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步辇每前行一步,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缩在宽敞的座椅上,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好减轻些重量。
娘娘,快到了。贴身宫女春杏小声提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和另一个宫女抬着我的步辇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我能感觉到她们手臂的颤抖。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过去。我提议道,手指绞着衣袖上的金线刺绣。
万万不可！春杏大惊失色,娘娘是皇上亲封的昭仪,怎能徒步前往御花园若是被皇后娘娘看见...
我叹了口气,不再坚持。春杏说得对,在这深宫之中,规矩比人命还重要。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妃子——体重两百斤的宠妃,走一步路都能引来无数嘲讽的目光。
御花园的入口已近在眼前。远远地,我就听见了丝竹声和嫔妃们银铃般的笑声。今日是春日赏花宴,皇后特意下旨要所有嫔妃出席。而我,因为昨夜贪食了御膳房新做的蜂蜜枣泥糕,今早起晚了。
虞昭仪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让园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当我被搀扶着走下步辇时,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来。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确认那支皇帝赏赐的金凤钗还稳稳地插着。
虞昭仪,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一身素白纱裙衬得她如弱柳扶风。她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嫔妾知错,请皇后娘娘责罚。我屈膝行礼,感觉腰间的赘肉被勒得生疼。这套新做的宫装今早穿上时已经觉得有点紧了。
身为嫔妃,不知节制,体态不雅也就罢了,竟连宫规都不放在眼里。皇后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虞昭仪,你父亲虽是镇国将军,但这后宫可不是你们虞家的军营。
我低着头,感觉脸颊发烫。周围的嫔妃们掩嘴轻笑,我甚至能听见她们小声议论肥猪饭桶之类的字眼。春杏在我身后微微发抖,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
皇后此言差矣。
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从园外传来。所有人立刻跪倒在地,我也慌忙跪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生疼。
参见皇上。
周景珩——大周朝的皇帝,我的夫君,大步走入御花园。他没有穿正式的龙袍,而是一身月白色常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
都平身吧。他随意地挥挥手,径直走到我面前,亲手将我扶起,朕觉得虞昭仪这样甚好,丰腴可爱,抱起来也舒服。
我的脸顿时红得像御花园里盛开的牡丹。皇帝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样的话！
皇上...皇后脸色微变,勉强笑道,臣妾只是担心虞昭仪的身体...
皇后有心了。周景珩打断她,牵着我的手走向席位,不过朕昨日刚得南海进贡的蜜饯果子,想着虞昭仪必定喜欢,已经命人送到她宫中了。
此言一出,我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更加灼热了,有嫉妒,有怨恨,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为何皇帝会宠爱一个胖得像球一样的妃子
宴会结束后,皇帝因前朝有事匆匆离去。我乘着步辇回宫,心情复杂。得宠是好事,但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救命啊！求求娘娘们饶了奴婢！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断了我的思绪。前方假山旁,几个衣着华丽的嫔妃正围着一个瘦小的宫女,那宫女跪在地上,面前打翻了一盘点心。
住手！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喝止道。步辇停下,春杏扶着我快步走向那群人。
哟,这不是虞昭仪吗为首的刘婕妤斜眼打量我,怎么,连宫女偷吃点心这种小事也要管
我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又看了看刘婕妤身后那几个满脸讥笑的嫔妃,忽然笑了：这点心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小丫头,你若想吃好的,不如来我宫里。皇上刚赏了南海的蜜饯果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小宫女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有人会为她说话。
虞昭仪好大的威风。刘婕妤冷笑,不过是个靠体重博皇上欢心的...
刘婕妤慎言。我打断她,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决,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轮不到我们来揣测。这小宫女我收下了,你若不满,大可去皇上面前告状。
说完,我拉起小宫女的手,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刘婕妤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叫什么名字回宫的路上,我问那小宫女。
回、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小桃。她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睛还红红的。
小桃,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拍拍她的手,在我这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偷。
回到我的昭阳殿,我命人摆开皇帝赏赐的各色点心,又拿出自己私藏的蜜饯果脯。小桃看得眼睛都直了。
娘娘...这些真的都可以吃吗她怯生生地问。
当然。我塞给她一块玫瑰酥,在我这儿,你不用拘束。除了点心,我还有好多有趣的话本子,晚上我们可以一起看。
小桃咬了一口玫瑰酥,眼泪突然扑簌簌地掉下来：娘娘对奴婢太好了...从来没人对奴婢这么好过...
