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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今天是圣上的万寿节,各级官员都放假在家庆贺休闲,唯有顺天府衙的唐鉴和他手下的捕快却比平日更加忙碌几分。
万寿节热闹程度其实不亚于春节。京城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山人海,而这样的环境才是最容易出乱子的。唐鉴一大早就调派了八支捕快队伍到京师四坊去巡逻防备,犹自感觉人手不足。
他自己也刚于巳时中刻抽了一个空隙回到府衙休息喝茶。这几天来,他的心情一直是复杂而郁闷的。一方面,高正思、邬涤尘始终在逼压他尽快对李井方定罪结案;另一方面,他也看到白清卓这边备受圣宠,居然以边关参将之身被陛下亲自召见,这让他又不敢对李井方轻举妄动。他夹在清流派和辽东镇的重压之下,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硬生生挤成肉干了。
最不能回避的是,这个案子是一烫手的山芋,而他和顺天府衙目前不但不能扔出去,还必须把它捧起来吹冷、剖开,再一寸一寸地切割出里边的真相来。
正在这时,一个捕快进来禀报:唐大人,外面有一个自称是朝鲜藩国副使官的柳梦鼎大人求见。
朝鲜使臣唐鉴双眉一跳,莫非朝鲜那边又有了黄启祥案件的新线索他一念及此,立刻坐不住了,站将起来连声喊道:快!快请进来!
不多时,朝鲜副使柳梦鼎疾步而入,还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唐鉴和他行礼见过,问道:柳大人前来有何要事相告
柳梦鼎稳了稳气息,眼珠转了一转,问道:唐大人,柳某想来询问一下黄大人案子的进展状况如何了
这个……目前此案正在深查之中。唐鉴只得干笑几声,你们朝鲜那边的‘秘宝’讯报还没送来
柳梦鼎被他反口一问,也是有些语塞。他已经派人赶往朝鲜连续催促了三次,但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于是,他也只好干笑着答道:这个……目前也应该还在半途之中。
唐鉴有些诧然:那……柳大人今日所为何来
是这样的:近日柳某在搜集黄启祥大人的各处遗物,准备装在一起给他的家人寄送回去。柳某也已是找得差不多了。只是前几日柳某和上官侍郎无意中谈起,上官侍郎还记得黄大人一向喜爱在京师东坊的七宝林当铺存当物件。那些物件毕竟也是黄大人生前的遗物,柳某希望把它们全赎回来……结果,柳某今晨去当铺一问,那七宝林的掌柜回答还真有一些物件是黄大人当存在那里的。不过,柳某手里没有当票,又加上黄启祥属于凶案当事人,他们当铺必须要求有你们顺天府衙的人共同在场见证,才能把那些物件赎退给柳某。
咦黄大人在七宝林当铺还当了一些东西唐鉴双目中精光一闪,他们当铺这么说,也是符合大明律例的。柳大人,事不宜迟,唐某便随同您去七宝林走一趟吧。
他们一行人到了七宝林当铺的大堂,迎面却见到引凤堂掌柜东方胜也在这里和当铺伙计们在交谈什么。
唐鉴有些惊异:东方掌柜,您这是
在下是来七宝林捡漏一些看得中意的‘死当’之物。东方胜放下手头上正观赏的一只玉环,向他含笑道来,你们有所不知,他们这些死当物件里面,还不乏令人意外的精品呢!
那您继续。唐鉴也笑答道。
当铺掌柜齐老四拿出黄启祥亲笔签字的当票存根给柳梦鼎、唐鉴等人看了,那上面的抵押金额是八百两白银。
齐老四向柳梦鼎笑道:柳大人,您须得拿出这八百两银子来,我们才好把东西退给您。
八百两柳梦鼎吃了一惊,柳某身上没带这么多银票啊……
齐老四拈着胡须,把当票存根一收:那您就不用再看了。
唐鉴咳嗽一声,肃然讲道:唐某身为顺天府总捕头,可以为柳大人担保。你且把东西先拿出来……
慢着,唐捕头,不是齐某不给您‘金面’。齐老西捏着那当票存根,不冷不热地说道,先交钱再见货、取货,这是千百年流传的行规。唐捕头,你想,万一你们看了黄启祥大人留下的东西不满意,一甩手便走了,分文也不留,我这东西不就又成了死当了处置这些死当物件,总是很麻烦的……
唐鉴没奈何,只得看向柳梦鼎:柳大人,那你只有先回去取了银两再来
柳梦鼎正自沉吟之际,一旁的东方胜听到这些对话后却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诸位莫急莫乱。何必让柳大人费时费力呢唐大人、柳大人,在下这里可以借给你们八百两银票来赎回东西。
他出来解困,柳梦鼎自是感激不尽。唐鉴也朝他笑道:东方掌柜这一派陶朱之风很是不错!难怪引凤堂能在京师蒸蒸日上啊!
