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后,名落孙山的我意外被录取为卡车司机。
三个姐姐为给我庆祝,进山打猎出了意外。
我不顾生命危险进山救人,却被山里的扑兽夹夹到双腿,失血昏迷。
再醒来时,我的双腿几乎坏死,三个姐姐哭着说砸锅卖铁也要治好我,却在手术当天齐齐失踪。
一群混混更是闯入病房打着债主的名义要将我打死。
我死里逃生爬到家里,姐姐们却围着邻家孤儿苏程为他庆功。
苏程满脸通红。
许家姐姐们,你们为了让我代替忘忧哥去当卡车司机已经伤了他的双腿,现在又找人彻底废了他,忘忧哥知道了得有多难过
平时视我为掌上明珠的姐姐们却不屑一顾。
放心吧,以他那个蠢劲,只会以为是自己命不好!
而且走遍大好河山从小就是你的梦,你叫我们一声姐姐,说什么我们也得替你圆梦!
……
你是不知道,许忘忧到底有多蠢,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告诉他我们三进山失踪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往那原始森林里走。
那扑兽夹威力不够,是我把用石头砸烂了他的腿,不小心划到了我的手,他还以为是救他弄的,那叫一个内疚。
也不知道那样的蠢货是怎么考上京大的,不过这次的卡车司机的名额更好,要我说,要不把他的录取通知书还回去算了
那不行,还回去不就露馅了我打听过了,当卡车司机也能继续读书,到时候我们程程就是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加卡车司机!
说错了,应该是全国!
屋里欢笑声一片,我的三个姐姐像是讲笑话一样将我的伤痛讲给苏程听。
苏程被他们逗得前俯后仰,姐姐们争先将桌子上的肉夹到他的碗里。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声。
我这才想起自己一周前住院到现在,吃过最奢侈的东西是一碗稀的能见底的玉米碴子粥。
可现在,说家里太穷,没什么东西给我补身体的姐姐们,却用各式各样的菜肴为偷走我原本属于我璀璨人生的小偷庆祝。
忽然,不知道是谁打翻了东西,紧接着苏程撅着嘴抱怨。
新买的蛋糕就这么被打翻了,我还没吃呢!
小馋猫,之前给你买的蛋糕还少
就是,打翻了再买一个就是,等着,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
大姐二姐相继开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宠溺。
苏程却看着地上被打翻的蛋糕犯了愁。
那这个蛋糕……
丢了就是,阿黄不是在院子里拴着吗给它算了!
三姐端起蛋糕朝外面走来,我怕被她撞见,急忙躲开,却因为看不见被地上的柴堆绊倒。
听到动静的三姐奇怪的转过头来,我连忙将头发抓乱,又随手抓了把烂泥抹在自己的脸上防止被认出。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狼狈,三姐果然没认出我,甚至还把我当成了路过的乞丐。
哪来的小乞丐,怪可怜的,我家还剩了点饭,等着我去给你拿点。
我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被认出来,却被当做了哑巴。
三姐眼中的同情更甚,转身去给我拿吃的,却被跟在她身后的苏程拦下。
屋里都是大鱼大肉的,这小乞丐的肠胃吃了怕是要不消化。
要我说,还不如把这块蛋糕给了他。
可是蛋糕已经在阿黄碗里了……三姐看着被大黄啃了一半的蛋糕有些犹豫,苏程却嗤笑一声。
一个乞丐,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分在不在狗碗里
而且这可是蛋糕,稀罕物,我想他应该也想尝尝的吧
苏程将狗碗踢到了我面前。
甜美的蛋糕沾满了土和狗的口水,诱人的香味早已不复存在。
我只想逃离。
可苏程却在我离开的前一秒踩住了我的手,蹲下身子贴在我耳边低语。
居然被你逃出来了,许忘忧。
把蛋糕吃了,或者,我告诉你的三个姐姐们,你在这。
我不想吃。
苏程却像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嗤笑一声。
我去上学的学费还没着落,听说隔壁村的庙要打生桩,钱还不少呢!
