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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午门广场清理干净之后,三堆泰山松木熊熊燃烧起来,三头大白雀被禁军力士用长杆铁叉挑在火焰上炙烤着,竟向四周散发出淡淡的异香。
王一鹗衣冠整齐,面南而立,捧卷朗诵着告天止戈、祈福万民的祭文,音调抑扬顿挫甚有节奏,听来十分悦耳。
一队队铠甲鲜明的禁军从西边囚帐里将各地所献的俘虏押进了场尾,把他们全部架刀跪地,等待着圣谕发落。
在东厢连廊里坐回席位的白清卓此刻似是稍稍放下心来。李井方带了辽东神铳手们下去歇息。只有凌兰依然面不红气不喘地陪护在他身旁。
高正思、邬涤尘瞧他进来,都不禁垂下头去,不敢与他正视。
白清卓喝了一口药汁,回头问王七三:上官平芝哪里去啦
王七三近前答道:听闻刚才王尚书让人带他到东阙亭那里待罪了。
王尚书做得好!你再派几个弟兄去看住他。白清卓向他意味深长地讲道,你还要让他们一定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上官平芝,千万不能让他出了‘意外’。
王七三敛颜说道:王某亲自去督办。
这时,何远、顾少伦也从东雁翅楼上下来,入得连廊,齐向白清卓走来:清卓,你还好吧
白清卓含笑致意,但他转眸之间,忽然发现同一排长席那边方应龙、石星的座位竟空空如也!
他心头暗暗一跳,急忙喊来驻守廊口的禁军侍卫问道:方大人、石大人怎么不在这里
那侍卫答道:我方才先看到方大人离席从东掖门那边去了,而石大人后来则去了西掖门……
不是近期调有专人侍卫随从他俩吗白清卓追问道。
他俩方才都拒绝了侍卫随从。那侍卫无奈地答道。
白清卓沉吟着一回头,想起了刚才广场上东方胜突然投目所望的西凤角楼方向,又忆起了他凭空喊出的合击大明四个字,顿时脸色一白,失声道:我们‘百密一疏’了!顾少伦,你随我一起上西凤角楼;何远、凌兰,你俩快去东凤角楼!
何远一愕:莫非还有残余的倭国奸细诱捕他俩引凤堂所有的人都被我们抓走了……
不是引凤堂。白清卓将他拉到一边,急声讲道:你还记得洪尔林、徐方深这一拨人吗
何远面色大变:他们潜伏到了两个角楼之上
说不定已经绑架了方大人和石大人!白清卓重重地一点头。
何远焦急起来:那我立刻通知御林军上去抓捕……
白清卓看了看廊外,广场那边焚松燔雀仪式已完,东西两厢的文武百官、藩国使臣正准备列队出去参加观俘之礼。他只得一伸手压住何远:此时大典已举,不可过于声张。他们潜来的人手应该不多,又在角楼之中,只宜缩小范围而暗加处置。
好。就依你所言,我们分头处置。何远很干脆地回答着,拉了凌兰,便往东掖门飞步而去。
白清卓和顾少伦上了西雁翅楼这边,沿着十三厢房直奔过去。其间,一个锦衣卫力士过来问道:白大人,可要帮助
白清卓郑重吩咐道:我和顾大人去西凤角楼那里有事处置。你们在这里截断来往途径,不可让人通行。若无我的呼唤,你们也无须过来!
锦衣卫力士知道他和张诚、何远的关系匪浅,又加上今日午门广场上已见识过白清卓的风采,便朗朗答道:卑职一定照办。
我记得你了,到时候一定在张公公面前为你请赏。白清卓向他莞尔一笑,带着顾少伦继续往前奔去。
果然,在城楼最南端的西凤角楼大门处,石星正在那里背负双手缓步徘徊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白清卓一见之下,脱口喊道:石尚书!快离开那里!
石星闻声抬头看向他来,右掌张开亮出一幅字条,满面惊愕地说道:白参将!不是你传了张字条让我来这里先等你吗你还在上边写了要当面告诉我户部里潜藏的倭国奸细是谁……
白清卓连连招手:那字条不是我写的!你快到我这边来!