齐老四收了八百两银票,这才亮出黄启祥那张当票存根给他们细看——上面写着:红木匣一个、美人图一幅、元代御墨三块、黄庭坚文集宋版书一套、金线锦囊一只。
唐鉴双瞳微微凝缩:快取出来给我们验看一番。
那些东西摆在了唐鉴和柳梦鼎的面前。东方胜也凑热闹在旁边看着没回避。唐鉴因着刚才借了他的钱款,也不好让他回避。他正一件一件拿起来察看时,东方胜嘻嘻一笑:难怪齐掌柜非要先拿到八百两银票不可,原来这些物件合起来的总价最多也就是四五百两银子……
柳梦鼎拿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管钱多钱少,这些都是黄大人的遗物,柳某总归要把它们送回朝鲜黄府的……
这边,唐鉴翻开黄庭坚文集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看过,里边并无蹊跷之处。
他又拿起那个用金线混杂着雪蚕丝织成的锦囊打开后看了一番,里面亦是空空如也。
他刚刚放下,东方胜却一手拿过,将这锦囊放在掌里细细看着,啧啧讲道:这个锦囊的针工很不错啊!绵密结实,是极厉害的巧工!几乎达到了水浸不入的地步了!难怪黄大人拿它来当!
水浸不入没那么厉害吧柳梦鼎随口说了一句。
我再来看看它透不透光,就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水浸不入’啦!东方胜笑嘻嘻地将那只锦囊举在手上对着阳光盯去。
突然,他面色一变,失声叫了出来:这……这个锦囊有夹层!
在东霖院的后院空坝上,凌兰手持利剑,正在练习游龙八步。
实际上,白清卓简化设计出来的游龙八步,就是让凌兰利用自己敏捷而灵巧的轻功,在极快的时间里占据对敌作战的各个制胜优势点位,进可攻退可守,使敌人猝不及防而难以还击。
顾少伦坐在一边的木椅上,一边呷饮着清茶,一边看着她走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灵活、越来越精妙,不禁深深叹道:凌姑娘真是好悟性!你二师兄这套步法完全发挥出了你所有的长处!
凌兰脚下微微一停,乜了他一眼,说道:顾县令、顾少爷,据说你的指法和内功一直深藏不露,几乎不在郑北雄那个魔头之下。这样,且让本姑娘来领教一下
此时此刻的顾少伦也没了先前的遮遮掩掩,便爽然说道:也好。依顾某看来,日后咱们碰到的敌手可能会越来越厉害。你我再不互帮共进,将来就保护不了你的二师兄啦!
凌兰哼了一声,娇躯一晃,动作潇洒至极,脚下往巽字位一掠,然后倏地倒折而回,闪电般一剑刺向顾少伦的腋下,来得又刁又疾!
顾少伦哎呀一声,看似惊慌得很,实则身形一弓,巧妙地闪开了凌兰的剑锋。同时,他右手五指划出五道犀利如刀的指风,亦向着凌兰猛射过去。
不过,就在五道指风堪堪刺中凌兰衣袖之际,凌兰的身形已然一闪而逝,五道指风全部射了个空!
