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窍锁魂
幽冥灯火摇曳,明镜殿檐角的铜铃突然发出裂帛般的锐响。曲无垢握着银针的手顿在半空,针尖上的尸斑魂体残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这是阳间有新冤魂入境的征兆。
哐当一声,殿门被撞开。浑身水痕的女子扑进殿内,湿漉漉的鬓发贴在青白的脸上,怀里紧抱着半块浸满井水的罗帕。她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却浑然不觉,只哆嗦着举起罗帕:大人……救我家老爷……
曲无垢指尖轻弹,一缕阴火自灯芯跃起,照亮女子魂体。她瞳孔微缩——这魂体氤氲着水锈色,七窍处隐约有棉絮状阴影堵塞,正是典型的七窍锁魂之相。
报上姓名,所冤何事。她将银针插入案头的验魂瓮,瓮中忘川水泛起涟漪,映出女子生前画面:穿月白襦裙的丫鬟跪在井边,黑发垂落遮住惊惧的眼,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下,溅起的水花中闪过半张涂着丹蔻的手。
奴、奴叫青禾,是林府的妾室……女子声音发颤,罗帕上林字绣纹突然渗出冰晶,老爷七日前咽气,今日奴却梦见他从井里爬出来,七窍都在流血……奴想去扶他,却被人推进井里……
曲无垢捏起罗帕,冰晶在指尖凝成细针状。这是阳间寒潭井的特质,唯有百年以上的古井,井水才会因阴气过重凝结此冰。她取下腰间的人骨念珠,七十二颗指骨突然发出红光,第13颗尤为灼烫——那是二十年前一桩少女沉井案的受害者指骨,至今未寻到真凶。
魂归冥,骨归土,冤情未了我来主。她低诵《洗冤咒》,念珠悬浮在青禾头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青禾腕间突然浮现青色勒痕,如活物般蜿蜒游走,正是井绳绞杀的痕迹。
你死在卯时三刻,魂体却带着子时阴气。曲无垢用银针挑起青禾袖口,勒痕深处露出几点紫斑,被推下井后,有人刻意将你泡在水中超过六个时辰,想让你魂散魄消。她忽然盯着青禾腹部,你有身孕
青禾猛地捂住肚子,魂体剧烈颤抖:老爷说等胎儿足月,就扶我做平妻……可主母孙氏前日给了我一碗安胎药,喝完后肚子就一直疼……
话音未落,明镜殿的生死簿突然无风自动,林氏一页哗啦翻开。曲无垢目光一凝——林老爷的阳寿尽批注旁,竟渗出一滴血珠,显露出小字:祖坟下埋着无名骸骨。她指尖的银针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滚出一串火星,停在青禾罗帕旁的阴影里。
阴影中,罗帕上的林字绣纹竟渐渐扭曲,化作一朵黑色莲花,花瓣上隐约有符号流转。曲无垢瞳孔骤缩,这符号与她佛珠中藏着的碎片一模一样。三年前她初入阴司,在黄泉路捡到这枚碎片,当时碎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血腥味与此刻青禾身上的井水味,竟诡异地重合。
带我去你家祖坟。曲无垢抓起念珠挂在颈间,银簪挑开鬓边碎发,露出耳后一枚淡青色胎记,形如断簪——这是她前世被凌迟时,刽子手簪子断裂留下的印记。若我所料不错,你家老爷的棺材里,藏着不止一条人命。
青禾刚要开口,魂体突然开始溃散,指尖化作光点簌簌飘落。曲无垢急挥衣袖,一道符篆贴在青禾眉心:是谁下的锁魂咒
是……是主母的侄子……他说老爷咽气前曾交代,若有人查棺,就……青禾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丝魂体化作水珠,滴在生死簿的血珠上,竟晕开一幅画面:月光下的林府祖坟,一个戴斗笠的男子正往井里倾倒黑色粉末,井壁上刻着与罗帕相同的莲花符号。
曲无垢猛地合上生死簿,指腹摩挲着佛珠上的黑色碎片。殿外忽然传来乌鸦怪叫,她抬眼望向殿门,只见幽冥雾中,一口漆黑的棺材正缓缓漂来,棺盖缝隙渗出靛青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七朵莲花的形状。
来得正好。她冷笑一声,从案头抓起问骨笔——那是用前世最后一位冤案死者的肋骨磨成,笔尖还凝着百年前的血珠。就让我看看,这口棺材里,究竟锁着多少冤魂的七窍心。
幽冥灯火突然熄灭,唯有曲无垢眼中泛起冷光,如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剖开这具裹着锦绣的腐烂棺木。而她颈间的佛珠,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仿佛有万千冤魂在深处呜咽,等着她笔尖落下的那一刻,刺破这阴阳两界的层层迷雾。
2
开棺见骨
幽冥鬼差抬着引魂灯在前开道,灯油在风中摇曳成碧色火苗,照得林府祖坟的石狮子眼眶泛青。曲无垢踩着月光落在墓碑前,袖中阎王令箭泛起冷光,所过之处,缠绕墓碑的藤蔓自动蜷曲成开字。
动手。她朝身后鬼差颔首。两名鬼差展开黑幡遮住墓碑,幡上阴司办案,闲魂回避八字映在月光下,竟在地面投出棺木形状的阴影。
棺木破土而出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朱砂与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鬼差们齐齐后退半步,唯有曲无垢半步不退,银簪挑起棺木缝隙间的靛青漆料——这漆料她在阳间仵作笔记中见过,名为镇魂煞,需用朱砂、尸油混合七具童尸的骨灰调制,是明令禁止的邪术用品。
右后方漆料有修补痕迹。她指尖敲了敲棺木右下角,撬开这里。
鬼差用拘魂钩勾住棺盖,刚掀起半尺,忽然僵在原地。曲无垢挑眉看去,只见棺内漂着一层暗红色液体,正中央躺着林老爷的骸骨,七窍处塞着发黑的棉絮,右手紧攥着半朵枯萎的黑色莲花——与她佛珠上的碎片一模一样。
把骸骨抬出来。她戴上鹿皮手套,手套边缘绣着的解字符箓微微发亮。骸骨刚被放平,她便注意到其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一圈环状凹痕,像是被某种锁链长期禁锢所致。更诡异的是,骸骨鞋底沾着黑色泥土,经忘川水化验,竟掺有酆都不归林的腐叶土——那是阴司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凡人绝无可能涉足。
老爷生前从不戴戒指。青禾的魂影不知何时飘至坟前,见状浑身发抖,这痕迹……倒像是我陪嫁的那串檀木手串,他嫌硌手,总说要拿去烧了……
曲无垢瞳孔微缩,突然捏开骸骨牙关。一团腐烂的棉絮滚落出来,棉絮中掉出半粒霉变的枸杞——这是林老爷每日必喝的养生茶配料。她将枸杞放入验魂瓮,瓮中水面立刻浮现茶盏倒影,倒影里的茶盏边缘,隐约有指甲刮擦的痕迹。
慢性毒药‘百日红’。她用银针挑起棉絮,针尖冒出缕缕黑气,此毒需连服百日,心脏逐渐溃烂却无外伤,难怪阳间仵作断定是心疾而亡。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声。十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冲进祖坟,为首的锦衣男子手持水火棍,棍头刻着阴司禁纹锁魂链——那是阳间邪术师用来拘魂的标记。
何方妖人,敢盗我林氏祖坟!男子阴沉着脸,火把照亮他左眼角的朱砂痣,正是青禾死前提到的主母侄子林明。他身后的衙役们散开,手中水火棍齐齐顿地,竟摆出阴司困魂阵的架势。
曲无垢扫过众人手腕,果然都戴着刻有莲花符号的红绳。她冷笑一声,念珠突然绷直如钢鞭,抽向林明面门:阳间衙役怎会懂阴司阵法你究竟是谁的人
林明慌忙后退,红绳断裂,露出腕间一道旧疤,形如刀刻的符号。鬼差们趁机抛出勾魂索,却见林明咬破舌尖,血水喷在火把上,腾起的绿烟中竟浮现出阴司鬼差的虚影——那是被炼化的亡魂,专为阳间邪术师挡灾。
想查林老爷的死因林明擦去嘴角血迹,目光落在棺中骸骨上,那就先看看他的真面目吧。
话音未落,骸骨突然剧烈震动,七窍中的棉絮同时飞出,在空中拼成冤字。曲无垢瞳孔骤缩,只见骸骨心口处渗出黑色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锁链形状,正是不归林重刑犯所戴的锁魂链。
他不是林老爷。她猛地转身看向青禾,却发现青禾的魂影不知何时变得透明,你仔细看看,这具骸骨比你家老爷高半个头,右手虎口的茧子是握刀所致,而你家老爷是握笔的商人。
青禾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魂体剧烈颤抖:那、那真正的老爷呢
林明脸色大变,转身欲逃,却被曲无垢的念珠缠住脚踝。她指尖蘸取棺中靛青漆料,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符篆,漆料竟化作无数细针,刺破林明的衣衫——他后背赫然纹着与井壁相同的黑色莲花,花心处嵌着一枚铜铃,正是阴司鬼差的引魂铃。
说,真正的林老爷在哪里曲无垢拽着念珠逼近,引魂铃发出刺耳的尖鸣,还有,你背后的人为何要用‘七窍锁魂’邪术
林明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中衣:我、我不知道什么邪术……是周管家给的钱,他说只要把这具尸体埋进祖坟,再往井里下‘镇魂散’……
周管家曲无垢皱眉,这个名字在青禾的供词里从未出现过。她突然想起生死簿上林氏祖坟下埋着无名骸骨的批注,猛地挥袖震开棺木底部的泥土——果然,土层下露出另一具骸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半枚断簪,断口处还沾着靛青漆料。
青禾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老爷!
