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程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我的日记本。
你发烧了。他递给我一杯热水,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加上淋雨。
我挣扎着坐起来：日记本...
张教授已经看过了。程昱指着桌上的仪器,他用光谱仪检测了纸张和墨迹,确认这本日记至少有三年的历史。
我长舒一口气。
还有更好的消息。程昱打开笔记本电脑,我查了苏雅那本'逆袭日记'的版权登记号,发现一个漏洞。
屏幕上是国家版权局的查询页面。程昱指着登记信息：她申请的是'文字作品'版权,但提交的是打印版文档,不是手写原稿。
这意味着...
意味着她没法证明这是原创。程昱眼睛发亮,只要我们公证了你姐姐的手写原稿,再做个笔迹鉴定...
就能证明她抄袭。我接上他的话,心跳加速。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张教授走了进来：小林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教授。
张教授在床边坐下：我刚和版权局的老同学通了电话。像这种明显抄袭的情况,他们可以启动特别程序,48小时内撤销登记。
我紧紧攥住被单：那苏雅...
不仅版权会被撤销,还可能面临行政处罚。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更重要的是,这为你的民事诉讼提供了关键证据。
程昱补充道：我已经联系了法学院法律援助中心,他们愿意免费代理这个案子。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落在姐姐的日记本上。我轻轻抚摸那个咖啡渍痕迹,三年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姐姐站在天台边缘,风吹起她的校服。苏雅和她的跟班们在楼下起哄：跳啊！装什么装！
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对了。程昱突然说,你猜苏雅现在在干嘛
我拿起手机,打开苏雅的直播间。画面里的她正在哭诉：有人恶意造谣,我的逆袭日记明明就是...
我关掉直播,对程昱笑了笑：让她再得意一会儿。
程昱会意,从包里取出一沓文件：税务局的举报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等版权案一立案,我们就...
双管齐下。我说。
张教授站起身：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法律是武器,但别让它成为凶器。
我点点头：我只要一个公道。
傍晚,我带着公证过的日记本复印件回到出租屋。刚进门,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林晚吗一个女声怯生生地问,我...我是苏雅团队的实习生。能见面谈谈吗
我挑眉：谈什么
关于...那本日记。她的声音更低了,我有东西给你。
第四章
背叛者的证据
我站在便利店门口,雨水顺着屋檐滴在肩膀上。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那个自称实习生的女孩还没出现。
手机震动,程昱发来消息：小心有诈,地址发我。
我刚把定位发过去,便利店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扎着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怯生生地环顾四周,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
林...林晚姐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我点点头,示意她跟我到角落的座位。女孩坐下后,把纸袋推到我面前：我是苏雅团队的文案助理,我叫周小雨。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叠打印的聊天记录和几张照片。最上面的照片让我手指一颤——苏雅和几个女生围着一个人,那人蜷缩在地上,校服上沾满了咖啡渍。
这是...
三年前拍的,周小雨咬着嘴唇,我是苏雅的表妹,当时也在场。
我盯着照片,喉咙发紧。虽然照片里的人背对着镜头,但那瘦弱的背影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姐姐。
为什么给我这些
周小雨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你先看这个。
视频里,苏雅正对着镜头化妆：等下直播就说那厂妹嫉妒我,想敲诈。她转头对旁边的人说,把'逆袭日记'的版权证书准备好,律师函也打印出来。
画面外有人问：那本子真是你写的
苏雅大笑：当然不是！我从那个跳楼的傻逼日记本上抄的,反正死无对证。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周小雨关掉视频：我偷偷录的。这半年我帮她整理'励志人设'的文案,发现全是抄的...她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看见热搜,我才知道抄的是你姐姐...
我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我下个月就要去英国留学,周小雨急切地说,但我爸妈把我的学费都投进了苏雅的公司。如果她倒了...
你想要补偿。我冷冷地说。
不是！她突然激动起来,我是想赎罪！三年前我明明可以阻止她们,但我没有...她的眼泪砸在桌面上,那天在天台,我听见苏雅说'有本事你跳啊'...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小雨吓得一哆嗦,慌忙从包里掏出U盘：这里还有更劲爆的,她们公司偷税漏税的真实账本,我都拷出来了...
