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重女轻男。
我十一岁那年高烧不退,奶奶为了我把哥哥卖给了人贩子。
换来的钱不仅治好了我的病,还能让奶奶不再被生活压弯脊背。
我问奶奶,哥哥会不会怨我们
奶奶没有正面回答,摸摸我的头。
你只要相信,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等他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他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后来被卖掉的哥哥成为了电竞圈最炙手可热的选手,奶奶却病了。
我跪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鲜血浸浸,求他相信我。
哥哥笑着跟我说:把地上的玻璃渣吃了,我就信你。
我听话照做,抓起碎片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咀嚼,流血。
我虔诚地捧着空空的手,现在,可以信我了吗
1
周琛身边的男人捧腹大笑,
我的天啊,装的还挺像!老的为了钱卖掉周哥,现在周哥发达了,小的也手脚不干净,真不要脸,呸!
口水吐在我的脸上,我没有理会。
我定定看着周琛我这位名义上的哥哥,眼神充满希冀,重复同一句话,
奶奶真的病了,我也没有偷东西,也没有撒谎!
哥哥一定会相信我的。
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论别人说什么,哥哥都会坚定站在我这一边。
然而,我的哥哥居高临下的站在我的面前,好看的眉眼冷笑着,
胡搅蛮缠,谎话连篇。
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我慌忙翻开手机,寻找奶奶的就诊记录。
哥哥的女朋友陈年年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你哥哥下周就要比赛了,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说奶奶病了吗
我的动作停住了,心中一阵酸涩。
是啊,哥哥现在是电竞圈最炙手可热的选手,前途无量,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奶奶的病情肯定会影响他。
我心中挣扎,但还是低下头认错,对不起,我说谎了。
毕竟,哥哥有前途,我没有。
周琛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那说谎的人,你说要怎么办
说谎的人要吞一百根银针。这是我和哥哥小时候约定要永远保护彼此时说的承诺。
这里没有银针,只有碎玻璃。默了半晌,我再次捧起渣子送入口中。
渣子混着血腥味,我吞咽的极其困难。
泪水啪嗒啪嗒摔在掌心,我尝试把所有的委屈吃进肚子里。
嘴里的痛苦渐渐麻木,我开始机械性的咀嚼。
一开始,周琛的朋友们还会在旁边给我看热闹,后面大家都渐渐没声了。
因为他们只看得见我将玻璃渣送入口中,却没见玻璃渣吐出来过。
你疯了!
哥哥最先向我奔来,不顾脏污地将我嘴里的玻璃渣抠出。
2
奶奶一个人收养了两个孩子,周琛和周念。周琛就比我大五岁,家里穷的只剩一个鸡蛋的时候,他也要把蛋都让给我吃。
十岁的他说:有妹妹和奶奶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现在奶奶快病死了,我却什么也不能说。
我被送到了医院。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哥哥与其他人的对话,
周哥,这妹子这么可怜,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奶奶不会真的病了吧,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还不都是爱钱呗,人一发达,各种穷亲戚就爱凑上来。周哥你可别因为这种人打乱你的状态啊,你可是我们的队伍首发!