曲无垢瞳孔剧烈收缩,那半枚断簪的形状,竟与她耳后的胎记分毫不差。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念珠从手中滑落,滚到骸骨身侧,其中一颗指骨突然发出刺眼红光——那是二十年前少女沉井案的受害者指骨,此刻正对着骸骨的右手食指。
原来如此。她声音发颤,终于看清骸骨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藏着半片靛青漆皮,真正的林老爷,是被人用漆料封在棺底,活活憋死的……而这具替身骸骨,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沉井少女……
林明趁机挣脱念珠,抓起火把砸向棺木。靛青漆料遇火轰然炸开,腾起的黑烟中,无数冤魂虚影破土而出,她们七窍流血,腕间都缠着井绳,齐声尖叫:还我命来!
曲无垢咬碎舌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净字,念珠自动飞回颈间,发出万佛诵经般的梵音。冤魂虚影纷纷溃散,却在消散前,将林明拖入骸骨下方的泥土中。泥土里传出他的惨叫:莲花教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不归林的……
话音戛然而止,泥土重新合拢,只剩那枚引魂铃滚到曲无垢脚边,铃身上赫然刻着酆都玄判府字样。
她弯腰捡起铃铛,指尖抚过刻字,忽然想起三年前捡到黑色莲花碎片的那个雨夜。当时她在黄泉路看到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与她前世相同的仵作服,耳后也有一枚断簪胎记,手里握着的,正是这样一枚引魂铃。
曲大人!鬼差的呼喊打断思绪。她抬头望去,只见林府方向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隐约有个穿红衣的身影,怀里抱着个木箱,正往寒潭井的方向狂奔。
曲无垢握紧问骨笔,笔尖滴下的血珠在地面画出箭头,指向井边。她忽然想起青禾提到的安胎药,想起林老爷骸骨上的锁魂链痕迹,想起生死簿上渗出的血珠——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个神秘的莲花教有关,与不归林的锁链有关,更与她自己的前世有关。
去井边。她擦去嘴角血迹,目光落在林老爷骸骨的断簪上,这次,我要亲自撬开那口井的真相,不管下面锁着的,是冤魂,还是我自己的过去。
3
双魂对质
寒潭井在火光中泛着幽蓝,穿红衣的身影突然转身,怀中木箱的铜扣折射出冷光。曲无垢瞳孔骤缩——那是林府管家周福,他左眼角的泪痣与青禾供词中总替主母调配养生茶的特征吻合。
周福,你怀里装的是什么她按住腰间的问骨笔,井中倒影里,周福的魂体竟透着活人气息——这意味着他早已魂飞魄散,如今不过是具被邪术操控的行尸。
周福咧嘴一笑,露出染着靛青的牙齿:曲大人不是喜欢验骨吗那就来验验这箱子里的‘骨’吧。他猛地掀开箱盖,里面滚出七具婴儿骸骨,每具骸骨的七窍都嵌着黑色莲花瓣,正是七窍锁魂邪术的核心。
青禾的魂影发出悲鸣:这些孩子……都是主母流掉的胎儿……她说是生不出儿子,原来……
曲无垢握笔的手青筋暴起,问骨笔突然发出悲鸣——这七具骸骨,竟与她佛珠中第13颗指骨(二十年前沉井少女)有着相同的怨气频率。她终于明白为何青禾的罗帕会与佛珠碎片共鸣——所有冤案,都是莲花教用同一股怨气织成的网。
莲花教用冤魂怨气养蛊,你不过是他们的棋子。她掷出念珠缠住周福手腕,却见他袖口滑落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盖着酆都玄判府的官印,这是……生死簿残页
周福发出刺耳的笑声:不愧是女仵作,眼睛够尖。三年前你在黄泉路捡到的黑色莲花碎片,其实是生死簿的‘业火页’,专门记录人间至恶之罪。而我——他突然掐住自己脖子,喉管发出咯咯怪响,是当年帮你掩盖沉井案的阴司文书。
曲无垢如遭雷击。三年前她初入阴司,总梦见自己拿着银针站在井边,井中浮起的却不是青禾,而是另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少女,耳后别着与她相同的断簪。此刻周福的话,竟将梦境与现实强行拼接。
二十年前,你替林老爷验尸,明知他活埋竞争对手,却在验尸报告上写‘失足落水’。周福的脸开始溃烂,露出底下的白骨,那少女是受害者的女儿,你为了封口,将她沉入同一口井,断簪就是她反抗时拽断的。
青禾的魂影突然指向曲无垢耳后:那胎记……原来老爷书房的画像里,那个女仵作也有同样的印记!