便利店的门突然被推开,程昱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林晚！外面有——
他的话没说完,两辆黑色SUV急刹在店门口。车门砰地打开,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大步走来。
周小雨脸色煞白：是苏雅家的保镖！
程昱一把抓起U盘和纸袋：后门！
我们三个冲向便利店仓库,身后传来店员惊慌的喊声。穿过堆满纸箱的货架,程昱踹开紧急出口的门,冷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
分头走！程昱把U盘塞给我,明天老地方见！
周小雨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往反方向跑去：我拖住他们！
我和程昱钻进小巷,在错综复杂的城中村里甩掉了追兵。等确认安全后,我靠在潮湿的墙面上大口喘气。
那姑娘...
她不会有事的,程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毕竟是亲戚。
回到家,我立刻检查U盘里的内容。账本文件密密麻麻记录着星光文化近三年的真实收入——比报税金额多了二十倍不止。
程昱边看边吹口哨：好家伙,光上个月就偷税三百多万。
我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苏雅团队的内部聊天记录。最近一条是今天下午的：
老板说赶紧把海南的公司注销了,账本都烧掉。
程昱和我对视一眼：他们想毁灭证据。
我立刻拨通了税务局举报热线。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听完我的陈述后,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您有具体证据吗
有电子账本和银行流水。
请明天上午带着证据来稽查局,对方说,我们会立即成立专案组。
挂掉电话,程昱已经在整理材料：举报材料一式三份,税务局、公安局、纪委各送一份。
我点点头,突然看到电脑屏幕上跳出一条微博推送：苏雅起诉网友诽谤。
点开一看,是苏雅工作室刚发的声明,宣称要起诉造谣者,还附了律师函截图。评论区一片叫好：
支持雅雅维权！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那个厂妹等着吃官司吧！
我冷笑一声,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上姐姐日记和苏雅原创内容的对比图,文字只有三个字：
法庭见。
发完微博,我打开姐姐的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那里记录着姐姐死前一周的事：
今天苏雅又带人堵我,说我勾引班长。我解释了多少遍,那只是问他数学题...
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妈妈哭着求我转学,但转学要交三万赞助费,我们家哪有...
为什么没人相信我为什么...
我的眼泪砸在泛黄的纸页上。三年前,姐姐在最绝望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帮她的人。
而现在,我有程昱,有张教授,有法律援助中心,甚至还有周小雨这样的背叛者。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通后,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雅咬牙切齿的声音：
林晚,你开个价。
我笑了：怎么,苏大小姐要买通我
少装清高！她声音尖利,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五十万够不够
我看着桌上姐姐的照片,轻声说：我只要一个公道。
公道苏雅冷笑,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厂妹能斗得过我我爸认识多少大人物你知道吗
那你爸认识税务总局的人吗我平静地问,或者公安局经侦支队的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明天上午九点,我一字一句地说,记得提醒你爸去公司接待税务稽查。
苏雅呼吸变得急促：你...你...
我挂断电话,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窗外,雨终于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姐姐微笑的照片上。
明天,将会是苏雅最漫长的一天。
第五章
税务局的突袭
早上七点,我就站在了税务局门口。
程昱比我还早,手里拎着两杯豆浆和热腾腾的包子。先吃点东西,他把早餐塞给我,今天可是场硬仗。
我咬了口包子,热乎乎的肉汁溢出来。程昱递给我一个U盘：昨晚我连夜把证据又备份了三份,一份存云盘,一份发给了张教授,还有一份...他神秘地眨眨眼,寄给了省纪委巡视组。
税务局的大门准时在八点打开。我们被带进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林晚同志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我是稽查局的王科长。
我递上U盘和打印好的材料：这是星光文化偷税漏税的证据。
王科长把U盘插进电脑,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密密麻麻的账目。几个工作人员凑过来看,不时发出惊叹。
这个账本...王科长推了推眼镜,如果属实,涉案金额可能上亿。
程昱补充道：他们通过海南的空壳公司转移收入,实际控制人就是苏雅的父亲苏大强。
王科长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拿起座机拨了个号码：李队,有个紧急案件,需要经侦配合...对,马上行动。
挂掉电话,他转向我们：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现在我们要去星光文化公司突击检查,你们...