我浑身一颤。
苏程却有些等的不太耐烦了,用脚踢翻了面前的狗盆。
蛋糕滚到了一边的泥水里,比之前还要恶心,我却没得选,只能爬过去抓起混着泥水的蛋糕往嘴里塞。
蛋糕很甜,混着我从未尝过的奶油的香味。
蛋糕又很苦,吸满了淤泥和旁边的鸡屎。
我硬着头皮往下咽却被呛到,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不敢抬头,只能死命的拍打自己的前胸。
苏程却被我狼狈的模样逗笑了。
三姐姐,你看他,好蠢啊!好像一条狗啊!
大姐二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苏程脸上灿烂的笑意心情大好,开口道。
没想到这个小乞丐这么能讨程程欢心。
喂,你学狗爬两圈,我给你一碗牛奶。
她们的语气充满了戏谑,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被蛋糕噎到翻白眼的我。
三姐看出了我的异常,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我看这小乞丐要被噎死了,要不先给他一碗水。
大姐二姐却不屑开口,哪有吃蛋糕被噎死的我看他就是装的。
喂,小乞丐,你到底爬不爬不爬我们可走了。
大姐二姐作势要离开,可我却不想死,强撑着想爬两拳,却因为双腿不听使唤看上去像蛆在爬。
大姐的眉头皱的很紧,一脸嫌弃的开口。
这算什么狗爬顶多算臭虫在蠕动。
二姐也跟着嗤笑,臭虫都抬举他了,算了算了,我们回去继续吃饭。
几人转身就走,我却感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点点被掠夺。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我扯住了大姐二姐的裤脚,却被嫌弃的一脚踢开。
我的身体滚到旁边的泥水里,却意外的让卡在嗓子眼里的一块蛋糕被咳了出来。
重新呼吸着新鲜空气,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大泔水却劈头盖脸从我脑袋上浇了下来。
脑袋上全都是油腻腻的汤汁,苏程的语气顽劣无比。
不好意思啊,牛奶被我喝光了,这些东西也能勉强解解渴。
我被汤汤水水呛的说不出话来,苏程却靠近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威胁我说。
许忘忧,你的三个姐姐根本就不在乎你,她们真正疼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识相的话,就滚的远远的!
不然下次闯进你病房的人,可不止是为了废掉你。
苏程转身就走,我整个人的身体却像是掉入了冰窟。
原来她们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的双腿,还有我的录取通知书和卡车司机的名额,全都是姐姐们搞的鬼!
想起出事那天她们守在病床边撕心裂肺的自责声,甚至争着抢着说要输血给我。
我只觉得自己太可笑,居然真的以为她们是在为我难过。
大脑浑浑噩噩,我向外爬去,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直到村头的赵婶看到我蓬头垢面的样子,大吃一惊。
忘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你的三个姐姐呢我听她们说你贪玩进山摔断了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走
等着,我去叫她们。
贪玩
原来姐姐们是这么解释那场毁了我所有的意外的。
不,那根本就不是意外。
是她们为了让苏程顶替我故意设的局!
我忽然觉得讽刺,拦下了赵婶,请求她道。
赵婶,你能带我去村长家打个电话吗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成功被带到了村长家。
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周首长,上次您说的可以推荐我去大西北做研究的事情,还作数吗
周首长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做出回应。
当然作数!
忘忧你想通了可上次我问你,你不还说你和你的三个姐姐们感情很好,走的太远,怕她们担心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避重就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国家建设需要我,是我的荣幸,周首长,你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周首长没有多问,只是沉吟一瞬后开口。
一周后吧,我刚好在这边办事,返程的时候,我捎上你。
我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出去的时候,赵婶拉住了我的手。
忘忧,你真的想好了去大西北……那地方很苦的!
你这么小,又伤了腿,要是在那受了委屈怎么办
再大的委屈,能大过至亲之人为了别人断了双腿毁我前途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想起今天在墙角听到的对话,我张口。
赵婶,我只想谋一条活路。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被听的清清楚楚。
半晌后,一直在旁边没说过话的村长叹了口气。
让忘忧走。
那三个臭丫头偏心苏家的小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忘忧走了也好。
忘忧,你只管离开,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姐姐们,她们要敢拦着你,我给你做主!