哥哥的声音冷漠又疏离,老不死见钱眼开,小的也见钱眼开。当真让我……恶心。
我挣扎着,努力睁开双眼。
但得到的是直冲脑门的疼痛与咽喉肿胀导致的呼吸凝滞感。
我说不出话了。
你瞧,一说钱,她就醒了。
哥哥靠近我,我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
就如同他的嗓音,干净、清澈,一字一顿在我耳边重复:
现在,让你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3
哥哥在怨我和奶奶。
我想开口解释当年其实哥哥并没有被抛弃,可咽喉缝合的伤口被撕扯,一股血腥味涌上来,我吐出一大口血。
弄脏了医院的床单,我心里莫名有些愧疚。
悄悄抬眼,试图从周琛淡漠的脸上看见一点慌乱。
但是并没有。
电话铃响起,周琛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好听虚弱的女音:
周琛怎么办,我的胃好痛……
我期盼的慌乱终于出现了,不过不是为了我。
哥哥又要走了。
五年前,高烧昏迷后,哥哥不见了。
五年后,我又躺在了病床上,周琛又要不见了。
我死死拉住他的衣角,固执地看向他,企图能留下他一会。
他的朋友靠过来:周哥,你妹不会是在找你要钱吧
周琛的最后一点耐心被抹尽,他无情地甩开我的手。
留下一个字,
滚。
4
奶奶病的很重,病到无法下地,无法说话。
她清醒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找到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和哥哥在一起。
我也确实找到了哥哥。
找到他的方法太容易了,仅仅只是一个广场,就有周琛的地广大屏。
甚至只要是关乎电竞的任何栏目,都能提到本季度全国电竞杯夺冠热门选手,周琛。
五年时间,从熟悉到陌生,从爱护到厌恶,从贫穷到富有,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有我和奶奶还在原地踏步,等着哥哥回来。
那个曾经疼爱周念的哥哥不见了,现在是厌恶周念,会嫌弃周念恶心的周琛。
对于曾经的哥哥来说,我和奶奶是家人。
对于现在的周琛来说,我和奶奶更像是累赘。
哥哥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手机弹出欠费短信,我再也没忍住哭出声来。
5
次日。
我悄悄出院,敲响了周琛所在基地的大门。
保安王叔出来看见是我,刚想打招呼,就发现我脸上的伤不对劲,
他们……又欺负你了
唉,你也别怨你哥,你哥天天训练挺辛苦的。其实,当年是你哥跟经理说的才能把你捞进基地里。你哥哥其实挺在意你的。
我仰着脸,努力朝许叔笑了笑。
脸上的弧度牵引着伤口,疼极了。
当初,我追着哥哥的踪迹追到了他所在的训练基地,但这个基地进出很严格,对选手行程的保密工作也做的非常完善。
一连蹲了三天,都没蹲到周琛出来一次。
我一直以为是保安王叔看我可怜,才推荐我在基地里当清洁工。
没想到,是哥哥把我带进来的。
眼睛莫名有些发热,心脏酸酸的。
那不就说明,其实哥哥还是在意我的,对吗
在基地里我也拥有了自己的工作间,一间女厕所。
我就住在厕所里,厕所的最后两个位置,一间用来放我的工具,一间被我铺上纸壳,做我的床。
纸壳底下藏着一个档案袋,奶奶说里面有能够证明一切的东西,叫我必要时一定要交给哥哥。
我小心收好。
一切真相,等哥哥比完赛再告诉他,一定不可以影响到他的比赛状态,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的。
我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给自己打劲。
接着,拿起我的清洁工具。
手机上经理骂我昨天工时不够,扣了半个月工资。陈年年也指定我来打扫她的房间。
推门而入,我就听到娇甜的女声,和先前在哥哥电话那头的女声一模一样。
陈年年正在直播,主玩的是和哥哥一样的游戏。
进入房间,我熟练跪在地上擦拭着地板,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这是陈年年要求的。
她的脾气不好,一旦发现不满意就会惩罚我。
陈年年的直播似乎并不顺利,直播间弹幕一直在说她菜。
人家是女孩子,打游戏菜没办法,大家多担待一点嘛!
陈年年耻辱下播。我心中暗叫不妙,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没有逃脱陈年年的魔爪。
每次陈年年都会提前点我上来打扫,遇上不开心就拿我泄愤。
看似纤细的脚骨踹人的劲却极大,我蜷缩成一团,尽量护住自己的头。
见我懦弱的样子,陈年年觉得没趣。
拽扯住头发,尖细的美甲刺进我的头皮,仿佛在拉扯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的脸被迫仰起,陈年年端详片刻,嘟囔着,
果然是收养的妹妹,长得和琛哥一点也不像嘛。
琛哥五年前被你们家卖掉,现在你们又可怜巴巴依附上来,真有脸啊!
