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蜷缩在玄冰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合欢蛊毒发作时经脉里像爬满了火蚁,烧得我浑身发抖。月光从寒玉窗棂透进来,在锁骨的红莲胎记上投下妖异的光。
吱呀——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缕合欢香,清澜师兄的白衣沾着夜露。他手里端着青玉碗,莲子羹的甜香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喝了这碗药,蛊毒就能缓解。他舀起一勺喂到我唇边,玉匙边缘泛着诡异的粉光。
我偏头躲开,喉间翻涌着腥甜:你袖口的合欢花纹...是合欢宗暗纹对不对三日前他给我梳头时,我分明看到那个绣纹在月光下会泛红。
玉碗当啷砸在地上,清澜突然掐住我的下巴。他指尖的温度比玄冰床还要冷,往日温润的眉眼此刻淬着毒:师妹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锁骨突然传来剧痛,他指腹重重碾过红莲胎记。我疼得弓起身子,听到衣帛撕裂的声音。月光水银般倾泻在赤裸的肩头,红莲在皮肤下诡异地扭动。
魔尊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玄阴灵体。清澜的呼吸喷在我耳后,手中浮现出缚仙索的幽光,他找的是百年前在寒潭救过他的红莲女子,而你会成为我最好的投名状。
记忆突然闪过碎片。百年前的雨夜,我确实在寒潭救过个重伤的少年。但那人左眼下有颗朱砂痣,分明是...
不可能!我拼命挣扎,腕骨被锁链磨出血痕,当年救人的是清澜师兄你!你锁骨也有红莲胎记!
嘘——清澜用锦帕堵住我的嘴,红莲纹在他袖口妖娆绽放,你以为这胎记怎么来的他扯开自己的衣襟,锁骨处暗红的莲花正在渗血,用你的心头血画了十年,总算能以假乱真。
缚仙索突然收紧,我被他拽着跌下玄冰床。膝盖磕在青玉砖上发出脆响,喉间的血腥气更浓了。合欢蛊毒在血脉里翻腾,眼前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清澜的脸扭曲成恶鬼模样。
三日前的情景突然清晰。他端着莲子羹坐在我床边,簪尾的合欢花颤巍巍垂下来:等师尊出关,我们就结为道侣。
当时他脖颈泛着诡异的红,我还以为是烛火映的。现在想来,那分明是魔气侵蚀的痕迹。
为什么...我盯着他腰间新换的玉佩,那是合欢宗长老才有的血玉,你曾说修仙之人最重道心...
道心清澜突然大笑,发簪上的合欢花簌簌掉落,从百年前你爹娘发现合欢宗用活人养蛊,被他们灭门那日起,我活着就是为了今天。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记忆里父母模糊的面容突然清晰,他们临死前把我塞进寒潭,潭水漫过口鼻时,我看到岸上飘着合欢花瓣。
清澜拽着缚仙索往外拖,我裸露的脊背擦过青石台阶。合欢蛊毒发作到极致,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十八岁生辰那日,清澜握着我的手在红莲灯上刻下婚契,火光里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别怕。经过炼药房时他突然俯身耳语,魔气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等魔尊享用过你,我会求他留你全尸。
我被扔进玄铁笼时,锁骨的红莲突然灼烧起来。月光穿过笼栅照在掌心,那里浮现出细密的金色咒文——是母亲临死前用血画下的封印。
时辰到了。
清澜念咒打开笼门,我被他掐着脖子拎起来。合欢宗弟子举着火把围成圈,火光中每个人的袖口都绣着血色合欢。远处魔宫高耸入云,最高处的寝殿泛着幽蓝魔光。