我笑着擦掉她的眼泪,心想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一个真心相伴的人,比什么都珍贵。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小小的宫女。
2
小桃进宫服侍我的第三天,正巧碰上太医每月例行的请平安脉。
我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块芝麻糖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我衣袍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春杏在一旁煮茶,茶香混合着我手边点心甜腻的气息,在暖融融的春日里氤氲开来。
娘娘,沈太医到了。春杏轻声通报。
我慌忙把剩下的半块糖酥塞进嘴里,用帕子擦了擦手指：请进来吧。
沈翊提着药箱走进内室,白衣胜雪,黑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他行礼时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与宫中常用的龙涎香不同,清冽得像是山间的泉水。
昭仪娘娘近日身体可好他垂着眼帘问道,声音不冷不热。
好得很呢。我笑着伸出腕子,吃得好睡得香,就是前几日贪嘴多吃了些蜜饯,牙有点疼。
沈翊没有接话,只是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素白丝帕,轻轻覆在我的手腕上,然后才将手指搭上来。他的指尖微凉,触到我的皮肤时我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片刻之后,沈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娘娘近日睡眠如何
挺好的呀,就是容易犯困,午觉总要睡上一个多时辰。
食欲呢
我瞥了一眼案几上还没收走的点心盘子,有些不好意思：还...还行吧。
沈翊收回手,示意我换另一只手腕。这次诊脉的时间更长,他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娘娘,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恕臣直言,您的体重已经危及健康。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年,您的膝盖就会承受不住,心脏也会出问题。
我愣住了,嘴里的甜味突然变得有些发苦。沈翊的眼睛直视着我,那里面没有嘲笑,只有严肃的担忧。
我...我知道自己胖。我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可是皇上他...
皇上喜欢娘娘丰腴,臣有所耳闻。沈翊打断我,但皇上的喜好不该比娘娘的健康更重要。
他这话说得大胆,若是被旁人听去,足够治他个大不敬之罪。我不由得抬头仔细打量这位年轻的太医。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经坐到了太医院副院使的位置,医术想必是极好的。
沈太医,我忽然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沈翊正在写药方的手停顿了一下：医者父母心。
就在这时,小桃端着新沏的茶走了进来。她的脚步很轻,以至于我们都没注意到她靠近。当她把茶盏放在沈翊手边时,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我捕捉到沈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多谢。沈翊对小桃说,语气中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意味。
小桃低着头退到一旁,但我注意到她的耳尖微微发红。有趣,难道他们认识
沈翊开完药方,又叮嘱了几句饮食要清淡之类的话,便起身告辞。临走前,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小桃,这次我确信不是错觉——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
小桃,等沈翊走后,我故意问道,你认识沈太医
小桃的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盏：不、不认识啊,娘娘怎么这么问
我笑了笑没有追问,但心里已经记下了这个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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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正在寝殿小憩,春杏匆匆进来通报：娘娘,皇后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晚在凤仪宫设'纤体宴',请所有嫔妃务必出席。
我心头一紧。这纤体宴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但皇后懿旨,我不敢不从。
傍晚,我特意选了一件深色的衣裳,希望能显得瘦一些。小桃为我梳头时,我紧张得连最爱的桂花糕都没心思吃。
娘娘别担心,小桃安慰我,皇上喜欢您,这就是最要紧的。
凤仪宫内烛火通明,却莫名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所有嫔妃都到了,清一色穿着素淡的衣裙,活像一群等着被超度的女鬼。
皇后坐在上首,满意地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今日设宴,是为了提醒各位妹妹,女子以纤柔为美。皇后声音轻柔,特别是虞昭仪,皇上虽宽厚,但我们做妃子的,也该自觉保持体态才是。
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我身上,如芒在背。
所以今晚的宴席,特意为各位准备了清淡的膳食,希望大家能够节制口腹之欲。
宫女们开始上菜,我看了一眼,差点没哭出来——清水煮白菜、清蒸萝卜、凉拌黄瓜...连一滴油星都看不见。
虞昭仪似乎很失望皇后挑眉问道。
嫔妾不敢。我低头回答,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抗议。
皇后笑了：看来虞昭仪确实饿了,那就多吃些吧。这些菜虽清淡,但对身体好。
我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白菜,味同嚼蜡。其他嫔妃小口吃着,时不时偷瞄我一眼,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宴席进行到一半,我的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袖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低头一看,小桃不知何时塞了一块芝麻糕在我袖中！
我心头一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把糕点塞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我差点感动得落泪。
虞昭仪,皇后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吃什么
我浑身一僵,糕点卡在喉咙里,呛得我直咳嗽。
回皇后娘娘,小桃突然跪下,我家娘娘是被口水呛着了,没吃什么。
皇后冷笑一声：是吗那虞昭仪的嘴角沾着的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指尖沾上了几点芝麻粒。完了。
虞昭仪违抗本宫懿旨,在纤体宴上偷吃甜食,实在有失体统。皇后声音陡然转冷,罚你抄写《女戒》一百遍,三日之内交上来。
我跪地领罚,心里却想着：三天抄一百遍我的手怕是要废了。
回到昭阳殿,我气得连晚膳都没用,直接铺开纸墨开始抄写。小桃在一旁磨墨,春杏则急得团团转。
娘娘,您多少吃点东西吧春杏劝道,这惩罚也太重了,一百遍啊...