今天,我就替琛哥教训一下你这个假妹妹!
还没回过神,我又被摁在马桶里,窒息的压迫感逐渐让我的意识模糊。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我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年年,你在吗
6
我突然脑中涌起一丝幻想。
如果哥哥看到是我,他会不会来救我
可是陈年年没有隐瞒,而是直接打开的房门。
哥哥一眼就能看到狼狈的我,脸上的厌恶分毫不少,跨过我的身体,一只手肆意地搭在陈年年的腰上,
听说你直播不开心
男人手指用力,陈年年发出娇嗔。
她笑嘻嘻地埋进男人的胸膛里嗫嚅,直播不开心,看见你就开心了。
他们默契地无视我。
原来,哥哥一直默许陈年年对我做的事。
心脏针扎似的痛,我将脸深深埋进身体里,企图忘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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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年还不想放过我,琛哥,直播间的人都嫌弃我菜,这样下去直播效果都差了!
哥哥温柔的摸摸陈年年的头,周念碍着你眼了,那就罚她去给你当直播代打吧。
一瞬间,我如临冰窖。
7
与周琛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我和他同样拥有出色的游戏天赋。然而在基地里,大家都不愿意承认。
哪有女生打职业的电竞运动这种被纳入国家性比赛的怎么能让女的上
不是我说,女的真没一个会玩的!
就连我的哥哥,现在也要让我去给陈年年当一个没名没姓的代打。
陈年年娇笑着,像只蝴蝶一样飞进哥哥怀里,
周琛!你对我真好!
当晚,哥哥给我递来一份合同,周念,别说我没照顾你。现在有一份到你跟前的工作,你别不识好歹。
我粗略的看了一眼,合同上每月三千块的工资,要求是无条件服从陈年年的直播的安排,合约时长五年起步。
我只想到四个字,霸王条款。
不过只要能留在哥哥身边,那我就签。
直播效果很好,精彩操作加上甜美的嗓音让直播热度涨的飞快。
甚至一度跃上直播榜前几。
但也有种种的声音传来,不少人质疑陈年年找代打。
并贴出先前的证据证明陈年年之前很菜,现在却突然蜕变成天才少女。
基地贴出澄清,证明陈年年一直在zn基地训练。
经过特训才让陈年年的技术上涨。
陈年年随即在直播中打开摄像头,将视角对准自己的手部。
有了这个证据,一瞬间,先前的质疑声都没有了。
只有零零闪闪的人问陈年年的手怎么看着有些黑,有些粗糙。
但这评论很快就石沉大海。
我也生平第一次拿到奖金,甚至,基地的负责人跟我说,上面的人正在考虑要给我专门打造一个账号。
将我培养成下一个天才少女。
结清奶奶的医药费后,医院终于敲定了奶奶的手术时间,12月30日。
和哥哥比赛同一天。
等哥哥比赛完,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8
用身上最后的五百元,我给自己买了一件漂亮礼服,但我实在没地方放,只能先寄存在店里。
当初我高三的时候,奶奶就病倒了。
高考和奶奶之间,我选了奶奶。
大家都问我,离高考又差不了几天,为什么不去。
可是高考以后还能考,我的奶奶却只有一个。
为此,我选择在高考前夕辍学,带我的奶奶辗转多家医院看病。
医生告诉我,奶奶的病症痊愈几率不大。正因如此,当奶奶说要找到哥哥时,我才厚着脸皮找上了他。
我看着镜子前身穿漂亮裙子的少女,忍不住原地转了几圈。