好好伺候魔尊大人。清澜将我推上白玉阶,缚仙索在手腕勒出紫痕,若敢说出真相...他指尖凝出冰刃抵住我后心,我就剜了你的金丹喂狗。
朱红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浓重的龙涎香熏得人头晕。漆黑帷幔后传来玉珠相撞的脆响,月光描摹出一道修长身影。那人执起鎏金酒壶自斟自饮,腕间红绳缀着的银铃叮当作响。
这个铃铛...和当年寒潭少年戴的一模一样。
过来。
低哑的嗓音裹着魔气震得人耳膜发痛。我踉跄着往前扑倒,层层帷幔自动掀开。玄玉榻上斜倚着的身影让我呼吸骤停——魔尊左眼下的朱砂痣红得滴血,与记忆里重伤少年的脸完美重合。
(二)
我跪在玄冰玉砖上,膝盖冻得失去知觉。魔尊鎏金面具折射着血月的光,指尖挑起我下巴时,腕间银铃发出清越声响。那声音像极了八岁生辰夜,寒潭少年为我系上红绳时的铃音。
脏了。他突然扯断我腕间红绳,银铃坠入噬魂火中扭曲变形。我喉间涌上腥甜——那是他三百年前亲手给我戴上的护身符。
红衣女子掀开鲛绡珠帘,腰间的血玉晃得我眼眶发疼:尊上,这炉鼎可还合心意她裙摆翻飞间露出脚踝的合欢花刺青,与清澜师兄昨日赠我的香囊纹路如出一辙。
魔尊忽然掐住我后颈,龙涎香混着血腥味灌入鼻腔:药王谷送来的赝品...他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我锁骨处的红莲胎记,皮肤瞬间绽开血珠,倒是比前几个画得用心。
我疼得蜷缩起来,胎记在皮下疯狂蠕动。三日前清澜为我涂抹药膏时,这处胎记还没有这般狰狞。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等除了魔尊,师兄就带你回药王谷成亲。
玄阴灵体果然名不虚传。魔尊突然撕开我的衣襟,暗红魔纹顺着指尖爬上我胸口,用本尊的魔血养了十年合欢蛊,滋味如何
记忆突然炸开。每月月圆之夜,清澜都会端来漆黑的药汤。他说这是母亲留下的药方,能压制我体内的寒毒。可此刻魔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与蛊毒纠缠成沸腾的岩浆。
师兄...骗我...我呕出一口黑血,看着血泊中浮起细小的蛊虫。那些虫子背上都生着合欢花纹,与魔尊腕间银铃的镂空图案一模一样。
魔尊突然捏碎我右肩胛骨,剧痛中听见他森冷笑声:现在才明白你那位好师兄,可是合欢宗最年轻的掌刑长老。
噬魂火突然暴涨,火光中浮现清澜的身影。他正将少女按在丹炉上,手中银针细细勾勒着红莲胎记。少女胸前绽开的血花,与我锁骨处的胎记分毫不差。
第三十六个赝品。魔尊冰凉的唇贴上我耳垂,猜猜看,当你这个正品死了,他会不会把她们都做成灯笼
我浑身发抖地看着清澜剖开少女丹田,取出的金丹泛着诡异的粉色。这手法我太熟悉了——十年前妖兽袭击药王谷,他就是这般为我取出被魔气污染的金丹。
为什么...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
魔尊突然咬破手腕,黑血涌进我被迫张开的嘴:因为你的金丹早被他炼成了合欢蛊母。喉间火烧般的疼痛中,他胸口浮现出我熟悉的金丹纹路,现在,它是本尊的了。
丹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眼睁睁看着金色咒文从魔尊掌心爬上我的脖颈。他染血的指尖在我心口画下符咒: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尊的血奴。
殿外突然传来清澜的嘶吼,他浑身是血地撞破结界:师妹别怕!师兄来...声音戛然而止——我手中的魔剑已贯穿他胸膛。
乖。魔尊从背后拥住我颤抖的身体,舔去我眼角血泪,杀了他,本尊就告诉你药王谷灭门的真相。
清澜却突然笑了。他沾血的手抚上我的脸,身体开始化作合欢花瓣:能死在师妹手里...咳咳...真是...最后几片花瓣落地时,露出藏在袖中的玉瓶,瓶身药王谷印记正渗出血珠。
魔尊挥袖震碎玉瓶,三百颗合欢丹滚落满地。每颗丹药里都封着一缕魂魄,那些扭曲的面容...分明都是药王谷弟子!
