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被拒
甩了云城贵公子许焱北的第二天,我就把爱情的橄榄枝抛给了一个人。
凌寂。
云城风云人物榜的常驻嘉宾。
样貌才华堪称顶配中的顶配,就是为人狠厉孤傲,甚少与人来往。
我不在乎这些。
重点是,他是许焱北的死对头。
听说我那前男友曾放下豪言:两人绝对不会同时出现在方圆百米之内。
那样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毫无意外。
我被拒绝了。
云城
6
月末的清晨,露气渐散未散。
我坐在操场跑道上,强忍住脚踝传来的阵阵疼痛,微微仰头看向面前半蹲的男生。
他单手托起我肿得像包子般的脚脖子,将一瓶云南白药均匀地喷洒在受伤处。
冰凉的药水渗入皮肤。
刚才钻心的疼痛似乎也减弱了。
男人的目光专注,眼神却没有半分温度。
周身的凌厉气息并没有因刚才的意外消散,看上去不太好惹。
许是刚跑完步的缘故,他爽利的短发还有些半干不干……
我抿抿唇,微不可闻地扯住他一丝衣角,犹豫开口。
那个……凌寂,你有女朋友吗
眼前的男人眉心一拧,好看的眉眼沾染了戾气。
他似乎很反感这样的问话,低头注视我片刻,开口就多了一丝不耐。
刚才你故意撞上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凌寂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带着淡淡的讽刺。
我突然就想不起他刚才专注的模样,仿佛一切不过一场错觉。
诚然刚才的举动已经被他发现
我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忽略手心涌上的一股潮意,强迫自己镇定心神。
如果你现在没有女朋友,我可不可以做你女朋友
不可以!
男人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
为什么
我仓皇开口,死死咬住唇瓣不肯退缩。
记忆中的男人虽清冷自持,但远没有现在这般凌厉,周身仿佛夹杂着凛冽冰雪。
忐忑的心幽幽沉到谷底,我想起这些年在异国他乡听到的关于他的传言。
他们说,三年前凌家遭逢巨变,商业机密意外泄露;
他们说,凌家那位自小游离在权力之外的少爷,在家族内忧外困之际,毅然回归,以一人之力将偌大家族基业拖出泥潭。
他人口中的他,却都不是我记忆中淡然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半蹲着的男人反应冷漠,我也不由萌生一股退意。
可转念一想,如今处境艰难,没有退路,偌大的云城谁还能帮我
正百般犹疑间,清隽的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
任枝,不要把心思动到不该动的人头上。况且……我对许焱北的女朋友不感兴趣。
他竟然知道
我心头一震,刚才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也泄了大半,手上倏然一松。
已经分手了……
低低的话音未落,一声冷笑便从头顶传来,再没有声音。
等我再抬头,凌寂已经走远了,异常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跑道尽头。
晚上我躺在床上,跟周粥提起这件事时,肠子都要悔青了,内心止不住地懊恼。
虞家别墅一片寂静,只余二楼的一间卧室亮着一缕昏暗的灯光。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我打完最后一个字,换了拖鞋去洗澡。
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见手机在床上一直震个不停,随手扯过衣架上的一条浴巾裹在身上,紧了紧。
点开微信,密密麻麻十几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同一个
ID:一碗小米粥。
不是周粥还有谁
我随意点开其中一条语音,将手机放在一旁,找出吹风机吹头发。
后背湿哒哒的感觉让人不太舒服,不吹干怕是睡不好觉。
最近睡眠质量又变差了。
我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下午离开医院时医生说的话:
每天要按时吃药,万不可再伤神。
顿时觉得烦闷不已。
周粥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一声清亮的女高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带着不可思议,瞬间盖过了吹风机的噪音。
枝枝,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去招惹凌寂那尊活阎王,你忘记之前你们闹得多不愉快了
凌寂之前比赛失利的事情,与许焱北脱不了干系,我怕他到时候找你麻烦。
你这些年不在云城不知道,凌寂用了多少手段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
......
后面还有好多消息,我没有全部点开,只捡了几条稍长的听。
内容大抵就是凌寂如何如何翻手云覆手雨,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坐上如今凌宇集团总裁的位置。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头发干得差不多,我收好吹风机,拿起手机回复道。
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不过一时冲动,况且他也没答应。
躲都来不及呢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闲聊了好一会儿,手机那端一直噼里啪啦输出的人,这才感觉不对劲,反应过来。
你跟许焱北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早分了吗
周粥应该是听到了一些传言,语气有些不确定。
嗯,复合了。不过又分了。
我扯了扯嘴角,手指快速在键盘上飞舞。
三年前他甩我一次,如今我也甩他一次,倒也公平。
以前凌寂说我睚眦必报,我还不承认。
没曾想被他一语成谶。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又停止,如此反复几次。
枝枝,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要重蹈覆辙
所以你是故意的,怕许焱北反应过来找你麻烦对方似乎发现了不小的秘密,又很不解。
虽然凌寂确实比许焱北强得多,但是你也用不着以身相许吧
周粥总是这样,一个问题还没得到回复便会继续下一个问题,至于真的想不想听答案那是后话。
我满头黑线,这都是哪跟哪
虽然许焱北那个天杀的确实劈了腿,凌寂确实也很优秀。
但是我也用不着拿自己的感情作为赌注。
你该不会真喜欢上凌寂了吧对方顿悟。
......
正在翻着信息的我一愣,脑子也宕机了片刻。
突然想起有一阵云大确实传过我和凌寂的绯闻,那时候我和许焱北正在热恋。
我这个当事人也觉得匪夷所思,自然不予理会。
肇事者们没有真凭实据,慢慢地这些传闻也就淡了。
我的生活
后来,周粥拉着我喋喋不休说了好久。
从我离开云城开始说到几个月前,从许焱北说到凌寂,从校园说到工作……
很多事情,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惊涛骇浪。
三年时光流逝,终究改变了许多,我们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许焱北如是,凌寂如是,我亦如是。
最后周粥说,
枝枝我好怕你再也不回来了。如今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我关上手机,吃药关灯睡觉。躺在床上,思绪却越飘越远。
第一次听到凌寂这个人时,我大三,和许焱北确定恋爱关系刚好一个月。
印象里,那时许焱北和凌寂关系应该还没有现在这么糟。
人们都说,云大有双壁。
一个冷漠疏离,一个洒脱热情;一个清心寡欲,一个绯闻不断。
偏偏还都出了名的好看。
走在路上总是能引得许多女生驻足,情书更是收到手软。
优秀的人总有很多相似点。
除开都是校园表白墙上的常客外。
俩人还都是云大信息工程集训队的种子选手,代表云大参与国际国内各项比赛,奖项多得数不过来。
照理说,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俩人应是极好的朋友。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心照不宣地保持了距离。
凌寂并不是云大的学生,而是研究员,但也只比我们大两岁。
因为自主研发的一套安全防御系统,他大学刚毕业就被云大抢了过来。
我曾听周粥说,他本来已经被保送到云大了,但最后却选择了远在榆城的科大。
榆城虽然也不算落后,但是对比云城,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云大的院校评级也远远高于科大。
为什么放着更近更好的云大不要,选择那座小城呢
我和周粥在食堂八卦这些时,凌寂就坐在我们对面不远处,戴着耳机默默吃饭。
他的吃相极好,气质沉静持重,与周围嘈杂喧嚣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那些风靡云大的传闻。
周粥也看到了他,音量不自觉降低了好几格,咂咂舌庆幸刚才没有说太过分的话。
似乎又想到什么,她双手拢成喇叭状,表情浮夸地凑到我耳边。
听说他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去的科大,不过好像没追到。
呃......
我压抑住心里的惊讶,眼角余光瞟了眼不远处的八卦主角。
这样优秀的人也会爱而不得
这样的人如果爱了,只怕是一辈子吧。
心里突然就闪过这个念头。
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安静吃饭的人抬眼淡淡扫过这边。
我赶紧拉下周粥的手,不敢再看凌寂,生怕被捉个现行。
周粥长得漂亮,交际能力极强,总能打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八卦消息,一股脑地说给我听。
等我平复心情,再看过去时,主角已经端着餐盘走远了。
接下来的饭,终究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意识到思绪控制不住地乱窜,我起身就着水又服了两片药,逼迫自己入睡。
平日只要两片就可以缓和的神经,今日足足四片才勉强安抚了下来。
只是睡得依旧不太安稳,梦里断断续续的画面如流水般划过。
狂风骤雨的夜,黑沉沉的天,黑沉沉的双眸,想抓却抓不住。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午后,睡衣内外全都汗湿了,我打开衣柜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下楼。
昨晚还静悄悄的虞家,早上热闹了不少。
虞家管家徐妈在屋外的草坪洒水浇花,虞德峰在他的茶桌前品茗,而他的妻子许茹一身贵妇人打扮,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走出厨房,递给沙发上看书的虞家小公主虞悦。
场面和谐得就像戏台上的一出出剧场,任谁看了都得鼓掌称好。
我想起昨晚回虞宅时,徐妈略带不悦的表情。
大小姐,以后您早点回来,我这老身子骨的跟你们年轻人没办法比。
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们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连管家都不如。
这家里容不下我。
我趿着拖鞋去厨房倒水,路过餐厅就听到虞悦一声尖锐的叫声。
任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漂亮的脸蛋上表情不算友善,因为嫉妒更是平添几分狰狞。
虞悦一向如此,从不叫我姐姐,对我的敌意也从不掩饰。
记得刚回虞家那阵,她明里暗里没少折腾我。
有一次虞德峰送我一台代步车,其实比虞悦的宝马差远了。
可是她仍旧昂着细细的脖颈,高傲得像一只白孔雀。
任枝,别想着霸占虞家大小姐的身份,你什么也得不到。
是的,我是虞家的大小姐。
但我不姓虞,而是跟着我的母亲姓任。
我那骄傲又美丽的母亲,在得知相伴十八年的男人背叛了他们的爱情时,果断离婚。
一声不响地带着女儿远走榆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时我才
5
岁。
父亲宠着虞悦,让我别放在心上,说妹妹从小就这脾气。
我想,我是比不过虞悦的。
虞悦从小在虞德峰身边长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们享受着父女天伦之乐。
而彼时的我和母亲,却在榆城为了下个月的房租发愁。
和许焱北谈恋爱时,我也不过是个连生活费都得计算着花的穷大学生。
比起从小一身私人定制的千金小姐虞悦,实在不值一提。
如今硬生生占着一个虞家大小姐的名头,也难怪虞悦会心生芥蒂。
只是,我心里依旧保留着最初见到父亲的一点幻想。
希冀着他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把我高高举过头顶,逗他的宝贝女儿开心地笑个没完。
可是幻想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
餐桌上虞德峰表情严肃,思忖许久缓缓开口。
枝枝,听说你跟焱北分手了
男人心里多少有些亏欠,对我的态度还算纵容。
我猛地攥紧筷子,脸上却不动声色。
也不过两日,这消息未免传得太快。
嗯。不是很合适。
我淡淡开口,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枝枝你也不小了,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虞德峰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不理会我的敷衍。
焱北各方面条件都好,在云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他的心思我何尝不清楚。
以为出卖女儿的婚事,攀上许家这样的高枝,就可以换得商场上的安枕无忧。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阿谀奉承。
我根本不会在回国当天被许焱北堵在机场,面对着众多媒体无法开口。
那一天云城国际机场到达厅,身着米色西装,戴一副淡金色细框眼镜的许焱北。
将一束卡布奇诺玫瑰递给我,轻轻浅浅地笑,一如往昔。
枝枝,好久不见,我们和好吧。
我的指尖紧紧掐进肉里,又松开。
想起上飞机前虞德峰发给我的消息:
枝枝,现在虞氏资金链出现重大问题,正在跟许氏谈融资。
你跟许少认识,帮爸爸说说好话,这对他不过举手之劳。
为了虞德峰那虚伪至极的面子,我没有拒绝。
隔天,八卦周刊便传出一则新闻头条:
许氏继承人机场追爱,与昔日女友旧情复燃!