石星大吃一惊:这字迹简直和你在请示补薪的文函上一模一样……说着也便跑了起来。
白清卓没有答话,眼色一丢。身边的顾少伦轻功一展,瞬间就已扑到石星身前三尺之处,正欲伸手拉他过来——
飒的一声,一弧犀利至极的寒光斜刺里一闪而到,迅捷非凡,而又巧妙异常。以顾少伦的一流身手,竟也被逼得往后一缩,只得避开那道刀芒,不敢再去靠拢石星。
白清卓定睛一看,一道灰影从角楼檐影里疾掠而来,落地竟是一个玄衣劲装的蒙面人。他似鬼魅般闪现在石星身畔,手中一柄利刀已然架在了石星的颈侧之上。
顾少伦退回到白清卓身边,向他递了一个眼神:好精纯的割虏刀法!
白清卓微微一叹,面色顿显苍凉。
石星在那边却吓得浑身抖成了糠筛子一般:侠……侠士!好……好汉!您……您有何事
玄衣蒙面人望着白清卓和顾少伦,目光隐有波动,用沙哑而沉重的声音喝道:你们退远一些。我有几句话先和石尚书谈一谈。
白清卓面色沉峻地看着他,无言地点了点头,和顾少伦退了开去。
另一边,东凤角楼阁室里,方应龙和陈矩也被一个灰衫蒙面人拿着一柄辽东猎刀挟持住了。
这灰衫蒙面人一手扣着方应龙的手腕脉门,一手执刀架着陈矩的脖子,对前边严阵以待的何远、凌兰和身后一队锦衣卫力士们喝道:你们让张诚那个老阉狗滚过来!还有朱翊钧那个狗皇帝也滚过来!我要替金刚堡血刀营枉死的弟兄们报这血海深仇!
徐方深你就是徐方深!何远也硬声喝道,我们司礼监和锦衣卫已经安抚好了田文豹等人,张公公也托我转达了对血刀营的歉意,徐方深你为何还如此偏激
你安抚了田文豹你们把他暗杀灭口了!徐方深厉声笑道,罔顾他还劝我不要乱来——结果他不乱来,却死在了你们手上!
没有,我们没有!何远急忙分辩,我们没有杀田文豹。
我会信你们的‘鬼话’徐方深双目血丝密布,话语间杀气腾腾,我不管!我就是要杀了张诚和那个狗皇帝!
何远渐渐瞧出他的神色不对劲,脑中灵光一闪,向凌兰低语道:他好像是吃了升仙丸的症状
凌兰微微颔首:他这个时候吃升仙丸,只是强行借助药性使自己短时间内功力暴增!你我此刻联手,还真是未必将他擒得住。
何远突然有些后怕:他刚才一直隐藏在这角楼里……我们在十三厢房那边铲除引凤堂杀手的时候,幸好他没有跳出来发难……
凌兰淡声说道:可能他们并不想弃祖叛国,不想和那些倭国奸细同流合污吧……
但他挟持了两位大人……何远焦灼至极,不禁暗暗跺脚。这一刻,见到陈矩的颈侧已被徐方深的刀锋割破肌肤而沁出了一丝鲜血,他只得喊道:你放开他俩,我们放你走!
徐方深咯咯怪笑,冷声道:张诚和那狗皇帝肯定不敢来这里受死!也罢,我先把这两个废物杀了扔下这城楼去,再去找张诚他俩算账!
说着,他右腕一收,刀刃便向陈矩颈部直划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兰身形一旋,秀发一甩,一缕金芒暴射而出,叮的一声,正中徐方深那柄辽东猎刀的刀身——原来竟是凌兰射出了她头上那支水灵珠金钗!那一钗劲道之大,震得徐方深手腕一麻,利刀也偏斜开去。
陈矩啊呀一声,拼命就地一滚,挣脱徐方深的控制,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
而这边,何远似与凌兰深有默契,同时一刀刺出,闪电般扎向徐方深扣着方应龙的左手!
