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在幽幽绿荫掩映之下,上官雪衣的闺阁遥遥在望。白清卓的脚步却禁不住渐渐慢了下来。
陪他同行的方宝芹心中似有感应,朝他侧脸看来。
他的眼眸似是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阴影,仿佛烟笼雾罩、雨丝风缠。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方宝芹说道:我真的有些害怕,害怕走近最深的真相,害怕看到她的本来面目……
你不是对我说过吗方宝芹却是十分镇静。她放缓了语气,深深注视着他:该来的终究会来,逃不了的终究逃不了。你一定要坚强,因为——
她伸出玉手,轻轻覆盖住他的掌背,声音平缓而有力:我始终在你身边。
白清卓心潮涌动,不由自主地翻过手掌,将她的玉手紧紧握住: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个最好的了断。
推开阁门,顾少伦和方宝芹便自觉地站在了外面。白清卓一个人走了进去。
在阁室中央,仿佛焚烧着一团明艳的火焰,只见上官雪衣静静地坐在那里。平时她所穿的雪白衣裳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殷红胜血的一套华丽衣装。
而且,细看之下,她的打扮装饰完全像是桌面上放着的那尊嫦娥玉像——衣袂若火树繁花而艳不可及,容颜国色天香而颠倒众生。
她满脸都是灿烂夺目的笑容,迎视着款款走近的白清卓,甜甜地说道:清卓,我今天的打扮装束是不是很好看
白清卓确实觉得她今日美得不同往日,便点了点头。
打扮装束倒也罢了,我的面容也稍有改观吧上官雪衣甜甜笑道,在你来之前,我吃了一点儿引凤堂上好的砒霜。
何至于此白清卓几乎一惊而起。
你关心我你以为我会被毒死上官雪衣看到他很紧张的表情,有些开心地笑了,你终究是舍不得我的。
白清卓转过脸去: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砒霜确实是吃了,暂时还死不了。就像你要什么时候发病就能发病一样,我也能让它什么时候毒发就能毒发一样。上官雪衣朝西墙上掩垂着的一幕白绫看了过去,你也是久病成医的人了。砒霜能催人气血流动,能令你肌肤颜色鲜活。你看,现在,就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刻了——
她顿了一顿,收回目光往门口处瞥了一下:方宝芹被人尊为‘京中第一才女’,但她却从我这里永远抢不走‘京中第一美女’的桂冠。
然而,她还是向白清卓叹了口气:但你终究是喜欢她比喜欢我更多一些,因为她能陪你谈诗论赋、品茗赏菊。
白清卓双目亮光隐隐一闪。
上官雪衣又柔柔地说道:可是,我喜欢你又比她喜欢你更多一些。怎么你不相信
她笑了一笑,指着西墙那一幕白绫,向白清卓言道:你不是最喜欢探寻秘密吗你不去看一看那垂绫背后藏着什么机密
白清卓若有所思,缓步过去,用手中紫玉箫撩起白绫一角,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来那白绫之后,竟是一个剑眉朗目、玉面丹唇、身着云白绸衫的翩翩佳公子,玉树临风,正是白清卓本人的一幅真人般大小的画像。
那画像画得如此逼真如此生动,几乎让白清卓看到了另一个年轻了好几岁的自己。
在画像的旁侧,题着君是春闺梦中人,我是画外追思客一行娟秀的楷书,下面是雪衣绘清卓而念之八个小字。
上官雪衣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幽然说道:自从你万历十一年外放边关之后,清卓,我就天天对着这幅画像和你谈心交语——你可曾在那边也梦见过我
白清卓的神情平定下来,沉默地注视着那幅画像。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我在万历十一年外放喜峰关之际,便突然得了体虚咳血之症,从此缠绵病榻。外人都以为是那一场午门廷杖重击所致,但实际上,你应该清楚那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儿。