曲无垢踉跄后退,念珠从颈间滑落,七颗指骨滚向婴儿骸骨,竟自动拼接成少女的手骨形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暴雨夜的井边,少女指甲划过她的耳后,她举起验尸锤砸向对方头颅,鲜血溅在断簪上,凝成黑色莲花的形状。
不……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骨笔上的血珠滴在生死簿残页上,竟显露出她前世的名字——曲无咎,与现任判官司无咎仅一字之差。
曲无咎,曲无垢,你以为改了名字就能洗清罪孽周福的白骨手抓住她手腕,井中突然升起浓雾,雾里浮现出无数戴着莲花吊坠的阴司鬼差,莲花教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只要集齐七七四十九朵业火莲花,就能劈开不归林的锁链,放出被你锁在里面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曲无垢颈间的胎记突然发烫,化作断簪虚影飞向井中。浓雾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闷响,她看见不归林的巨树间,一个戴着莲花面具的身影缓缓转身,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睛,竟与她镜中所见一模一样。
曲大人!小心!鬼差的呼喊打断幻觉。曲无垢猛地回神,只见周福的行尸正将婴儿骸骨投入井中,黑色莲花在水面盛开,每一片花瓣都映出她前世的脸。
她咬碎舌尖,用血在问骨笔上画下破字,笔尖刺入周福眉心:不管我前世是曲无咎还是曲无垢,今日只问你——林老爷为何会被锁魂链缠绕阴司内鬼究竟是谁
周福的行尸轰然倒地,胸口滚出一枚刻着司字的令牌——那是判官司无咎的信物。曲无垢瞳孔骤缩,想起司无咎常说无咎者,无过失也,却忘了下一句:有过者,虽百世必追之。
井中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破土而出,花瓣上站着浑身浴血的林老爷魂体,他手腕上的锁魂链竟与司无咎书房的镇纸一模一样。
曲无垢,你以为自己是来洗冤的林老爷的魂体发出混着井水的笑声,你是来还债的——还我,还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还不归林里被你用断簪锁住的‘自己’。
曲无垢握紧问骨笔,笔尖对准林老爷心口的锁魂链痕迹:前世之罪,今世必赎。但在那之前——她猛地刺向莲花花蕊,我要先剖开这朵业火莲花,看看里面究竟藏着多少阴司的龌龊!
莲花应声炸裂,无数黑色花瓣飞向夜空,每一片都映出阴司鬼差佩戴的莲花吊坠。曲无垢终于看清,所谓莲花教,根本就是阴司内部的腐败势力,他们用冤案养蛊,只为放出不归林中的上古恶灵,而她的前世曲无咎,正是这一切的开端。
4
莲花业火
幽冥钟响震碎雾霭,曲无垢攥着染血的问骨笔,踏过满地黑色莲花瓣,直逼酆都玄判府的明镜台。司无咎身着判官服端坐在殿中,案头摆着她遗失的念珠,七十二颗指骨正发出不祥的红光。
司无咎,解释一下这个。她掷出锁魂链令牌,令牌滚过地面,在司无咎脚边映出不归林的暗影,为何你的信物会出现在莲花教凶手手中
司无咎抬眼,目光落在她耳后的断簪胎记上:曲无垢,你可知‘无咎’二字何意他抬手轻挥,明镜台突然升起一道水幕,映出二十年前的沉井案——
暴雨夜,年轻的女仵作曲无咎跪在林府书房,面前摆着染血的验尸报告。林老爷握着断簪抵住她咽喉:敢写‘活埋’,我就让你跟这少女一起沉井。曲无咎浑身发抖,最终在报告上写下失足落水,断簪却不慎掉落,被少女攥在手中。
你当年被威胁篡改报告,却在少女沉井前抢走断簪,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为了救她。司无咎指尖点在水幕上,映出曲无咎偷偷给少女服下的假死药,你在她七窍塞入棉絮,让她假死遁走,自己却背上‘杀少女’的罪名,这才是‘无咎’的真意——替冤者担罪,不求自己无过。
曲无垢猛然想起佛珠中第13颗指骨为何始终无法超度——那根本不是少女的指骨,而是她自己为了伪造现场,砍下的无名指骨。她踉跄着扶住案几,问骨笔当啷坠地:那不归林里的人……
是你用断簪封印的莲花教初代教主,也是当年活埋竞争对手的真凶。司无咎站起身,宽大的袖袍下露出锁魂链的勒痕,二十年前,你用阴司禁术将他与七十二桩冤案的怨气锁在一起,自己则服下孟婆汤转世为曲无垢,只为了能在阴司亲手审判他。
殿外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不归林方向腾起黑色火焰,无数莲花状锁链破土而出,缠住玄判府的廊柱。曲无垢透过火焰,看见那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身影踏火而来,莲花面具下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她前世的验尸报告碎片。
曲无咎,你以为用转世就能逃避审判面具人抬手,锁魂链穿透司无咎胸口,看看你最信任的判官,其实是我安插在阴司的棋子——他脖子上的莲花胎记,就是效忠我的印记。
司无咎咳血微笑,指尖掐出法诀,锁魂链竟反向缠住面具人手腕:可惜你算错了。三年前曲无垢捡到生死簿残页时,我就知道你要借‘业火莲花’破开封印。这三年我故意纵容莲花教壮大,只为了让你误以为胜券在握……
他猛地扯下面具人脸上的莲花纹饰,露出一张爬满咒文的脸——那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林老爷。曲无垢终于明白,为何林老爷的骸骨会有锁魂链痕迹,原来他才是被封印在不归林的真正恶灵,而现世的林老爷不过是他借尸还魂的傀儡。
现在,该做个了断了。曲无垢拾起问骨笔,笔尖刺入自己心口——那里藏着她前世封入的最后一片业火莲花。鲜血溅在念珠上,七十二颗指骨同时炸裂,化作七十二道金光,照亮了面具人胸前的致命伤——那是二十年前她用验尸锤留下的凹痕。
你以为怨气能永恒她一步步逼近,胎记化作断簪虚影悬浮头顶,看看这些金光,每一道都是被你害死的冤魂执念,如今他们要亲自送你下地狱。
面具人发出不甘的怒吼,锁魂链寸寸崩断,露出他背后的巨大莲花图腾。曲无垢挥笔写下灭字,金光化作银针暴雨,刺入图腾的每一片花瓣。随着一声巨响,图腾崩塌成万千碎片,每一片都映出她今生替冤魂洗雪的画面。
曲无垢!司无咎突然抓住她手腕,生死簿从他怀中滑落,翻开的页面上,曲无垢的往生批注赫然写着:以今世判案功德,赎前世造冤之孽,功过相抵,可入天道。
她却摇头,将问骨笔插入地面:我不做天道的佛,只做阴司的仵作。她望向逐渐消散的面具人,又看向司无咎颈间的莲花胎记,阴司的污垢还没洗净,我的笔,还要继续剖解这阴阳两界的‘骨’。
幽冥火渐渐熄灭,青禾的魂影飘至她面前,手中捧着那半枚断簪:原来您才是当年救我的人……
曲无垢轻轻替她别好断簪:这簪子,就当是我欠你的转世补偿。她转身看向重新合拢的生死簿,发现曲无咎的名字已被划去,取而代之的是曲无垢三字,旁边批注着:洗冤者,先洗心,心无垢,业火熄。
司无咎捡起念珠重新挂在她颈间,指骨上的怨气已化作纯净的白光:接下来怎么办
她望向不归林方向,那里重新升起薄雾,隐约有孩童的笑声传来——那是被超度的婴儿骸骨。查阴司内鬼,清玄判府污垢。她握紧问骨笔,笔尖重新凝出血珠,而且……我总觉得,还有更可怕的‘骨’,等着我去验。
5
骨库谜影
幽冥五更天,玄判府的骨库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曲无垢握着问骨笔赶到时,只见库门虚掩,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阴气,而是温热的鲜血——这在阴司堪称异象。