顾少伦丝毫不敢大意,全身真气充溢,外松内紧,全神倾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却见虚影一晃,凌兰的身躯竟似鬼魅般从坤字位骤现而出,一道道剑光团团飞转,汇聚成斗大一朵剑花,朝顾少伦卷了过来。
顾少伦一边连连弹指荡开剑光,一边晃动身形左闪右躲。饶是如此,只听嗤地一响,凌兰的剑刃还是险险与他擦肩而过,在他衣衫上划破了一条口子。
这一下,顾少伦就禁不住暗暗惊骇了:他的内家功力远远胜过凌兰,身手之敏捷先前更是凌兰不能相比——而眼下凌兰一施展游龙八步,自己便对凌兰的剑招防不胜防了!一切真如白清卓所讲的那样,她似乎迅捷得可以变换出好几个身外化身,总能及时到位地截住自己腾挪闪转的关键去向——这样的先手,在对敌作战中确是大有奇效的。
接下来,他俩又如电光石火般交换了八九招。顾少伦觉得有些吃力,遂身形一纵,跳出了圈子,笑道:凌女侠,你还是自己练习步法吧!刀剑无眼,我还是怕遭了你的误伤。
凌兰见他溜得飞快,也不追他,自顾自在场中继续练着。顾少伦抖了抖衣衫,坐回木椅上,喝了一口温茶,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凌姑娘,如今你师兄又得‘诗魁’盛名,又蒙圣上恩宠召见,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身边又有上官小姐和方小姐这两位绝世美女左右陪伴——你担不担忧啊
凌兰把手中利剑舞得寒光四射:我担忧什么
顾某已经看出来啦,再这样下去,你师兄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啦……顾少伦重重地说道,而且,将来还会有什么王小姐、刘小姐来找你二师兄的……
凌兰柳眉一凝,将剑一收,轻轻叹道:无论二师兄将来如何选择,我都会尊重他的。当然,上官雪衣当年在关键时刻背叛过二师兄,让二师兄一个人远走边关,反正我是不会原谅她的。至于方小姐嘛,我也在冷眼观察。她这一次敢不敢顶着家族门户的压力为李参军仗义执言,就是她对二师兄所怀感情的‘试金石’。
说到这儿,她语塞了一下。其实,她自己对方宝芹接下来的抉择也是抱有十分矛盾的心态。如果方宝芹真的敢于顶住家庭门户的压力挺身而出秉公直言,那么她在二师兄心目中的分量必会大大增强,而自己则更加难以与其竞争二师兄的感情归宿了。如果方宝芹不敢硬顶家庭门户的压力而像当年上官雪衣一样逃避而去,那么她也一定会再次戳伤二师兄的心灵,让二师兄十分难受。而凌兰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二师兄竟会如此不幸。所以,一提到方宝芹,她的心底便是非常的纠结。
顾少伦见她面色变幻不定,知道她心中必是歧念横生,便悠悠劝道:凌姑娘,我知道你和你二师兄感情深厚至极。但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你也要为自己多想一想……
你在说什么废话凌兰秀眉一竖,飒地一剑朝他直刺过来,快来陪我练招!
顾少伦的身形急忙斜闪开去,口里不禁叫道:哎哎哎!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拿我来练剑出气啊!
恰在这时,韦生晖一溜烟地跑过来说道:顾公子、凌姑娘,有好消息了!
顾少伦避开凌兰的剑招,停下身来问道:什么好消息是不是白参将被陛下当场升官啦
我们东霖院又找到了那天夜里丹池诗会在会场的几个证人出面证实,当时确实是有一个青衣侍女陪送李参军一起进了庚字号彩棚的。
很好。这几份证词送到了顺天府衙,李参军就应该能被放回来了吧凌兰收了剑招,欣喜而问。
应该是这样。韦生晖高兴至极地点了点头。
顾少伦也倾听着院外街道上传来的鼎沸人声,不禁微笑了起来:今天这个‘万寿节’,应该还算过得不错。
方应龙一字一字、一行一行地阅读着:
朝鲜国王殿下:
近日无恙乎贵藩与我辽东相邻,可谓累世之善交也。我等之谊,亦可谓‘交深而言深’也。
王君明鉴,老臣身受皇恩深矣久矣,无日不思一报。而今,众心所虑,报效皇恩莫过于使朝廷根本永固。而国本永固,在于速速正位东宫以安众心。今皇长子聪明睿智、清誉传世,依礼法当立为嗣。老臣秉钺在外,不便进言,可请王君殿下自外藩而建议于圣上。
如此而为,则两代之圣恩萃集于朝鲜一域,王君及贵藩可谓大有益也。切望深思老臣之言而行之。另,此函决不可泄于外,王君缄之于心即可。
成梁揖首遥祝君安。庚寅年辛巳月。
读完这封信函之后,方应龙的脸庞上缓缓绷出了一层层的横肉。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厉至极的目光盯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顺天府府尹钱济之和捕头唐鉴二人,沉吟着没有开口。他万万没料到,自己刚从万寿节筵会上退场回府,就碰上了这样一个证据似乎确凿的严峻事件:蓟辽总督、宁远伯李成梁居然真的私通外藩谋立皇嗣以邀圣宠!
果然——李成梁并不自甘藩将之位,竟然还想把黑手伸到朝堂之上。自己对他的怀疑一直是正确的——他就是桓温、安禄山一流的枭将!方应龙在思忖之余,又想起了自己今天进宫后的一切心路历程。原来在上午时分,自己还在担忧李成梁的靠山申时行派系会因白清卓的骤获圣宠而势力大增,没想到转瞬之间,老天爷就给自己送了李成梁这么严重的一个把柄上门而来!