我们想一起去。我坚定地说。
王科长犹豫了一下：这不符合规定...
我是版权侵权案的当事人,我拿出公证过的日记本,而且我对他们公司内部结构很熟悉。
这当然是瞎编的,但王科长看了眼手表,终于点头：好吧,但你们只能在门外等。
九点整,五辆执法车停在星光文化公司楼下。这是一栋豪华的玻璃幕墙大楼,门口星光传媒四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
我们刚走进大厅,前台小姐就惊慌地拿起电话。王科长亮出执法证：税务稽查,请配合检查。
电梯直达18层。门一开,我就听见苏大强愤怒的吼声：谁给你们的胆子...
声音戛然而止。苏大强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们。他身后,苏雅正慌张地往包里塞东西。
苏总,王科长公事公办地说,接到举报,贵公司涉嫌偷税漏税,请配合调查。
苏大强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我时瞳孔猛地收缩：是你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苏雅尖叫一声冲过来：林晚！你这个贱人！
程昱一把拦住她。苏大强厉声喝道：小雅！然后强挤出笑容对王科长说：王科,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咱们单独聊聊
王科长不为所动：请打开财务室和电脑机房。
接下来的场面像一场默剧。财务主管颤抖着打开保险柜,技术员解锁电脑,稽查人员一拥而上开始取证。
苏大强把王科长拉到角落,压低声音说着什么,时不时比划手势。王科长只是摇头,最后干脆走开了。
苏雅瘫坐在沙发上,妆容被眼泪晕开,像个破碎的瓷娃娃。她死死盯着我,嘴唇蠕动：我不会放过你的...
稽查进行到一半,一个工作人员突然喊道：王科！发现销毁证据的痕迹！
他们在碎纸机里发现了未完全销毁的账本残页,在垃圾桶里找到了烧毁一半的凭证。最劲爆的是,技术员恢复了电脑里刚被删除的文件——一份完整的阴阳合同清单。
苏总,王科长的声音冷得像冰,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当警察给苏大强戴上手铐时,整个公司鸦雀无声。苏雅扑上去哭喊：爸！你们不能这样！他认识李局长！
这句话让王科长挑了挑眉：哪个李局长
苏大强厉声喝止女儿,但已经晚了。我看到程昱悄悄记下了这个名字。
临走时,王科长对我说：多亏你们提供的线索,这是个重大案件。他犹豫了一下,不过...你们最近注意安全。
回程的地铁上,我和程昱都沉默不语。直到走出地铁站,程昱才开口：那个李局长...
肯定是保护伞。我接口道,但我们现在动不了他。
程昱点点头：先集中精力打版权官司。下周三开庭,准备好了吗
我摸了摸包里的日记本：三年了,我每天都在准备。
分别前,程昱突然说：对了,周小雨联系你了吗
我摇摇头。从昨晚分开后,那个女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关机,微信不回。
希望她没事。程昱皱起眉头。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查看新闻。果然,网红苏雅父亲被刑拘已经上了热搜。评论区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早就看这家不顺眼了！
支持严查！
那个举报的小姐姐是谁好勇！
我正要关掉页面,突然看到一条新推送：《独家：苏雅涉嫌抄袭他人日记打造励志人设》。
点开一看,是一家权威媒体的深度报道,详细对比了姐姐日记和苏雅原创内容的高度相似。文章最后写道：本网试图联系苏雅求证,但对方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我愣住了。这篇报道的专业程度远超我的预期,而且里面有些细节只有周小雨才知道。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报道看到了吗我在安全的地方。苏雅家不会这么容易倒,小心。——小雨
我刚要回复,又一条短信进来。这次是个更陌生的号码,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
看不见的敌人
我把那条威胁短信截图发给程昱,不到三秒他就打来电话。
号码查过了,是虚拟运营商的一次性卡。他的声音绷得很紧,林晚,今晚别住出租屋了。
我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你觉得他们会...