一如三年前那张同样登上周刊的报道。
真是讽刺又好笑。
局外之人
我和虞德峰来回拉锯打太极,谁也没占到半点便宜。
刚放下筷子准备起身,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不说话的虞悦开了口。
她在父亲面前惯常装得乖巧,此刻却难掩嫉妒之色。
焱北哥哥哪里不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脚步顿了顿,实在不愿再多说一句。
此刻的氛围压抑得让我喘不上气,头皮突突地跳动。
像被人扯住了头皮,窒息又恍惚。
我冷笑,
如果你喜欢你就去,我没意见。
你......
虞悦一声骇然惊呼,刺耳又聒噪。
她以为我不知道,那时我和许焱北谈恋爱。
她偷偷给他递过几回情书。
许焱北对这种情书向来无感,看也没看统统交给我处置。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没将这回事放在心上。
虞德峰把我带回虞家时,我和许焱北早分了手。
这个事也被我忘在脑后,她不说我还想不起来。
悦悦,别说了。你姐姐不愿意就算了。
虞德峰厉声打断虞悦的话,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再也懒得搭理她,上楼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往日我乖巧听话,不过是母亲的病需要钱,和我心里那一点可笑的希望。
现在统统都消散了,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可是,我又该何去何从
离开虞家时是许茹送我出的门。
刚才餐桌上,我便注意到许茹和虞悦的眼神交流。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表面心平气和与世无争,背地里手段却比虞悦狠得多。
刚回虞家时,我还单纯地以为这个女人善良,掏心掏肺地把她当自己的母亲。
然而没过多久我被父亲送到国外,一走就是三年。
一脸雍容华贵的女人拎着一小盒糕点,笑吟吟地抚着我的手。
枝枝……你父亲就是这种性子,也是为你好。你们好不容易团聚,别伤了和气。
她将那盒糕点递到我手上,
你妈妈病有没有好些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我却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
即使她隐藏得很好,我仍能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窥探。
这个精明的女人,放任虞悦为难我不加阻拦,只为提醒我在虞家的地位;
怂恿虞德峰送我出国,即便那时候我并不愿意;
也是她,我一回国就把我推给许焱北,只为解虞家生意燃眉之急。
可偏偏这样的人,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好人。
温柔体贴,对待丈夫跟前妻的女儿也视若己出。
而我的母亲,人们却说她背叛了父亲,跟别的男人私奔。
如今落得家离子散的下场,真是活该。
她唯一的女儿,也为了男人自残。
我的心脏突然像被一双手紧紧攥着,无法呼吸。
她的嘴巴一上一下地开合,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然听得不甚清晰。
只最后一句传入我耳朵,语气温柔得让人毫不设防。
后天你外祖父八十大寿,你和你虞悦妹妹去参加吧,刚好你外祖父也想见见你。
事实证明,我对虞家实在了解太少,对这个女人了解太少。
她远比我想象的更有手段、更狠。
家宴上再次见到许焱北。
我才知道,许茹的许是许焱北的许,她是许焱北的表姑姑。
实际没有血缘关系的她,拼命地想证明自己对许家的价值。
而所谓的外祖父正是许焱北的爷爷,许氏集团的唯一掌权人。
美其名曰参加寿诞,只不过是虞家换了个方式把我推出去。
稳坐云城世家头把交椅的许家掌权人七十大寿,半山别墅自然是人潮如织,鼎沸非常。
这一场商业巨擘们的酒宴,在寿星出场时,气氛烘托到了顶峰,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折射在宾客脸上,泛着喜悦的光泽。
我着一身红色礼服出场,看见众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艳。
有一道目光尤其炙热,我转身寻找视线源头,却找不到人。
看见我,人群中被簇拥的许老太爷率先开口。
你是德峰的女儿吧难怪你茹姨一直跟我提起你,没想到出落得这么大方。
老人笑得一脸慈祥,俨然已经忘记三年前那个穿着发白牛仔裤,胆怯地跟在许焱北身后的穷学生。
那时他说,焱北是许家唯一的继承人,你配不上他。
我淡笑点头祝贺他,准备离开。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宴会,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转头却看见了许焱北,他正站在不远处的水晶吊灯下紧紧盯着我。
几天前我甩了他后,因为刻意的躲避,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他了。
许焱北大跨步上前拽住我的胳膊就往门外带,语气止不住的怒意。
任枝,你就是为了报复我
我蹙眉,扯回被他弄痛的胳膊,皮肤红了一片。
许少请自重,这里人多,我不想再上一次新闻。
因为他,我已经被牵扯太多次了,关键都还是一些不实的报道。
许焱北平素温润柔和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目眦欲裂地瞪着我,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已然愤怒至极。
任枝,你这狠毒的女人。
我嗤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先放手的人又有什么立场
许焱北,你不是也没有说你要订婚了吗
眼前的男人一顿,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怔忪。
枝枝,不是这样的……
我退后一步,和他保持几步距离。
许焱北,我们早就结束了。
三年前,你因为家族压力放弃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现在又何必装作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也许早就注定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只是那时候我明白得太晚。
所有人的记忆里,二十二岁的我爱惨了许焱北。
即使无情时光早已磨灭一切痕迹;
即使我决然离开,远走他乡……
提到任枝和许焱北,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的还是多年前云城的一则头版头条:
许氏继承人公开秀恩爱,初恋女友欲挽回旧爱自戕!
醒目的标题下面,是一张占据了
1/4
版面的图片:
谦和雅致的矜贵公子深情款款注视着轻挽他手臂的富家千金,二人眼波流转,暗曲横生;
而画面拼凑的另一半,一名女子脸色惨白地躺在医院病床上。
她安静地睡着,像一朵枯萎的花,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画面极具冲击力。
毫无疑问,如所有人想象的一样,许焱北为我的青春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怎么说得清
后来我无数次想,如果我早点说清楚。
我和凌寂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凌寂,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步步试探
话言毕,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快速逃离人群的喧嚣,刚走没几步,我就被外面一人拦住了去路。
时间不早不晚,像一只算准时机等待猎物上钩的猎豹。
凌寂。他眼里的情绪不甚清明。
这几年关于他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如今的凌家比之许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前在云大时他独来独往,很是低调。甚少提及家庭,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
今天这种场合,作为扎根云城百年的世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免不了要来交际一番。
凌寂掌管的凌宇集团更是占据云城信息行业半壁江山,连许家都分外看重。
许焱北对这个从校园到商场的对手,向来不太待见,也并没有注意到。
酒店长长的走廊上,一身正装的凌寂侧身半靠墙壁,领带随意拉散至胸腔位置,长腿散漫交叠。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眉目疏冷,看不清表情,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个银质小物件。
明明蛊惑至极的姿态,周遭的空气弥漫的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才是真实的凌寂。
真实的他。
人前的冷静自持,只不过是他隐藏在完美面具下的假象。
面具下面是另一张面具。
即使他隐藏得很好,却在不经意间露了端倪。
那一晚一改往日淡漠疏离的凌寂,失控般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我融进他的骨血里,一遍又一遍喊我
枝枝
眼里满是猩红与渴望、隐忍又痛苦。
那是他隐藏在冷静自持下的另一面,狠厉霸道。
平日里凌寂冷淡自持,进退有度,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失控。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不动声色地抚摸左肩,指尖触及皮肤,那里早已愈合的伤口,便叫嚣一般疼痛。
我装作没看见他,擦身而过。
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我,身形变换间,我的背就贴在微凉的墙壁上,大理石冰冷的凉意激得我心里一惊。
凌寂顺势将我搂在怀里,左腿微屈,右手护住我的头,全然不顾与墙壁剧烈碰撞产生的巨大冲击力。
我退一步,他进一步,摆明不想让我走。
我恼羞成怒,积累了几天的怒意终于如火山般迸发。
凌寂,你有病啊
男人清冷的目光扫过我,不放过一丝表情,欣赏着我的破防。
终于不怒反笑,只是语气仍旧带着凛冽的寒意。
任枝,这不像你的风格……
刚才的对话被他听到了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推了推面前只离我分毫的坚实胸膛,没推开,有点气急败坏。
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还出现干嘛
比许焱北多就可以。
凌寂凑近我耳边,吐气如兰,蛊惑着我的神经。
仿佛没感觉到我的愤怒,又自顾自道。
我改变主意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让我心脏猛地一颤,再也绷不住,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
许是对方突然卸了力,这一下却是挣脱开了。
我想起最后一次母亲出事,我哭着去找他时,他眼中的淡漠疏离。
曾经我以为我拥有了幸福的一切,亲情、爱情、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
后来,却也是这些,将我一寸一寸地击垮。
在国外的三年,白天我努力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学习交友研究。
但是晚上却游走在黑暗的最深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能靠服安眠药勉强有半刻安眠。
我努力忘掉一切,我以为我可以。
当时过境迁,我可以云淡风轻地说:都过去了。
可是,从见到凌寂那一刻起,我知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们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在我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记。
我红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擦干掉落的一滴泪水,嘶哑着开口。
凌寂,你还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吗
仓皇离去时,并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叹息。
任枝,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我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许茹。
眼看巴结许焱北不成,她的疯狂把我推向了更加黑暗的边缘。
这一次不是许焱北,而是凌家那个在权力斗争中落败的凌二叔,一个老男人。
发觉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许家唯一的继承人后,她改变了主意。
再次见到凌寂是在半个月后的凌宅。
这半个月许茹给我安排各种相亲,都被我无情拒绝。
一日她突然跟我说让我熟悉熟悉虞家业务,到时候可以进公司帮忙分担虞德峰的压力。
她的一反常态,倒让我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她究竟想做什么
而那天,就是在凌宅,我再次看到了凌寂。
他似乎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目光淡淡扫过一眼,便没再同我有过交集。
客气疏离的样子像极了我们初见时候的模样。
这一次,许茹还带上了虞悦。
她之所以不阻拦我和许焱北,只不过还有更好的,她想待价而沽。
不论抓住其中哪一个,虞家都可以高枕无忧。
我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起身往客厅外面的花园走去,转头便看见凌寂从花园一侧的洗手间出来。
领口微松,敞至胸前,清冷禁欲中多了丝诱惑。
擦肩而过时,我感觉到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我的手背,他的手指冰凉,惊起我一阵颤栗。
我扭头,在他浓黑的眼眸里看到我水波荡漾的眼睛,软得不像话。
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被心里一阵又一阵涌上的热意吓到。
刚才人多不觉得,只以为是热的。
但是花园凉风吹过,十月的天。