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我跪下来谢过村长。
村长还想让我留在他家等人来接,却被我婉拒。
回到家里,我想收拾一下东西,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
小小的屋子里堆满了姐姐们的私人用品,我的东西少的可怜。
好不容易从衣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皮鞋,但我知道,这不是给我的。
刚想把它放回去,却被从外面回来的姐姐们一把推开。
大姐从我手里夺走那双皮鞋,满脸愤怒。
这是给程程的礼物,你也敢碰!
二姐也跟着嗤笑开口,我早说他肯定没事,这不,都有空回家做贼了。
要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程程的皮鞋恐怕都要穿在他脚上了吧
我没有……
我想要开口解释,三姐苛责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忘忧,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针对程程,你就这么小肚鸡肠,见不得人好
那肯定的,程程那么优秀,又考上了大学又成了卡车司机。
不想她,只想着进山掏鸟,贪玩的要死,结果被摔断了腿!
二姐再度开口,我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咬紧了嘴唇开口。
大姐,二姐,三姐,我进山是因为你们!
有人告诉我你们失踪了,我才想着……
而且我明明考上大学了……
却被大姐皱着眉头打断。
许忘忧!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赖!
就是!二姐也跟着开口。
你进了山林踩坏了别人的药材,人管我们要赔偿,本来这钱我们打算替你出了,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就自己解决!
我不明白,受伤害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还要向我索赔
可一群陌生人却闯了进来。
赔偿的事情,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我也不多要,一百块,这件事就作罢,否则我就去县里告你们!
大姐二姐直接撇清关系。
进山的人又不是我们,谁下的你管谁要呗!
下一秒,那人一脸狞笑的凑到了我身边。
许家小子,一百块什么时候给我啊
我认得他,隔壁村的张武,也是负责寺庙监工的人。
脑海里想起今天苏程威胁我的话,我恐惧的低下了头。
我没钱……
张武却拔高了声音。
没钱没钱那我送你去坐牢!
张武拽着我就往外面走,我的三个姐姐却一点要帮我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我被拖到门口,苏程走了进来拦住了他。
张哥,忘忧都成残废了,你把他送进监狱不是让他去死吗
不如你把他带到你们工地帮忙,你省一笔工钱,他也不用还钱了,两全其美。
我的瞳孔瞬间瞪大,下意识的摇头拒绝。
我不要!
张武却已经捏住了我的胳膊。
这个主意好!那他我就带走了!
许家三姐妹,药材的帐我们一笔勾销,三天后,庙里封顶我请你们过来热闹!
我惊恐万分,下意识的向三个姐姐求救。
姐,救救我!我不想跟张武走,我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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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来的却是大姐二姐的冷眼旁观。
只有三姐犹豫着想要上前,却被苏程拦住。
三姐姐,我肚子突然好疼……
三姐的脚步因为苏程口中的话停了下来,一脸关切的问他怎么了。
大姐二姐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见苏程没有好转,她们用自行车带着他直奔县里的卫生院。
张武看着被单独留下的我,笑的比之前还恐怖。
之前我还愁没打生桩的人选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了门。
小子,乖乖和我走,死之前我还能管你一顿好酒好菜!
我拼死挣扎,甚至咬破了他的手,换来的却是张武暴怒下对着我的肚子狠狠一脚。
妈的!给脸不要脸!
你那三个姐都把你卖给我了,你他妈居然还敢咬我
把他给我绑起来带走,不用敲晕,直接打生桩!
张武的人已经走了过来,我被踢中命门,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反抗力气。
绝望的眼泪从我眼角流下,忽然门被一脚踹开。
放开他!
张武被从我身上一脚踢飞,窝在角落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周首长过来扶起我,看着满身是血双腿更是惨不忍睹的我,饶是上过战场见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他都忍不住落下来泪来。
忘忧,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想要张口,一口血却猛地从我嘴里喷了出来。
周首长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将我送往医院。
临走前,警卫员向他请示张武这些人怎么办。
周首长的面色很冷,把他交到军事法庭,迫害国家高精尖人才,我要他把牢底坐穿!