徐方深见他俩来势凌厉,也只得松开左手放了方应龙——同时他身形如惊蛇般往右疾溜而去,忽地一个回旋,右手猎刀似寒电般倒劈过来,斜斜砍向了何远的左肩。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何远已是躲避不及,暗叫不妙,只得准备运气凝肌硬受他这一刀!却见眼前一花,一道银虹横飞过来,往中间一扫,当的一声,替他截下了徐方深刁狠至极的一刀。
原来是凌兰驭剑救他!
徐方深一击不中,戾气大发,身形又是一掠而前,竟追着方应龙一刀冲他后背直捅而出。
其间,有一名锦衣卫武士从中横身挺刀一挡!
不料,徐方深这一刀势若奔雷劲力沉厚,竟将那锦衣卫武士手中钢刀震得脱手飞出!同时他的刀势丝毫未减,一下捅在了武士的心口上。
刺啦一响,武士的胸甲被一破而开,随即胸膛也被刺了个透心凉,汩汩鲜血急泻而出。
然后,徐方深左掌一翻,呼地一下,又将另一边赶来拦截的锦衣卫武士打得倒栽而出。
方应龙回身看到这一幕情景,只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坐倒在地!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凌兰飞身而至,挡护在了他的身前。只见她舞剑如虹,一道道剑光浮现而出,聚拢成一朵朵剑花,灿灿然竞相绽放,把徐方深裹在了当中。
徐方深此刻血脉偾张、力大无穷,把猎刀舞成团团光轮,叮叮当当连珠脆响,硬是将凌兰的剑阵一荡而开,又追向方应龙杀去。
但何远此时亦已赶到,刀刀如风似电,与凌兰的剑阵完美配合,左右交攻之下,终于将徐方深困了起来,不能再行暴伤人!
西凤角楼墙垛处,石星被玄衣蒙面人拿刀逼着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从堞口望下去,献俘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王一鹗肃立御道东侧,各地将官和羽林军将俘虏们一排排押上前来,朝着门楼御座那里跪地认罪,一个个讲得声泪俱下,纷纷恳求饶命。然后,王一鹗又代君一一训斥,让禁军把他们押回场尾,直等朱翊钧最后的裁决。
玄衣蒙面人看着这一切情景,目光中微有波澜,却沉默不语。石星急忙向他喋喋地说道:侠……侠士,有话好好说。我石某人可是不贪不污、清正廉洁的好官啊!从没做过一件坏事!您放了我吧……
你是不贪不污的‘清官’不假,但你更是一个无作无为的昏官!玄衣蒙面人满是不屑地瞪视着他,‘但使雕戈销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勒名峰上吾谁与故老将军舞剑台!’戚大帅何等英雄,戚家军何等勇猛,竟遭你这等庸才、奸吏所欺压!
戚……戚家军你……你是南兵营的人!石星的脸色突然变得僵青。
你手下的吴承信是我杀的!玄衣蒙面人手中刀刃一翻,对准了他的心口,稍后,我便让你这头对南兵营一毛不拔、苛刻压制的铁公鸡从这里当众跳下去,向戚家军以死谢罪!也让那些奸臣、恶吏看一看陷害戚家军的下场!也让皇帝老儿在天下四方面前大大地丢一个脸!
石星这时候倒不再那么恐惧了,瞥了瞥站在那边远处的白清卓,讲话也有些硬气了:国库紧缩,用度艰难,难以把戚家军的欠薪补齐,这难道是我石某人一个人的过错吗你是大侠,可不能枉自杀人!
你还敢狡辩玄衣蒙面人凛然讲道,包天符已向我们交代过了——他在兵部那边故意卡压,你和吴承信在户部这边故意呼应,你们几个人一明一暗联手打压戚家军!你还不承认
说着,他的刀锋在石星颈侧紧了一紧,森森杀气顿时刺得石星全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忙忙说道:包天符那个倭国奸细的鬼话,你也信得我……我为什么要打压戚家军
只因你石星当年被张居正所压制,所以现在你翻身当了大官后就对戚家军进行疯狂报复呗!
石星满面的苦不堪言:包天符这是在诬陷我……你、你、你去问那边的白清卓参将,我石某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
玄衣蒙面人眼中锐芒一闪:我去问他干什么不为戚家军补薪,你们户部的责任最大!我们就是要用你的项上人头去警告那些户部的后任者不要再怠慢了戚家军!