苏大强虽然进去了,但他的人脉网还在运作。程昱打断我,收拾必需品,二十分钟后校门口见。
挂断电话,我迅速把姐姐的日记本、公证材料和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刚要出门,手机又响了——是工厂主管王德才。
林晚！他的声音透着不自然的热情,听说你今天没来上班
我皱眉：我请假了。
哎呀,这么见外干嘛王德才笑得油腻,这样,明天给你调个轻松岗位,工资翻倍！
我的手指攥紧手机：谁让你打的这个电话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
...别给脸不要脸！王德才突然变脸,有人让我转告你,见好就收。否则...
我直接挂断,关机,拔掉SIM卡。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一切——有人通过王德才威胁我。
程昱的摩托车准时出现在巷口。我跳上车,他递给我一个头盔：去张教授家,他答应收留我们几天。
夜色中,摩托车穿过城市。我搂着程昱的腰,能感觉到他的肌肉一直紧绷着。
那个李局长查到了,等红灯时他扭头说,地税局副局长,去年刚被巡视组约谈过。
我心头一紧：所以苏大强的保护伞...
不止他。程昱的声音混在风里,星光文化的股东名单里有个空壳公司,背后是市委秘书长的侄子。
摩托车拐进大学家属区。张教授住在顶楼,开门时他穿着睡衣,眼镜歪在一边,显然已经睡下了。
进来吧。他叹了口气,书房有沙发床。
放下行李后,张教授给我们泡了茶。听完今天的遭遇,他眉头越皱越紧：事情比想象的复杂。下周三的庭审可能会遇到阻力。
什么阻力我问。
比如...主审法官突然换人。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或者对方申请延期审理,拖到舆论热度过去。
程昱猛地站起来：他们敢！
坐下。张教授罕见地严厉,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要做三件事：第一,备份所有证据；第二,联系媒体保持关注；第三...他看向我,找到那个叫周小雨的女孩。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临时铺好的沙发床上辗转反侧。手机突然震动——是新买的备用机,号码只有程昱知道。
睡了吗程昱发来消息,阳台。
我轻手轻脚走到阳台。程昱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查到了有趣的东西。他调出一份工商登记,苏雅名下有个文化公司,专门签未成年网红。
我凑近看,突然瞪大眼睛：这个注册资本...五千万她哪来这么多钱
问题就在这。程昱划到下一页,资金来自一家P2P平台,去年就暴雷了,坑了几千个投资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非法集资
更妙的是,程昱冷笑,这家P2P的实际控制人,就是李局长的老婆。
我们相视一笑。这已经不仅是偷税漏税的问题了,而是牵扯到非法集资、保护伞、利益输送的窝案。
明天我去找周小雨。我说,她手里肯定还有更多证据。
程昱刚要说话,突然僵住了。他的目光越过我肩膀,死死盯着楼下：有人。
我转身看去——家属区路灯下,两个黑影正朝我们这栋楼张望。其中一人举起手机,似乎在拍照。
程昱一把拉上窗帘：被盯上了。
我们屏息听着楼道动静。大约十分钟后,电梯运行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能连累张教授。我低声说,明天一早就走。
天刚蒙蒙亮,我们留下感谢字条悄悄离开。程昱带我去了法学院的老校区,那里有栋闲置的实验楼。
我本科时在这通宵复习,他打开一间储藏室,有插座有WiFi,还能洗澡。
简单安顿后,程昱出去买早餐。我打开电脑,登录一个新建的微博小号,发了条带话题的微博：
苏雅抄袭案证人间
小雨,我在老地方等你。平安勿念。
发完我就关机换卡。这是我和周小雨约定的暗号——如果她看到,中午会去大学城那家便利店等。
程昱回来时脸色异常难看：刚得到消息,苏大强取保候审了。
什么我差点打翻豆浆,怎么可能！
李局长运作的。程昱咬牙切齿,理由是'证据有待核实'。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意味着...