大人,库中第三层的‘上古骨’被人翻动过。守库鬼差浑身发抖,指向排列着七十二具石棺的方位,尤其是编号‘癸巳’的石棺,里面的骸骨……不见了。
曲无垢瞳孔骤缩。她清楚记得,癸巳棺里封存着上古时期一位人屠的骸骨,其胸骨刻有阴司禁纹百鬼食心,每到阴月十五就会发出哀嚎。她快步走到空棺前,指尖抚过棺底残留的朱砂阵——那是三天前司无咎亲自加固的封印。
除了司判,还有谁能解开这阵法她转身逼问鬼差,却发现对方耳后有片极淡的莲花状红斑,正是莲花教用来控制傀儡的印蛊。
鬼差突然露出诡异笑容,指甲瞬间变长如刀,朝她咽喉划来:曲大人果然敏锐,可惜你再也查不到真相了——
话音未落,鬼差的手腕被一道黑影钳住。司无咎身着夜行衣从梁上跃下,手中锁链缠着半朵黑色莲花:莲花教的‘夺舍术’,果然渗透到了骨库。
曲无垢这才注意到,司无咎袖口渗出黑血——他为了阻止鬼差,竟徒手捏碎了对方心脏位置的印蛊。你疯了这蛊虫能直接腐蚀魂体!她取出银针要替他吸毒,却被他摇头阻止。
没时间了。司无咎指向石棺群,其他棺木的封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莲花教偷走‘人屠’骸骨,是为了用‘百鬼食心’术解开不归林最深处的封印。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他猛地推开最里侧的青铜门,门后是阴司禁地骨书阁,阁中十万骨简记载着上古验尸秘术,每一片都是用真仙骸骨刻成。曲无垢的目光落在空荡的戊申架上——那里本该放着《尸解仙骨经》,经中记载着以骨化魂的禁术。
司无咎,你早就知道莲花教的目标是骨书阁她握紧问骨笔,笔尖对准他颈间若隐若现的莲花胎记,还是说,你故意引我来此,想让我发现某些秘密
司无咎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你果然还记得‘戊申架’。二十年前,你以曲无咎的身份将《尸解仙骨经》藏在此处,因为经中‘换骨重生’之术,正是莲花教教主用来续命的关键。
记忆如闪电划过。曲无垢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个雪夜,她在骨书阁刻下警示符,却被身后的人按住手腕:无咎,留一线生机吧,毕竟……他曾是我们的师兄。那人的声音,竟与司无咎一模一样。
你是……师兄她踉跄后退,撞翻骨简架,万千骨简坠落,在地面拼出一幅星图——那是二十年前莲花教总坛的方位。
司无咎弯腰拾起一片刻着解字的骨简,指尖拂过上面的咒文:当年我们三人一同入阴司,他却被权力蛊惑,创立莲花教妄图掌控生死。你用断簪封印他时,我自愿留在玄判府做棋子,只为了等你转世归来,一起做个了断。
曲无垢这才注意到,司无咎眼中有与她相同的断簪倒影——那是前世师兄妹三人共有的胎记。她握紧他染血的手,问骨笔突然发出清越鸣响,笔尖血珠滴在星图上,竟显现出通往莲花教总坛的幽冥通道。
走。她将念珠分成两半,一半系在他手腕,这次,我们一起剖解师兄的‘骨’,不管他是人是鬼,是仙是魔。
通道深处传来阴森的笑声:好个师兄妹情深。可惜你们来晚了——‘人屠’骸骨已经融于业火莲花,不归林的锁链,只剩最后一道了。
曲无垢拽着司无咎冲进通道,只见莲花教总坛中央矗立着巨大的莲花祭坛,坛顶躺着浑身缠满锁链的男子,面容与司无咎有七分相似。他胸口插着的,正是她前世的断簪。
无咎,无垢,你们看。男子抬手,掌心浮现出七十二颗业火莲花,每一颗都映着他们三人前世的画面,当年你们联手封印我,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断簪虽能锁魂,却锁不住因果。
司无咎突然剧烈颤抖,手腕的莲花胎记化作锁链,将他拽向祭坛。曲无垢这才惊觉,所谓师兄妹的记忆,竟是司无咎用骨简伪造的幻象——他根本不是师兄,而是被莲花教主分裂出的恶魂,专门用来监视她的傀儡。
司无咎!她挥笔砍向锁链,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竟主动握住锁链刺向自己心脏:曲无垢,用问骨笔……刺穿我的眉心,那里藏着莲花教的总坛坐标……
鲜血溅在断簪上,断簪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曲无垢终于看清,祭坛下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真正的司无咎师兄,他的骸骨上还插着莲花教主的断手——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师兄就用最后的力量将恶魂剥离,自己则化作封印的一部分。
对不起,师兄。她含泪将问骨笔刺入司无咎眉心,笔尖带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黑色雾气,雾气中浮现出莲花教的全部秘密,包括那个藏在阴司最深处的骨中骨——
那是用千万冤魂骸骨炼成的幽冥核,一旦引爆,阴阳两界将同归混沌。而启动它的钥匙,正是她手中的问骨笔。
莲花教主的笑声越来越近,曲无垢握紧问骨笔,转身面对祭坛上的业火莲花。她知道,自己即将做出的选择,不仅关乎师兄的安危、阴司的存亡,更关乎千万冤魂能否真正安息。
这次,我不会再错。她将问骨笔刺入自己心口,断簪虚影与笔身重合,在幽冥核上刻下最后的封字,就算要与你同归于尽,我也要让这阴阳两界,再无被掩盖的‘骨’。
6
双生骨契
幽冥核的金光中,曲无垢感觉自己的魂体正在被撕裂。问骨笔与断簪融合成一柄双刃剑,剑锋是二十年前未写完的验尸报告,剑刃是今生未断的洗冤执念。她听见莲花教主的怒吼从深渊传来:你以为封印幽冥核就能赢别忘了,你的骨血里也流着业火!
剧痛中,她突然坠入一片血海。无数骸骨从血中升起,每具骸骨的七窍都刻着相同的莲花符号——那是她前世作为曲无咎时,被迫验过的正常死亡尸体。指尖触到其中一具骸骨的手腕,竟摸到与自己相同的断簪胎记。
这是你用‘换骨术’替死的少女。司无咎的声音从骸骨中传来,真正的他此刻正以魂体形态出现在血海上空,当年你用她的骸骨伪造自己的死亡,却不知莲花教主早已在她骨中种下蛊虫。
曲无垢猛地抬头,只见血海上空漂浮着七十二面铜镜,每面镜子都映出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她们耳后都有断簪胎记,只是有的胎记呈红色,有的呈黑色。
这是你的七十二个‘替死骨’。司无咎抬手击碎一面黑镜,镜中女子化作飞灰,莲花教主用《尸解仙骨经》将你的罪孽具象化,每具替死骨都承载着你前世一桩冤案的怨气。
她终于明白为何佛珠中的黑色莲花碎片会感应到青禾的冤魂——那些碎片根本不是生死簿残页,而是替死骨的怨念结晶。师兄,我该怎么做
司无咎指向中央最大的白镜:找到最初的替死骨,她体内藏着莲花教主的本命蛊。但你要小心,她的魂体与你的魂体共享生死……
话音未落,血海突然沸腾,无数锁链破土而出,将曲无垢拽向白镜。她握紧断簪剑,剑锋所过之处,锁链竟化作莲花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刻着无咎二字。
白镜轰然碎裂,露出蜷缩在镜中的少女。她穿着与曲无垢前世相同的仵作服,耳后胎记鲜红如血,手中紧攥着半张验尸报告,上面用朱砂写着:林氏灭门案,实为活埋。
原来……我从未替你死过。少女抬起头,面容与曲无垢如出一辙,你只是用我的骸骨逃脱罪责,却把我困在镜中,让我替你承受所有骂名。
曲无垢的断簪剑突然失重坠落,她看见少女手腕上的勒痕——那是二十年前她将少女沉入井中时,井绳留下的印记。对不起,我当时以为只要我活着,就能为你洗冤……
洗冤少女冷笑,指尖划过镜面,镜中浮现出莲花教主与林老爷举杯的画面,你以为莲花教主为何总能提前一步因为你的验尸报告,从来都是他用来制造冤案的工具!