你每日服用的'补药',可是用同门的魂魄炼的。魔尊踩着满地丹药冷笑,闻到熟悉的血腥味了吗你父母的金丹,可是第一味药引。
噬魂火轰然炸开,火光中浮现出我遗忘的记忆。八岁那夜根本不是魔修袭击,而是清澜握着斩魔刃刺穿父母丹田。母亲将我塞进寒潭时,脖颈处露出和魔尊一模一样的红莲胎记。
明白了吗魔尊扯下面具,右脸暗红魔纹开始剥落,药王谷世代镇守的从来不是什么秘宝,而是被合欢宗封印的...
他未尽的话语被惊天雷鸣打断。血月突然裂开缝隙,清澜完好无损地立在云端,脚下踩着由三十六具人皮灯笼组成的阵法。每盏灯笼都映着我的面容,胎记处缀着合欢宗的血玉。
好师妹,他抬手扯下一张人皮,你猜这次师兄给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三)
我握着魔剑的手在发抖,剑尖滴落的血珠烫得我眼眶发烫。清澜的身体正在化作合欢花瓣,可那些粉白花瓣沾到地面就变成血淋淋的人皮。三百颗合欢丹在地上咕噜噜滚动,每颗丹药里都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爹!娘!我扑过去想要抓住其中一颗,却被魔尊用铁链勒住脖子拽回怀里。他胸口浮动的金丹纹路突然刺出金线,将我四肢钉成献祭的姿势。
小废物还没看明白魔尊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抬头,你父母的金丹早被炼成傀儡蛊了。他指尖戳进我锁骨处的红莲胎记,暗红蛊虫顺着血管疯狂游走。
血月裂开的缝隙中突然垂下千万条红绸,每块绸缎都裹着具人形。清澜踩着三十六盏人皮灯笼飘然而至,灯笼上我的面容正渗出黑血,在月光下拼成合欢宗禁术的符咒。
生辰快乐啊师妹。清澜掀开最中央的灯笼,里面蜷缩着与我面容相同的少女。她脖颈处也开着红莲胎记,只是那胎记正在啃食她的皮肉,第三十七具容器,喜欢吗
我浑身血液都在倒流。三百颗合欢丹突然同时炸开,破碎的魂魄在空中凝结成水镜。镜中浮现十年前的画面——根本不是魔修屠谷,而是清澜握着斩魔剑,将药王谷弟子的金丹活生生剜出!
为什么...指甲抠进掌心血肉模糊,你说要带我回家...
清澜突然闪到我面前,沾着药渣的手指抚过我流泪的眼角:因为你的玄阴灵体,是养合欢蛊最好的容器啊。他袖中窜出银针扎进我天灵盖,乖,把魔尊的金丹挖给师兄。
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扑向魔尊。他暗红瞳孔收缩的瞬间,我手中的魔剑已经刺穿他胸口。黑血喷溅在我脸上时,心口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枚红莲胎记正在吞噬我的心脏!
终于等到这一刻。魔尊染血的手握住剑刃,暗金咒文顺着伤口爬满我的手臂,血契已成,该收网了。
清澜的笑声突然变成惨叫。三十六盏人皮灯笼同时爆开,每块碎片都化作锁链缠住他四肢。魔尊胸口的剑伤涌出黑雾,雾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牌,最上方两块赫然写着爹娘的名字!
你以为本尊为何放任你偷学禁术魔尊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正是我当年被污染的金丹,从你八岁吞下血莲子那刻,就是本尊养了十年的蛊。
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那年清澜哄我吃下的解毒圣药,分明是浸泡过魔血的合欢蛊卵!每月月圆之夜的补药,都是在用同门魂魄喂养蛊虫!
师兄...骗我...我呕出带着蛊虫的黑血,看着它们在地上拼成合欢宗图腾,你说会娶我...
清澜被锁链吊到血月之下,浑身皮肤开始片片剥落:傻丫头,合欢宗道侣结契需要九百九十九具替身...他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向我,你就是最后那具活祭品啊。
魔尊突然掰过我的脸,鎏金面具应声碎裂。暗红魔纹剥落后露出的眉眼...竟与记忆中母亲有七分相似!