不吃！我赌气道,反正皇后娘娘觉得我胖,那我干脆饿死算了！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我手一抖,一滴墨汁落在刚抄好的纸上,晕开一大片黑渍。还没来得及收拾,周景珩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他好奇地凑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我慌忙想遮住《女戒》和罚抄的内容,但已经来不及了。周景珩拿起一张我抄好的纸看了看,又瞥见案几上堆成小山的白纸,眉头一挑。
皇后罚你的
我咬着嘴唇点点头,把纤体宴上的事简单说了。本以为皇帝会觉得我贪嘴丢人,没想到他突然大笑起来。
这个皇后,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他摇摇头,转身对随侍太监道,去,把御膳房今日做的玫瑰酥、核桃糕、蜜饯果子都拿来。
我瞪大了眼睛：皇上,这...
朕陪你一起抄。周景珩脱下外袍,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不过朕的字迹和你的不太一样,皇后要是看出来...
就说是我抄的！我立刻接话,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那一晚,我们一边吃着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一边抄写《女戒》。周景珩的字其实比我好看多了,遒劲有力,但他故意模仿我娟秀的笔迹,时不时还写错几个字。
皇上,这个'贞'字您写错了。我指着其中一处。
周景珩看了一眼,突然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朕觉得没错。朕的虞昭仪,就是朕的'珍'宝。
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小桃和春杏识趣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抄到后来,我困得直点头,不知不觉靠在周景珩肩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轻抱起我,放在床榻上,又在我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皇上...我含糊地唤道。
睡吧,朕在这儿。周景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有在你这儿,朕才能睡得安稳...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酸。人人都道皇帝宠爱我是因为我体态丰腴,却不知更深层的原因——在我身边,这位平日里殚精竭虑的帝王,总能获得难得的安眠。
3
一连七日不见皇帝踪影。
我倚在昭阳殿的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帘幕上的流苏。春杏说边境战事吃紧,皇上已经连续好几日宿在御书房了。我望着窗外那株开始凋谢的桃花,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
娘娘,御膳房送来了新做的枣泥糕。小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精致的食盒。
我摇摇头,连最爱的点心也提不起兴趣。小桃和春杏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娘娘,要不...咱们做些点心给皇上送去小桃试探着问,听说皇上忙于政务,经常忘了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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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这个主意好！
御膳房虽然随时备着各色点心,但哪有亲手做的来得有心意我立刻行动起来,指挥宫女们准备材料。虽然我平日里贪吃,但真正下厨的机会并不多,好在有春杏这个厨艺高手在一旁指导。
面粉要过筛三次才细腻...春杏耐心地示范着。
我笨手笨脚地和着面,脸上沾了不少面粉。小桃在一旁偷笑,被我抓个正着。
笑什么过来帮忙！我佯怒道,伸手在她鼻尖也抹上一道白。
折腾了大半天,我们终于做出了一盘勉强能看的桂花糖糕。虽然形状歪歪扭扭,但闻起来香甜得很。
要不要先尝一块我犹豫着问,生怕味道不好。
小桃赶紧拦住我伸向糕点的手：娘娘,这是给皇上的心意,少一块就不好看了。
我点点头,找来最漂亮的食盒,小心翼翼地装好糕点,又让春杏找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垫在底下。
让小顺子送去御书房吧。我吩咐道,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喜欢。
小顺子是昭阳殿的跑腿太监,机灵得很。他捧着食盒刚要走,我又叫住他：等等！
我匆匆写了一张字条塞进盒子里,上面只简单写了望皇上保重龙体几个字,没好意思写太多肉麻的话。
小顺子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我坐立不安,一会儿担心点心不好吃惹皇上生气,一会儿又怕送点心这个举动本身会打扰到皇上处理政务。
娘娘！娘娘！小顺子终于回来了,满脸喜色,皇上可高兴了,当场就吃了一块,还夸娘娘手艺好呢！皇上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我急切地追问。
小顺子压低声音：皇上说'还是虞昭仪知道心疼朕',然后让奴才带话,说今晚尽量过来看娘娘。
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赶紧让春杏再准备些皇上爱吃的点心备着。可一直等到深夜,皇上也没来。小顺子打听回来,说边境来了紧急军报,皇上和大臣们议事到天明。
虽然失望,但想到皇上吃了我做的点心,心里还是甜滋滋的。第二天一早,我又开始琢磨做新的点心。
就这样,连续五日,我每天都变着花样做不同的点心让小顺子送去御书房。有时候是简单的糖糕,有时候是复杂的酥皮点心。皇上有时候会托小顺子带话,有时候忙得连话都顾不上传,但食盒每次都是空的带回来,这让我很满足。
第六日清晨,我刚起床,凤仪宫的掌事嬷嬷就闯了进来,连通报都没有。
皇后娘娘懿旨,宣虞昭仪即刻前往凤仪宫问话！嬷嬷冷着脸宣布。
我心头一紧,连忙让春杏帮我更衣梳妆。小桃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娘娘,会不会是因为送点心的事...
我咬住下唇没有回答。按理说妃子给皇上送吃食不算逾矩,但皇后若要找茬,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
凤仪宫的气氛比上次纤体宴还要凝重。皇后高坐上首,两旁站着几位位分较高的嫔妃,个个面色不善。我跪下行礼,膝盖刚碰到地面,皇后就发话了。
虞昭仪,你可知罪
我心头一跳：嫔妾愚钝,不知犯了何错,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冷笑一声：连日来,你频繁派人往前朝送吃食,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我老实承认,嫔妾只是担心皇上操劳过度...