奶奶能做手术了,哥哥马上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第二天一早,医生通知奶奶病情突然恶化,我赶忙收拾东西去照顾。
结果路过巷口,却被一群人围住。我交出身上所有的东西他们都不为所动。
我反抗,我恳求。
我告诉他们奶奶快病死了,现在就在医院等我。
但他们还是不管不顾地撕扯我的衣服,到最后,我竟然希望他们能快些,再快些。
早点结束,就能让我早点到医院。
等醒来的时候,浑身撕裂般的疼痛,我还是强撑着打开手机。
许多医院打来的未接来电。
不顾路人奇怪的眼光,我飞奔跑向医院。
医生诧异的看着我身上的伤,随即面色严肃,你奶奶的事一会再说,你先跟护士去保留证据。
我执意先知道奶奶的消息,医生只能叹气,
老人家现在即便做手术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好带回家让病人享受最后的几天时光。
取完证据后,我来到了奶奶的病床前。
老太太脑中的瘤子已经迫害到了神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也看不见我浑身的狼狈。
我轻轻将脸搁在奶奶皱巴巴的掌心,贪恋掌心传来的温度。
老人声音沙哑,说的很慢很轻,是小妹吗
我继续蹭了蹭奶奶的掌心,作为我的回应。
掌心滑到我的头顶,我才敢偷偷流泪。
我说,奶奶,我们回家。
9
今天正好就是12月30日。
本该是奶奶做手术的日子。
老旧的小屋里,某处摆着一墙奖状。有我的,有周琛的。
我把那台破电视摆在了奶奶的床前,把声音开到最大。
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本年度冠军杯决赛,一边是以周琛为首发的黑马队伍,一边……
我告诉奶奶,哥哥正在电视机里比赛,他现在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电竞选手。
老太太听不懂,只知道很厉害,自顾自地点点头,又虚弱的靠进我的怀里。
我看着电视屏幕,随着比赛进行一字一句慢慢给奶奶讲解着。
讲给她听,也讲给我自己听。
渐渐的,直至比赛尾声,周琛的队伍获得冠军。
奶奶,哥哥又拿了第一名。
老太太没有丝毫回应,留给我的只有残留的余温。
我在无声地流泪。
我站在奶奶逐渐的冰冷的尸体旁,迷茫又无助。
翻着与哥哥寥寥几条的聊天记录看了又看,
奶奶已经死了,还有告诉哥哥的必要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必要的。
没有我,哥哥的未来也能一片平坦。
拿出旁边放好的一整瓶安眠药和水,丝毫没有犹豫,全部吃下。
但在这之前,我还是给哥哥发了信息。
奶奶病了,她一直很想你。
我要死了,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我能感知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消散。
身体越来越轻,恍惚间,我感觉奶奶拉住我的手。
她说,念念,辛苦了。
10
赛后庆功宴,
恭喜zn战队夺得本年度冠军,不愧是我们基地的王牌选手啊,真是厉害!,
基地的王教练带头举杯庆祝,大家互相碰杯,十分热闹。
但周琛却有些心不在焉,心慌的厉害。
陈年年轻轻靠过来,握住周琛的手掌,怎么了拿了冠军怎么心不在焉的
周琛的手机叮咚一声弹出消息,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陈年年捂住。
陈年年眼神迷离,身上的酒气蔓延到周琛身上,闻得他也有些醉了,
今天你可是咱们的大功臣,不醉不归啊!