现在知道为何选你了他眉心浮现出与我相同的红莲印记,药王谷圣女与魔尊私通的孽种——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活到现在
噬魂火轰然暴涨,火光中映出母亲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画面。她脚踝处也有合欢花刺青,与魔尊腕间的银铃纹路完美契合!
娘亲...我伸手去碰水镜,却被突然袭来的银针贯穿手掌。清澜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手中握着的正是母亲的本命玉牌!
好戏该收场了。他捏碎玉牌的瞬间,我丹田处传来爆裂般的剧痛。蛰伏十年的合欢蛊破体而出,带着血淋淋的金丹飞向清澜掌心。
魔尊却突然大笑起来。他心口的金丹纹路突然化作锁链,将清澜手中的蛊虫拽回我体内:本尊的血契,可是用你娘心头血画的。
血月突然整个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倾泻而下。八岁那夜根本不是灭门,而是母亲抱着我跳进炼蛊池!她颈后浮现的魔纹与魔尊如出一辙,清澜恭敬地跪在池边唤她宗主!
你以为的灭门惨案,不过是合欢宗圣女在挑选容器。魔尊舔去我耳垂的血珠,这些年你杀的三百魔修,可都是你娘亲自安排的药引。
清澜的身体开始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的禁咒: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他白骨手指插入胸口,扯出跳动的血色蛊虫,不过是养来复活圣女的活棺材!
我发疯似的扯着腕间铁链,被魔纹覆盖的皮肤寸寸龟裂。母亲的身影在血雾中渐渐凝实,她指尖缠绕的正是我体内抽出的合欢蛊!
好孩子,她冰凉的手抚上我腐烂的脸颊,娘亲这就给你解脱。
(四)
我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手穿透胸腔,指尖缠绕的蛊虫正在啃食我的心脏。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那些蛊虫突然疯狂扭动起来,化作血水渗入我破碎的丹田。
怎么会...母亲美艳的面容裂开蛛网般的红纹,她脖颈后的合欢花刺青突然燃起黑火,你体内怎会有魔尊的...
魔尊的鎏金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与我有七分相似的眉眼。他腕间银铃叮当作响,每声铃音都震得母亲踉跄后退。
师妹,你教过我的。他抬手扯开衣襟,心口处跳动的金丹泛着暗红血光,用至亲骨血炼制的傀儡蛊,可是会反噬主人的。
母亲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她雪白肌肤下鼓起无数蠕动的蛊虫,那些虫子正顺着血脉啃食她的五脏六腑。我腕间铁链应声断裂,魔纹顺着血管爬上脖颈,在锁骨处绽开新的红莲。
乖女儿,该回家了。魔尊染血的指尖点上我眉心,暗红咒文瞬间铺满整个祭坛,这十年你杀的三百药引,不正是为了此刻么
记忆如淬毒的银针扎进太阳穴。八岁生辰那夜,母亲将我按在炼蛊池里的画面突然清晰——根本不是清澜救我,而是魔尊用骨笛操控着池中蛊虫!
你骗我!我嘶吼着挥出魔剑,剑锋却停在魔尊喉间三寸,你说过会让我亲手报仇...
魔尊突然握住剑刃,黑血顺着指缝滴在我手背。那些血珠竟化作合欢花瓣,每片花瓣都映出我屠杀同门的画面:报仇你以为药王谷弟子是怎么死的
血月突然炸开万千光点,每粒光尘都化作水镜。镜中浮现的竟是我每月月圆时服药的场景——那些补药里浸泡的,分明是被我亲手剜出的同门金丹!
啊——!我抱着炸裂的头颅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那些我以为被魔修屠戮的同门,竟全是我在蛊虫操控下杀死的!
清澜的白骨突然暴起,森森指骨掐住母亲咽喉:宗主,该让位了。他空洞的眼眶里钻出血色蛊虫,您教我的,养蛊就要用最毒的容器。
母亲突然癫狂大笑,七窍涌出的黑血凝成锁链缠住我的四肢: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她猛地撕开胸前皮肉,掏出跳动的血色蛊虫,我女儿可是用九百九十九个处子心头血喂大的!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三百颗合欢丹的残骸冲天而起。每块碎片都化作人皮灯笼,灯笼上赫然是历代合欢宗圣女的面容。我的红莲胎记突然灼烧起来,那些灯笼竟全部朝着我的方向跪拜!