有人在我酒里下药。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凌老头子眼皮底下做这种龌龊事
突然想起虞悦刚才递给我的酒,她笑得灿烂,忽略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姐姐,敬你一杯。
她怎么可能这么好现在想来还是我大意了。
身体的热意越来越盛,热意灼烧间只感觉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本有些不太清明的眼睛却有了看到花园的花还是重影,
我手指的指甲嵌进肉里,努力维持着清醒。
在花园肯定不行的,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不知道又会被怎么编排。
刚才在席间,就已经感觉到凌老太爷对自己印象不好。
我忍着不断涌动的潮意,朝花园一角最近的一间房间走去,那里人最少,一般发现不了。
花房应是很少人来,门上的锁已经锈掉,我紧紧抵住门口,以防有人不小心闯入。
花房深色玻璃,偌大的芭蕉叶掩映下,让人瞧不真切。
我抵着门锁,用力攥紧手心,试图通过疼痛保持片刻清醒。
突然,门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
声音从远处缓缓传来,越来越近,像极了黑暗里濒临死亡的丧钟。
我寒意乍起,额头也冒出密密实实的汗,心里绝望更甚。
我想起刚才凌家二叔看向我的眼神,那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而是对猎物的渴望。
这其中代表的意思昭然若揭。
许茹这一招果然够狠。
你真能耐
咔哒
门锁松动的声音,只能用力抵住门框,此刻药物作用脚下却越发虚浮,只堪堪,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双腿发软,心脏揪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如果真的被闯进来,我该怎么办
慌乱间,我突然摸到食指的银色指环,心下安定了几分。
这个看似普通的指环,镶嵌的银质蛇形装饰内,却隐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麻醉针,药量足以使一个成年人昏迷
2
小时。
脑海里想起那个神秘男人的话,带着它,危险时可以保护你。
我想,我是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隼,你也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正恍惚间,却听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二叔,你怎么在这里爷爷正到处找你呢。
熟悉的声音,不论我以前多么讨厌,此刻却如同天籁一般悦耳。
阿寂,你小子吓我一跳。
凌二叔似乎也没想到这偏僻的角落也能有人,声音带了一丝惊讶,又有一丝不悦,
你小子不在屋里陪虞家那丫头,怎么跑出来了
客厅闷得很,我到处走走。
清冷的声音顿了顿又响起,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好脾气。
二叔你快去吧,他老人家待会又不高兴了,你也知道爷爷的脾气。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凌寂这么说,凌二叔便也不好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本身就有点怵他,凌寂这人别看平时一副冷冰冰,啥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是真发起狠来,能把人整脱一层皮。他在他手下吃过亏。
当年凌寂势弱时,他曾偷偷派人收拾过他,那时候他的势力还如日中天。
谁知这小子竟然能从漫天血海里杀出来,扛到现在。
后来还被这毛头小子夺了权,导致他现在只能在凌家夹着尾巴做人。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凌寂在部队特训过几年,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凌二叔看了看花房内的人影,又瞅了瞅眼前侄子面带寒霜的表情。
不敢再放肆,灰溜溜地走了。
心下却想,今天不行以后有的是机会。
门外的声音终于消失,我松开把手,腿一软瘫在一旁的玻璃墙面上,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
因为危险的解除,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
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清醒。
四周寂静无声,玻璃花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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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来人的刹那。
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像沙漠干渴的旅人见到了清甜的泉水。
坐在地上紧紧蜷缩着瘦弱的身影,脆弱得好像一捏就碎的瓷娃娃。
他眉头微蹙,原本冷冽的表情也因为沾染了怜惜的味道,有了片刻松动。
终是不忍,脱下身上的外套,弯腰轻轻将我抱起。
男人坚定的胳膊将我紧紧锁在怀里,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带着低低的叹息,
任枝你可真能耐。
那晚,我又做了那一个梦。
沉沉的黑暗下,凌寂满眼猩红地紧紧扣住我肩膀,在我身上肆意探索,低沉的喘息声夹杂着难耐的呻吟声,听得人面红耳赤,心脏酥麻。
他那样霸道而疯狂,不容我逃离半分。
我挣不脱躲不过,只能在他怀里低低啜泣……
我被卷进旋涡,无尽的黑暗将我吞噬,沉溺。
是在凌宅的书房醒来的,只是不见凌寂的身影。
书房很大,一排排触及天花板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书架尽头的一方实木书桌上摆着一本打开的书,应是被人翻阅后还未放回书架的。
桌子左侧的墙壁上挂满了一整面墙的照片,错落有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墙壁上,光影交错,别有一番意味。
还有一张凌寂小时候的照片,酷酷地,满脸的不配合。
我勾了勾唇角,真是从小就这样。
照片墙最角落的一张照片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仔细看眉宇间竟和凌寂有几分神似,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许茹的奸计再次落败,虞家暂时是不能回去了。
发生这件事情之后,我便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进入凌宇,不然唯一的线索可能也要断。
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我想起我回虞家时曾问妈妈要不要跟我一起。
她拒绝了,
囡囡,我跟你父亲不是一路,我要等你林叔叔回来。
我不解,她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跟着你自己的心走,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
只是三年的时光,母亲从希望到绝望,却再也没等到她的意中人。
国外三年,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关于林叔叔的信息,然而却是一片空白。
他在哪里做什么现在下落
统统一无所知,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有时候我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否真实出现过。
我将这些告诉母亲,母亲却说,虽然他从不跟我说这些。但是,他是一个好人。
而这次回国,也是因为我得到消息,林叔叔最后一次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凌宇集团总部。
原本我打算利用虞家的人脉进入凌宇,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被许焱北横插一脚,耽误了不少事情。
如今看来,依靠虞家恐怕行不通了。
必须尽快找到林叔叔,母亲等不起了。
许茹,你既然这么狠,那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你在吗
我打下一行字,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黑色头像,不敢错过任何信息。
这次我回国匆忙,并没有来得及和他说。
这是回国后第一次跟他联系,我摸不准电脑那端的男人是什么心情。
是期待,还是不在意
嗯。简短的一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隼,能不能帮帮我我一喜,连忙打字,我想进凌宇。
好似是一种习惯,每次有问题我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然而这句话发出后,对方却久久没有回复。
我攥紧手指,心里忐忑不安。
我很害怕他生气。
你听说过林风飏吗黑色头像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悲从心来,泪水涌上眼眶。
隼,你也不管我了是吗
许焱北劈腿我没哭,凌寂的拒绝我没哭,虞家的算计我也没哭。
但是此刻,我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隼,你也在怪我对不对
怪我擅作主张,什么也没跟你说。
许久,电脑那端还是没有回复。一整个下午,黑色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
我呆呆地望着电脑,鼠标划到最后一次我们对话的界面。
起身接了杯水,失落地退出对话框,正准备关电脑。
黑色头像突然开始不停地跳动。
我赶紧放下水杯,打开界面,只有一个字:
好。
隼向来如此,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
得到隼肯定的答复,我心里便有了计划。
今天凌宅书房那张照片我见过,在母亲房间盒子里,被她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保险柜里。
我在云城念书,回榆城时间并不多,并没有见过林叔叔。
那张照片泛黄,背面还有淡淡的血迹。但是我敢肯定,那就是妈妈口中的林叔叔。
年轻的林叔叔。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凌家他和凌家有什么关系
国外相识
因为许茹的挑拨,虞德峰送我去的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与其说是进修,却更像是被放逐。
起初的一年,因为父爱的破灭,恋人的背叛,我放纵自己,游走在黑暗里。
直到遇到隼。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把我拉出旋涡,郑重地告诉我。
这世间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次军事信息安全演习,我因为专业主修信息安全,国外这方面人才不多,被邀请进行安全防御工作指导。
这方面我是感激凌寂的,虽然他对我的伤害无法磨灭。
但是当年他的倾囊相授,我在专业技术上胜旁人一筹,在这荒芜之地也有了一席之地。
南国并不太平,为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特训基地安排了一队士兵进行特殊保护。
十几个
180
大汉里,我第一个便注意到了一个人。
只因为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在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里格外显眼。
男人一身合体迷彩服,宽肩窄腰,即使蒙着面,我根本看不清护目镜遮挡下眼睛长什么样子,但或许都是国人的原因,莫名让人亲近了几分。
特训基地条件比较艰苦,我却从来没有掉过队。
体能训练时流淌的汗水并不比那些男人少,专业演练时通宵盯着十几台机器是常有的事情。
那段时间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七想八,却让我感觉到久违的满足感。
偶尔几次,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我身上。
我回头看他时,他就把头偏向一旁。我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发呆还是思考。
他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距离,疏离又淡漠。
有很多次,我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不愿提及的人。
本来以为我们会一直像这样,永远都说不上话,演习结束就从彼此生命中消失。
然而有一次,我被营地铁丝网的倒刺划伤了腿,血流了一地。
他着急地跑向我,帮我包扎好,又抱起我走向营房。
那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便快速退出了营房。
只是,我还是看到了他绣在胸前口袋的名字:隼。
演习结束后,我想再找他道谢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几番打听我才知道他回国,他并不常在南国,这次不过刚巧出差,临时派过来。
抱歉,Zhi,我也只有这个。
萧邦教授满脸歉意地耸耸肩,递给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一串数字。
我试着发了一封道谢信给他,本来不抱希望,却意外收到了他的回信,慢慢开始有了交集。
他话不多,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树洞,倾听着我的一切。
其他事,我们默契地从来不说。
在南国的最后一年,我也已经慢慢开始适应这边的一切。
一边继续研究防御系统,一边托人打听林叔叔的消息。
云城那些爱恨情仇,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周粥约我出来时,已是半个月之后。
清禾门口车子刚停好,我便看到一头绯色齐腰卷发、皮肤白皙的美女急急向我跑来。
周粥一把拽住我胳膊,满脸义愤填膺。还没等我开口,已经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枝枝,你还舍得回来呀再不回来,我都要杀到许焱北家里去了。你个没良心的,我以为你都要把我忘了!