住口！皇后厉声打断,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借送吃食之名,行打探朝政之实,该当何罪
我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送个点心会被扣上这么大的罪名：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嫔妾只是...
够了！皇后一拍案几,本宫念在你初犯,从轻发落。即日起禁足昭阳殿一月,小厨房即刻查封,以儆效尤！
我浑身发抖,既因为愤怒,也因为恐惧。禁足倒没什么,可查封小厨房等于断了我的美食来源,这惩罚比抄《女戒》狠多了。
回到昭阳殿时,皇后派来的太监已经在查封小厨房了。我看着心爱的点心模具、特制调料一样样被收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娘娘...春杏和小桃担忧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强颜欢笑,正好减减肥,沈太医不是说我太胖了吗
可当夜,我就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不是为禁足,也不是为小厨房,而是担心皇上会不会也误会我别有用心。他会不会以为我真是想打探朝政
禁足的日子格外漫长。昭阳殿突然变得空旷而寂静,连时间都仿佛停滞了。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一日比一日寡淡,我知道这是皇后的特意安排。
第五日傍晚,我看着面前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和一小碟咸菜,终于忍不住摔了筷子。
欺人太甚！我气得胸口发闷,就算是禁足,也没说连饭都不让吃饱啊！
小桃赶紧收拾地上的碎片：娘娘息怒,小心伤着手。
春杏叹了口气：御膳房总管是皇后的表亲,自然是听她的。
我颓然坐回椅子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就在这时,小桃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娘娘,奴婢有个主意...
夜深人静时,小桃偷偷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竟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一包蜜饯！
这...这是哪来的我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
小桃得意地笑了：奴婢有个同乡在宫外当差,今日托人送进来的。娘娘快趁热吃吧！
我感动得鼻子发酸,但随即又担心起来：这要是被发现了...
不会的。小桃压低声音,奴婢都打点好了。再说,皇后只说查封小厨房,又没说不能从外面带吃的。
那晚,我们主仆三人躲在寝殿里,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地下宴会。小桃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壶甜酒,我们分着喝了。虽然比不上往日的美食,但在饿了好几天的情况下,这几个肉包子简直胜过山珍海味。
小桃,你那个同乡...还能弄到别的吃的吗我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问。
娘娘想吃什么小桃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了想：要是有那种...吃了能变瘦的东西就好了。
小桃突然神秘地笑了：巧了,奴婢家乡还真有一种'七日瘦身汤',据说连喝七天就能瘦一圈呢！
真的我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小桃信誓旦旦,奴婢的表姐喝过,七天瘦了十斤呢！
我心动不已：那...能弄到这个汤吗
小桃犹豫了一下：汤方子奴婢倒是知道,就是有几味药材不太好找...
沈太医那里一定有！我脱口而出,随即想起小桃和沈翊之间那个可疑的眼神交流,你...你能找沈太医帮忙吗
小桃的脸一下子红了：奴婢...奴婢试试看。
第二天,小桃果然溜出去找了沈翊。回来后,她神秘地告诉我,沈太医答应帮忙配药,但说要先给我诊脉确认体质是否适合。
我满口答应,心里却打着小算盘——正好可以借机问问沈翊,小桃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还没等到沈翊来诊脉,我就先病倒了。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我正在午睡,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像是有人在我肚子里绞刀子。我痛得蜷成一团,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娘娘！娘娘怎么了春杏听到动静跑进来,吓得脸色煞白。
我想回答,却一张嘴就吐了出来。春杏慌忙叫来小桃,两人手忙脚乱地把我扶到床上,又赶紧去请太医。
疼痛一波接一波,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似乎听到小桃带着哭腔喊：不是说要三天后才发作吗怎么提前了...
我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发不出声音。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沈翊凝重的面孔。他正在给我扎针,见我醒了,稍稍松了口气。
娘娘感觉如何他轻声问。
我虚弱地摇摇头,喉咙火辣辣的疼。沈翊扶我起来喝了点水,这才好些。
我...我怎么了我艰难地问道。
沈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春杏和小桃。春杏识趣地退了出去,小桃却站着不动,直到沈翊对她点点头,她才犹豫着离开。
昭仪娘娘,等人都出去了,沈翊才压低声音道,您不是生病,是中毒。
我瞪大了眼睛：中...毒
沈翊点点头：是一种名为'断肠草'的慢性毒药,少量服用会导致腹痛呕吐,长期积累则会致命。娘娘近日可曾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昨晚的肉包子：小桃从宫外带的食物...不会的！小桃不会害我！
微臣并非指小桃姑娘。沈翊安抚道,但宫中有人想害娘娘是事实。这次毒发得早,剂量也不大,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心头一颤：如果...如果是正常发作...
三日之后,毒性深入骨髓,神仙难救。沈翊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起昏迷前听到小桃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她想说什么发作这和中毒有关吗
正想追问,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沈翊迅速退到一旁。下一秒,周景珩大步走了进来,龙袍上还沾着墨迹,显然是从御书房直接赶来的。
爱妃！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握住我的手,朕才听说你病了,怎么突然...