然后,他取出一张字条塞在石星的手掌里,冷冰冰地喝道:这是你的遗书,我们已经帮你写好了。你揣在身上,然后,你就从这里自己跳下去!
石星两眼泪汪汪的,低头一看,只见那份遗书上写着:石某奉旨刻剥南兵营等前线将士,不恤边卒之疾苦,罔顾军属之呼号,只求逢迎天子之欢心,使得军心不稳、四方不安,特此以死谢罪,死而不入祖茔!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大侠,我没有你说的这样不堪呀……我真没有!吴承信死后,我马上就上书陛下建议给南兵营火速补薪……我也曾经料到你们会来找我的,可是我真的改正错误了呀……
玄衣蒙面人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看着他,语气毫无波动地讲道:你们都是窃国乱军的奸吏,各个该杀。司礼监洪尔林刺杀事件被你们捂了下来,吴承信、包天符被杀事件也被你们刻意淡化、转嫁给了倭国奸细。所以,我们必须在今天这场万众瞩目的午门献俘大典上,用一个二品尚书的当众谢罪自杀来轰动天下、震动四方!你认命吧!如果你不跳下去,那我只有推你下去了。
说着,一举刀柄就要来敲他的脑勺。
石星哪里挣扎得过,被他一下敲晕了过去。玄衣蒙面人提着他的衣领,便要往墙头边走去。
那边,白清卓一直望着玄衣蒙面人和石星,神色极是紧张。
顾少伦安慰他道:他只有一个人,我应该对付得了。但他怎么也会割虏刀法
白清卓定了定容色,对他讲道:少伦,稍后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惊骇。
怎么回事顾少伦一怔,莫非……莫非……
他可能是你我都熟识的人。
顾少伦顿时明白过来:他……他这不是捣乱吗亏你已经为南兵营铺垫得这么好了……
正说之间,白清卓见到石星被玄衣蒙面人突然一下打晕提了起来,大吃一惊,迈步便欲拦去——
恰在此刻,庄严肃静的九间殿御座那里,忽然响起了朱翊钧果决有力的裁决之声:拉去西市!
他这一声喝出,立时他身边有四名侍卫也随即喝道:拿去!接着又有十六名侍卫齐声大喝:拿去!如此一波接一波地传呼下去,直至广场上镇守着的八百执裁禁军也齐齐大喝:
拿去——
这声浪一层层直涌天际,气势非凡,响遏行云。
同时,那一队队俘虏则被禁军纷纷推上囚车,一辆接一辆驶出端门,送往西市斩首示众。
在这幕宏大情景的突然影响之下,玄衣蒙面人的动作也不禁缓了一缓,但他知道献俘章节至此已经结束,现在就是最后的玉章圣训章节了——自己必须尽快把这石星推下楼去轰动全场!
他提起石星刚一迈步,便听白清卓急喝一声:慢着!向他这边疾奔而到!
玄衣蒙面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直视着白清卓,双眸竟有晶光转动。
杨寒!到此为止吧!白清卓沉沉地说道,南兵营派人去过你老家了,你母亲早就去世了,所以你的‘告假不归’一直是骗我的。
杨寒跟随而到的顾少伦一听,不禁惊得眼珠都弹出了眼眶:难怪他的割虏刀法如此了得,原来他就是南兵营中的首席刀手——杨寒!那个像闷葫芦一般沉静的杨寒!
玄衣蒙面人眼神一敛,却冷冷答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是朝廷拖欠你的薪饷,耽误了你母亲的治疗,以致你母亲病重而亡。这是我的错失。白清卓哽咽了起来,你……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也不该隐瞒我这一切的。
不是我隐瞒了你,而是家母也隐瞒了我——多好的母亲大人啊!玄衣蒙面人喃喃地说道,我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在南兵营弟兄们当中重演了!你那些婆婆妈妈的办法不行,我必须快刀斩乱麻!