周琛喝了一杯又一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制住心慌。
我的灵魂追着哥哥的方位,就看到伶仃大醉的哥哥倒在陈年年的身上,嘴里却无意识地在喊我的名字。
当年卖掉我,你们后不后悔
明明当初只要跟我说一声,我就会心甘情愿地跟他们走,为什么要骗我
我垂眸,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我高烧昏迷后醒来,哥哥就已经走了。
奶奶说,哥哥已经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在那里,哥哥会不愁吃不愁穿,会有更好的生活。
但我偷偷问了邻居大婶才知道,奶奶把哥哥卖给了人贩子,拿了好大一笔钱。
可是都这个年代了,除了卖到缅北,哪里还需要一个16岁的半大少年呢
奶奶这才坦白,哥哥是被他的亲生父亲领走了。
我和周琛不是什么收养的孩子。
奶奶是周琛的亲奶奶,我也是周琛的亲妹妹。
可为什么,亲生父亲只带走他不带走我
奶奶说,爸爸只需要一个继承人,而那个继承人就是哥哥。
我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11
周琛睡醒后一阵头疼。
他只记得自己喝多了以后就和陈年年来宾馆睡下了。
身边的女人黏腻的贴过来,男人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
周琛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终于点开了那条未读信息。
我坐在哥哥的床脚,观察着哥哥的表情。
冷漠,自嘲,又有点无语
周琛修长的手直接划走屏幕,视线没多停留一刻。
我笑了。
我竟然以为哥哥会因为我说想他就来找我,
陈年年悠悠转醒,好奇地拿过哥哥的手机在看。她指着我的消息,笑道,你妹妹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会拿死亡消息当令箭呢。
没事,不管她。
周琛点了一根烟,烟雾阻挡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过了半晌,男人捻灭了烟头。
12
约定好的直播时间已经到了。
但是基地里迟迟没有我的身影。
陈年年慌乱地拽着的衣角,焦急万分,
琛哥,怎么办我要开始直播了,但是念念还在玩失踪,没有她我还怎么直播呀
陈年年尝到直播流量带给她的甜头后,已经无法割舍了。
现在我直播前失踪的行为,已经算是违约。
周琛沉声,今天不直播了,你去请个假。违约金先从我的奖金里扣。
男人沉默半晌,还是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我那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周琛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静静地看着哥哥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显示未接通。
是啊,死人怎么会接电话呢
而另一边,当初给我做检查,让我留证据的医生帮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已经到了我家门口。
频繁敲门无人应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警察直接选择撬门。
一入眼,就可以看到两副相互依偎的尸体。经过调查,确认了我与奶奶的身份。
意料之中,第一个找到我的尸体的人是警察。
那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们呢
一旁,只剩一格电的手机嗡嗡响着。
警察戴好手套,尝试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因为电话接通似乎一下子踏实,声音带上一丝愠色,
周念,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接电话的是一名女警察,听到我的名字,愣了一下,
您好,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周琛深吸一口气,我是周念的哥哥,你把电话给她。
女警翻看资料,回复,
这边看到死者并没有哥哥,户主是她自己。
电话那头瞬间宕机,安静极了。
半响,周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眼,
你说,周念死了吗
13
是的,如果您认识死者,请到警局来配合一下调查,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我第一次在哥哥的脸上看到类似懊悔的神情。
不过,会不会有些晚了
停尸房。
两床白布。
高大的男人迟迟不敢掀开面前的白布。
他的身体在颤抖。
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报告,
死者姓名,周念。死亡时间:12月30日,吞服过量安眠药,且当天早上受到非人虐待。
工作人员又递来第二份报告,
死者姓名,邹英。死亡时间:12月30日,脑部肿瘤压迫,引起血栓。死亡时间在周念死亡前两个小时左右。
12月30日,就是他比赛的那天。
原来,那一天我发来的消息是真的,我没有骗他。
奶奶也真的生病了。
如果他当时看到我的消息就来找我的话,我也许有抢救的可能。
不过,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就像现在,死去的人也无法复活。
只是灵魂的我从背后轻轻环住哥哥,虽然感受不到他的身体,但我还是想抱抱他。
没了我和奶奶,哥哥只会更加轻松。
一串热泪穿过我没有实质的手心,把我的灵魂烫出一个洞。
哥哥的眼尾泛着一抹猩红,他的指尖掐进肉里,用从前我熟悉的语气质问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呀哥哥,我默默悱恻。
周琛转身离开,驱车来到一片闹市区,找到了一批人。
我认识他们,他们就是那天早上拦住我去医院的人。
为首的人看见哥哥就要打招呼,嘿,周哥!又有什么活让我们做啊上次你让我们处理的那个妹妹——
话音未落,拳风将至,
男人嘶吼:不是就让你们吓一吓周念吗你们把她怎么了
14
不是你让我们做的吗让我们哥几个给你妹妹点颜色看看,我们就给你妹妹看了黄颜色,正好不是能帮你教训她吗
为首的老大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周琛已经杀红眼,只是一味的发泄。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周琛的脸上也挂了彩。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我窝在角落里,眼睛热热的,但流不出一滴泪。
我想过那群人的来历,但从没想到过那是哥哥派来的人。
如果说,奶奶的死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我被欺辱的种种,就是实打实的身体心理双重折磨。
这一场混战最终以周琛的右手骨折结束。
电竞选手的一双手就是选手的未来。
一旦没了双手,再好的游戏技术也弥补不了选手注定灰败的未来。
周琛握住骨节变形的右手,疼痛让他的脑子清醒,
当初他看见我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害怕我会脱离他的掌握,
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不要碰她!吓一吓她,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就行了!