他的手心很暖,却微微发抖。我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失态的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沈翊上前行礼：回皇上,昭仪娘娘是吃坏了肚子,微臣已经开了药,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我惊讶地看了沈翊一眼,他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实情
周景珩似乎松了口气,挥手让沈翊退下,然后在我床边坐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瘦了。
短短两个字,却让我鼻子一酸。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我抓住他的袖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皇上...嫔妾没有干政的意思...送点心只是...
朕知道。周景珩打断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朕从未怀疑过你。只是这几日军情紧急,实在抽不开身来看你。
他俯身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朕已经下旨恢复你的小厨房。皇后的惩罚,到此为止。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信我,护我,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周景珩一直守到深夜,直到我睡着才离开。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人轻轻吻了我的额头,又听到他对沈翊说：务必治好她。
那声音里,藏着我不曾听过的恐惧。
4
一碗黑如墨汁的药摆在我面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苦味。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差点又吐出来。
娘娘真勇敢！小桃赶紧递上蜜饯,沈太医说再喝三天就不用喝了。
我含住蜜饯,等嘴里的苦味散去才开口：小桃,那天我昏迷的时候,你说什么'提前发作'...是什么意思
小桃的手一抖,蜜饯罐差点打翻。她咬着嘴唇,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我。
我...我...
小桃,我握住她发抖的手,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有人想毒死我,我有权知道真相。
小桃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瞒您...只是沈太医说时机未到...
沈太医我眯起眼睛,所以你们真的认识
小桃抹了抹眼泪,终于点了点头：奴婢入宫前,家父是太医院的药童,与沈太医是旧识。家父去世后,沈太医一直暗中照顾奴婢。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她还有所隐瞒。不过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我也不忍心再逼问。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拍拍她的手,那'提前发作'呢
小桃深吸一口气：沈太医发现娘娘中毒后,告诉奴婢这种毒通常三日后才会发作。可娘娘当天就病倒了,所以奴婢才觉得奇怪...
我点点头,暂且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病愈后的第七天,沈翊来复诊。他搭着我的脉,眉头渐渐舒展：娘娘恢复得不错,毒素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
多谢沈太医。我真诚地道谢,然后压低声音,关于我中毒的事...
沈翊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小桃和春杏：请娘娘屏退左右。
我挥挥手,春杏顺从地退了出去,但小桃站着不动,直到沈翊对她点点头,她才离开。这个细节再次印证了他们之间有秘密。
娘娘,等人都走了,沈翊才开口,您的中毒绝非偶然。断肠草不是寻常人能弄到的药材,下毒之人必定在宫中颇有势力。
我心头一紧：你是说...
微臣不敢妄言。沈翊打断我,但娘娘今后入口之物务必小心。微臣已经安排小桃每日检查娘娘的饮食。
我盯着沈翊的眼睛：你和小桃...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翊面色不变：如小桃所说,微臣与她父亲是旧识,受托照顾故人之女而已。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沈太医,你说我太胖影响健康...现在还作数吗
沈翊愣了一下：自然作数。娘娘体重过重,长期下去对膝盖和心脏都是负担。
那...你能帮我吗我鼓起勇气,我想变健康些。
沈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娘娘有此决心,微臣自当尽力。先从饮食开始,再配合适当运动。
他当即写了一份膳食清单,又演示了几个简单的动作让我每日练习。临走时,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娘娘,您的改变会让很多人惊讶的。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变了样。御膳房送来的油腻菜肴被清淡的蒸煮食物取代,点心换成了新鲜水果。起初几天饿得我头晕眼花,小桃就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各种药膳,既符合沈翊的要求又能填饱肚子。
最难的是运动。我拖着两百斤的身体,连最简单的抬腿都吃力得很。但每当我想要放弃,眼前就会浮现沈翊说的对膝盖和心脏的负担,还有...周景珩那句心疼的瘦了。
一周后的早晨,我惊讶地发现腰带松了一指宽。
小桃！快来看！我兴奋地大喊,我真的瘦了！
小桃跑过来比了比,也惊喜不已：娘娘真厉害！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就能瘦好多呢！
这个消息让我干劲十足。当天下午,我甚至尝试着在院子里多走了几圈。春杏怕我累着,一路撑着伞跟着,嘴里不停念叨娘娘慢点。
正当我气喘吁吁地准备休息时,太监突然来报：皇上驾到！
我慌得手足无措。多日不见,我这一身汗津津的样子怎么见人还没来得及躲,周景珩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爱妃这是在...他看着我红扑扑的脸和微湿的鬓角,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嫔妾...嫔妾在锻炼身体...