只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显得我像极了那久不归家的陈世美。
请注意你宅男女神的形象。
我摇摇头,无奈地抽出胳膊,真是一点没变。
她倒是没客气,
老娘我只需勾一勾手指,也能迷得他们团团转。
一边拉着我往酒吧走,一边开始吐槽。
哎呀,怎么穿这么朴素,走,我带你换衣服,今晚有帅哥噢。
凌晨时分,万物归于沉静,云城的繁华却刚刚拉开帷幕。
黑白交替,永远不知疲倦。
清禾便是其中最繁华的一间酒吧,这里的酒最是醉人,能够让人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在酒吧遇到许焱北是我没想到的。
转念一想,也实属正常。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清禾。
从前的许焱北虽然看着温润谦和,可是骨子里还是有世家子弟的骄傲在的。
云大风云榜常年在榜的天之骄子,信息安全防御比赛的种子选手,私底下却也是样样都会。
他和一群人在角落玩骰子,里面有几个人我曾见过。
离别三年再见时,大家都成了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社会人士。
许焱北也看到了我,笑得温柔,一如当年,只是他身边女人的脸冷了几分。
以前周粥嫌弃我日子太过寡淡无味,偷偷带着我来了很多次清禾,说要带我看看人间绝色。
而许焱北太出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那时的他,也是如同现在一样,姿态慵懒地窝在沙发角落,像一只优雅矜贵的猫。
温润如玉的脸庞混杂着成熟男人的气息,矛盾又迷人。
人总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温润谦和的贵公子,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生命的轨迹短暂相交又分开,一如我们那被外人传得沸沸扬扬的故事。
大约确实如周粥所说,我孤单得太久,所以迫切地想要寻求一点温暖。
后来我如是想。
周粥在我旁边悠悠道,
像许焱北这样的世家子弟,以后嫁给他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
我淡淡笑道,
不是你说的人总要体会体会世间快乐,不然生活得多无趣!
我和许焱北的相遇,始于寂寞,终于阶层。
至于那些轰轰烈烈的传言,不过是阴差阳错下杜撰的一出闹剧。
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和帅气的男生谈一场恋爱。
弥补内心缺失的爱,我享受这种内心短暂的欢愉和满足,以为那就是爱情。
只是当时的我尚不知,因为自己的肤浅,究竟错过了什么。
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无尽的黑夜里。
一场又一场的噩梦,我才慢慢读懂了。
但是命运的手把我们越推越远,我们都回不去了。
碰到熟人,自然是拼了桌,酒过三巡,周粥已是醉眼朦胧。
枝枝,国外究竟有什么好,你狠心能待这么久
借着酒劲发泄出来,隐约带了些气愤。
她一直很好奇我在国外三年都干了啥。
一旁正在同别人说话的许焱北也听到,他除了最开始的问候,并没有在同我说过什么
此刻也顿了顿看向我,很明显也很好奇。
我喝了一口酒,冰酒下肚,只觉得凉爽。
食指抵过唇,在她耳边,
秘密……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愿意说。
那段日子仿佛是我内心的乌托邦,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有隼的陪伴。
只是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他,就当一辈子的朋友吧。
永远安全的距离,不会像我和凌寂一样。
醉意正酣时,突然被一旁的男侍者打断,轻轻弯腰将一杯鸡尾酒放在我面前。
小姐,这是一位先生给您送的。本店的特色『幽莲』,请您品鉴!
我连忙起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墙角一闪而过的一截衣角。
是隼吗难道他也在这里
我只跟他提过,说是能让人醉生梦死的酒,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他品尝。
周粥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我给她盖好衣服。
周粥,我去下洗手间。
手指无意识地捏紧食指间的银色戒指,纹路磕得手生疼。
顺着路追过去,没找到隼,却看见凌寂。
他站在走廊打电话,眉头紧锁,整个人多了份肃杀。
虽然离得远,但也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
都是极为专业的语言,一般人根本听不懂。
最后周粥是被许焱北送回去的。
许焱北打开车门,全然不顾副驾驶上人的表情,看向我,
枝枝,我送你回去。
我看了车内一眼,摇摇头拒绝道,
不用,我还有事。
客气又疏离。
许焱北还想再说啥,看到我的表情,终究没说什么。
他向来理智,三年前是他先放的手,现在没有立场。
我说的有事,却是真的有事。
一夜荒唐
夏天的夜晚仍旧残存着白日太阳的炙烤气息,连扑到脸上的风都带着热意。
目送许焱北的车离开后,我又猫进了酒吧。
此刻醉意上头,看到迎面走过来一帅哥。
擦肩而过间,色胆战胜了怂胆,我一把抱住他,仗着酒意,在他肩膀蹭了蹭,好舒服。
男人肩膀很宽,腰部紧实,手感很是舒服。
下颌线如刀削般利落,长得也好。
鼻间隐隐传来一丝酒气,混着淡淡的松木香气,就跟幽莲的味道一样让人沉醉。
理智也没了八分。
我仰起头,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帅哥,你好香。
被我抱住的帅哥似乎皱了皱眉,一双黑眸仿佛有暗潮在涌动。
他垂眸扫过,本就冰冷的表情又冷了一分。
我有点发怵,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任枝,要不看看我是谁
男人嗓音低沉,如同大提琴轻轻划过,天生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但说出的话却像是夹杂着冰霜,刺得人生疼。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紧绷和带着怒意的质问,我眼神清明不少,松开手退了退。
被吓的。
还没退出半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有色心没色胆任枝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我顿了顿,看向凌寂,眼睛发酸。
一身月白衬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清冷,酒吧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瞧不太真切。
回国一个月,不知是他有意无意地避开还是没有缘分。
我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两次还是凑巧。
见我不说话,凌寂又道,尖锐又刻薄。
你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专门过来堵许焱北
他和许焱北一起来的,刚巧有事处理了一下,回来便看见一桌人,便也没去凑热闹。
你不要胡说。
我有点生气,也不客气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越说越离谱,我又急又气。
凌寂,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不管不顾的穷学生吗
所以任枝,你现在是要跟我算账吗
男人怒极反笑,双手紧紧扣住我的肩膀,力道传递到骨头,旧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他的话太刺耳,还是想起往事。
我心头一阵发酸,眼泪啪啪往下掉,声音哑的不像话。
凌寂,你不是人。
许是我的突然恸哭惊醒了他,凌寂看了我许久,低头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我送你回家。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银色的徽章,声音沉沉,枝枝,不要试图激怒我,后果你承受不起。
我系好安全带,报了一个地址,不是虞家。
凌寂看了我一眼,也没问,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
扫码。
那个,我给你现金。我翻开包,有点窘迫。
加微信。
男人满脸无奈,
地址发给我。
我扫码加上,把地址发给他,点开对话框时看到他的头像,跟三年前一样。
以前我也是有他微信的,只不过后来删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车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偶尔传来几声导航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顶级轿车的乘坐体验就是不太一样。
明明空调温度调试得刚刚好,不似我那破车时不时空调宕机。
我却感觉心慌得厉害,额头一阵一阵地冒汗。
好不容易挨到小区门口,我道了谢赶紧下车。
走出去几百米远,我转头望向刚才来的方向。
凌寂的车还没有走。
昏黄的路灯下,他靠在车头注视着我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日炎热的夜里,我却觉得眼前的人格外寂寥。
眼前的场景,无端地让我想起一件事。
大四开学时,我发现许焱北跟一个女生走得很近,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不过是新的追求者。
许焱北优秀,免不了受人欢迎些。
许焱北没说,我也没问。
只是一次路过篮球场时,看到那个女生在旁边又是递水递毛巾,比我这个正牌女朋友还像是女朋友。
当时脑门一热,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候在场外,递给了刚下场的凌寂。
众人一片哗然,哪里见过我这样对别的男生示好,除了许焱北。一时间八卦四起。
那时候我和凌寂已经非常熟了,他闲下来时会经常辅导我专业方面的东西,对我的态度也比旁人好上几分。
也许就是这样,让我产生了错觉,觉得他对我是不一样的,做了错误的事情。
凌寂起初愣了愣,但看到许焱北不爽的神情,也反应了过来。
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旁的毛巾问我来干嘛,一边擦汗一边往外走并不接水,我也跟着他出去了。
一出球场,刚才还算温和的凌寂瞬间变了脸,接过我手上的水,转眼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冷冷道,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自那以后,我便不敢再随便惹他。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即使再生气,也没有当众戳穿我。
晚上的空气依旧粘腻得让人难受,如同二十二岁那年的午后。
那个人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冷清清的眉眼扫来,蝉鸣声、心跳声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湿濡热意。
有些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疯长。
那个,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话一说出口,我便后悔了,转头往小区里面走。
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道凌寂又会怎么想。
果不其然,凌寂如潭水般的声音远远传来,
任枝,什么人你都邀请吗这么随便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略带奚落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又夹着些暧昧的气息,直往人心头钻,连呼吸都被染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如果说三年前我不懂,但是经过那一晚,我再说不懂,那就是自欺欺人。
被他这么一激,我脑袋酒醒了几分,连忙收回思绪。
噢,那谢谢你送我回家。
可人还没走几步,就被后面的身影追上,凌寂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撩完就跑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似乎带着无尽的诱惑。
一进房间,背后男人的身体便贴了过来,背后的凉意让我心里一颤。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总感觉不该招惹他,可还没来得及细想。
男人清冷的唇便落在脖颈,带着丝丝暖湿的气息拂过耳垂,只感觉心里仿佛有羽毛轻轻拂过。
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一直到后半夜,天微微亮时,凌寂才餍足地起身去淋浴。
我不理会浑身的酸痛,翻了个身继续睡。
只是那个缠绕我很久、夜夜不得安眠的噩梦仿佛也消失了。