光头老大自知闯了大祸,直接全盘托出,
其实下令让我们毁掉你妹妹的,是周总,周震。
15
周琛记得这个人,当初他被卖掉转手后,意外被人贩子发现游戏天赋,就被转手给了基地幕后的老板,周震。
周总没有孩子,曾一度说周琛是他的未来接班人,未来将由他继承整个基地。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对周念下手
周琛想不明白。
我在一边回答,因为,他就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啊。
就是抛弃我们的那个冷血父亲啊。
周琛手指骨折的消息轰动整个电竞圈。
一时间,天才电竞选手疑似要退役的消息上了热搜。
还扒出周琛和那一伙人打架的视频。
有人说他的妹妹被那一伙人欺负,他是去报仇。
一时间,全网激愤。
为给妹妹复仇,天才电竞选手陨落
当电竞选手失去双手,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各大基地出高价聘请周琛做教练,zn基地的热度居高不下。
但周琛只把自己关在房门酗酒。
任凭屋外的人如何劝阻,屋内的人都不为所动。
周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基地的幕后老板为什么会针对我
突然,男人拉开房门,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走。
顺着基地的路,他一点点摸索着我曾经存在的痕迹。
周琛想去我的房间看看,却发现他来连我平时住哪里都不知道。
深夜还在值班的王叔瞧见他,赶紧扶住。
哎呦,受伤了还喝酒,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对了,周念那丫头呢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她,跑哪去了这孩子
周琛打断他,让王叔带他去我的工作房看看。
他被带到了一间女厕所前,走进,就可以看到我的工作用具以及一张纸壳床。
墙上还挂了一个布袋,里面是我的衣服。
周琛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她平时,就住这里
王叔啊了一声,回答:不是你让经理安排她住这的吗
周琛沉默了。
是啊,他想起来了。
当初周念被他安排进基地里时,曾给基地里的人打过招呼,让她过的不要太舒心。
可是,他没想到我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得住。
注意到纸壳床有一处轻微的翘起,周琛抽出了底下那藏起来的档案袋。
档案袋被包裹的很严实,周琛直觉,里面也许有他想要的答案。
两份亲子鉴定书,以及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家三口的照片,一对夫妇,一个孩子。
夫妇的相貌有些模糊,陌生又感觉很熟悉。
小的那个孩子看的不真切。
那么这一对夫妇,极有可能就是他或者周念的亲生父母
可他和周念明明都是奶奶收养的,哪来的父母
16
翻开鉴定书,鉴定书有两份。一份是周念的,一份是他的。
父亲的那一栏赫然都写着两个字,周震。
再对比照片上男人的相貌,得出的答案让周琛几乎如遭雷击。
基地的那个幕后老板,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甚至,周念,也是他的亲生妹妹。
他根本就不是奶奶所谓的收养的孩子!