周景珩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走过来用袖子轻轻擦去我额头的汗水。
朕的虞昭仪果然与众不同。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不过朕喜欢。
他牵着我的手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告诉我边境战事已经好转,所以才有空来看我。我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心里暖暖的。
朕听说你在改造饮食周景珩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沈太医说嫔妾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周景珩捏了捏我腰间的软肉,笑道：朕倒觉得这样挺好,软乎乎的,抱着舒服。
可是...我低下头,嫔妾想健康些,能多陪皇上几年。
周景珩的眼神一下子柔软下来。他轻轻抱住我：好,朕支持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御花园里就多了几处新设施：一架特别加固的秋千,一条铺着软垫的步道,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练武场,器械都是特制的,能承受我的体重。
皇上特意吩咐的。负责工程的太监恭敬地说,皇上说,昭仪娘娘要用最好的材料,务必安全。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些设施不仅实用,更重要的是——它们在向整个后宫宣告,皇帝支持我的改变。
有了皇帝的公开支持,我的锻炼计划进行得更顺利了。每日清晨,小桃都会陪我到御花园新修的步道上行走。起初只能走半圈就气喘如牛,渐渐地能走完整圈,甚至两圈。
一个月后,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腰身明显纤细了一圈,连脸颊的轮廓都清晰了些。春杏不得不把所有衣服都改小一号。
娘娘越来越美了。小桃帮我梳头时笑着说,等皇上看到,肯定惊喜。
我羞红了脸,心里却甜滋滋的。周景珩这些日子又忙于朝政,我们已经半月未见了。我暗下决心,等他下次来时,一定要让他看到我的变化。
这天傍晚,小桃说要去太医院取药,匆匆出了门。我本想让春杏跟着,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踪影。天色渐暗,小桃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决定去太医院看看。
太医院在皇宫的西北角,平日里人迹罕至。我沿着长廊悄悄前行,生怕被人看见——妃子私自前往太医院可是不合规矩的。
转过一道回廊,我忽然看见小桃的身影闪进了一间偏殿。我正想叫住她,却见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后关上了门。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我的好奇,我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偏殿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我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从窗缝往里窥视。
小桃正和沈翊站在一起,两人面前摊开一本册子。沈翊神色凝重地指着上面的一些记录,小桃则不时点头。他们说话声音太低,我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气氛十分严肃。
突然,沈翊抬头看向窗户,我赶紧蹲下身子。心跳如擂鼓,生怕被发现。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出来,我才敢再次偷看。
这时两人已经收起了册子,沈翊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小桃。小桃小心地藏进袖中,然后...竟然扑进沈翊怀里！
我瞪大了眼睛。沈翊轻轻拍着小桃的背,那姿态绝非普通朋友。他们分开时,小桃脸上还带着泪痕。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现身时,远处传来脚步声。我慌忙躲到一根柱子后面,看着小桃匆匆离开偏殿,消失在夜色中。
回宫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小桃和沈翊明显不只是故人之女与监护人的关系。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那个瓷瓶里装的又是什么
我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先观察小桃的举动。
接下来几天,我暗中留意小桃的一举一动。她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每天帮我准备药膳,陪我锻炼,没有任何异常。但我注意到,她开始定期去太医院取药,而且每次回来眼睛都红红的,像是哭过。
一周后的深夜,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借着月光,我看见小桃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梳妆台前,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瓷瓶,往我的茶壶里滴了几滴液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小桃在给我下毒可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明明...
小桃转身时,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感觉到她轻轻为我掖了掖被角,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等她走远,我立刻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壶中的茶水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药味,但不像是毒药。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喝,把茶水悄悄倒掉了。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观察小桃的反应。她和平常一样笑着服侍我梳洗,看不出半点心虚。这让我更加困惑了。
正当我思考如何试探小桃时,皇后突然驾临昭阳殿。
妹妹气色不错啊。皇后一进门就假惺惺地笑道,听说最近在...锻炼身体
我连忙行礼,心中警铃大作。皇后突然造访,绝非好事。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只是闲来活动活动筋骨。
皇后慢悠悠地踱步,打量着我的寝殿：皇上对妹妹真是宠爱有加,特意在御花园添置那些...设施。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酸意。
我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皇后突然凑近,身上浓郁的熏香呛得我差点打喷嚏。
虞昭仪,你以为减肥就能长久抓住皇上的心吗她压低声音,话语如毒蛇吐信,本宫知道你的小秘密。
我心头一颤：嫔妾不知娘娘何意...