司无咎突然坠入血海,他的魂体变得透明:曲无垢,快用断簪剑刺中她的心口!那只本命蛊就在她心脏里——
少女猛地掐住曲无垢脖子,胎记化作锁链缠住她咽喉:你知道吗这二十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尝遍被冤枉的滋味,等你也像我一样,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推进深渊!
曲无垢眼前闪过司无咎恶魂消散前的眼神,突然福至心灵。她放弃抵抗,任由少女的锁链穿透自己心口,断簪剑却调转方向,刺向少女背后的阴影——那里藏着正在吸食怨气的莲花教主。
你!莲花教主显出身形,手中还攥着司无咎的善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因为她的怨气里,有你种下的蛊毒味道。曲无垢笑中带血,断簪剑上的金光顺着锁链涌入少女体内,而我的骨血里,不仅有业火,还有师兄当年给我的‘清魂散’。
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体内飞出一只九眼蛊虫,蛊虫的每个瞳孔里都映着莲花教主的脸。司无咎趁机召回善魂,与恶魂融合,化作真正的判官形态,手中握着从骨库取出的人屠胸骨。
以阴司之名,判你永镇不归林!他将胸骨插入莲花教主心口,七十二具替死骨同时炸裂,化作纯净的白光,照亮了幽冥核上的最后一道封印。
曲无垢抱住即将消散的少女:对不起,让你等了二十年。从今天起,你的名字不再是‘替死骨’,而是……
而是苏青禾。少女露出释然的微笑,她的魂体与青禾的转世虚影重叠,原来我早已投胎,只是执念未散,才困在镜中。谢谢你,曲无垢,让我终于能对过去说再见。
金光散尽时,曲无垢发现自己回到了玄判府的明镜殿。司无咎坐在案前,颈间的莲花胎记已变成断簪形状,桌上摆着七十二枚纯净的莲花吊坠——那是替死骨的怨念升华而成的洗冤令。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推过来一本崭新的生死簿,封面上写着曲无垢专用。
她拿起问骨笔,笔尖落下时绽开一朵莲花:去阳间走一趟。听说最近有个绣娘的亡魂,总在城隍庙哭自己的绣绷丢了……
司无咎挑眉:怀疑是冤案
不。她望向殿外重新清朗的幽冥天,是觉得,有些‘骨’虽无外伤,却比血肉模糊的更需要被看见。
7
绣绷血咒
江南小镇的城隍庙飘着细雨,曲无垢踩着青石板跨过门槛时,檐角铜铃突然发出蜂鸣。供桌上的绣绷无风自动,素白缎面上渗出细密血珠,绣着的并蒂莲渐渐化作断头莲。
这是‘针魂咒’。司无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托着盏引魂灯,灯油映出暗处游荡的白衣女子,绣娘每用一根绣针,就会在绷上留下一缕魂气。若绷毁人亡,怨气就会凝成血咒。
白衣女子转身,七窍渗出丝线般的血,手腕缠着绷线勒痕:大人……救我……她指尖轻触绣绷,缎面上浮现出李记绣庄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用针尖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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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无垢取出银针贴近绷面,针尖立刻吸附上细小的棉絮——这是阳间浸蜡防蛀的绣品保存法,却成了锁魂的帮凶。你叫什么名字
春桃……是李记的绣娘。女子魂体颤抖,绣绷上的断头莲突然长出尖刺,主子说我偷了镇庄之宝‘凤穿牡丹’绣绷,可那绷上的金线……
话音未落,供桌剧烈震动,绣绷化作无数血针射向曲无垢。她挥袖甩出问骨笔,笔尖在空中画出定字,血针悬停在半空中,针尖映出春桃被吊在绣架上的画面——她脚下散落着金线,旁边站着个戴翡翠镯子的中年妇人。
那是李夫人。司无咎用锁链缠住血针,我查过阳间档案,春桃猝死当日,李记绣庄确实丢了一副金线绷。
曲无垢皱眉:但这些血针里没有偷窃的记忆。她捡起地上的金线,放在验魂瓮中煮沸,水面浮出的不是绣绷图案,而是一具婴儿骸骨——骸骨脐带上缠着相同的金线。
春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的孩子……他们说生下来就死了,原来……原来被做成了镇庄之宝!
司无咎瞳孔骤缩:古代有‘胎衣镇物’的邪术,用婴儿胎衣混合金线绣绷,可保家业兴旺。李夫人怕是为了挽回事业,才……
曲无垢猛地扯断金线,断口处渗出黑色液体,竟是用婴儿血混合的墨汁。她想起骨库中被盗的《尸解仙骨经》,其中确实有以婴魂固物的记载。
带我去李记绣庄的地下室。她将春桃的魂体收入念珠,指尖抚过供桌上的断头莲,当年他们用多少根针缝住你孩子的嘴,如今我就用多少根针剖开他们的‘心’。
绣庄地下室弥漫着浓重的樟木香,七十二个绣绷整齐挂在墙上,每个绷角都系着婴儿的胎发。曲无垢用银针挑开凤穿牡丹绷面,里面果然藏着一具用金线缝合的婴儿骸骨,骸骨口中塞着春桃的生辰八字。
春桃发现了胎衣绷,李夫人便诬陷她偷窃,将她活活打死。司无咎举起染血的荆条,荆条上粘着几缕黑发,这就是凶器。
突然,所有绣绷同时发出尖啸,绷面上的花鸟鱼虫化作厉鬼虚影,它们手中都拿着带血的绣针,朝两人扑来。曲无垢挥起断簪剑,剑刃扫过之处,绷面纷纷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无数婴魂。
这些都是李记历年‘镇庄’的牺牲品。她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司无咎,撑开生死簿,我要当场判案。
司无咎咬破指尖,鲜血在生死簿上画出审判台。曲无垢将李夫人的魂体拘来,她颈间的翡翠镯子突然炸裂,飞出无数绷线缠住她四肢——那是春桃的怨气所化。
你可知罪曲无垢将婴儿骸骨摔在李夫人面前,骸骨脐带上的金线自动缠上她脖子。
李夫人浑身发抖:我也是没办法!绣庄要破产了,先生说只有用……
住口!曲无垢的断簪剑抵住她眉心,你用婴儿魂灵换家业兴旺,可知道这些孩子连孟婆汤都喝不上她指向墙上的绣绷,每个绷面都浮现出母亲绝望的脸,她们以为孩子夭折,却不知是被你缝进了绣绷!