但是冷静下来后,方应龙又踌躇了起来:谋立皇长子为嗣,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朝中所有清流派都和李成梁政见相同。只不过,李成梁身为藩臣武将,和当年的岳飞一样,是不宜以武干政的。如果清流派一旦将李成梁这份密函公之于众,则必会引发当今圣上对李成梁一派的深深猜忌,说不定会将李成梁逼入绝境。而身为天下第一雄师的辽东铁骑之督帅的李成梁,又甘心任由当年岳飞风波亭事件重演吗万一他来个清君侧、诛奸佞、立东宫,似安禄山一般狼奔豕突,清流派又能如何善后
一念及此,他又不敢高兴了。以前清流派在朝堂上大喊狼来了、狼来了,如今这头狼真的来了——方应龙却不得不慎之又慎了。
钱济之在旁直盯着方应龙的表情变化,心头也是波涛翻滚。他根本没料到唐鉴会给顺天府塞来这么一个火药桶,但黄启祥案件事关重大,他又不能回避。为了稳当起见,他这才急急赶来方府和方应龙共商此事。方应龙是辽东李氏在明面上公开的大政敌。顺天府一旦将李成梁写给朝鲜国王李昖的密函上呈御前,则自己必与辽东李氏决裂无疑,他事先务必要为自己找到几个同台助力之士。他可不想让顺天府面对辽东镇孤军作战。
这时,方应龙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他捏着那张函件,朝钱、唐二人不深不浅地问道:这封密函真的是从黄启祥的那个锦囊夹层里搜出来的
唐鉴郑重地点了点头:卑职已让当时七宝林当铺所有在场的相关人士必须严格保密、不得外泄。
当今的大明朝,有哪个地方是能完全保密的方应龙冷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桌面上另外那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字条,那是从李井方身上那个锦囊里搜出来的。他的双眉紧紧拧了起来:这个字条上的笔迹和李成梁这封密函上的也是完全一样
唐鉴颔首回答:对的。
方应龙直盯着钱济之:钱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们核实过了,这两份东西确是李成梁的手书真迹
钱济之咬了咬牙,抹着脑门上的汗粒,沉沉答道:禀告方大人:前几年宁远伯为扩建东霖院一事也曾给钱某写过几封手书信函,钱某已拿出来认真核对过,乃宁远伯的真迹无疑。
方应龙腮角的肌肉暗暗一跳:你们准备怎么办
此事涉及宁远伯,又涉嫌贵府宝棠公子遇刺之事,下官特来恭请左都御史大人赐教。钱济之直言道。
先不要谈本座‘赐教’什么的。方应龙凛凛的目光射向了唐鉴,唐捕头,你且谈一谈你们目前对黄启祥案件、方宝棠案件的推理,如何你尽管直言无忌。
启禀方大人,我们顺天府衙对黄启祥案子是这样推论的:黄启祥代表朝鲜国准备呈给陛下的所谓‘秘宝’,其实就是一个‘密报’。密报的内容,其实就是李成梁督帅写给朝鲜国王的这封密函。朝鲜国王李昖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敢应李成梁之所言而公开站出来建言我大明朝立储之事。他可能又觉得李成梁如此来函甚为不妥,便将此函以‘秘宝’的名义上呈御前。李成梁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自然是大为震怒,就派出麾下刺客以三眼神铳刺杀了黄启祥。但他派来的刺客实际上在现场并未找到那份秘宝,只因为黄启祥竟把这秘宝藏在了七宝林当铺里。
至于贵府方公子在丹池诗会遇刺一事,根据这张李成梁督帅的亲笔字条来看,也是他下了暗语指令,让其参军李井方伺机谋杀公子……只是方公子吉人天相,所以逃过此劫。以上论述,便是我们顺天府衙对这两个案子的推理。
听你这一番禀报,倒也环环相扣、严密无失。方应龙徐徐颔首,钱大人,您应该庆幸自己身边有唐捕头这样一位得力助手啊!