那个叫小桃的宫女,皇后冷笑,你真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宫女
我强装镇定：小桃是内务府分派来的,嫔妾不知有什么特别。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到时候,希望皇上对你的宠爱...足够保住你的性命。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一室令人窒息的香气和我狂跳的心脏。
皇后知道什么小桃到底是谁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必须弄清楚小桃和沈翊的秘密,否则可能大祸临头。
5
皇后离开后,我立刻唤来小桃,决定不再绕弯子。
昨晚我看见你往我茶壶里加东西。我直视她的眼睛,现在,告诉我实话,那是什么还有你和沈太医到底在密谋什么
小桃的脸刷地变白,手中的梳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跪下来,额头抵着地面,肩膀微微发抖。
娘娘...奴婢...她的声音哽咽,奴婢不知从何说起。
从头说起。我扶她起来,尽量让声音柔和些,但要说实话。皇后今天来,暗示知道你的一些'秘密'。如果这威胁到你的安全,我需要知道真相才能保护你。
小桃抬起头,眼中含泪：娘娘,您中毒不是意外,而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她和她的家族一直在暗中毒害那些得宠的妃子...包括...包括先帝的端敬皇后。
我心头一震。端敬皇后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后来突然暴毙,死因成谜。
你怎么知道这些
小桃深吸一口气：因为...因为端敬皇后是我的亲姑姑。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闪电劈在我脑海。我瞪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二十年前,我姑姑入宫受宠,遭到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嫉恨。小桃的声音低沉下来,太后家族掌握太医院,用慢性毒药害死了我姑姑。我父亲当时是太医院药童,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不久后也'意外'身亡。
我的手不自觉地捂住嘴。当今皇后正是太后的亲侄女,两代皇后来自同一个家族。
所以你入宫是为了...
报仇。小桃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沈太医是我父亲的师弟,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们发现,皇后沿用太后当年的手法,用断肠草毒害得宠妃子。先是李昭容,然后是王美人...现在轮到娘娘您了。
我后背一阵发凉。李昭容和王美人都是近年暴毙的妃子,官方说法都是急病身亡。
那茶壶里的...
是解药。小桃急切地解释,沈太医研制出了中和断肠草毒性的药剂,必须每日服用才能保命。御膳房的饮食里被下了微量的毒,日积月累就会...
我回想起病倒前那几日御膳房送来的寡淡饭菜,皇后的纤体宴,还有突然被查封的小厨房——一切都是为了逼我接受外面送来的有毒食物！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又惊又怒。
沈太医担心打草惊蛇。小桃低下头,而且...我们缺少直接证据。皇后家族势力庞大,没有铁证根本无法撼动。
我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愤怒、恐惧、震惊在我胸中翻腾。但最强烈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决心。
我要帮你们。我停下脚步,声音坚定,既然皇后想除掉我,那我更不能坐以待毙。
小桃惊讶地抬头：娘娘...
从现在起,我们一起调查。我握住她的手,我有皇帝宠爱,可以接触到一些你们接触不到的信息。
当天晚上,我故意在周景珩来昭阳殿时显得心事重重。
爱妃怎么了他果然注意到了,关切地问,可是身体不适
我摇摇头,欲言又止：嫔妾...嫔妾只是做了个噩梦。
周景珩轻笑一声,捏了捏我的脸颊：什么梦把朕的虞昭仪吓成这样
梦见...梦见先帝的端敬皇后。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她说宫中有毒妇害她性命,现在又要害嫔妾...
周景珩的笑容僵住了。他沉默片刻,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为何突然梦到她
我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前几日听宫女们提起端敬皇后,说她死得蹊跷...皇上,您说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周景珩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却答非所问：爱妃近日饮食可还习惯朕会吩咐御膳房多送些你爱吃的点心。
我心中一动。皇帝这反应,似乎对端敬皇后之死也有所怀疑
多谢皇上。我靠在他肩上,嫔妾只是担心...若是嫔妾也像端敬皇后那样突然...
不会的。周景珩突然紧紧抱住我,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慌乱,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晚皇帝格外缠绵,临走时还再三叮嘱我有任何不适立刻传太医。我确信,他对宫中暗藏的杀机并非全然不知。
第二天,我让小桃带我去见沈翊。我们在太医院的密室长谈,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沈翊负责收集医学证据,小桃联络她在宫中的眼线,而我则利用接近皇帝的机会,查找政治上的关联。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在解药和锻炼的双重作用下越来越好。体重持续下降,连最开始的那些衣服都显得宽松了。但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活力。
周景珩每次见到我都要夸赞一番：爱妃越来越漂亮了。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忧虑——随着我身体好转,皇后的威胁也越来越近。
一个月后,边境传来大捷的消息。周景珩决定在乾清宫设宴庆祝,所有嫔妃和重臣都要出席。
这是个机会。沈翊在秘密会面时说,皇后家族与敌国暗中往来,这次边境战事拖延日久,就是因为他们泄露军情。如果我们能在宴会上当众揭发...
太危险了。小桃反对,万一失败...