意味着他们开始反扑了。程昱打开笔记本,我刚收到法学院邮件,说有人举报我'学术不端',奖学金被暂停了。
我心头一颤。这是典型的打击报复,先从身边人下手。
中午,我伪装成学生模样去便利店等周小雨。约定的时间过去半小时,她依然没出现。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便利店阿姨叫住我：
姑娘,有人给你留了这个。
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U盘和纸条：他们在找我,证据在里面。别去开庭,有危险。——小雨
我攥紧U盘赶回法学院。程昱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几份扫描件。
视频是偷拍的,画面中苏雅正对一个中年男人说：...只要让那个案子拖到年底,分红多给你两成。
男人背对镜头,声音却很清晰：主审法官是我学生,但你们别太过分。上次税务稽查的事...
李叔放心,苏雅笑嘻嘻地,我爸说了,海南那边的账都处理干净了。
视频到此结束。而扫描件更劲爆——是苏雅公司与地税局的合作备忘录,上面赫然盖着公章和李局长的签名。
这已经涉嫌滥用职权了。程昱兴奋地说,加上昨晚查到的P2P线索...
我们正讨论着,突然听到走廊有脚步声。程昱迅速合上笔记本,示意我躲到柜子后面。
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但进来的不是校工,而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女孩。
周小雨我惊呼。
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左臂上还有一道血痕：他们抓了我爸妈...说如果我不把证据拿回去...
程昱立刻锁上门：谁抓的
不知道...电话里说,如果后天开庭前我不出现,就...周小雨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但U盘我不能给他们...里面有更可怕的东西...
她颤抖着点开视频文件夹的隐藏分区。画面中,苏雅和几个女孩围着一个蜷缩的身影——是姐姐！她们在逼她喝掺了洗洁精的水,姐姐呛得直咳嗽,苏雅却哈哈大笑。
这是...我浑身发抖。
三年前在KTV拍的,周小雨哽咽道,那天...你姐姐被灌醉后,她们还叫了几个男生来...
视频突然黑屏了。不是结束,而是被人为切断的黑暗。
我瘫坐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原来姐姐经历的远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程昱一拳砸在墙上：畜生！
周小雨抹了把脸：还有更糟的...苏雅父亲不止偷税,他还...她调出一份财务报表,看这个'特殊服务费',每月固定打给几个账号...
我勉强聚焦视线,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那是我姐姐的高中班主任！
这些是...
封口费。周小雨咬着嘴唇,当年知道她欺负你姐姐的人,后来都收了钱。
程昱突然站起来：不能等开庭了。这些证据足够立案侦查,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
不行！周小雨拉住他,你知道刑侦支队长是谁吗是李局长的连襟！
房间里一时寂静。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办法。我突然说。
他们同时看向我。
舆论。我打开电脑,既然司法途径被堵死,我们就用网络的力量。
程昱皱眉：但热搜随时能被撤...
不是热搜。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这是姐姐留下的全部日记。如果...如果全部公开...
周小雨倒吸一口气：你确定这等于把伤疤撕给所有人看。
我看着屏幕上姐姐的照片。她笑得那么温柔,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哀伤。
姐姐从没做错任何事,我轻声说,该羞愧的是那些伤害她的人。
程昱按住我的肩膀：想清楚,一旦公开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点开微博,登录那个已经三年没用的账号——那是姐姐生前帮我注册的,头像是我们的合照。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咬着牙打下标题,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名实姓。
屏幕的光映在我们脸上,窗外雷声轰鸣。这一刻,我仿佛听到姐姐在耳边轻轻地说：
别怕。
第七章
风暴中心
我按下发送键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鼠标。
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移动,姐姐的日记正被上传到一个新建的专栏——《一个女孩的死亡笔记》。配图是姐姐学生证上的照片,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嘴角微微上扬。
要不要再考虑...程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摇头,点击了确认。页面刷新,显示发布成功。几乎同时,电脑开始疯狂弹出消息通知。
我设置了定时发送。我关掉电脑,十分钟后,全国最大的二十家媒体和所有主流论坛都会收到完整版。
周小雨脸色苍白地站在窗边：他们会疯的...