上官雪衣一听,顿时娇颜煞白,似遭针刺一般全身发颤:你所中的缠丝销金散并不足以致命。我……我也能将它解去。
白清卓平平言道:你父亲和你终究是日本国潜伏在大明的暗棋,怎会放过我这样的人成为你们将来的威胁呢甚至当年我们在京师的初次相识,就已是你们布下的暗局了。可惜,我没有像你父亲那样扶摇直上,而是冒着奇险竟为戚家军血谏上书。所以,从那以后,你们就决定舍弃我这枚不受控制的棋子而暗加陷害了。对也不对
那是父亲大人的谋略。上官雪衣凄然说道,但我是不情愿的,也竭力阻止了他们对你下最后的毒手。
白清卓淡淡一笑:是啊!你和他终究是不同的。如果我下半生从此在病床上起不来了,你说不定还会赶走凌兰来照顾我后半辈子吧不过,你若如此,又怎能一分为二地去炎阳宫当你的千面仙子呢
你……你说什么我是千面仙子上官雪衣显得十分骇然,右手一抚发髻之下,将她的掌背亮了出来。那里还留着一片淡淡的伤痕,是中秋节那天被白清卓倾碗倒来的银耳莲子冰糖甜汤所烫出来的。
白清卓瞥了一眼她故意展露出的那片疤痕,仍是沉沉缓缓地说道:你为了在我面前伪装身份,确实是不惜受伤破颜也挺了下来。我也一直在心底不敢承认你就是千面仙子。直到那夜何远、顾少伦突袭丽影别院的同时,我曾让凌兰潜入上官府去寻找你的踪迹——结果,一整晚你都没在上官府。是的,你让你的侍女小芸戴了你的人皮面具昏睡在这闺阁里做你的替身。但以凌兰的机敏聪慧,小芸她又怎能瞒得住凌兰而真正的你,那时正以千面仙子的外貌在丽影别院和何远、顾少伦激烈交锋!
上官雪衣的语调突然一下低沉了下来:难怪从那夜以后,你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我莫名地好了起来。又是送这嫦娥玉像,又是送这《咏玉人》之诗,又当着方宝芹的面向我示爱……我还以为是你取得丽影别院、三才巷的胜利后高兴所致——却全然没料到竟是你演出来骗我的!清卓君,你骗我骗得好苦!
她讲这些话时,眼圈竟是渐渐红润了。
应该说,你也骗得我好苦。白清卓的眉头缓缓拧紧,那日丹池诗会上你亲自上演的一出活戏,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上官雪衣沉吟着,一言不发。
白清卓双目精光如剑,向她迎面刺来:在丹池诗会上刺杀方宝棠、嫁祸李井方的那个青衣侍女其实就是你。你先是假装与我和凌兰发生小小争执而回到癸字号彩棚里以泪洗面地伤心——流没流泪,我们自是看不到的,但你用这个借口顺势洗净了脸面的脂粉,然后施展画皮大法变换容貌,又以扶桑缩骨术改变身材,化身成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青衣侍女,就此实施了你的阴谋。在这个过程中,李井方确是分辨不出你的。而且你设的那个暗局,在当时也骗过了我们所有的人。
听到白清卓讲得如此细致,上官雪衣面色微微而变,语气却平缓下来:可是你们当时一直都是只看到我以青衣侍婢的身材相貌带李井方进了庚字号彩棚,谁也没看到我最后是怎么遁出庚字号彩棚的呀这个谜底,你也来破一破
这个谜底,我也是后来才想通了的。我想,当时真实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其实你暗算李井方后一直隐蔽在棚门的背面一侧,并换上了一件暗黄之衫,与庚字号彩棚的棚布颜色相似。然后,在方宝芹、高正思等人察觉异样而掀帘冲进来高呼凶手之际,你利用我们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李井方身上的关头,再利用我们的视线盲区,以极快的身法一闪而出,挪移到门口边缘。别人只当你是一直在门帘之外看热闹跟着挤过来的‘黄衫女’,而不会对你起疑。你再乘机混入人群之中,后又悄悄回到癸字号彩棚,处理好一切痕迹,重新变回上官雪衣的模样,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白清卓缓缓道来,语气却显得笃定至极。