我被送到了军区医院。
军医给我做了全面检查后,一脸凝重。
许小同志的腿是被人活活打断的!
不仅如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患上了严重的凝血障碍,会给手术和术后恢复造成很大的影响……
周首长面色沉重,他没想到我过的居然是这样的日子!
再难也得把他给我治好!
用最好的药,不够就从我的私人账户上出!
而他的警卫员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首长,我们查到许小同志出事那天,有人冒领了他的录取通知书和卡车司机名额,这是他们的资料。
警卫员将资料递到了周首长的手里。
只一眼,周首长心中的愤怒就到达了顶峰。
一年前,他下乡遇到意外,是我救了他。
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提了很多次可以带我离开那个小山村。
得知我学习不错,在数据处理上有得天独厚的天分,更是想直接推荐我去国家涉密项目工作。
却被我以舍不得亲人为由拒绝。
上次我突然打电话给他,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打算去办正事的他决定先来看看我,结果刚好救下差点被打生桩的我。
想到这段时间我的遭遇,他的心几乎在滴血,发誓一定要还我一个公道!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我的腿被高高吊起,有点难受。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碰,却被周首长拦住。
你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
手术
那我岂不是能下地了
我有些激动,险些流下泪来。
谢谢你,周首长……
周首长却握住了我的手。
傻孩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关于你的那些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在差点被张武弄死之前,我还对我的三个姐姐抱有幻想。
可她们的决绝让我明白。
原来我在她们心里,一点都不重要。
见我不说话,就连周首长身边的警卫员都看不下去,主动开口。
许小同志,放心吧!我们首长已经查到了罪魁祸首,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我却摇了摇头。
周首长的眉头顿时皱紧在了一起。
忘忧,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这件事她们错的太离谱,如果不让她们付出代价,我良心难安!
代价肯定是要付的,但不一定要她们坐牢。
我告诉周首长。
周首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马上要去大西北工作了,事情闹得太大,接收我的单位也难办。
你只需要帮我把户口注销了,以后……就当我死了吧。
周首长拗不过我,只好照办。
三天后,我的身份被彻底注销。
为了逼真,周首长甚至还为我办了死亡证明。
只是将销户证明交到我手里时,周首长不止一次的叹息。
你这孩子,哎!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周首长不知道的是,进山救人的那天,我在家里角落里的盒子中发现了一张来自苏程已故父母的道歉信。
原来我不是许家的孩子,隔壁的苏程才是。
当年苏家条件太差,生了孩子怕养不活,就偷偷把我和许家最小的儿儿调换。
我占了苏程二十年的安稳生活和许家三姐妹对幼弟的疼爱,这些,就当我还给她们的。
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
拆了腿上的石膏,我握着崭新的身份证,拿着火车票,坐上了前往大西北的火车。
县卫生院,姐姐们带着苏程把能做的检查挨个做了个遍。
可即便如此,苏程的身体也查不出有任何问题。
她们还想带人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却被苏程给拒绝了。
他本来就没病,装病只是为了彻底扫清我这个障碍。
在医院里住了十来天,想来我应该已经被张武打成了生桩,再也不会和他抢三个女人的宠爱。
他还要当卡车司机,要是被传出去身体有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三人带苏程出了院,又轮流守着他,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似乎有好久都没看到我了。
好久没见忘忧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三姐开口,换来的却是大姐的冷哼。
他能出什么事无非是嫉妒程程,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罢了。
二姐也跟着认同道,就是!程程出事这么久,他也不知道来看看,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只有三姐的眉头皱的很紧。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想要出去找我,苏程眼底闪过一丝不快,捂着自己的肚子故技重施道。
三姐姐,我肚子好疼,你可以留下来陪着我吗
以往他掉一根头发都会紧张半天的三姐这一次却没选择留下来,而是开口。
有大姐二姐在,你不会有事的。
忘忧已经消失十多天了,我很担心他。
苏程的脸都快气歪了,忍不住开口。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已经去了工地
说不定他现在正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你去了反而打扰他。
三姐的脸却猛地黑了下来。
忘忧是我弟弟,让他去工地是权宜之计!