有多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如你所愿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床侧,已经没有了暖意。
睡着时,是凌寂一直把我搂在怀里。
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正怔忪间,听到房门门锁轻微的响动,有人进来了,我连忙闭上眼睛。
那人缓步走到左侧的床沿边坐下,虽然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我还是能感觉到那束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身体好似烈火灼烧般难受,连带着周围的温度也升高了几度。
那双带有薄茧的手落在我脸上流连,干燥温热,不似昨日的冰凉。
感官意识无限放大,激得我紧闭的睫毛也止不住地颤抖。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昨晚他埋在我脖颈,暗哑低沉地一遍遍喊我枝枝。
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一晚。
似乎感觉到我的紧张,男人轻笑一声,轻轻将我额角的一缕碎发拨至耳后。
还装睡,醒了就起来。
声音清冷,语气不咸不淡,不如昨晚热烈。
男人总是分得很清,床上热情蛊惑,床下冷漠如常。
而女人,总是会陷入情感的旋涡无法自拔。
被无情拆穿,我也不装了,咻地睁开眼睛,便对上凌寂那双沉沉的黑色眼眸,他眼里的暗流慢慢化作一汪清泉。
没有往日的针锋相对,他似乎心情很好。
见我醒来,他也没再理会我,起身自顾自地拿了衣架上的衬衣,背对着我换衣服。
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着我的卡通睡衣,他个子本就高挑,睡衣尺寸明显小了,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显得整个人有些滑稽。
我抿抿嘴,没有笑出声。
平日清冷自持的凌大公子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简直太少见了。
不得不承认凌寂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手臂显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刚刚好。
应是经常锻炼的原因,他的腰腹没有一丝赘肉,即使从背后这么望过去,都能想象到腹肌分明的样子。
我仰头看向天花板,还好没有流鼻血。
可眼神慢悠悠地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站在那里的感觉,像极了一个人。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了他背上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像是被利刃划过,冲淡了刚才的美感。
有一条疤痕尤其狰狞,从左侧肩膀一直延伸到右侧肋骨处,即使已经痊愈还是能让人想到当时的惨烈。
我的心像是被划拉了一下,有一丝微微的疼痛。
是怎样的境遇,能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口。
我印象中的凌寂,清冷自持,骄傲独立,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和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扯上关系,更谈不上有什么仇人。
从小家境优渥,但是却从不见他以势压人。
唯一的就是他太过优秀,年纪轻轻就手握重要研发成果,更是凌氏炙手可热的掌权人,太招人嫉妒。
眼里的惊讶还未消散,凌寂已经换好衣服转身看着我。
你的背……
我的声音有点哑。
他淡漠的目光闪了闪,拉开卧室门往外走。
以前留下的,不要紧。
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快起来吃晚饭,你睡了一天了。
他似乎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苦难说与旁人。
我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凌寂在厨房忙碌。
这是回来后第一次,我们放下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和谐相处。
窗外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俊朗深邃的眼眸上,冲淡了往日的冷厉,让他整个人沾染了一丝烟火气。
你还会做饭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凌寂淡淡睨我一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端了一碗面放到餐桌上。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我点点头也对,优秀的人啥都会也很正常。
很简单的一碗面,却也很用心,特意打了两颗鸡蛋盖在面条上。
我尝了尝面汤,入口清淡鲜美,符合宿醉之人的口味。
凌寂就是凌寂,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好的。
只是他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在我这里耗一整天。
凌少,你今天很闲吗嘴巴永远比脑子快。
凌寂似乎习惯了也没生气,低头看手机,语气淡淡。
不会说话就闭嘴。
空气沉默了。
凌寂一直在回信息,等我吃得差不多,便起身走到玄关换鞋。
枝枝,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赶过去处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看看他,又抿抿嘴角,低头盯着那碗面,几粒葱花在汤上打着转,踌躇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昨晚……
凌寂似乎也沉默片刻,空气有片刻停滞。
昨晚是我不好。
他嘴唇动了动,语气带着淡淡的怜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果然,即使知道他可能是这种反应,我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发酸。
那样骄傲优秀的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肤浅虚伪的女孩,而且还是兄弟谈了很多年的前女友。
也许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也心动过,可自持如他,重情重义如他,是不会越线的。
连这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酒后的荒唐一场。
酒醒了,梦也就醒了。
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比旁人特殊一点,仅此而已。
紧了紧汤勺,指尖攥得发白,半晌抬头佯装不在意地笑。
凌氏在云城不是有很多产业吗,你安排我进凌宇,就当扯平了。
门口穿好鞋准备离开的凌寂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就是为了这
我眨眨眼,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意,扯唇。
不然凌少以为是什么,我情不自禁
凌寂紧紧盯着我,似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一双本就狭长淡漠的眼睛,此刻轻轻眯起,让人备感压迫,如墨的黑眸中有惊涛骇浪掠过。
我嘴角强撑的笑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终于他开口,语气冰冷疏离。
任枝,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如你所愿!
说罢摔门而出,木门开合的巨大撞击声在空气中一圈又一圈地回荡,又慢慢消散开。
我敛起微弱的笑意,默默低头圈起手臂伏在桌上,泪水一滴一滴如珠般掉落。
我会娶你
虽然凌寂没有承诺,但是他向来说到做到。回国以来一直紧绷的情绪也松了松。
只要能进入凌宇集团,就能找到林叔叔失踪的原因,妈妈也就能安心了。
想到妈妈,疲惫不堪的心也如水般漾开。只要她开心,即使再苦再累我也不怕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凌寂没有找过我。
我有点按捺不住,犹豫要不要主动联系他。
手机信息打了字又撤回,突然屏幕一亮,是凌寂的消息,
明天来凌宅。
因为上次的失礼,周粥特意在线上指导我挑选了一件中式旗袍,优雅又端庄,她向来擅长这些。
凌寂的车到虞家别墅门口时,我刚下楼。
一开门,便看到一张年轻朝气的脸,却不是凌寂。
凌寂呢我蹙眉。
阿寂有点事情,让我来接你。
年轻男子从善如流,见我上车坐好,便关好车门启动。
虞悦在二楼辨认出是谁的车,回过神来赶到门口时便只看到流畅的汽车尾部划出的弧线,阳光折射在银白磁石般的车身上,光彩熠熠。
姜筠一边开车一边给凌寂打电话,告知人已经接到了,三十分钟后到。
挂完电话,他透过后视镜扫向后座的人,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淡青色的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子的曲线,洁白莹润的手臂纤细,额边的一缕秀发轻轻垂落,就像那清晨沾满露珠的荷花,悠然自立,很是好看。
他突然有点明白凌寂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了。
我被盯得有点不自在,狐疑地捕捉到那抹投来的眼神。
年轻男人咳了一声,掩饰被人发现的尴尬,
任小姐好,我是凌寂的朋友。
人们对于快乐的时刻,总是感觉时光飞逝。
而对于难熬纠结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度日如年。
那一天怎么从凌宅出来的我已经忘了,只觉得时间静止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而在那停滞的时光里,我脑海里环绕的一直是那句话。
做我的妻子,我让你进凌宇。
凌宅书房的正中间,凌寂站在书房的照片墙前,窗外眼睛落在某一处照片上,表情说不出的寂寥。
一时间竟不知他是看照片,还是透过照片想到了什么遥远的事情。
我推门进去时,就看到这一幕。
受到外界的干扰,空气中弥漫的墨水气息活跃了些,但片刻又归于沉寂,仿佛不愿打扰思绪中的人。
我攥着门把手的手顿了顿,心里突然揪心般地疼痛。
以前的凌寂,虽然清冷但是也极度自信,甚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是现在即使被他刻意隐藏,我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散不去的寂寥。
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开心
是那个女孩吗,那个你爱而不得的女孩
周粥以前说过,凌寂有个白月光。
当时我只恨遇见他太晚,他的过去我无法参与。
所以凌寂,是她吗
凌寂从遥远的思绪中抽离,转身便看到推门而入的女子。
一身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身形,盈盈而立,一双杏眼烟波流转似有水雾,惹人怜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随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坚定而有力量。
任枝,做我的妻子。
不是威胁,不是命令,而是恳求。
为什么是我我不解。
只能是你。眼前的男人目光深深,似有千言万语,这也是你进凌宇集团的唯一条件。
我看着凌寂,遥远记忆里的影子和眼前的男人不断交替轮转,浮浮沉沉,最终影像重叠。
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熟悉又陌生。
我听见我的心跳声贴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迎合着节拍。
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说是考虑,实际上我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母亲等着我,虞家虎视眈眈,我现在唯一的助力只有凌寂。
而我,必须要进凌宇,没有退路。
周粥劝我,枝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虽然找人很重要,但是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我摇摇头,内心有隐秘的期待破土而出,我没办法忽视。
我不由地又想起周粥的话,
你该不会真的爱上凌寂了吧
也许吧。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他了。
他给我解题时,淡漠的视线扫过我肩膀,我红得透血的耳垂;
他把打包的盒饭轻轻放在小乞丐面前,眉眼不经意流露出的悲悯;
他埋在我发间满含痛楚地克制欲念,低低沉沉地唤我;
......