钱济之连声应承,又试探着问道:那,接下来方大人您看应该如何办理此事
你的意见是想请本座随同你们一道进宫紧急求见面圣吧方应龙端起茶杯,深深地呷了一口。
这……这……这个,我等也确是希望方大人您能出面相援,毕竟我们面圣告发的是宁远伯啊!钱济之嗫嗫地言道。
顺天府衙是黄启祥案件的承办者。如果我们都察院介入太多,反而过犹不及。还是该由钱大人您出面求见上呈御前。方应龙满脸的平缓之色,字句之间甚为斟酌,本座今天进宫已经在陛下面前说了太多的话。李成梁这封密函之事,不能再由本座的口舌去奏报给陛下。
钱济之面露忧虑之容:钱某以顺天府单薄之力,只怕对方势大根深……
你放心——本座的亲儿子居然被李成梁在幕后以暗语指令而纵人刺伤,本座岂会袖手旁观方应龙沉声讲道,但本座也无须事事都得赤膊上阵吧
是,方大人。钱某听从您的指教。钱济之敛眉答道。
今天你先缓一缓,把事情做扎实一些。本座会让高正思再协助你核实一下李成梁这些笔迹的真伪。方应龙将那密函和字条还给了钱济之,今天毕竟是万寿节,还是不要坏了陛下的雅兴。
从万寿节筵席上回来,白清卓一路上的心情都是难得的愉快。陛下亲自召见了他,虽然暂时还未表态,但他将来下恩旨为南兵营补薪的可能性却是不小。多年来压在白清卓心口上的一块无形巨石终于放下了,他的唇角都不自觉地挂满了笑意。
进了东霖院,迎面而来的韦生晖又告诉了他关于李井方所言的青衣侍女找到了第三方证人证言的好消息。白清卓惊喜之下,便喊了顾少伦、凌兰过来,准备到大街上去游玩庆贺。
凌兰早就按捺不住,雀跃而道:二师兄,今天咱们一定要去市坊里吃最好吃的风味小吃,看最好看的街会游戏!
恰在此刻,兵部王一鹗手下的暗卫队首领王七三找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神色显得有些仓促。
白清卓只当是把包天符带回了京中,便随口问道:辛苦王兄你们了!包天符现在何处
他……他死了。王七三一脸的黯然,都不敢抬眼正视他。
刹那间,全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寂之中,连空气也似乎凝结了。
片刻之后,白清卓有些失态地叫了出来:什么!随即又强忍下来,压住语调的乱颤:怎……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们发现,包天符被人刺杀在他宣府镇老家的书房里,死亡时间是昨天深夜。王某是火速赶回来向王尚书和白参将您禀报的。
他的尸体和遇刺现场没被破坏吧白清卓肃然而问。
宣府镇当地衙门的人和我们暗卫队其他兄弟都在那里守候着。不过,衙门的捕快和仵作已经入场。王七三认真答道。
你们目前所发现的最大线索是什么白清卓已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王七三思忖着回答:包天符是被人一刀割头在地的。他的书桌上放了一张字条,内容是‘窃国乱军,罪在不赦,该当斩首,以儆效尤’。
白清卓听罢,不由得呼吸一紧,凛然说道:小兰,我们一道马上动身前往宣府镇。
好的,二师兄。凌兰脆亮地应了一声。
白清卓略一沉吟,又将顾少伦喊到一边交代道:你稍后去找罗乞泰,让他的弟兄们把近期包天符的所有行踪整理出来,白某从宣府镇回来后便要调阅。
顾少伦虽是惊诧莫名,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然后,白清卓毫不拖延,和王七三、凌兰等人火速出府上车疾驰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顾少伦和韦生晖二人正自面面相觑,门仆来报:方宝芹的贴身侍女画雀找上门来,点名求见白参将。
韦生晖是认得画雀的,急忙和顾少伦一道出去亲自将她迎了进来:画雀姑娘是来找白公子的吗白公子刚刚有要事出去了。
画雀踌躇了一下,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函,拿在手中,向韦生晖郑重讲道:这封信函,我奉小姐之命原本是要亲手交给白公子的。韦院主既是他的朋友,又是李井方参军的属下,我也可以交付与你。它是我家大公子亲笔为李井方参军所写的当日不在场证明的证词信。
韦生晖一听,惊喜得几乎跳了起来:方小姐真是得力!竟然真的让宝棠公子写了证词信来……
我家大公子在这封信中承认那日他遭受迷香晕过去之际,李井方参军还在外面会场之中,并不是他进棚行凶的。具体内容,你们自己看吧。画雀将证词信递在了韦生晖手里,这幕后,我家小姐确实是出了大力,你们一定要禀明给白公子。
韦生晖一边阅看着那证词信,一边连连点头:你家宝芹小姐和宝棠公子真是深明大义、秉公无私!韦某代白公子和李参军深深谢过!
顾少伦在旁边暗暗瞧着,心头亦是一暖:白清卓真的没有信错人——方宝芹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画雀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讲道:我家小姐被老爷禁足在家,我也是偷着摸空出来送信的。既然这封证词信我已然送到了,我就得赶紧回去了,免得老爷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