那里那么苦,他哪里受得了
苏程没想到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三姐居然会凶他,一下就红了眼。
大姐二姐心疼坏了,连忙护着苏程。
老三,你少说两句,那小子在医院里估计已经让人打废了,去工地也不会有人让他干活的。
就是!再说了我们不是和张武说好了,只是吓唬吓唬他吗人有分寸,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还有几天程程就要去报道了,早点去供销社把他需要的东西置办周全才是关键。
几人说着就要出发。
三姐的心里却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买东西,反而独自去家里找我。
可家里空无一人,根本就没有我的身影。
反倒是角落里有一摊血。
三姐心里一沉,出去找我,可找遍了大半个村子也没我的身影。
内心的惶恐被无限放大,三姐去了张武的家里,让他从里面滚出来。
可她几乎把门给踹烂了,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气的三姐在门外大骂。
张武!你给我滚出来!
把我弟弟交出来!不然我和你没完!
三姐喊的嗓子都哑了,里面依旧毫无动静。
直到赵婶出来,奇怪开口。
张武被人抓了,你在他门口喊什么呢
三姐有些懵逼,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吧,一群当兵的把人给带走了,据说要判十几年呢!
赵婶继续开口。
三姐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往回落了落,又问道。
那我弟呢赵婶你有没有见到他
之前还口若悬河的赵婶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姐还想再问,她干脆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被问急了,只好开口。
许家老三,你就别问了,你弟的事我不好和你讲。
但你也真是的,你弟出事的时候不来,现在人都没了……
三姐捕捉到了她口中的关键信息,瞬间整个人的眼眸都红了。
你说什么忘忧出事了
赵婶不想多说,转身要走,三姐却拽着她不让她离开。
什么叫我弟没了你和我解释清楚!
你和我吼什么啊赵婶也火了。
全村的人都知道,你们姐妹三把你弟的录取通知书给赵家那小子了,还为了让他去当卡车司机打断了你弟的腿。
就连那个张武,也是你们把他领到家里去,带走你弟去打生桩的。
就为了给赵家那小子凑五十学费,你们居然让亲弟弟去世,忘忧被打了生桩,你们还是不是人
赵婶骂了个痛快,三姐整个人却愣在了原地。
什么五十块她怎么不知道
路过的村长看到了三姐,叫她过去。
许家老三,你来的正好,把你弟的死亡证明领一下。
三姐看着手里的死亡证明,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将薄薄的纸张撕了个稀烂。
你们说谎!我弟不可能死!他那么聪明……
赵婶却忍不住开口。
他是聪明,但有什么用
可你们这些当姐姐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他,榨干他的全部价值,那天我在赵家门口遇到忘忧的时候,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看的我都心疼……
等等!
赵家
那天在赵家门口的小乞丐,居然是忘忧!
三姐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绝望所包裹。
原来我早就知晓了一切。
她不敢想,当时的我该有多绝望。
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三姐却顾不上擦,哑着嗓子开口。
忘忧他……现在在哪
村长看着她猩红的眼眸,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如实道。
有人看见他被打进了庙里的地基……
三姐却不肯相信,坚持要去寺庙里看看。
可庙已经封顶,村民们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三姐拿起一把铁锨要挖地基,有人拦她她就和人拼命。
看着她这幅不要命的样子,也没人敢阻拦她。
混凝土浇筑的地基很厚,可我姐铆足了劲,活要见我的人,死要看到我的尸体!
大姐二姐回来找不到她,听说她在挖庙里的地基,两人都有些不解。
老三,你不陪程挖也就算了,一个人在那瞎摸什么呢
就是,三姐姐,我今天买了块可漂亮的手表,你看,好不好看
苏程卷起袖子,展示他新衣服的同时像以往一样撒着娇,试图引起三姐的注意。
只可惜三姐谁都没理,继续用铁锨在地基上挖着。
大姐有些恼,上来拉了她一把,却被三姐一把甩开。
滚!我要带忘忧回家!