好聪明的清卓君,你果然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上官雪衣甜甜地笑了起来,可惜,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方宝棠竟是天生异禀——他的心房位置恰巧偏右!我那一刀居然没能将他致命!这也是天意吧!清卓君,怎么样你是一丝不苟、无懈可击的神探,而我布设的这个暗局也没让你失望吧如果我俩的聪明才智配合在一起,整个大明还有谁是我俩的对手呢
白清卓垂下双目,沉沉一叹:炎阳宫的千面仙子,一人千面,媚惑众生,杀人如麻,血流成河。我应该是把你的名字叫作‘血流成河’的‘血衣’呢还是‘雪白无瑕’的‘雪衣’
我应该永远是你口中那个‘雪白无瑕’的‘雪衣’。上官雪衣在脸上泛起一阵波澜之后平静了下来,你以为凭我的功力,杀不了凌兰吗杀不了方宝芹吗只是念着凌兰多年如一日对你的照顾,只是念着方宝芹是你难得的红粉知音,我不忍下这个狠手!如果我不爱你,又何必顾忌这么多
白清卓闷了下来,避开了她这段话,又幽然讲道:或许是你父亲、你们对我有些轻敌了。我的师兄天峰秀士林映夕在午门廷杖之后,还一直被你们和张鲸所派出的各路高手追杀……而我白清卓,为何却仅仅是中了缠丝销金散就淡出京师了也许在你们原本的谋划中,我并不值得你们如同重视我大师兄一样予以重视吧
上官雪衣直直地盯着他,突然像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而笑声中透出一丝丝的凄然:你当然不知道,我父亲他们能够答应放过你,那是我答应了愿意到炎阳宫去当千面仙子!
白清卓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官雪衣双眸隐有晶芒闪烁:炎阳宫到处悬赏千金要取你性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白清卓深深一叹:看来,你早已知晓了顾少伦出于姑苏顾氏的隐秘身份。你们炎阳宫公开招募来的什么阿猫阿狗,其实都闯不过顾少伦那一关的。
所有关于你的事情,即使是远在千里之外,我自然会倍加留意。顾少伦以区区县令之职务掩蔽其身份,本也用心颇深,但如何经得起我的周览密察毕竟,在这世间,或许只有我才是最在意你的一切。上官雪衣拿起那尊嫦娥玉像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摩挲着,继续娓娓道来:你知道这些真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上官平芝、东方胜都败了,炎阳宫、引凤堂也毁了,日本国在大明国潜伏的势力基本上已连根拔起。我除你之外,一无所有了。我为日本国苦心孤诣了这十多年,也对得起他们了。我累了。我真的只想换一个活法——清卓,在你身边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
白清卓静静地看着西墙画像上那另外一个自己:雪衣,你太喜欢做梦了。你知道的——如今你的真面目一旦暴露,你哪有什么容身之地
那也未必。上官雪衣把那尊嫦娥玉像摩挲得润润亮亮的,我如今活着留下来,对你和你的大明价值不小。明、倭双方即将开战,我既通晓倭情,又有一身的武功,你背后的申阁老、张公公恐怕都未必舍得杀我。不要忘了,今天午门献俘大典上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也在插手介入!杨寒、徐方深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你应该清楚。而且,你也明白那位洁柏上人、你的大师兄的实力有多么可怕!而他现在是朵颜部的国师。朵颜部近来可是不安分得很哪!除了我,谁能帮你抗衡他们
白清卓凝视着她,久久没有答话。
正在这时,房门处传来轻轻叩响。他回身望去,竟是卢光碧赶了过来。