已经疯了。程昱指着手机,苏雅工作室刚发了声明,说要起诉侵犯隐私权。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教授：立刻来我办公室！出事了！
我们冒雨赶到法学院时,张教授正在通电话,脸色异常凝重。挂断后,他递给我们一份文件：刚收到的内部通知,你们那个案子的主审法官换了。
程昱扫了一眼,咒骂出声：陈志明这不是李局长的同学吗
不止如此。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有人向校方施压,要求取消你们的法援资格。
我心头一紧：那我们...
别担心。张教授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名片,我联系了省电视台《法治在线》的记者,他们愿意做专题报道。
程昱接过名片：现在舆论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不止是武器。张教授意味深长地说,也是护身符。
离开办公楼时,校园广播突然中断正常节目,插播了一条快讯：本台记者获悉,网红苏雅涉嫌参与校园暴力致人死亡事件,目前警方已...
我和程昱对视一眼。比预计的还要快。
回到临时住处,我们打开电脑监控舆情。姐姐的日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传播,苏雅校园暴力的话题阅读量已经突破两亿。
最热门的是一条长微博,博主是知名法律学者：从林小雨日记看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漏洞。评论区挤满了愤怒的网友：
畜生！必须严惩！
那个班主任收钱掩盖犯罪,应该同罪！
支持受害者家属维权！
程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看这个！
屏幕上跳出一条最新爆料：某娱乐公司高管实名举报苏大强性侵未成年练习生,证据已提交妇联。
多米诺骨牌效应。程昱兴奋地说,一旦有人带头,更多受害者就会站出来。
夜幕降临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后,我浑身血液凝固——是一对夫妇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附言：明天上午十点,独自来旧钢厂。否则周小雨的父母...
我立刻回拨,对方已关机。
怎么了程昱察觉我的异常。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报警！
不行！我夺回手机,他们说了只能我一个人去。
程昱一拳砸在墙上：这明显是个陷阱！
但周小雨是因为帮我们才...我的声音哽住了。
整晚我们都在激烈争论。天亮时分,程昱终于妥协：至少让我在远处接应。
上午九点半,我站在废弃钢厂的铁门外。腰间别着程昱给的防狼喷雾,口袋里藏着录音笔。
厂区内寂静得可怕。我按照短信指示走到第三车间,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铁门。
小雨叔叔阿姨
空荡的车间里回荡着我的声音。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大笑。
真敢来啊,厂妹。
我抬头,看见苏雅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她妆容精致,穿着名牌套装,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小雨呢我厉声问。
苏雅轻蔑地笑了：急什么先聊聊。你知道我昨天损失了多少代言吗两千万。
我站在原地没动：那是你罪有应得。
罪苏雅夸张地摊手,你姐姐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关我什么事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我心脏。我死死攥紧拳头。
生气了告诉你个秘密,那天在KTV,是我提议叫男生来的...
我猛地抬手,她吓得后退一步。但我只是指了指她身后：直播开着呢,苏大小姐。
苏雅脸色骤变,转身看向角落里的三脚架——上面确实架着手机,但屏幕是黑的。
骗你的。我冷笑,不过现在可以开始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中,联系人是《法治在线》的记者。
苏雅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暴怒：你他妈...
省省吧。我打断她,周小雨父母在哪
她突然笑了,那种胜券在握的笑：你以为就你会耍花招她拍了拍手,带出来！
后方的小门开了,两个彪形大汉押着周小雨走出来。她嘴角有血,但眼神清明。
小雨！你爸妈...
他们没事！周小雨大喊,是假的！照片是PS的！
苏雅反手给了她一耳光：闭嘴！
我趁机按下程昱的快捷拨号——这是我们约定的求救信号。
现在,把证据原件交出来。苏雅向我伸手,特别是那个视频。
我假装在包里翻找,拖延时间：给了你就能放我们走
当然。苏雅微笑,我说话算话。
我知道她在撒谎。但此刻我需要的是时间。
证据在程昱那里。我直视她的眼睛,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现在全网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如果我们出事...
