个默契的室友,共同照顾着糖糖,却几乎不谈论自己。
我去送冻奶给楼下张阿姨,林小满拎起保温袋,她媳妇刚生,奶水不足。
许言点点头,继续低头拧螺丝。林小满出门后,他放下螺丝刀,走到阳台上,看着妻子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小区拐角。她今天穿了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一年前产后抑郁时精神多了。
自从那次在幼儿园门口撞见周明宇送花后,林小满似乎刻意与对方保持了距离。许言曾偷偷翻过她的手机（这个行为让他自己都感到羞愧）,发现她和周明宇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最后一条是周明宇发的：最近忙,改天联系。
许言回到积木桌前,继续组装。糖糖爬过来,好奇地抓了一把螺丝,咯咯笑着撒了一地。
调皮鬼,许言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今天是你生日,爸爸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色的亲子手链,三个小巧的挂坠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爱心。最贵的那个给了糖糖,剩下两个简单的分别刻着爸爸和妈妈。
门铃响了,许言赶紧把手链藏回口袋。林小满带着一阵热风走进来,脸颊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
张阿姨非要塞给我一篮土鸡蛋,她把篮子放在餐桌上,说谢谢我的冻奶。
许言走过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她：喝点水,外面太热了。
林小满愣了一下,接过水瓶,指尖不小心碰到许言的手,立刻缩了回去：谢谢。
这种小心翼翼的客气比争吵更让许言难受。他宁愿林小满对他大吼大叫,至少那代表她还在乎。现在的平静像一潭死水,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暗流涌动。
蛋糕什么时候到许言转移话题,糖糖的抓周仪式还缺什么吗
蛋糕六点送来,林小满喝了口水,抓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书、算盘、听诊器、画笔...
许言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地站在厨房里,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却都心不在焉。糖糖爬过来,抱住林小满的小腿,仰着小脸喊：妈妈！抱！
林小满弯腰把女儿抱起来,糖糖立刻往她胸口蹭,小手熟练地去拉她的衣领。
不行,宝贝,林小满轻轻按住女儿的手,今天我们开始断奶了,记得吗
糖糖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奶奶...要奶奶...
妈妈给你冲奶粉好不好林小满的声音温柔但坚定,还有你最爱的小饼干。
糖糖的哭声从呜咽迅速升级成嚎啕,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林小满抱着她轻轻摇晃,却坚决不妥协。许言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栏边缘。
要不...再喂一次他试探性地问,就今天,生日嘛...
林小满摇头：断不干净以后更难带。她抱着哭闹的糖糖走向客厅,坚持就是胜利。
许言看着妻子倔强的背影,突然想起她产后坚持母乳喂养的八个月。那时候她乳头皲裂,每次喂奶都疼得直冒冷汗,却死活不肯换奶粉。医生说可以混合喂养,她却说母乳对孩子最好。
这种固执曾让他又心疼又无奈,现在却成了她断奶时的坚决。林小满总是这样,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无论是爱一个人,还是离开一个人。
下午的抓周仪式进行得很顺利。糖糖在众多物品中毫不犹豫地抓起了画笔,高兴地挥舞着,在许言的白衬衫上留下几道彩色痕迹。林小满难得地笑了,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
看来我们家要出个艺术家,许言逗着女儿,以后爸爸给你当经纪人。
林小满的笑容淡了些,但没说什么。许言注意到她手腕上还戴着那条周明宇送的手链,银色的J字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晚餐时,糖糖的情绪明显低落,只吃了几口蛋糕就又开始闹着要奶奶。林小满耐心地哄她喝奶粉,但糖糖倔强地闭紧嘴巴,奶粉顺着下巴流到围兜上。
她太困了,林小满擦了擦女儿的嘴角,我带她去洗澡睡觉。
许言收拾着餐桌上的狼藉,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和糖糖断断续续的抽泣。他拿出那套亲子手链,把刻着爸爸的那条戴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把妈妈的那条放在茶几上,希望林小满能注意到。
浴室门开了,林小满抱着洗得香喷喷的糖糖走出来。糖糖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嘴里还在嘟囔着奶奶。
睡前故事许言递过一本绘本。
林小满摇摇头：今天直接睡吧,她太累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把糖糖放进婴儿床。糖糖一沾床就惊醒了,小手紧紧抓住林小满的衣角：妈妈...抱...
妈妈就在这里,林小满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女儿,闭上眼睛睡觉觉。
糖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她实在太累了,哭声渐渐变小,最终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和许言一起退出儿童房。
成功了许言小声问。
林小满摇摇头：半夜还会醒。她看了看表,我去洗澡,你注意听着点。
许言点点头,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他已经戒烟两年了,这包是今天特意买的。夜风吹散烟雾,也带走了他的一声叹息。
浴室里传来水声,许言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查看邮件。一封来自婚姻咨询师的未读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先生,您预约的首次咨询时间已确认,下周二下午三点...