司无咎翻开生死簿,李夫人的阳寿一栏早已被业火灼穿:按阴司律,虐杀幼童、以魂镇物,当受拔舌、剥皮、腰斩三刑,永世不得超生。
李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被绷线拖入幽冥深渊。春桃的魂体从念珠中飘出,轻轻抱起自己的孩子:对不起,娘来晚了……
婴儿骸骨在她怀中化作光点,空中浮现出无数婴儿的笑脸,他们牵着春桃的手飞向往生桥。曲无垢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的替死骨苏青禾,想起她消散前说的谢谢你让我和过去说再见。
司无咎递来新的绣绷,缎面上是重新绣好的并蒂莲:这是用纯净魂气织的布,以后阳间的冤魂可以用它传递心意。
她接过绣绷,针尖落下时,绣线竟化作金丝,在缎面上织出无垢二字。远处的城隍庙传来晨钟,她忽然觉得,这幽冥阴司的雨,似乎比往日清亮了些。
下一站去哪司无咎收拾起生死簿,引魂灯的光映出他新的胎记——那是两朵并蒂莲,一朵纯白,一朵淡金。
曲无垢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有只断线的风筝正飘向黄泉路。去北边的边塞吧。她将绣绷收入袖中,问骨笔在掌心画出箭头,听说有位女将的亡魂,总在沙场上找自己的‘骨’。
8
边塞骨兵
大漠孤烟直,曲无垢踩着风化的白骨登上烽火台时,天边正滚过血色残阳。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金铁之音,那是无数阴魂执念凝成的战鼓,每一声都在喊:还我骨血。
大人,所有骸骨都被摆成了‘北斗镇煞阵’。司无咎的锁链扫过地面,黄沙下露出层层叠叠的人骨,每具骸骨的脊椎都插着一枚刻有莲花符号的弩箭——正是莲花教的骨兵标记。
曲无垢蹲下身,指尖抚过某具骸骨的腕骨:这是女子的尺骨,比男子短三寸。她抬头望向远处的骷髅军旗,旗杆顶端挑着的不是布条,而是一束长及腰际的黑发,发间还缠着褪色的红丝带。
是那位女将的魂体。司无咎指向军旗方向,沙雾中隐约可见穿铠甲的身影,当地人叫她‘红缨将军’,三年前忽然暴毙,士兵们说她的骸骨能镇住边塞邪风。
话音未落,骷髅军旗突然发出尖啸,无数骨兵从沙中站起,他们手中的弯刀竟是用腿骨磨成,刀刃上还粘着未腐的筋肉。曲无垢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骨兵,断簪剑却被震得发麻——这些骨兵的关节处都涂着尸蜡,显然被邪术强化过。
《尸解仙骨经》里的‘化骨为兵’术。司无咎甩出锁链缠住骨兵脖颈,莲花教用女将骸骨做阵眼,吸干了整支军队的怨气。
红缨将军的魂体终于显形,她铠甲下渗出黑血,每走一步就有骨兵化为飞灰:他们说我病死军中,却把我和将士们的骨头做成镇物……她摘下面甲,露出心口的箭伤——那是枚刻着莲花的弩箭,与骨兵脊椎上的一模一样。
曲无垢瞳孔骤缩:你不是病死,是被人用‘阴魂箭’射杀,灵魂被困在骸骨里,才会让士兵们误以为你‘镇住邪风’。她用银针挑开铠甲缝隙,露出肋骨间的咒文,这是莲花教的‘困魂咒’,专门用来制造活死人阵眼。
红缨将军突然抓住她手腕,魂体开始崩解:求大人……毁掉那个阵眼台……在烽火台底下……
沙暴来得毫无征兆,曲无垢被风沙卷着撞向烽火台石壁,却发现石壁上刻着与骨库癸巳棺相同的禁纹。司无咎的锁链穿透风沙,拽出一个戴兜帽的身影——正是当年从骨库盗走人屠骸骨的莲花教弟子。
曲无垢,你来得正好。弟子掀开兜帽,露出眉心的莲花烙印,我们教主说了,只要用你的断簪剑刺破女将的心口,就能激活‘人屠’骨兵,让整个边塞化为鬼域。
司无咎正要扑上去,却被曲无垢伸手拦住。她望向红缨将军逐渐透明的魂体,又看看烽火台下隐约可见的阵眼台——那是用万千骸骨堆成的莲花形状,中心插着的正是人屠胸骨。
好,我帮你们激活。她握紧断簪剑,却在刺入阵眼台的瞬间转向,剑锋直指人屠胸骨上的锁魂链,但不是按照你们的方式。
胸骨发出不甘的悲鸣,锁魂链寸寸断裂,露出里面裹着的女将真正骸骨——她的右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指尖攥着半片莲花花瓣。曲无垢终于明白,为何红缨将军的魂体总是在找自己的骨,因为她的骸骨早就被莲花教分裂成了阵眼的一部分。
以阴司之名,还尔等骨血!司无咎展开生死簿,狂风卷起所有骨兵的骸骨,在月光下拼出他们生前的模样——有年轻的斥候,有炊事班的老兵,还有偷偷把红缨将军发带藏在怀里的小兵。
莲花教弟子发出绝望的嘶吼,被骨兵们的怨念拖入沙底。红缨将军的魂体跪在骸骨堆前,轻轻抚摸每具骸骨的额头: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曲无垢将断簪剑插入阵眼台,剑身上的金光化作千万条丝带,替每个骨兵系上一朵小白花。她想起春桃案中那些被缝进绣绷的婴儿,想起苏青禾镜中破碎的魂体,忽然觉得这大漠的风,比阴司的雾更冷。
司无咎,你说阴司的生死簿,能记下所有冤魂吗她望着天边渐亮的启明星,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谁。
不能。他将锁链缠回手腕,新的胎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但我们可以。只要问骨笔还在,只要断簪剑未折,就没有记不下的冤,判不了的案。
红缨将军的魂体走到他们面前,手中捧着重新拼好的骸骨:谢谢两位大人。只是我这把骨头……
你的骨,该埋在忠烈祠。曲无垢取出纯净魂气绣绷,在上面绣出边塞的胡杨,而不是被人做成镇物,永远困在这黄沙里。
司无咎抬手招来阴司鬼差,他们抬着的不是黑棺,而是用胡杨木打造的义冢。当第一抔黄沙撒在骸骨上时,远处的驼铃突然响起,带来中原的消息——新皇登基,废除了以骨镇边的邪俗。
曲无垢望着义冢上长出的第一株绿草,问骨笔在沙地上画出最后一笔。她知道,这一战只是开始,莲花教的余孽还在暗处,《尸解仙骨经》的残页还在流转,而她和司无咎的笔与剑,永远不会停下剖解真相的脚步。
下一站,该去江南了。司无咎指向东南方,那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琴音,听说有位琴师的亡魂,总在深夜弹断琴弦,琴弦上缠着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月光。
曲无垢点头,断簪剑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她忽然想起苏青禾转世前说的话:这世间最锋利的不是刀刃,是愿意直面黑暗的眼睛。
而她的眼睛,永远会为冤魂睁开。
9
弦月骨琴
江南梅雨如丝,曲无垢撑着油纸伞站在听竹轩废墟前时,断簪剑突然发出清鸣。残垣中飘来断续琴音,七根琴弦分别透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微光,每根弦上都缠着半透明的指骨——那是用魂气凝成的听音骨。
这是阴司禁术‘七弦摄魂’。司无咎的锁链扫过积水,水面映出二十年前的景象:穿月白长袍的琴师坐在檐下,指尖拨弄着一具人骨制成的古琴,琴弦上系着写满生辰八字的红笺。
琴师亡魂从废墟中升起,他的手指穿透琴弦,却在触到曲无垢的瞬间缩回——她身上的问骨笔气息,让他魂体泛起裂痕。大人……救救阿月……
曲无垢取出银针贴近琴弦,针尖立即凝出冰晶:这是黄泉路的月光冻。你用活人骨制琴,以自己的魂血为引,想通过琴声穿越回过去救她
亡魂颤抖着点头:阿月被当作‘不祥人’活埋时,我就在这听竹轩里弹琴……我明明能救她,却怕连累家族……他指尖划过紫色琴弦,水面浮现出被埋女子的脸,她耳后竟有与曲无垢相似的断簪胎记。
司无咎突然抓住曲无垢手腕:这个阿月,与你的替死骨苏青禾有七分相似。他翻开生死簿,阿月的真正死因是‘肺痨’,却被族老们用《孝经》第十六条‘丧亲者,不祥’活活埋了。
曲无垢的断簪剑自动出鞘,剑刃上的金光映出阿月被埋时的场景:她攥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无字,与曲无垢前世的断簪铭文相同。她是我的……
是你前世的孪生妹妹。司无咎的声音带着痛楚,当年你为了成为女仵作,默认族老们将体弱的她当作‘不祥人’活埋,这才是你前世最大的罪孽。
废墟突然震动,七弦琴悬浮空中,琴弦自动绷直如刀。曲无垢这才看清,每根琴弦都连接着一具骸骨,他们正是当年参与活埋阿月的族老,此刻被琴声困在时空裂缝中,永远重复着埋人的动作。
你用禁术困着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一遍遍体验阿月的痛苦她挥剑斩断赤色琴弦,族老的亡魂发出惨叫,但你知道吗这种执念,只会让阿月的魂灵永远无法往生。
琴师突然狂笑:往生她被你们埋进乱葬岗时,连块正经墓碑都没有!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所谓‘孝经’,不过是吃人的礼教!他猛地扯断所有琴弦,时空裂缝中渗出黑色雾气,雾气里浮现出莲花教教主的虚影。
很好,你的怨气终于够了。教主的虚影伸手抓住阿月的魂体,当年曲无咎为了仕途牺牲妹妹,如今她的转世又来阻挠你,这就是你们的因果——
司无咎突然挡在曲无垢身前,他的胎记化作锁链缠住教主虚影:曲无垢,用问骨笔刺中琴弦交点!那是禁术的阵眼!