少唬我！苏雅突然歇斯底里,我爸说了,只要没有实质证据,舆论闹几天就会过去！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吗我指了指她身后,那这个算实质证据吗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车间顶部的横梁上,一个微型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苏雅尖叫：拿下来！
趁着混乱,周小雨猛地撞开钳制她的大汉,向我跑来。我拉住她的手：走！
我们冲向出口,身后传来苏雅歇斯底里的咒骂和保镖的脚步声。刚冲出车间,迎面撞上了程昱和三个穿警服的人。
警察！不许动！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我们是省厅专案组的,刚收到实名举报...他看向我身后,苏雅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现在依法传唤。
苏雅被带出来时还在尖叫：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要找律师！
没人理她。警官转向我们：需要三位也去做个笔录。
警车上,程昱低声解释：张教授联系的省厅老同学,绕过市局直接立案。
周小雨靠在我肩上抽泣：对不起...我本来想偷更多证据,但他们发现了我...
我轻拍她的背：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警局里,我们做完笔录出来时,正好看见苏雅被押进审讯室。她父亲苏大强也在,正对着手机咆哮：李局长！这事你必须...
看到我们,他猛地挂断了电话。
别高兴太早。擦肩而过时,他压低声音说,游戏才刚开始。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警局大厅。那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记者,闪光灯瞬间淹没了我们。
林小姐！请问日记内容是否全部属实
苏雅会面临刑事指控吗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站在镜头前,身后是程昱和周小雨。三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姐姐的灵魂得到了些许安宁。
我们只想要一个公道。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警局大厅,不仅为了我姐姐,也为了所有被校园暴力伤害过的人。
走出警局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程昱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后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怎么了我问。
刚收到的消息...他深吸一口气,李局长被纪委带走了。
周小雨捂住嘴。我望向湛蓝的天空,那里有一朵云,形状像极了姐姐微笑时的侧脸。
第八章
班长
李局长被双规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全市官场掀起轩然大波。
我和程昱坐在法学院会议室里,对面是省检察院的两位检察官。年轻的那位正在翻阅姐姐的日记,年长的手指轻叩桌面：林晚同学,你认识一个叫陈默的人吗
我心头一震。这个名字在姐姐日记里出现过十七次——高二（7）班班长,学生会主席,也是姐姐暗恋的对象。
只听说过。我谨慎地回答,他怎么了
检察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昨天他主动找到纪委,提交了这个。
那是一沓泛黄的信纸,字迹清秀工整——是姐姐的笔迹！
情书程昱凑过来看。
不全是。检察官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详细记录了苏雅等人长期霸凌你姐姐的事实,包括具体时间、地点和参与者。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些内容姐姐从未写进日记,显然是专门写给陈默的求助信。
他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检察官叹了口气：陈默说当年收到信后,曾向班主任反映,但被压下了。后来你姐姐出事,他害怕报复就...
懦夫。程昱冷笑。
现在他愿意出庭作证。检察官合上文件,更重要的是,他保留了当年班主任要求他'封口'的录音。
程昱揽住我的肩膀：张教授说,苏大强为了减刑,开始咬出更多人。包括那个班主任收受贿赂的证据。
我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路过一家奶茶店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网红苏雅涉嫌参与校园暴力致人死亡案,今日已由公安机关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
程昱买了两杯热奶茶,递给我一杯：尝尝,全糖的。
我喝了一口,甜得发腻。就像此刻的心情——胜利在望,却莫名空虚。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小雨：晚姐！快看微博！
我点开热搜,第一条是校园暴力受害者联盟。话题里,数百名网友分享自己被霸凌的经历,很多人@我：感谢林晚姐妹勇敢发声。
手指划着屏幕,我的视线逐渐模糊。原来姐姐的死,可以唤醒这么多人。
程昱。我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做个网站吧专门帮助校园暴力受害者那种。
他眼睛一亮：法律咨询+心理疏导+证据保全
我们越说越兴奋,干脆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开始规划。
夕阳西下时,我们给网站起了名字：微光计划——取自姐姐日记最后一页写的那句愿每个黑夜都有一线微光。
晚上回到临时住处,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拆开后,我愣在原地——是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姐姐和陈默的合照。他们站在学校樱花树下,姐姐笑靥如花,陈默拘谨地比着剪刀手。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好是姐姐去世前一周。
相册里还夹着一封信：
林晚：
这是你姐姐生前托我保管的。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让我把照片交给你。
对不起,我迟到了三年。
——陈默
我抱着相册蜷缩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巾。原来姐姐早就预感到了危险,原来她留下了这么多线索...