但是,你这样的做法就正确吗白清卓双目精芒骤盛,向他深深言道,我也不和你谈空话了。你有所不知,陛下已经准备宣布对天下所有欠薪欠饷的营兵一律补齐补足!而你在这个关头上逼死石尚书,妥当吗你只会让南兵营坐实‘骄兵悍将’的罪名!而且,目前倭国、朵颜都对大明虎视眈眈,你这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杨寒瞧了一眼九间殿那边,沉沉一哼:朱翊钧会有这样大方还是让我把石星这个浑蛋推下楼去,轰动一下四方,触动一下他的龙颜吧!你别拦我!
然而,正在这时,九间殿御座那里,忽地传来了朱翊钧面向臣民训示的洪亮声音:
……今日午门之上献远俘扬国威,足以彰明天下将士为国奉献之忠纯笃实!朕特此决定,对天下各镇所有欠薪欠饷之营兵一律于三月之内补齐补足,令天下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顿时,广场上涌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鼓掌喝彩之声,久久回荡不息。
玄衣蒙面人杨寒一时有些呆住了,手中提着的石星也不自觉滑落在了地上。
白清卓双目亦是泪光莹莹。许久,他缓缓叹了一口长气出来:你走吧。你这次告假出来要办的事情,终于完结了。
顾少伦也道:你快走。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处置。
杨寒平静下来,看了看脚边昏倒在地的石星,淡声道:我怎么走得了
白清卓正要发话,杨寒却向他肃言道:我和徐方深背后是谁,白参将你在凤鸣寺已见过了。还有那日我杀萧虎臣,不单是他窃国乱军,而是感觉到他幕后另有其人要搞乱蓟辽。但我还没查出来。德润斋和引凤堂一样有些神秘,你可留意着。
说罢,他一转眼看到西雁翅楼十三厢房那边突然蜂拥而来的锦衣卫武士们,便向白清卓深深一笑:我是‘倭国奸细’啊!你莫管我!
他随手扯下面巾,回转刀尖,对着自己的面庞猛力划拉了七八下!登时,他满面流血,变得状如厉鬼,谁也辨不出他的真面目了。
然后,他跳上墙头纵身一跃,往下面已经人潮散去的广场上最近的那一堆松木焚成的大火里,倏地跳了进去。
白清卓一下扑到墙边,嘶喊了一声,望着熊熊烈焰吞没了杨寒的身影,顿时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昏了过去。
顾少伦在旁一脸黯然地扶住了他。
这时候,石星却悠悠然醒转过来,瞧着似是悲痛欲绝的白清卓,茫茫然问顾少伦:怎……怎么了
刚才绑架您的那个‘倭国奸细’被白参将逼得向楼下跳火自焚了!顾少伦有些哽咽着答道,白参将为了救您,可是‘伤’得不轻!
哦……原来他是‘倭国奸细’呀!石某多谢白参将了!石星表面上不露异色,一迭连声地感谢着白清卓。但谁也没察觉到——他右手笼在袖中,暗暗将那张遗书字条撕了个粉碎。
东凤角楼阁室之内,刀光闪闪,剑气森森,战势如波如澜。但徐方深在何远、凌兰的联手攻击之下,已是步步败退。
他体内升仙丸的效力也在渐渐衰退,全身的真劲如潮水般流失。
恰逢此刻,徐方深忽然听到对面西凤角楼传来激烈的呼喝之声,他忙从窗口望将出去,正见到杨寒从墙头一跃而入火堆的情景。他不禁心头一颤,眼中泪花四溅,手中刀势也有些凌乱起来。
趁着他这个空隙,何远、凌兰双目一交,立刻会意,一刀一剑化作两道电芒在空中交叉一剪——铮的一声,已将徐方深手中的辽东猎刀一绞两段,震飞开去!万历十八年之风起辽东他右手虎口迸裂,血流如注,身躯踉跄后退,撞在了柱上,连连喘息。
何远一刀指定他的胸口,厉声讲道:如今你失手而败,还不收敛妄念,退去深思!
徐方深双目神光涣散,呆呆地望向阁顶喃喃地说道:罢了,我既不能为血刀营的弟兄们复仇,还留在这世上像个活死人吗只希望朱家的大明朝日后再也不要重演金刚堡之役的惨剧!
说着,他一头扑将上来,挺起前胸一撞,让何远锋利的刀尖噗地穿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