曲无垢咬牙闭眼,笔尖刺入七弦交汇之处。刹那间,所有琴弦爆发出七彩光芒,照亮了阿月魂体手中的玉佩——那是半块无垢佩,与她的断簪正好拼成完整的无咎无垢铭文。
姐姐……阿月的魂体终于显形,她的胎记不再是血色,而是柔和的月光白,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当年藏在我枕头下的金条,是想让我逃出去……
曲无垢泪如雨下,她终于想起前世那个雨夜,自己偷偷将攒了三年的俸禄塞进阿月包袱,却被族老发现,于是他们编造不祥人的罪名,将阿月当作她的污点除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抱住阿月逐渐透明的魂体,问骨笔上的血珠滴在玉佩上,竟将断簪与玉佩熔成一枚莲花形状的吊坠,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了。
莲花教教主的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被七彩琴弦绞成碎片。琴师的亡魂跪在阿月面前,递上他用二十年魂血织成的往生锦帕:阿月,愿你来世生在没有礼教吃人的地方……
阿月微笑着接过锦帕,转身走向往生桥。她的身影消失前,空中飘落一片真正的月光,落在曲无垢掌心,化作一枚透明的琴弦。
司无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生死簿上阿月的往生批注赫然写着:因姊姊洗冤功德,特准转世为江南士族女,得遇良师,开蒙女子学堂。
她做到了我前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曲无垢握紧莲花吊坠,断簪剑上的金光终于不再带血,司无咎,你说阴司的罪孽能被洗清吗
不是阴司,是人心。他指向渐晴的天空,那里有只青鸟衔着琴师的骸骨,正飞往阴司的善魂冢,只要有人愿意为冤魂剖开真相,人心就有洗净的可能。
曲无垢点头,将透明琴弦系在断簪剑上。远处传来新的琴音,这次不是怨愤,而是释然的清扬。她知道,那是琴师用余下的魂气,为阿月弹的最后一支往生曲。
下一站,该去蜀地了。司无咎展开新的阴司密报,上面画着一株会流血的银杏树,听说那里有个书生的亡魂,抱着枯死的银杏树喊‘还我妻骨’,而树下埋着的,可能是莲花教最后的‘骨兵炉’。
曲无垢望向天边的弦月,月光中隐约可见阿月的笑脸。她握紧问骨笔,笔尖在油纸伞上画出一朵莲花——这次,她不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让所有被掩埋的真相,都能在阳光下盛开。
10
银杏骨炉
蜀地青城山阴雨绵绵,曲无垢踩着青苔走近那株流血的银杏树时,断簪剑上的透明琴弦突然绷直如箭。树干上的血痕蜿蜒成莲花形状,每道血痕下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柳如霜。
大人,这树里有活人魂气。司无咎的锁链缠上树枝,震落的不仅是雨滴,还有几缕黑发——发质柔顺如生前,显然是被邪术强行从头皮剥离。
书生亡魂从树后飘出,他腰间系着半块玉佩,正是第九章中阿月的无垢佩残片。求大人劈开这树,我妻的骨头被炼成了‘骨兵炉’的引子……
曲无垢瞳孔骤缩。她曾在《尸解仙骨经》残页见过骨兵炉记载:以至亲之人的骸骨为炉心,用活人魂血浇筑,可炼制出听从驱使的骨兵。而眼前这株银杏树,竟被莲花教改造成了活体炼炉。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银针刺入树干,针尖吸出的不是树汁,而是混着骨渣的黑血。
周明修……与如霜自幼定亲。书生颤抖着掀开袖口,露出腕间的灼痕,三年前她染病身故,我求遍名医不得,只好去城隍庙求签,却遇见了莲花教的人……
司无咎展开生死簿,周明修的阳寿栏旁批注着:因炼骨兵炉减寿三十年,魂归阴司时需受剜心之刑。他们承诺用‘还魂术’救如霜,条件是让你提供阴司骨库的坐标
周明修猛然抬头:大人怎么知道
因为骨库被盗的‘人屠’胸骨,就藏在这树的根系里。曲无垢挥剑劈开树皮,露出内层刻满的锁魂咒文,每道咒文都用孕妇的血写成,莲花教用你的执念做饵,实则想复活‘人屠’,让他成为骨兵统帅。
树干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骨兵从树根钻出,他们的兵器不再是弯刀,而是用婴儿腿骨磨成的骨笛,笛声中混着产妇的惨叫。曲无垢的透明琴弦自动飞出,缠住骨笛的音孔,笛声顿时变成破帛般的锐响。
司无咎,撑开生死簿!她将问骨笔插入树干,我要让周明修看看,他以为的‘救妻’,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生死簿光芒大盛,树干上的血痕竟化作投影,映出莲花教的炼炉现场:柳如霜的骸骨被钉在炉心,周围环绕着七十二具孕妇骸骨,她们的肚子被剖开,胎儿的骸骨被炼成骨笛的簧片。周明修跪在一旁,手中捧着从骨库盗来的人屠胸骨。
不……周明修发出绝望的嘶吼,他们说只要如霜的骨头做药引……
住口!曲无垢的断簪剑抵住他眉心,你以为邪术能逆生死看看你妻子的魂体!