程昱轻轻敲门：林晚周小雨说苏雅在看守所闹自杀。
我擦干眼泪开门：苦肉计吧
不像。程昱神色凝重,她一直喊'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还提到了一个叫'龙哥'的人。
我和程昱同时反应过来——姐姐日记里提到过,苏雅当时有个混社会的男朋友,外号就叫龙哥！
要告诉检察官吗
程昱点头：我已经发了信息。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张教授建议我们暂时离开几天。
为什么
苏大强咬出来的那些人,有些还没落网。程昱压低声音,包括那个'龙哥',据说已经放出话要...
他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这是最后的反扑。
网站怎么办
可以先线上筹备。程昱打开电脑,正好我要回老家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我看着屏幕上微光计划的LOGO,突然做了决定：好。
收拾行李时,我把姐姐的相册小心包好。
手机屏幕亮起,周小雨发来最新消息：晚姐！班主任被停职调查了！
我望向窗外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其中一定有一颗是姐姐,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最终章
微光
法庭的吊灯亮得刺眼。
我坐在原告席上,面前摊着姐姐的日记本。对面,苏雅穿着看守所的黄马甲,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早已没了网红的精致。她的父亲苏大强坐在旁听席,脸色灰败。
法官敲下法槌：现在播放关键证据。
屏幕亮起,KTV包厢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苏雅和几个女生围着姐姐,逼她喝下掺了洗洁精的啤酒。姐姐呛得满脸通红,而苏雅举着手机大笑：喝啊,装什么纯！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有人开始啜泣,有人愤怒地咒骂。
反对！苏雅的律师站起来,视频来源不合法！
法官冷冷扫他一眼：经技术鉴定,视频未经过剪辑,且与被害人日记内容高度吻合。反对无效。
接下来是陈默作证。他站在证人席上,声音很稳：林小雨曾给我写过七封信,详细记录了苏雅等人的霸凌行为。我当时...没有保护好她。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旧信封：这是班主任让我'封口'时塞给我的两千块钱。
苏雅突然在被告席上尖叫起来：不是我一个人的错！龙哥他们——
法警按住她。法官再次敲槌：传唤犯罪嫌疑人张龙。
侧门打开,两个警察押着个纹身男走进来。我浑身绷紧——这就是当年带人教训姐姐的社会混混。
张龙,检察官起身,你承认曾于三年前受苏雅指使,对林小雨实施暴力吗
纹身男咧嘴一笑：小丫头片子自己找死,关我屁事
检察官不慌不忙地打开平板：根据苏大强公司账目,近三年向你个人账户转账共计87万元,备注为'清洁费'。你解释一下
张龙的表情凝固了。
庭审持续了六小时。当法官宣判苏雅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张龙犯故意伤害致死罪,判处无期徒刑；班主任王某犯包庇罪...时,我的手一直在抖。
程昱在桌下握住我的手指,掌心全是汗。
半年后
微光计划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初雪正纷纷扬扬地飘。
电脑屏幕显示用户数：100。这是今天刚求助的一个女孩,才初二,被同学孤立泼墨水。我回复完最后一条法律建议,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看这个。程昱把平板推过来。
屏幕上是一条热搜：苏雅出狱首播被封杀。点开一看,苏雅刚开播三分钟,弹幕就被厂妹在哪我们护你刷爆,平台直接封了她的号。
我笑了笑,关掉页面。
手机震动,是周小雨发来的照片——她站在大学校门口,举着法学院录取通知书。配文：晚姐,我也要学法律。
电脑屏幕亮起,第101个求助者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你好,我...需要帮助。
我戴上耳机,点开回复框,手指在键盘上轻轻落下：
我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