一桩桩一件件。
即使过去多年,仍然让我在午夜一遍一遍惊醒。
可是,光有爱情是不够的。
在家睡了两天,拒绝外界一切联系。
最后一天,我洗完澡,麻木地打开电脑,视线落在最近的一条信息。
还是一个月前,对面回复的那条好静静躺在对话框。
自我回国,能联系到隼的时间越来越少。
上次我说要进凌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复过我,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隼,我成功了。信息发出,电脑界面又归于平静。
我隐瞒了一些事情,或许潜意识里我并不想让他知道。
但是那段时光,却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
我很感激他,给了我希望,让我走下去。
电脑对面依旧没有消息,我关掉电脑,回复凌寂。
好,我答应你。
他永远不会知道。
那天的酒吧,认错人是假,等他是真。
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凌寂,只是有些事情脱离了我的掌控。
凌寂,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既然决定步入婚姻殿堂,自然需要告知双方家人。
虞家虽不及凌家显赫,但门楣亦不算低,勉强算得上般配。
只是到底有流言传出。
听说虞家大小姐喜欢的是许氏继承人,怎么又跟凌家扯到一起
高岭之花的凌寂竟然也会捡别人穿过的破鞋
然而,这些流言蜚语还未发酵,就消失不见。
至于那些嚼舌根的人下场如何,只怕不算太好。
虞德峰对此颇为满意,毕竟无论嫁给谁,终究是虞家的生意得以保全。
许茹依旧保持着冷静,未流露过多情绪。
最感不快的莫过于虞悦,她闹腾了许久,最终发现无力改变现状后才逐渐平息。
我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她只淡淡一句:跟随自己的心意就好。
有缘无分
结婚的消息迅速传开。
我未曾料到,婚礼前第一个见面的人竟是许焱北。
某一天的清晨,我意外被他堵在公寓门口。
他身着一件米白色毛衣,气质淡雅脱俗,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
轻启唇瓣,淡然一笑。
枝枝,我竟不知你要结婚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毕竟回到虞家时我们已分手,再提此事似乎毫无必要。
只能冷冷回应,
有区别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抬手欲抚摸我的头,却又突然意识到不妥,垂下了手。
你喜欢凌寂,真心想要嫁给他
许焱北的目光深邃而幽远。
许焱北,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很没有意思吗
当初他分手的方式极不光彩,虽从未对他抱有期望,但我内心依然很受伤。若能好聚好散,我也不会如此愤怒。
枝枝,对不起……
感受到我波动的情绪,他的心沉重无比。的确,如今的他又以何种立场置喙
然而他仍旧开口,
枝枝,别冲动,凌寂并不适合你。
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种话
我冷嘲,
许焱北,最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永不打扰。
枝枝,你会后悔的。凌寂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的目光仿佛凝结了霜雪。
我没有回答,亦或是不愿意回答。
终于,许焱北转身离去,背影有一丝怆然。
所有人都以为我和许焱北分开的原因是他移情别恋。
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云大的日子里,我们是恋人,相处得却像朋友。
我早早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未来。
他也知道他背负的使命。
我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只是我的生活太无趣,需要一点生气。
那时候,许焱北刚好闯进了我的生活。
有时候他也会开玩笑说,要不什么都不管,真娶你得了。
我说,别你那老妈我招架不住。
童话里王子都是要和公主在一起的,哪里有灰姑娘什么事情。
许焱北总是一脸惋惜,放着身边这么大帅哥不染指,你不觉得亏得慌
我摇摇头,要是我像纣王沉迷于美色,是要遗臭万年的。
过去偶有真情流露时,也打打闹闹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为后面埋下了祸根。
我转头看向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许焱北,既然我们选择了不一样的路。
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三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如今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好好对待身边的人,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许焱北走后,我总有点惴惴不安,事情太过顺利,反而让人感觉不真实。
凌寂安排得很好,婚礼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一点不需要我动手。
然而,婚礼当天还是闹了不小的动静。
是虞悦,婚礼前的沉寂不过是假象而已。
为的就是这一天,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击我这个入侵者,让我再也翻不了身。
任枝,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她眼底涌动着疯狂,提高音量,
你以为所有人都被你瞒过去了以前迷惑焱北哥,现在又来勾引凌哥哥,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下贱啊,跟你那病秧子妈一个狐媚样。
我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个劲往头顶冲,极力控制的手臂也在发抖。
终于失去理智,一巴掌扇过去。
这一巴掌极其重,打得虞悦那张漂亮的脸蛋侧到一边,唇边还染上一丝血迹。
她眼里的怨毒越来越浓,跨步上前就要扯我的头发。
突然一阵力道带着我往后退了两步,凌寂从我身后上前,伸手抓住她落下的手腕。
表情越来越冷,他那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像覆了一层寒霜,厉声呵斥,带着雷霆般的气势。
虞悦,再闹就滚出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吓得众人一惊,顿时不敢再言。
凌哥哥,连你也护着她。虞悦抚着泛红的脸颊,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一片吵吵闹闹中,婚礼结束了。
虽然我没抱太多期待,但此刻的不太平,却也让我的心情沉重了几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寂在外面的书房。
这是一套江景大平层,凌寂单独准备的,他怕我在凌宅拘束。
他永远这么周到。
但是现在我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虽然他不说。
我想了想起身,往外间的书房走去。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漆黑,没开灯。
黑暗中有一点猩红忽明忽暗,空气中飘着浓烈的烟草味。
我摸索着打开开关,便看见凌寂侧靠在巨大的落地窗旁,眼神寂寥,手指上的猩红快烧到指尖也未察觉。
听到声音,他抬头望向我,眼里满是浓重的血丝。
他淡漠地看我一眼,掐掉烟灰放到一旁的烟灰缸里,那里已积满了十几根长短不一的烟头。
他以前虽然偶尔也抽,但是没有这么重。
我心头一紧,连忙走到他跟前,拉起他带薄茧的手。
凌寂,你是不是因为今天虞悦的话不开心
他撩起我额角的碎发,淡淡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幽幽沉沉,嫁给我,你开心吗
嫁给我,你开心吗
我点点头,脸颊贴紧他的手掌。
我想我是开心的。
凌寂将我打横抱回卧室,这一夜的他极尽温柔。
骤雨间隙,他将一枚穿绳的徽章挂在我胸前,深深浅浅地吻我。
枝枝,以后不许再丢了。
我低头,
那是一枚银质的五角徽章,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我双手捧起徽章放在心口,眼泪夺眶而出。
凌寂没有骗我,进凌宇集团的首要条件是成为凌家人。
实在是因为凌宇的业务太过机密,关系重大。
而这些,我是后面才知道的。
若有人问起,如今云城声名鹊起的新贵是谁,答案无疑会是凌宇集团。
尽管凌宇是由凌氏出资设立,但其业务却完全独立,自主运营。
短短数年间,凌宇在国内信息安全领域迅猛发展,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大有占据云城半壁江山之势。这些情况,我在国外时便有所耳闻。
表面上,凌宇的掌权人是那位频繁亮相各大商业论坛的姜姓年轻总裁,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凌宇幕后真正的总裁其实是凌寂。
凌宇集团
我的专业与凌宇的业务颇为契合,由于凌寂还要处理凌氏的事务,便将我托付给姜筠,让他带我熟悉业务。
我暗自松了口气,庆幸不必在凌寂的直接监管下工作,他的眼光太锐利,我没有把握能够获取到想要的信息。
凌宇涉及的业务错综复杂,加之林叔叔身份特殊,我决定先不告诉凌寂。
尽管我深知他并非坏人。
因为是新人,所有的都要从头学,也接触不到更多有用的资料。
我也不着急,索性把所有精力都投进了工作中。
姜筠虽然外表看着跳脱,但却是极其严格的人。
偶尔文件上的一个标点符号错了,也会被他喊进办公室苦口婆心教训好半天,也不管我是谁。
俨然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
慢慢地,我也不敢懈怠,汇报文件倒是写得越来越好了。
姜筠想挑错都挑不出来,看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些天他故意整我,我哪里看不出来。
自从我跟凌寂结婚,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凌寂偶尔会接我下班,但是私下他从不跟我谈论凌宇的事情。
日子周而复始,平静又自在,让我都差点忘记我进凌宇的目的。
没过多久,我便收到一封萧邦教授的重要邮件,在我的事情上他一直不遗余力。
Zhi,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你要找的人可能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只是失踪吗
我心里一阵忐忑,连忙回复邮件。
有人掩盖了这个信息,所以导致我们之前的方向一直错误。
看着邮件的信息,我内心的不安愈盛,继续敲击键盘。
还查到什么吗
虽然知道林叔叔消失三年,凶多吉少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突然被证实,我却有些无所适从。
具体信息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跟三年前的信息泄露案有关,有人出卖了重要情报。
三年前金国爆发过严重的冲突,死了很多人,你找的人有过境记录。
邮箱不停地闪着,我却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
如果林叔叔去世了,那妈妈怎么办
三年前妈妈听闻林叔叔失踪,身体已经很差了,要是知道林叔叔回不来,妈妈还撑得下去吗
我捂着脑袋,不敢细想。
有好几次下班我想问凌寂关于凌宇的事情,他也只说吃饭不谈工作。
他不是重欲的人,床榻间却总是不依不饶。
偶尔情意正浓时,我也会抚摸他背后的那道疤痕,犹豫要不要问问他。
思绪却被他猛然的用力打断,
这也不专心,嗯
那些疑虑便消散于摇曳的光影之中。
凌寂那里没戏,凌宇的重要信息我也轻易接触不到。
只能一边正常上班一边留意公司往来业务,渐渐地竟然也被我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有一次临下班,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进了姜筠办公室,我待要细看时,被同事拉去了会议室开会,再出来时已经没有了人影。
我快速闪进姜筠办公室。
姜总,你刚才在接待客户
没有啊,你看错了。姜筠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又一脸不悦地下逐客令,你还不下班,阿寂没来接你
我狐疑地看向四周,确实跟平时一样。
他马上过来。
刚转身就被桌上一个金属物件晃了眼,还想细看,姜筠迅速拿过一旁的文件盖住……
我不动声色地退出去关好门,刚才虽然姜筠动作迅速,我还是看到了。
那是一枚银色指环,虽然和我的是不一样的花纹,但是款式极其相似。
刚才姜筠的动作,明显就是不想被我看到。
隼、凌宇怎么可能牵扯到一起
我握紧指尖的银色指环,心里的疑惑更甚。
而屋内的某人却靠着办公椅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这小小的插曲,在凌寂带我参加了一场比赛后,就被我抛诸脑后了。
这次比赛是云大联合科大组织的一场社会性比赛,除了特殊邀请的凌宇集团,大大小小总共有几十家公司参与。而凌寂,是作为特邀评委。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云大那段时间,我有不懂的都会问他,他也乐此不疲地给我讲解。
只一次我在模拟失败无数次后,自信心全无。
赌气推倒模拟沙盘,他看了我许久,又摇摇头默默扶起。
我推倒,他扶起;我再次推倒,他再次扶起……周而复始,如此几十次之后,我妥协了。
也是那一次,让我想起很久远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我跟许焱北闹分手,外人都传他劈腿,但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恰好那段时间他在进行比赛前的最后集训,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学校了。
人总是要亲眼见证才会死心。
不理会许焱北的分手短信,我一时气急,立马杀到特训营地,谁知他竟然不在。
我在许焱北宿舍转了一圈,随意找了张干净整齐的床,就倒头大睡。
等到晚上十点,许焱北都没有出现,却意外撞见了凌寂。
他竟然也在。
许是刚刚锻炼回来,他衣袖随意挽至手臂,骨骼分明的手背上,能够看到明显的青筋跳动。
和许焱北的温润谦和不同,凌寂身上是一股凛冽霸道的气息。
凌寂一双眼眸沉沉,说话也毫不客气。
你睡错床了。又指了指隔壁,这个才是许焱北的。
我满头黑线,望向另一边,床头的小猴子咧着嘴朝我笑,不是许焱北的风格。
一时间所有委屈一涌而上,许焱北个王八蛋。
那一夜我在门内辗转反侧,凌寂在门外看了一宿的月亮。
后来我问他,特训营那么艰苦,你那床那么硬,你个大少爷怎么受得了
凌寂似乎也很诧异我没有在许焱北的问题上纠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却听清了。
这世上有人为了名利,有人为了感情,而有些人是为了心中的理想。
我望着他隐在阳光下的面容,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
这样的一个人,从来不是表面的冷漠。
他的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谜团丛生
我沉浸在比赛前的紧张中,浑然不知凌宇总部办公室的一场谈话。
姜筠将桌上的银色指环丢给一脸冷然的男人,平素笑嘻嘻的脸上有点破功。
赶紧把那活祖宗弄走吧。我天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她卖了。
到时候你都找不到地方给我收尸。
凌寂弯腰捡起桌上的那枚银色戒指,指腹轻轻摩挲,凉凉瞥他一眼。
让你透露点信息给她,怎么样了
还想怎样我只差没送到她眼前了,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她,你确定吗
我千方百计把她弄回来,不是要把她卷入这场斗争中的。
眉目冷厉的男人端起一杯酒,酒水荡漾间,折射出他清冷如刀削般的下颚线。
可是没有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隐藏在她背后的那股势力是不会相信的。姜筠有点迟疑,想到什么又是一阵恼怒,当真是阴魂不散啊,当年防御信息泄露,就是他们从中作梗。
当时是我没顾上她……凌寂声音有点低。
怪不了你,你当时处境艰难,小命都差点搭进去。可是你就由着她查下去,她可不好惹。
他是见识过她的聪明的,他怕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再等等,很快了。
很快他就可以好好保护她了。
云大和科大联合举办的这场比赛因为有凌寂的指导,凌宇集团自然赢得毫无悬念。
而第一次参与的我却激动得不行,抱着凌寂哭了好久。
凌寂轻轻拍着我的背,难得的温柔,
别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我哭得更凶。
因着比赛地点在榆城,结束后,我便拉着凌寂一起回家看了趟妈妈。
静养三年,妈妈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拉着凌寂很是高兴,一直聊到半夜。
哄完母亲睡觉,我把凌寂拽到一边。
你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见你就夸得不行。
凌寂拉着我的手往卧室走,
大概魅力过关。
我哑然失笑,某人耍贫嘴的功夫见长。
榆城的房子很小,我和凌寂挤在我一米二的小床上。
晚上尤为积极的他施展不开,抱着我生闷气。
我缩在他怀里,手指摩挲着胸前的银质徽章。
凌寂,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凌寂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
徽章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舒适,我贴紧凌寂。
大概是那时站在太阳下的你太耀眼了。
半晌,耳边传来男人胸腔震动发出的低低笑声。
凌寂没说话,想起他以前那冷漠自持的样子,我有些不爽,开始找茬。
所以凌寂,你在榆城的白月光究竟是谁
耳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叹道。
哪里有什么白月光这么久终于舍得问了
我纳闷,
大家都说你当时进科大是为了她,难道有假
凌寂皱眉,倒也没说错。
不容我再置喙,男人的唇便落了下来,热烈又难以拒绝。
凌寂,你耍无赖。
傻丫头......