大姐的眉头皱的很紧。
你发什么疯许忘忧怎么可能在这里
二姐更是撇嘴道。
你怕是又信了那小子什么鬼话。
是不是这两天我们陪在程程身边他又吃醋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还不如死了算了。
二姐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被三姐一巴掌打在脸上。
二姐捂着自己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打我你居然为了那个撒谎精打我
苏程也被吓到,却还是站出来做和事佬道。
二姐姐,三姐姐,你们不要再吵了。
是不是忘忧和三姐姐你说什么了我知道他很讨厌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可以去和他道歉。
苏程说着,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三姐红着眼,一字一句的开口。
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因为他已经死了!
苏程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狂喜,虽然转瞬即逝,却依旧被三姐很好的捕捉到了。
偏偏他自己还没察觉到,依旧故作镇静的开口道。
怎么会
是因为张武我早就劝忘忧收敛一点,不要总惹是生非。
不过他死了也好,之前在山里摔断了腿,以后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我都替姐姐们担心!
三姐几乎不能相信这话是从苏程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她们都知道,无论是卫生院还是张武,都是她们为了他能够顺利顶替我的名额才做的局。
可现在,他却居然说我死的好!
她真的好恨,恨自己没看清苏程的真面目,白白葬送了我的性命!
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苏程的脸上,苏程的脸被打的歪向了一边,连带着嘴角也带着血丝,三姐却指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
这个世上,最没资格说忘忧的人,就是你!
如果我找不到忘忧的尸体,我会亲手送你下去陪葬!
三姐继续埋头苦挖。
大姐二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忘忧……真的死了
老三你别和我们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回答她们的只有三姐的背影。
村长却拿着一封信来了。
张武在监狱里说愿意给你们一笔赔偿,看你们能不能给他说说情,把他放出来。
轰!
大姐二姐的脑子一下炸开了,这才相信我是真的死了。
她们也挤进庙里,疯了一样挖地基找我。
三个姐姐挖了整整三天,也没挖开地基的一点皮毛。
苏程来劝她们,说自己腰疼肚子疼屁股疼,但通通不管用了。
不仅如此,姐姐们还砸锅卖铁攒钱要把地基给炸了。
就连买给苏程的新皮鞋也被她们要了回来。
苏程不肯,死死护着自己的皮鞋。
你们冷静一点,许忘忧他已经死了!就算你们把地基挖空又怎么样他又不会活过来!
我马上就要去当卡车司机了,难道你们要我穿成和你们一样的土老帽被人嘲笑吗
短短两句话,却让姐姐们彻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原来她们以为的单纯善良的苏程居然这么自私!
她们拿走了苏程的皮鞋,还有这些年送给他的两转一响,全都被搬了个空。
苏程阻止不了,坐在地上又哭又闹,骂她们是强盗。
三姐却注意到苏程的身上似乎有块不是她们买的手表。
苏程也看到了她的眼神,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新手表,瞪着眼睛骂她。
看什么看这是我花自己的钱买的。
可三姐知道,苏程好吃懒做,父母死后,全凭她们三个照料,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衣服
苏程不肯说,直到三姐用举报他冒名顶替威胁,苏程才肯交代买衣服的钱是张武给的。
再联想之前骗我进山叫张武过来的事,全都是苏程的提议,三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狠狠一脚踹到了苏程的肚子上,又扒了他的手表,告诉他。
你当真是蛇蝎心肠!
等我找到了忘忧,再来和你算账!