什么事儿白清卓一愕。
卢光碧缓步而入,表情十分复杂地看了看上官雪衣,欲言又止,欲怒又静。
他隔了片刻才向白清卓定定地说道:陛下让申阁老给你带了一道口谕过来。申阁老担心自己赶不及,让我先带来。
一听此语,白清卓、上官雪衣都伏身跪下。
卢光碧站到南面墙边,异常庄肃地讲道:
有旨,着将上官平芝之犯女上官雪衣发给白清卓为婢,钦此。
清清浅浅的如水月华,在地面上浮映出一簇簇的云影檐态,看上去倒也空明澄澈。
午门城楼的通道上,朱翊钧负着双手,缓缓踱步而行。张诚率着一大队侍卫、宫女在后紧随。而陈矩则走在他们最前面,亦步亦趋地向朱翊钧奏报着白天东凤角楼阁室里发生的一切。
朱翊钧的脚步缓了下来:原来东凤角楼里绑架你和方应龙的其实并不是倭国奸细
张公公当时为了防备场中人多口杂,只得对外称是倭国奸细。陈矩急忙解释道。
朱翊钧回过头来,看向了张诚。张诚垂着双手,恭然答道:启奏陛下,他是当年金刚堡之役中辽东血刀营所剩的最后一员老兵,名叫徐方深。
他把最后一员四个字说得特别响亮,言外之意便是:徐方深死了,金刚堡一事终于能够算是尘埃落定、彻底完结了。
他和洪尔林给你们司礼监确实造成了不小的波动啊!朱翊钧沉沉一叹,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你们都是在替朕背这口黑锅啊!
张诚深深跪了下来,满面的诚挚之色:老奴一心只想让陛下永立尊荣圆满之地,如同佛祖金身一般,不可受到丝毫玷污。
尊荣圆满朱翊钧唇角轻扬,淡然而笑,你也无须为朕掩饰了。如今徐方深都闹到这般地步了,朕若还不警醒,岂不是枉为人君了金刚堡那件事儿,朕还是错了。朕一时贪求为自己的万寿节添喜,动了虚荣之念,害得一批像白清卓、顾少伦这样的热血义士在金刚堡葬身于无名之所。朕……朕很后悔。
所有的人士都跪伏在地,不敢仰视朱翊钧泪光隐隐的双眼。
朱翊钧也抬起头来,仰望着夜空中高悬的那一轮皎月,沉肃言道:将那个老兵的尸骸运出,在东鼎山上厚葬了吧。对他的家人也不要再追究了。金刚堡事件,到此为止。
张诚、陈矩哽咽着答道:陛下真是仁明无双、恩泽无方。
朱翊钧摆袖让他们平身站起,又问:朕今天应申阁老之请,将上官雪衣赐给白清卓为婢。朕还想把方宝芹也赐婚给白清卓。你们之意如何
陈矩笑道:陛下这是要为白清卓成就一段‘佳人配才子’的善缘
张诚却有些惊骇:老奴却有些许异议。陛下若是真要荣宠白清卓,不如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位公主或郡主赐婚给他即可。若是将宝芹小姐赐婚给他,而……而方应龙大人则腹有异同,未必是白清卓大人之幸事。
朱翊钧横掠了他一眼:申阁老的爱徒、方应龙的快婿,这双重身份的加持,不是更有助于他顺利入阁吗
张诚躬身言道:老奴听闻何远来报,白清卓自己只想镇守边关,暂时无意入阁。
朱翊钧一怔:也是。倭寇即将来犯,南兵营在他手上必能建立奇功。他的入阁之事,就先缓一缓吧。
他略一思忖,又道:不过,朕还是要赐他一个兵部左侍郎的挂衔,有助于他在蓟镇地位超然,不受萧、李之争的波及。
张诚一听,暗暗佩服朱翊钧:这位陛下驭人之道的手法当真是越来越圆融老到了。
精致明洁的水墨大理石小圆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肴、点心、水果,鲜艳香溢,当真是勾人食欲。
牟万珍埋头坐在桌边大吃大喝,仿佛对每一道菜品都不肯放过。直到啃完最后一个猪蹄,他才把手一拍,牟健慌忙让侍女上前为他擦脸洗手。
他突然面色一变,怒气勃发,猛地将圆桌往外一掀,咣啷一声,盘盘碟碟散落了一地。牟健、侍女们赶紧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牟万珍捏紧了拳头,来来回回地飞快踱步着:‘观’卦!‘观’卦!‘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卦辞的意思难道是这样我牟某人倒真成了他朱翊钧举办献俘大典以示国之荣光的一个看客了!直‘观’得我心头滴血!