夜晚静悄悄的,美丽的月光如银瀑洒下。
而某处屋内的温度却不断攀升。
在一声又一声似喘息似叹息中,渐渐归于沉寂。
在榆城休息了两天,我们便回了云城。
凌寂仍旧很忙,我却越来越忧虑。
离开榆城时,趁着凌寂去取车的间隙,妈妈有些不安地拉着我的手,
枝枝,我最近有不好的预感,你林叔叔可能出事了
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选择了隐瞒。母亲精神状态刚刚好转,经不起刺激。
如果真如萧邦教授所言,那么林叔叔的死跟凌宇就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的是凌宇,那凌寂在里面又参与了多少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我攥着胸前的徽章,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
这枚我视若珍宝的徽章其实三年前就曾到过我手上,只是后来被我弄丢了。
那天看着阳光下的男人目光坚定而遥远。
我突然心中一动,指着他衣服上的一处说,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男人郑重地取下,放在我手心,又轻轻将我手掌合拢。
那样的人,我没办法把他和黑暗联系到一起。
因为当初他的一句话,我踏上了同他一样的路,并且坚定地走下去。
所以,凌寂,你也会坚持自己理想的对不对
可是一次意外的发现,却打碎了我的幻想。
凌宇集团大部分事务都是姜筠在处理,凌寂不常来,但是一直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那天刚巧凌寂过来开会,我便想着给他个惊喜,早早去给他收拾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很空,只放了一本书,书页一侧卷起了翘边,颜色陈旧,似是翻了很久。
那本书,我在凌宅书房也曾见过。
好奇心驱使下,我翻了几页,就看见一张纸片从书页中飘落:
那是一张泛黄的入境单,地址正是金国。而时间刚刚好是三年前。
那么凑巧,巧合得让人心惊。
萧邦教授传信给我之后,我曾搜索了当年安全防御事件的所有信息。
三年前凌宇集团曾作为金国安全防御实施方之一,本应该完美无缺的方案,却在最后一刻被攻破。
也正是这次失利,直接导致一股地区黑恶势力的强烈反攻,地区爆发了严重武力冲突,死伤惨重。
事后政府暗中调查,才发现核心技术被泄露,所有证据直指凌宇集团,但是没有证据。
脑海里那些散落的碎片一片片拼接重组,将我心底的希望一点点打碎。
三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凌寂,他的表现确实很反常。
那时候因为林叔叔突然失踪,母亲忧思过重,精神和身体出现严重问题。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穷学生什么也做不了,早就和许焱北分手,我也不可能去找他。
六神无主时,我想到了凌寂,我下意识愿意相信这个人。
虽然听说他最近有事出差一趟,但是这么久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我便想着去碰碰运气。
然而却是这次意外的闯入,导致后来的我们渐行渐远。
我要离婚
云城的春天总是来得分外迟,三月的风虽然不如严冬凛冽,但也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伴随着夜晚突降的一场暴雨,打在脸上更是刷刷地疼。
我拢紧单薄的衣领,试图将寒风抵挡在外面。到达凌寂住所时,手也僵得没有知觉。
那时候他在云大附近租了个公寓,我拿资料时去过一次。
敲了门没人应,我低低唤了两声,回答我的是一片寂静。
心里不由有点失落,还没回来正想走,却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心里一喜,他回来了
只是抬眼看时,却觉得非常不对劲。
凌寂靠在门内一侧,脸色惨白得吓人,一双俊俏的眉紧拧,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连平素淡漠的眸子此刻都似涌动着惊涛骇浪。他脸上的表情不大好,虽然极力克制着,却隐隐让人感觉到痛楚。
他很痛苦。
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任枝,你怎么来了干裂的嘴唇滚动,声音虚弱又沙哑。
我连忙伸手扶他,触碰间才感觉到他身体滚烫得厉害,一身黑衣好似湿透了,看不清是汗水还是血迹。
我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他突然重重地推开我。
别靠近我!
你怎么了我有点愕然,赶紧关门,扶他在沙发坐好,转身给他倒水。
他状态实在太差,还是改天再说吧。
刚刚还虚弱的男人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里燃起熊熊火焰,从沙发上猛地拽过我,疼得我感觉手都要脱臼了。
你犯什么混
我怒急,冲他喊。平时我是不敢的,他那目光扫视一下,都能将人冻个半死。
他却置若罔闻,暗黑如夜的眼里仿佛隐藏着一头巨兽,死死盯着我,从脖子一直到某处。
我突然感觉到危险,赶紧后退,但是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
心里不由得有点慌,使劲想要推开他,眼睛都急红了,眼泪啪啪往下掉。
也许是我的哭声惊到了他,男人的眸子闪过片刻清明。
然而肢体反抗的刺激却强过感官,瞬间淹没了他那仅存的理智。
他低头在我脖颈流连,冰凉的脖子接触到男人呼出的温热气息,我瞬间身体紧绷,感觉那一块皮肤像淬了火,烧得人心里异常难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埋在我颈间的男人突然一口死死咬住了我的肩膀。
剧烈疼痛间,我闻到了血的气息,从凌寂身上传来的。
男人的理智逐渐丧失……
那天的暴雨一整晚没有停歇,温暖的公寓内一片狼藉。
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连跑出来时,那衣服上沾染的血迹都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只感觉凌寂好像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人害怕。
然而等我安顿好母亲,找他要一个解释时,他再也没出现过。
那一晚我弄丢了一直贴身带着的徽章,弄丢了唯一的光。
凌寂,我恨你。
淋了雨失了身、心力交瘁的双重打击,我病倒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那时候刚好因为许焱北劈腿分手,好事的媒体第一时间刊登了这条爆炸新闻。
也是在这时,虞德峰找到我,带我回了虞家。
没过多久,我心灰意冷地出了国。
我拿着那张入境单,良久的沉默……
凌寂,以前的事情我都原谅你了,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可是真的是你,是凌宇害死了林叔叔吗
因为比赛的胜利,姜筠没有像以前那样防着我,俨然已经把我划为凌宇同一阵营。
也因为姜筠的不设防,我接触到更多凌宇的各项业务往来资料。
终于有一天,在凌寂办公室抽屉的一堆旧文件里,找到了三年前凌宇在金国的业务往来记录。
有一条赫然便是一笔来历不明的财务转账记录。
我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止不住地发寒。
凌寂,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彻底让我崩塌的是一张萧邦教授发来的黑白照片:
照片的角度很奇特,漫天尘土下的一处废弃建筑外,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背靠一棵枯死的树桩,已然奄奄一息;而他背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正举枪扣下扳机,年轻男人虽然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我一眼就认出了凌寂,但那样的凌寂我只见过一次,就是三年前那一次。
我无力地靠向椅背,失去了所有力气。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许焱北那句话:凌寂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怀疑、失望、愤怒……所有的情绪上涌,直至将我淹没。
下班点,凌寂过来接我,我浑浑噩噩跟他一起上车。
我侧头看着正在转动方向盘的男人,眉目清冷,气质沉静,一如初见。
然而,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曾经我最喜欢的人,怎么会是我从来不曾认识的样子
我转头看向窗外,忍住冲动,冷冷道:
凌寂,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凌寂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快,看我一眼,腾出一只手摸我头,
怎么不开心姜筠又为难你了
平素他摸我的头我只觉得安全感满满,今天却觉得异常难受,略一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没有。
凌寂也感觉到我的反常,放缓了车速。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那张照片甩给他,可是理智告诉我不允许。我偏头看他。
凌寂,你认识林风飏吗
开车的男人顿了顿,按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你问这做什么
我看着他骤然紧绷的神情,狐疑也被证实了八分,眼里的泪水越积越多,我眨眨眼睛。
他死了,死于三年前金国的一场武力冲突。
男人没有说话。
经过调查证实,当年因为凌宇信息泄露才让人有机可乘,本来他可以不用死的。
我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而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凌宇集团。
任枝,不是你想的那样。凌寂皱眉,想要解释。
那是哪样,你解释啊,解释啊!男人的沉默彻底击垮了我。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谁,我妈妈还在等着他回去剧烈的情绪起伏让我趴在副驾驶上低低啜泣。
凌寂,你不是说过你会坚定心中的理想吗,为什么要背叛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是为母亲难过,还是对凌寂失望而难过。
凌寂转动方向盘的手猛然一震,他将车停在马路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试图将我搂进怀里,声音沉沉。
枝枝,不是这样的。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个解释。
我却再也听不进去。
我们离婚吧……
所有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痕,便很难复原。而我们的开始,目的本来也不纯粹。
凌寂寒潭般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凛冽的风暴。
你想都别想。
火场遇险
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凌寂所想,即便完美如他。
第二天我便递了辞呈,搬出了凌寂的江景别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想让妈妈安心,即便林叔叔再也不能回来,但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需要还他一个公道。
虽然潜意识里我不相信凌寂是这样的人,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凌宇集团,我没办法忽视。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凌寂和凌宇没有任何关系。
凌宇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业务机密度太高。
那些资料我转交给了许焱北,许焱北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如果凌宇集团逃脱不了罪名,我不希望凌寂出事,我希望他好好的。
那个曾照亮我苍白青春的清冷孤傲的男人。
知道林叔叔去世的消息后,母亲终究还是病倒了。