三姐的狠厉让苏程吓破了胆,趁着姐姐们不备,连夜卷了所有钱逃跑。
等姐姐们发现的时候,苏程早已不知所踪。
可她们还是凭借蛮力,日夜不休的挖着庙里的地基,终于在三月后挖空了整个庙。
但里面,却连我的一根白骨都寻不见。
只有一件当天我穿的破烂衣衫已经腐化成了碎片。
听说大姐当场就发了疯,从此疯疯癫癫,只知和赵家的大黄狗抢食。
二姐和三姐发誓一定要将苏程绳之以法,可她们赶到运管所和京海大学,却得知我的学籍和司机名额都被取消了。
申请人,正是我自己。
最后的希望被掐灭,二姐在回家的路上绝望的卧轨自杀。
三姐浑浑噩噩,也想跟着她一起死,却被人救下,最后抱着二姐的骨灰回了家。
听到这些消息时,我在大西北的沙漠深处专心处理数据。
实验室的负责人是周首长的女儿周雅,她待我很好,如真正的姐姐一样。
她问我要不要回家看一眼。
我拒绝了。
我欠她们的,早就还完了。
剩下的,只是她们咎由自取而已。
三年后,实验室取得关键性进展。
作为核心研究人员,我被授予荣誉胸章,即将出去参加表彰。
火车中转的时候,刚好路过我的家乡。
周雅问我要不要去看一眼。
我犹豫了一瞬,却被一个拾荒老妪吸引了目光。
她佝偻着背在地上捡别人不要的垃圾吃,被人嫌弃的一脚踢开。
零碎的食物残渣撒在地上,她却视若珍宝,捡起来挨个塞进自己的嘴里。
像极了三年前在赵家门口被羞辱的我。
出于同情,我把手里的蛋糕和水都给了她。
她说了句谢谢,抬头的那一瞬间,我和她都愣住了。
忘忧!是你吗我是三姐啊!
忘忧,原来你没死,太好了!
我这才看清,原来面前的人是三姐。
但我还是迅速否认道。
你认错人了。
三姐却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不!忘忧,你是我弟弟,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忘忧,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已经替你出过气了,我没脸求你原谅,但你好歹回家看看。
你还不知道吧大姐已经疯了,二姐死了,她们……
够了!我却直接打断了她口中的话。
你替我出什么气张武是别人报警帮我抓的,学籍和卡车司机录取名额是我自己注销放弃的,你帮我什么了
是偷走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是为了让苏程冒名顶替我骗我进山然后打断我的腿
又或者是找人教训了我一次还不够,打算让张武将我打进生桩里一了百了
是,我知道苏程才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偏袒他很正常。
那我呢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就算是养条狗都该有感情了吧三姐,在你们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里难免带上了哽咽。
三姐也愣在了原地。
忘忧,你在说什么
什么苏程是我的亲弟弟你才是我的弟弟啊!
我别过脸去。
别演了,我都知道了,当年赵家生下我怕养不活,就把我和苏程调了个个。
苏程才是你的亲弟弟,我不过是个父母早亡鸠占鹊巢的孤儿罢了。
三姐再度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后才开口说。
不是这样的,当年赵家确实用苏程换了你,但被我们发现了,又给换回去了。
我没说话,三姐却撸起我的袖子,指着我左胳膊上的一颗痣开口。
你胳膊上有痣,苏程没有,你是我的亲弟弟啊!忘忧!
那那封信……我有些迷茫了。
三姐却很快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开口。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肯定是苏程干的!我去找他算账!
三姐走了,火车站的喇叭却响起提示旅客上车的声音。
周雅问我要不要等三姐回来。
我却摇了摇头。
我和苏程到底谁才是许家真正的幼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们曾经为了苏程伤害了我。
如今,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至于往事,就随它去吧。
但我还是听到了从老家传来的消息。
三姐找到了苏程,他现如今过得很不好。
当年他带着许家全部的钱北上去学校,以为可以顶着我的名号潇洒过一辈子,却被告知我的学籍早已被注销。
当卡车司机的美梦也跟着一起破碎。
他的钱又被人全部骗走,连带着他也被人卖进黑工厂,几经周折才逃了出来。
听到我现在大有作为,他更是撺掇三姐去找我弄点钱花。
还说是拖他的福,我才有机会出去变得这么有出息。
如此厚颜无耻的模样,让三姐忍无可忍,直接用菜刀割下了他的头,又把他的身体剁碎了丢进山里喂狼,之后才去自首。
三姐因为故意杀人被判了死刑,三个月后执行。
大姐也因为没人照料,很快饿死在了家中。
表彰大会上,我收到了来自三姐的信,但我没有拆开看,而是将它直接撕碎扔到了垃圾桶里。
迟来的忏悔不是忏悔。
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礼堂里,我的新名字在其中回荡,我昂首挺胸,上台接过了属于我的表彰徽章。
曾经的伤口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未来,满是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