不会失败。我坚定地说,我已经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皇后家族确实与敌国有联系,只是缺少确凿证据。
沈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皇后兄长写给敌国将领的密信副本,我在太医院档案室偶然发现的。他们用药材名称作为密码,但我已经破译了大部分。
我接过信仔细阅读,越看越心惊。信中详细透露了我军的布防情况和行军路线,直接导致了几次战役的失败。
这足够定罪了。我握紧信纸,宴会上,我会找机会揭发她。
宴会在三日后举行。那天早晨,我特意选了一件湖蓝色的宫装,既不过分华丽,也不失体面。小桃帮我梳了一个简洁大方的发髻,只簪了一支金步摇。
娘娘今天一定要小心。小桃忧心忡忡地说,皇后知道您瘦了许多,肯定会有所防备。
我点点头,将沈翊给我的几包药粉藏在了袖袋中。一包是解药,另外几包...是关键时刻的武器。
乾清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到达时,大部分嫔妃已经入席。皇后高坐在皇帝左侧,一身大红凤袍,雍容华贵。看到我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很快又换上了虚伪的笑容。
虞昭仪来了。她声音甜美,本宫差点认不出来了,瘦了这么多。
我恭敬行礼：托皇后娘娘的福。
周景珩看到我,眼睛一亮,招手示意我坐到他右侧的位置。这个安排引起了一阵低声议论——那是仅次于皇后的尊位。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臣们开始轮番敬酒,歌颂皇帝英明神武。我安静地坐着,等待最佳时机。
突然,皇后站起身,举杯道：臣妾恭贺皇上大捷。这一杯,敬我大周将士所向披靡！
所有人都站起来举杯。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嬷嬷不小心碰翻了一杯酒,正好洒在我的裙子上。
哎呀,虞昭仪恕罪。皇后假意斥责嬷嬷,快带昭仪去更衣。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不得不离席。果然,刚走到偏殿,几个太监就围了上来。
昭仪娘娘,皇后有请。
他们把我带到一间密室,皇后已经等在那里,脸上虚伪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虞昭仪,本宫小看你了。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原以为你只是个贪吃的蠢货,没想到竟敢调查本宫。
我强装镇定：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嫔妾不明白。
少装糊涂！皇后突然厉声喝道,你和那个贱婢小桃,还有沈翊,你们以为能扳倒本宫做梦！
她逼近一步,匕首的寒光在我眼前闪烁：本宫现在就送你上路,就像当年送端敬皇后一样。
我后退几步,袖中的手紧紧握住药粉：皇后娘娘不怕皇上追查
皇后狞笑：你以为皇上真会为了一个妃子大动干戈端敬皇后那么受宠,先帝不也接受了'病逝'的说法
这句话证实了她杀害端敬皇后的事实。我心跳如鼓,但表面上仍保持冷静：嫔妾只是好奇,娘娘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碍事！皇后眼中闪烁着疯狂,皇上对你越来越宠爱,甚至开始冷落本宫。再这样下去,本宫的后位都要不保！
我等的就是她亲口承认的这一刻。悄悄松开袖中的药粉,我故作软弱地低下头：嫔妾知错了,求皇后娘娘开恩...
晚了。皇后举起匕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密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周景珩带着御林军冲了进来！皇后僵在原地,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皇...皇上...她脸色惨白。
周景珩面如寒霜：朕都听到了。
原来小桃见我久去不回,立刻通知了沈翊,两人一起向皇帝禀报了皇后的阴谋。周景珩本就对皇后有所怀疑,当即带人前来。
皇后被押回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沈翊呈上了她家族通敌卖国的证据,包括那封密信和她指使人在我饮食中下毒的口供。最致命的是,她还亲口承认了杀害端敬皇后的罪行——周景珩安排在密室外的太监全都听见了。
铁证如山,皇后当场被废,打入冷宫等候发落。她的家族也被一网打尽,朝堂为之一清。
庆功宴变成了审判会。结束时,周景珩当众宣布：虞昭仪贤良淑德,揭露奸佞有功,晋封为贵妃,赐居长春宫。
我跪地谢恩,心中却无比平静。封号与赏赐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安心地活着,不再担心暗处的毒手。
当晚,周景珩来到我的新宫殿,紧紧抱住我,久久不语。
皇上我轻声唤他。
朕差点失去你。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不是小桃和沈翊...如果不是你足够聪明...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嫔妾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比以前更健康了。
周景珩捧起我的脸,仔细端详：确实,瘦了不少,但还是一样美。
他俯身吻住我,这个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都要深情。
三个月后,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册封典礼,我正式成为虞贵妃。同一天,还有一场小型婚礼——小桃嫁给了沈翊。我亲自为他们主婚,并提拔小桃为我的首席女官。
娘娘,新婚的小桃红着眼睛说,奴婢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傻丫头,我擦去她的眼泪,现在该改口叫'臣妇'了。
周景珩问我想要什么奖赏。我思考良久,提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请求：
臣妾想设立一个'健康膳食司',改良宫廷饮食,让所有人都能吃得更健康。
周景珩大笑：朕准了。不过爱妃得亲自负责,朕可不信别人能做出既健康又美味的食物。
一年后的春日,我站在御花园的湖边,望着水中倒影。那个两百斤的贪吃宠妃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体态匀称、神采奕奕的贵妃。我主持编写的《大周食养录》刚刚完成,即将颁行全国。
娘娘,小桃——现在该叫沈夫人了——抱着她刚满月的儿子走过来,皇上说晚膳想尝尝您新研制的药膳。
我笑着点头,望向远处走来的挺拔身影。周景珩手里拿着一枝刚摘的桃花,阳光下,他的笑容比春风还要温暖。
从贪食的宠妃到健康的贵妃,这条路我走得很辛苦,但每一步都值得。因为我知道,无论胖瘦,那个男人爱的始终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外表。
而我也终于明白,真正的宠爱不是放纵,而是有人愿意为你的健康着想,陪你一起变得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