她的身体撑不住了,以前还有希望,现在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母亲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问怎么不见凌寂,我抿唇,只谎称他工作有事走不开。
原本神色浑浊的女人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清亮如许,如同回光返照。
她温柔地笑着,凌寂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的。
母亲去世了,死在得知林叔叔死讯的第
36
天。
回家收拾母亲遗物时,我注视着那个我们生活了
18
年的房子。
很小,却装满了故事。
我仿佛又看到妈妈和林叔叔在院子里陪我玩的场景……
妈妈、林叔叔,你们终于可以团聚了。
可我心里却像丢失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选择留在榆城,杜绝外界一切联系。
许焱北专程来榆城找我,从他口中我才得知了凌寂的最新情况。
由于涉嫌跨国安全信息泄露,凌宇集团总部已被查封并受到管控。
凌宇集团遭受重创,之前的业务悉数被许氏接管。
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凌寂参与其中,所以他还算安全,只是凌老太爷对此极为震怒,将他禁足家中,不许外出。
我想,他没事就好。
许焱北问,枝枝你不回去了吗
我说,我不知道。
我在榆城每个角落游荡,像极了三年前刚出国那会儿。
我有时候会带花园采的花去看妈妈,那是她最喜欢的。
偶尔去得早了。
都会看见妈妈坟头有一束新鲜的小雏菊,还有其他人来吗
我快半年没有联系凌寂了,只寄了一封离婚协议给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只一次许焱北送我回虞家时,车子路过凌宅,我隐于车窗后,远远看见过凌寂一眼,他瘦了很多。
掐着一根烟打电话,胡子也没刮,完全没有往日的神采。
许焱北转头看我,他现在处境不是很好。
嗯。
凌寂好似觉察到什么,淡淡瞟过一眼,惊得我往椅背下滑了几分,不由得有点紧张。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
而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不是凌宇出卖消息,林叔叔不会死,妈妈也不会死。
我不能接受曾经我抬头仰望的人,背弃自己的信仰。
凌寂曾经像明灯一样,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因为他,我不再沉迷外在的虚荣,而是尊崇自己内心的声音。
所以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时,我没办法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一步步坠落悬崖。
不能爱不敢爱,那就埋藏掉这份爱,永不相见吧。
云城的天气变得太快,早上还是风和日丽,下午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燥热减轻了不少。
许焱北收了伞,在餐厅屋檐掸了掸肩膀上的雨水,停车场有点远,一路小跑过来,衣服打湿了不少。
我抬头看他,突然想起在榆城看到的一则新闻,有些疑惑。
许焱北,听说你取消婚约了
还在擦拭头发的男人愣了愣,转头看我,轻声笑道。
大结局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规律的滴滴声。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小刀在刮擦肺部。
醒了姜筠冷冷扫我几眼,表情肃然。
凌寂呢我连忙问,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凌寂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
阿寂伤得很重,还没醒。
姜筠眉头紧锁,他赶来时凌寂已经被送进
ICU,医生说是九死一生。
你这个女人差点害死他。他能不能醒来都不好说。
许焱北那小子心太狠,差点整死凌寂,还好他们提前留了一手。
我不知道你的消息从哪里来,但是凌宇从来就没有做过泄露信息安全的事情。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本来这些事凌寂不让他说的,但现在不吐不快。
你以为凌寂不知道你来凌宇的目的也就是他宠着你,由着你胡来。
我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惊愕,抬头看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阿寂就查到黑恶势力渗透,他们出卖了安全信息,却栽赃给凌宇。
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候凌寂突然身受重伤,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何至于等到现在。
你的意思是说凌宇没有出卖信息我慢慢消化信息,心里却还有疑惑,那林风飏呢
那是凌寂的小叔叔,他怎么可能害他。姜筠越说越气。
枉他还觉得她聪明,这点关联怎么都想不到。阿寂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揪出幕后黑手。
他们故意放出消息,拿凌宇做赌注,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让幕后之人相信凌宇再没有威胁。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许氏。
姜筠眉头微蹙,又想起许焱北的那句话,凌寂你必须死。
火灾前半小时的那场惨烈斗争中,阿寂本来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却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
要不是从未婚妻对许焱北疯狂的控诉中得知任枝有危险。
他可能真的就死在许焱北手上了。
姜筠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人说,你最好祈祷阿寂能活下来。
我撑着身体来到凌寂的病房。
惨白的吊灯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摇晃,凌寂的手腕从被单滑落,像一段被雷雨折断的枯枝,下一秒就要死去。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具曾将所有危险挡在我外面的身体,此刻正被各种导管刺穿,心电图的每一次波动都像在抽打我的脊背。
他忽然开始痉挛,医用束缚带在苍白的皮肤上勒出红痕。
我扑过去按住他滚烫的手腕,却听见自己指甲抠进皮肉的声响。
枝枝……他的唇不停滚动,声音越来越低。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凌寂你醒醒好不好,我原谅你了。
泪水沁湿了他的手背,似乎感受到我的温度,躁郁不安的男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夜无眠,医生进进出出了好几趟,终于那一直剧烈起伏的心电图稳定了下来。
早上给凌寂擦完身体,我便出门清洗毛巾,昨天他流了一宿的汗。
医生说昨晚最为凶险,度过了就没事了。
等回到病房,却见凌寂已经醒来,他靠在床头目光幽幽,看见我时明显一愣。
似乎有点没想到。
我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没脸见他,是我的自以为是伤害了他。
拉开房门准备出去。
枝枝,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他咳嗽一声,声音沙哑。
我转头看他。
从前有个男人,他家境殷实事业有成,却酷爱玩乐。他和青梅竹马的姑娘约定,长大后娶她。
然而有一次他却无故消失了,而且一消失就是好多年。等到他再归家时,女孩已经嫁给了旁人。
后来他索性也就不回家了,一直在外面飘荡……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女孩离婚了,带了一个小孩回到他们当年一起约定的地方。他想那就一直守护她吧。
是林叔叔凌寂还没有说完,我突然意识到。
凌寂点点头。小叔临终前将那枚徽章交给他,他才知道,他的叔叔从来都不是别人口中的不学无术,他有自己的理想,只是没想到却伤害了最心爱的姑娘。
他接替了小叔的使命,却也有更多的放不下。
他不能跟小叔一样,后悔一辈子,连死都不能再见他心爱的姑娘一面。
所以他有了私心,一步一步把他逼到自己身边。
他想要守护她。
那你背后的伤我抚摸着那道长长的疤痕,他从未提起过。
当年带小叔回来时伤到了,现在已经好了,别担心。男人神色淡淡。
所以,你第一次....
嗯。凌寂猜到我想问什么,率先打断。
那时候他深入营地救出小叔,受了极重的伤,无数次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路上。
然而恍惚间他想起那个伸手向他讨要徽章的女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想他如果死了她会伤心吧。这一股信念让他坚持了下来。
只是一时不察还是中了二叔的计谋,伤害到那个女孩,却是他最后悔的。
他因为伤势过重,整整昏迷了半个月。
等到他想去找她时,看到那则报道,他犹豫了。
不久她却离开了云城。
思绪越飘越远,看着面前的女孩,凌寂终于开口,眼里化不开的柔软,
我从来没有背叛。因为有你,我才能走到现在。
后来,凌宇集团将所有资料公之于众,人们才恍然惊觉,原来那一场惊天之变的幕后之人一直在身边。
革了职、抄了家,自此许家一落千丈。
我没有特意去关注,只听凌寂说许焱北守着许家,直到查封的最后一刻。
许老太爷将所有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为唯一的孙子谋了一条生路。
或许是他终于发现自己错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阻拦自己孙子与那个女孩,她的孙子是不是可以活得恣意一些。
天空有飞机划过的痕迹,飞往南城的飞机上,一身洁白毛衣的温润男人将身上的外套搭在身边女子的身上。
那个女人好似一下子安静了,敛去了所有刺。
他想就这样吧,这场利益交割从来就不能再回头。
只是那个女孩会幸福吧
他侧头望向脚下越来越远的地面。
曾经的许焱北以为,他和任枝不过是一场不浅不深的爱恋,过了也就过了。
他有自己的使命,有些事情容不得自己选择。
可是后来在无数的黑夜里,他却渐渐明白,他对那个女孩早就动了心,无措又青涩。
然而有时候做了选择,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等到想回头时,却发现已经回不了头了。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终于还是输给了凌寂。
虞家因为和许氏牵扯太多,虽不至于落得跟许氏一样的下场,但也损伤了元气,没有十几年恢复不过来。
虞德峰眼看自己的生意惨遭滑铁卢,气急败坏急火攻心之下进了
ICU。
许茹那个势利的女人过了几十年的富贵生活,怎能忍受自己平日的依仗纷纷垮台。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卷走别墅唯一值钱的几件古董跑了路,顺便还带走了她的女儿。
女儿长得美,以后说不定还能钓个金龟婿。
一切尘埃落定,我和凌寂去看了妈妈和林叔叔,夕阳下的山坡墓地,两座坟冢相依相偎。
我擦掉眼角的湿意,妈妈你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凌寂弯腰鞠躬,轻轻放下手上的一束白色小雏菊。
拉起我的手,郑重道,你们放心,我会好好保护枝枝。
凌寂依旧不会说漂亮话,但是我却理解了他。
他出身富贵,却甘愿隐姓埋名,日复一日地投入到隐秘而伟大的事业中。
他的抱负,从来都没有变过。
也许还有无数人跟他一样,默默无闻、不为自己,只为心中的理想无私奉献,他们值得被铭记。
我反手抱住凌寂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
凌先生,我们错过这么多年,该怎么罚你
凌寂微微低头,清冷的眸子眼波流动,温柔坚定。
那就罚我一辈子陪着任枝,再也不分开。
轻快的笑声在空气中漾开,连夕阳都变得温柔,映射出山坡上两道修长的人影。
隼是什么
也许只是一个代号,亦或是一种精神。
一代传承一代的精神,生生不息。
后来在凌寂的影响下,我也开始学着他来时的路。
人们提起任枝,想到的不再是那些博人眼球的恩怨情仇,而是与丈夫并肩作战的安全技术专家。
我的名字和凌寂绑在了一起。
福祸相依,荣辱与共。
我们的故事并没有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