终于等到圣女归位。清澜的白骨寸寸崩裂,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真身,请宗主赐新娘血冠。
魔尊突然揽住我的腰肢跃上祭坛顶端,他指尖划开我的嫁衣,露出心口盛开的红莲:这顶血冠,要用合欢宗圣女的处子血来染。
我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嫁衣下摆突然燃起黑火,火光中浮现出母亲被铁链贯穿的画面。她脚踝的合欢花刺青正在渗血,那些血珠化作红绸缠上我的手腕。
吉时已到——
魔尊的獠牙刺破我颈间肌肤的瞬间,祭坛四周突然亮起三百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映出我不同年龄的模样,从八岁稚童到及笄少女,每张脸都在流泪。
不要!我嘶喊着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竟在空中凝成符咒。那些符纹与魔尊胸前的金丹产生共鸣,震得他后退三步。
母亲趁机挣脱锁链,染血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以吾双目献祭,请合欢老祖降世!
天地骤然变色,血月中央裂开漆黑的漩涡。漩涡中伸出的骨手攥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向无尽的黑暗。魔尊的银铃突然炸成碎片,他暗红瞳孔第一次露出惊慌。
阿颜!他竟唤出我的乳名,抓住我的手!
我怔怔望着他伸来的手掌,记忆突然闪过零碎片段——五岁生辰时,有双带着银铃的手将我高高抛起,铃音与笑声交织成温暖的调子。
骨手突然发力,我的小腿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魔尊竟纵身跃入漩涡,用身体挡住啃食我血肉的蛊虫:快走!去炼蛊池底...
母亲的笑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她空洞的眼窝淌着黑血,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命牌:好孩子,该替娘亲戴上这顶凤冠了。
我低头看见心口的红莲正在绽放,每片花瓣都化作锋利刀刃。嫁衣彻底被血浸透的瞬间,三百盏人皮灯笼同时炸开,漫天血雨中浮现出巨大的合欢花图腾。
不——!
魔尊的嘶吼与清澜的狂笑交织中,我看见自己的手掌穿透母亲胸口。她美艳的面容迅速枯萎,唇角却扬起得逞的笑意:记住,合欢宗的新娘...要穿着至亲皮囊出嫁...
(五)
我的指甲抠进祭坛石缝时,掌心突然被红莲胎记灼穿。母亲那张正在腐烂的脸近在咫尺,她胸腔里钻出的蛊虫正往我嫁衣里爬。
阿颜,把命还给娘亲吧。她指尖戳进我眼眶的刹那,魔尊的银铃突然在我耳后炸响。三百根缠魂丝穿透他胸膛,血珠凝成的合欢花瓣全数没入我眉心。
剧痛中我看见八岁那夜的真相——炼蛊池底根本不是药人,而是三百具合欢宗圣女的尸骸。我吞下的那碗血,是魔尊亲手剜出的心头蛊!
爹爹...我嘶声喊出这个禁忌的称呼,腕间银铃应声碎裂。魔尊暗红瞳孔猛然收缩,他心口金丹竟与我胎记共鸣着浮上半空。
母亲突然发出厉鬼般的尖啸。她撕开嫁衣露出爬满蛊虫的身躯,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合欢簪——那是我及笄时她亲手给我戴上的!
好孩子,你果然记得。魔尊染血的手指抚上我脸颊,三百盏人皮灯笼突然照出我们相似的眉眼,当年你娘偷走刚出生的你,用三百圣女血咒封了你的记忆。
清澜的白骨突然从地底钻出,指骨间缠绕的正是母亲的本命蛊!他空洞的眼眶淌出黑血:宗主,该把圣女的心头血还给我了。
我眼睁睁看着魔尊徒手捏碎那团蛊虫。母亲癫狂大笑着撕开自己肚腹,拽出条脐带缠上我的脖颈:你以为赢的是他当年我用你炼人蛊时,早把合欢蛊种在你胎记里了!