他当年,也没有被人贩子卖掉!他只是被亲生父亲接走,带到基地里训练。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周震总是执着于培养他当继承人。
往事揭开,周琛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嘴唇颤动着,气息不稳。
那他这五年来的埋怨岂不是像个笑话
他根本不敢回想自己从前对我做的事,一开始,安排周念进基地,让她举目无亲。授意他人欺负周念,让周念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再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情,甚至她说奶奶病了,他也以为是在撒谎。
他真不是个东西!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挖了一块,痛到他无法呼吸。
男人颓靡地靠在墙上,漆黑的眼眸里泛着无边的孤寂。
17
破落的小屋迎来了一名不熟悉的客人。
再次踏上记忆中的老房子,周琛觉得有些恍惚。
屋子里的陈设还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大部分都落了灰。
门上的木条已经斑驳,被虫子蛀了好几个洞,再也看不见儿时的身高刻度。
曾经的街坊邻居早已陆陆续续的搬走,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与留守小孩。
他被送走后,奶奶和妹妹依旧生活在这里。
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刚踏出门,他被一名不知名的中年女人拉住,
欸,你知道住这里的周念又回来过没
见周琛不语,女人自顾自地说:周念这孩子,高三那年她奶奶病了,本来都要高考了,结果辍学说要带奶奶去找她哥哥,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我就是她的哥哥。男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女人哎呦一声,打量了一会周琛,从包里翻出一沓材料,塞到男人怀里,
我是周念高三的班主任,看你穿着感觉你应该混的不错,那我就放心了。这是周念的学籍材料,她去年高考没参加,今年的高考一定不能错过!回去好好再劝劝她,奶奶生病那是一码事,那也不能耽误自己高考啊!
之前她读书的时候好几次都要溜出去,说要去找哥哥,都被我劝回来了,现在你回来了,那你身为哥哥一定要负起责任啊!
女人语速很快,吐出的字像钟鼓重重敲在周琛心上。
他开始听不清外界的语言,头疼欲裂,痛的弯下了腰。
零零散散的记忆涌现,拼凑出完整的童年。
曾经他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家境殷实,父母相敬如宾,恩爱非常。
可就在他五岁的时候,母亲怀孕了。
同时,父亲开始经常性的早出晚归。
他经常偷偷听到父亲和一个陌生女人打电话。
直到有一天,母亲怀孕八个月,即将生产。
父亲领着一个同样怀孕了的女人进了门。
那个陌生女人说,她和父亲青梅竹马,是父亲的真爱。
母亲被气得早产,生下妹妹后,在一个雨夜,从高楼一跃而下,摔死在他的面前。
于是,幼小的他发疯地将刀扎刺向那个怀孕的女人,却被父亲踹倒在地。
五岁的他连同尚在去襁褓里的妹妹,都被赶出周家。
画面一转,是老妇人带着半大的男孩看医生。
医生一脸愁容,孩子精神刺激有点大,患上了记忆失序症,一些记忆被他刻意的忘记,也有可能脑补上一些不存在的记忆,目前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法。只能等孩子慢慢转好。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周琛将自己脑补成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捡到了一个同样无父无母的妹妹,被同一个奶奶收养。
甚至,在亲生父亲派人来强制接走他时,挣扎的过程中脑补出自己被家人卖掉的理由。
只要不是被丢弃,他潜意识就相信他会有回家的一天。
18
周琛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他的亲生父亲,周震。
中年男人一身贵气,每一寸气场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怎么想清楚了终于肯接手我的产业了
五年前,周震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遭遇海难,膝下无子,急需一个继承人。
所以他又被抛弃他和妹妹的父亲盯上。
对于你来说,我和妹妹算什么周琛的语气没什么波澜,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周震一愣,随机扬起一抹微笑,孩子,你记起来了啊。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就行了,我的所有产业,所有财富,都会是你的——
扑哧。是尖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周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儿子,怎么会
周琛依旧平静。
五岁的他没完成的事情,现在的他,完成了。
看着亲生父亲逐渐失去呼吸,周琛感到一阵快意。
解脱了。
警报被拉响,有人报警。
周琛站在顶楼,风簌簌的,浠沥沥的小雨拍在脸上。
他重现了母亲当年站在顶楼的场景。
身影划过半空。
意识消散之时,他仿佛看见了妹妹和妈妈一人一边轻轻拉住他的手,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