可是我们在午门献俘大典上的布局设置得那么精巧,怎么会被白清卓一伙儿化解于无形了呢让朱翊钧大丢脸面的事儿一件也没有发生!内阁要员也一个都没受损!反倒是上官平芝和引凤堂全军覆灭了!我牟某人就是‘观’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长跪在餐厅门帘之外的那个青衣蒙面人嗫嗫地说道:白清卓等人竟以午门献俘大典为瓮,而施行请君入瓮之计,刻意引诱上官平芝等人入局,实在是狡诈至极。
上官平芝他们也蠢!只想在午门献俘大典上孤注一掷、出奇制胜,就如赌徒一般!牟万珍停止了疾走,冷冷地骂道:他的主子,那个叫丰臣秀吉的疯子,恐怕更是一个赌徒!所以,倭人成不了大事!我本不该对他们寄望过高的。
讲罢,他徐徐步出餐厅,睬也不睬那跪在地上的青衣蒙面人,而是望着客厅正壁上悬挂的那条雾隐龙潜四字长幅,不禁缓缓叹道:可惜了!可惜了!我本乐善好施,不愿与任何一位高明之士为敌。现在,时势所逼,芝兰挡道,我也只有不得已而除之了。
青衣蒙面人在他身后伏地而道:大掌柜一手翻天、乾坤在握,区区白清卓何堪为敌
牟万珍回转了身,看了看他:这一次你受了重伤,元气未复,未能进临午门大典现场替我监控局势,这确是我算错了一着。
青衣蒙面人恨恨说道:百劫上人那边的人也没有和上官平芝、东方胜等人及时联手呼应、合击大明……不然,朱翊钧怎会在这大典之上如此安然稳坐
牟万珍叹了一口气:朵颜部也不希望倭人的势力在中原一枝独大啊!
青衣蒙面人不无忧虑地讲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千面仙子上官雪衣已经落到了白清卓的手里……
她没自杀她亦没被处死牟万珍十分讶异。
我们在上官府的暗线来报,她被朱翊钧赐给白清卓为侍婢了。
白清卓把上官雪衣收为了侍婢这一手真是高明啊!他这是在用上官雪衣为香饵钓大鱼呢……牟万珍的目光幽幽一亮,看来,白清卓并没有在午门献俘大典得胜之后迷了方向啊!
青衣蒙面人咬了咬牙,说道:上官平芝会不会把和我们交往接触的事情告诉了上官雪衣
牟万珍冷笑道:上官雪衣从来没和我直接照面过,她是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的。而且,倭人和我们对朱翊钧是共同敌视的。他们出卖我们,只会有利于朱翊钧——他们会干这种蠢事儿
青衣蒙面人沉沉地俯下了头:但是,在下终究已经在上官雪衣的眼前暴露了……
没关系。你近期也不用在京师待了,带上我的信物,去朵颜部找百劫上人,让他在朱翊钧巡边阅视的关头做好准备——这一次,决不能再失手了。
牟万珍讲完,递给了青衣蒙面人一个信物,那是一个奇特的手钏,上边只穿着三件宝贝——一枚小璧、一只实心小玉瓶、一颗赤色明珠,十分好看。
青衣蒙面人接过这个手钏,还是有些疑虑未定:在下听闻百劫上人曾经是白清卓的大师兄——天峰秀士
牟万珍斜瞥了他一眼:他确是白清卓的大师兄不假,可他现在更是朵颜部的镇国大法师!他很清楚自己在这紧要关头应该怎样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