红莲胎记突然爆出万丈血光。祭坛底下传来万千冤魂的哭嚎,那些圣女尸骸竟全部立了起来。她们腐烂的手掌按在我后颈时,我闻到了炼蛊池熟悉的腥甜味。
阿颜,吞了爹的金丹!魔尊突然将我按进怀里,獠牙狠狠咬破我颈间动脉。滚烫的血涌入喉管的瞬间,我听见他胸腔里传来银铃般的婴啼——那是我出生时的声音!
母亲拽着脐带的手突然燃起黑火。她美艳的面皮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好夫君,你果然把本命蛊藏在了女儿身上。
我喉咙里突然涌出无数蛊虫。它们啃食着魔尊的血肉,将他钉在祭坛中央的合欢图腾上。清澜的白骨正在重组,每块骨头上都浮现出我的生辰八字。
爹...对不起...我颤抖着抓住魔尊逐渐冰冷的手。他心口破碎的金丹突然化作流光,在我胎记上绘出完整的合欢宗图腾。
三百圣女尸骸突然齐声诵咒。我的嫁衣寸寸崩裂,露出爬满诡异符文的肌肤。母亲拽着脐带将我拖向祭坛顶端,那里悬浮着一顶用圣女头骨制成的凤冠。
乖女儿,该换上嫁衣了。她指尖戳进自己心窝,拽出团跳动的血肉,这是你真正的喜服。
魔尊的残魂突然暴起。他化作血色流光没入我眉心,记忆中突然多了漫天合欢花的场景——年轻的魔尊抱着女婴跪在炼蛊池边,池水中倒映出母亲偷走襁褓的背影。
阿颜,杀了我!魔尊的声音在我灵台炸响,用红莲业火烧了祭坛!
我攥着那截染血脐带的手不住颤抖。母亲正将圣女头冠往我发间按,每颗头骨的眼窝里都钻出熟悉的蛊虫——正是每月给我送补药的那些!
都去死吧!我猛地扯断脐带,沾血的手掌拍向自己天灵盖。红莲胎记突然爆发滔天业火,瞬间吞没了整座祭坛。
母亲在火中疯狂大笑。她腐烂的身躯化作万千蛊虫扑向我,却被魔尊残魂凝成的屏障挡住。清澜的白骨在火中重组成人形,那张脸...竟与魔尊有八分相似!
哥哥...我望着火中浮现的记忆碎片——少年魔尊抱着婴孩时期的清澜,在合欢树下埋下染血的银铃。
业火烧穿我瞳孔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三百圣女的怨气凝成巨手将我按进炼蛊池,池底浮现的竟是我出生时的场景——母亲将匕首捅进魔尊后心,从他丹田挖出还在跳动的本命蛊!
阿颜,接住!魔尊的残魂突然托起我的手掌。那枚染血银铃落入掌心的刹那,我听见天地间响起清越的婴啼。
业火顺着脐带烧回母亲体内。她尖叫着化为灰烬的瞬间,我看见了炼蛊池底真正的秘密——三百口水晶棺里,躺着与我容貌相同的少女!
清澜的白骨突然抱住我坠入池底。他的指骨抚过我泪湿的脸颊,下颌骨开合着发出魔尊的声音:阿颜,当年被做成药人的...从来都是你的替身。
血水涌入鼻腔的刹那,无数记忆终于完整。我才是真正的合欢宗圣女,而那些被剜心的药人...全是母亲用我血肉培育的傀儡!
该醒了。魔尊的声音与清澜的骨响重叠。池底三百口棺盖同时掀开,里面的少女睁开与我一样的红瞳。
业火烧尽最后一滴血时,我穿着母亲皮囊制成的嫁衣,戴着三百圣女头骨串成的凤冠,踏出了炼蛊池。腕间银铃轻响,万里合欢花瞬间凋零。
恭迎圣女归位。
万千蛊虫的嗡鸣中,我抚上心口枯萎的红莲。那里跳动着两枚纠缠的金丹——一枚染着魔尊的血,一枚沾着母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