许言迅速删除了邮件。他不想让林小满知道他偷偷预约了婚姻咨询,那会显得他像个摇尾乞怜的失败者。
林小满洗完澡出来,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还滴着水。她看了看许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我睡主卧,你睡客房吧。糖糖半夜醒了我会处理。
许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他拿起茶几上的手链：这个...给你的。
林小满愣了一下,接过手链看了看,又放回茶几上：谢谢,但我现在不想戴首饰。
许言的心沉了下去。他转身走向客房,却在门口被林小满叫住：许言。
他回头,看到林小满站在客厅中央,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她轻声说,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许言想说些什么,但儿童房里突然传来糖糖撕心裂肺的哭声。林小满立刻转身冲进去,许言紧随其后。
糖糖站在婴儿床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林小满抱起她,轻声哄着,但糖糖在她怀里拼命挣扎,小手不停地抓她的衣领。
奶奶...要奶奶...糖糖哭得直打嗝。
林小满咬着嘴唇摇头：不行,宝贝,我们说好了...
许言看不下去了,伸手想接过糖糖：让我来哄吧。
林小满侧身避开：不行,你一抱她更不睡了。
可她哭得都快吐了！许言提高了声音。
糖糖被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厉害了。林小满狠狠瞪了许言一眼,抱着女儿走出儿童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许言跟上去,看到糖糖已经哭到干呕,小脸皱成一团。他再也忍不住了：就喂一次怎么了非要让孩子这么难受
你懂什么！林小满压低声音吼道,这八个月来哪天不是我半夜起来哄她现在你倒装起好爸爸了
许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糖糖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林小满的眼圈也红了,但她仍然倔强地不肯妥协。
我上周去看了婚姻咨询师,许言突然说,声音低沉,她说...我们都在等对方先放弃。
林小满的脚步顿了一下：什么
我预约了婚姻咨询,许言苦笑,还没去,只是填了问卷。他掏出手机,点开搜索记录,递给林小满,过去三个月,我搜索了上百条'如何哄产后妻子开心'。
林小满接过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惊讶的表情。许言的搜索记录密密麻麻：
产后抑郁怎么安慰
妻子讨厌我怎么办
婚姻危机如何挽回
怎样做一个好丈夫
如何让妻子重新爱上我
最上面的一条是昨晚搜索的：断奶夜孩子哭闹怎么办。
林小满的手指微微发抖。许言趁机接过糖糖,轻轻拍着她的背：爸爸在这里,宝贝不哭...
糖糖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林小满站在原地,看着许言笨拙但温柔地哄着女儿,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明宇发来一条消息：我未婚妻下周从国外回来,以后别联系了。
林小满盯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许言惊讶地看着她,糖糖也停止了哭泣,好奇地伸手去摸妈妈的脸。
怎么了许言问。
林小满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口袋：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了。
她走向浴室,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那板避孕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马桶。水流声掩盖了她的啜泣,也带走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回到客厅,她看到许言已经把糖糖哄睡了,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婴儿床。月光透过窗帘照在父女俩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林小满轻轻走过去,帮许言调整了一下糖糖的睡姿。两人的手在黑暗中不经意地碰到一起,谁都没有立刻缩回去。
睡吧,林小满轻声说,明天还要上班。
许言点点头,退出儿童房。在门口,他突然转身：那个...咨询师还说,婚姻就像断奶,过程很痛苦,但对孩子的成长是必要的。
林小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着许言疲惫但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木讷的男人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晚安,许言。她轻声说。
晚安,小满。
一年后,糖糖两岁生日。
林小满辞掉了需要频繁出差的工作,在社区开了家母婴买手店。店面不大,但装修得温馨精致,很快就成了小区妈妈们的聚集地。
许言依然在运维部,虽然工资少了,但每天都能准时下班接糖糖。他学会了每天睡前陪林小满聊十分钟天,尽管话题依然围绕孩子。
生日这天,三人在儿童房搭积木。糖糖已经能说简单的句子了,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许言偷偷把林小满的手链换成了那款银质亲子手链,她假装没看见,却在给女儿洗澡时,把自己那枚手链扣得格外紧。
夜深了,糖糖睡熟后,林小满站在阳台上,看着手机里周明宇的微信对话框。最新一条是三个月前的：你真的要为了孩子凑合过吗
她输入是的,却始终没有发送。
夜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温热。许言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睡吧,明天还要送糖糖去幼儿园。
林小满接过水杯,两人的手链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三条链子上的挂坠拼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完整的爱心。
不完美,但完整。就像他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