柳如霜的魂体从树中飘出,她的四肢被锁链贯穿,每根锁链都连接着一具骨兵。她望向周明修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凉:明修,你当年在银杏树下说的‘愿以我骨,换你生’,原来真的成了诅咒……
司无咎突然拽住曲无垢手腕,指向银杏树的根系——那里埋着七十二个陶罐,每个陶罐里都装着被碾碎的婴儿骨。这是‘万婴炼炉’,莲花教用此术增强骨兵的怨气,而炉心必须是炼炉者最爱的人。
曲无垢猛地转身看向周明修,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竟主动扑向树干上的锁魂咒文:如霜,我带你走!他的魂体化作飞灰,硬生生撞断了一根连接柳如霜的锁链。
周明修!曲无垢挥剑斩断剩余锁链,柳如霜的魂体终于解脱,跌进她怀里。断簪剑上的莲花吊坠发出金光,照亮了柳如霜骸骨上的刻字——那是周明修当年为她刻的情诗,却被莲花教改成了咒文。
谢谢……柳如霜望着丈夫消散的方向,手中浮现出半块玉佩,请大人将我们合葬在银杏树下,来世……我们做普通的农家夫妻就好……
曲无垢含泪点头,用问骨笔在树下刻下双生冢三字。司无咎招来鬼差搬来两口石棺,当周明修的飞灰落在柳如霜骸骨上时,银杏树的血痕竟化作洁白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飘向天际。
大人,骨兵炉的核心是‘人屠’胸骨。司无咎从树根取出胸骨,却发现上面的莲花符号正在消退,难道莲花教的计划……
已经完成了。曲无垢望向远处的青城山,那里腾起阵阵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持骨笛的人屠虚影,他们用周明修的执念做最后一道祭品,现在‘人屠’即将复活,而我们……
她握紧断簪剑,透明琴弦在雨中泛起微光:即将迎来与莲花教的最终战。司无咎,你还记得我问过阴司的罪孽能否洗净吗
记得。他的锁链缠上人屠胸骨,胎记再次化作断簪形状,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当第一个冤魂被公正审判时,罪孽就已经开始消散。
曲无垢微笑,挥剑斩落最后一片带血的银杏叶。她知道,这场与莲花教的战争或许漫长而残酷,但只要问骨笔还在,只要断簪剑未折,她就会一直剖解真相,直到阴司的天空,再也没有被冤魂的血泪染黑的云。
11
不归林终战
不归林的巨树在风中发出哀鸣,曲无垢踩着腐叶踏入时,断簪剑上的往生弦突然奏出丧乐——那是七十二具替死骨的魂灵在为最终战哀歌。司无咎握着人屠胸骨走在右侧,他的胎记已完全化作断簪形状,在幽暗中发出微光。
莲花教主就在前面的‘万骨祭坛’。他踢开一具拦路的骨兵,胸骨上的莲花符号与祭坛中央的阵法共鸣,当年你用断簪封印他时,我偷偷在他心脏里种下了‘清魂散’的毒引。
曲无垢点头,目光落在祭坛四周的锁链上——每条锁链都拴着一个阴司鬼差,他们胸前的莲花吊坠正是莲花教渗透阴司的证据。原来内鬼不止司无咎的恶魂,还有整个‘莲花鬼差’体系。
祭坛中央,莲花教主正将人屠胸骨嵌入阵法,他的脸终于完全显露——竟是二十年前本该死去的林老爷,只是左脸爬满咒文,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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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无垢,你终于来了。
林老爷不,你是莲花教初代教主,也是我前世的师兄。曲无垢握紧断簪剑,往生弦自动缠上祭坛锁链,当年你为了追求永生,不惜用活人炼骨,师兄,你可还记得入门时发的‘不害无辜’誓
教主大笑,声音里混着无数冤魂的惨叫:无辜这阴司何曾真正公正过你以为改个名字就能洗清罪孽我们的手上都沾着血,区别不过是你不敢承认!
司无咎突然抛出锁链缠住教主手腕:她不敢承认的,我来替她承认!他掀开衣袖,露出整条手臂的莲花烙印——那是为了卧底莲花教,自愿承受的千刀万剐之刑,曲无咎当年封印你时,我就发过誓,要用这双染血的手,亲自将你推入地狱。
曲无垢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司无咎的胎记会时隐时现——他一直在用自己的魂体压制莲花教的蛊毒。师兄,你……
别废话了!教主捏碎胸骨,人屠虚影从阵法中升起,手中握着用千万骨兵拼成的巨刀,看看你们身后,这些骨兵都是被你们判过的‘有罪者’,他们的怨气,就是我的力量!
曲无垢转身,只见无数骨兵踏着腐叶涌来,他们眼中燃烧着业火,手中的兵器刻着各自的罪名:杀夫弑师叛逃。她忽然想起苏青禾、春桃、红缨将军,这些被冤枉的魂灵,是否也曾被归为有罪者
他们不是有罪,是有冤!她挥剑斩向骨兵,往生弦发出清亮琴音,竟让部分骨兵放下兵器,司无咎,撑开生死簿!我们要当场重审这些冤案!
司无咎咬破舌尖,鲜血在生死簿上绽开莲花:以阴司之名,开‘明镜重审台’!
祭坛上方浮现出巨大的明镜,照出每个骨兵生前的真相:所谓杀夫的女子是为了自卫,弑师的弟子被师父性侵,叛逃的士兵是为了保护百姓。曲无垢的问骨笔自动书写,将判决书刻在骨兵的额头上:冤情已雪,准予往生。
不可能!教主疯狂挥手,他们的怨气明明是我的!
因为怨气的根源不是罪孽,是不公。曲无垢将断簪剑刺入自己心口,引出前世曲无咎的魂体,现在,我以洗冤者之名,向你发起阴司最高审判——
曲无咎与曲无咎的魂体重合,断簪剑化作双刃剑,一面刻着前世的验尸报告,一面刻着今生的洗冤记录。司无咎的锁链缠上人屠虚影,往生弦则缠住教主心脏里的毒引。
判你——
永镇不归林,受千万冤魂啃噬,直至阴阳终结!
剑光闪过,教主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崩解成无数黑色莲花瓣,每片花瓣上都映出他犯下的罪孽。人屠虚影也随之消散,化作万千光点,照亮了不归林深处的真正封印——那里沉睡着的,竟是曲无咎当年为保护阴司,自愿献祭的半身骸骨。
司无咎跪在地上,莲花烙印从他体内剥离,化作纯净的白光:曲无垢,阴司的罪孽……
已经洗净了。她抱住他即将消散的魂体,往生弦轻轻缠绕住两人的手腕,看,所有被冤枉的骨兵都往生了,而真正有罪的人,已经受到了审判。
不归林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冠照在祭坛上,那里长出了第一株洁白的莲花。曲无垢捡起断簪剑,剑身上的莲花吊坠不再带血,而是闪耀着纯净的金光。
司无咎,你听见了吗她望向远处的往生桥,那里有无数魂灵在排队,他们的脸上不再有怨恨,那是新生的声音。
他微笑着点头,魂体渐渐透明:下一世,我想做个普通的仵作,和你一起……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光点消散。曲无垢握紧断簪剑,知道他并未真正消失——他的执念,早已融入这阴司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公正的判决中。
第十二章:洗冤新篇
酆都玄判府的匾额被摘下时,曲无垢正站在新立的洗冤司牌坊下,断簪剑上的往生弦轻轻震颤,仿佛在为旧时代送葬。她的袖口别着一朵银莲花,那是用司无咎消散前的光点凝成的永生花。
大人,阳间送来新的洗冤帖。小吏捧着金漆托盘走来,盘中放着卷起来的血书,江南有位寡妇控诉说,她亡夫的骸骨在棺材里翻了身。
曲无垢挑眉接过血书,指尖抚过赵李氏的落款。血书边缘粘着几粒稻壳,这是阳间停灵七日习俗中,为防虫蛀撒在棺底的。走,去开棺验骨。
洗冤司的鬼差们抬着新制的验魂箱跟上,箱子上不再刻阴森的鬼面,而是绘着青天白日下的开棺斧与银针。曲无垢望着天边的流云,忽然想起司无咎消散前说的普通仵作——如今她真的成了阴司的首席仵作判官,而他……
大人,到了。鬼差的通报打断思绪。乱葬岗的荒草间,一口朱漆棺材半埋在土里,棺盖上的镇尸符已被撕烂。曲无垢蹲下身,用银针挑起棺缝里的泥土——土中混着女性胭脂香,这在男尸的葬礼中极为罕见。
开棺。
棺盖掀开的瞬间,一股甜腻的腐味扑面而来。赵李氏的亡夫骸骨果然面朝棺底,右手握拳状,指间夹着半片粉色衣料。曲无垢用银针戳破拳心,里面滚出一枚带血的珍珠耳环——耳环内侧刻着春香楼字样。
这不是自然翻身。她指向骸骨的颈椎骨,那里有明显的扭断痕迹,有人在停灵期间开棺,将尸体翻了个身,想掩盖他杀的证据。而这枚耳环……
属于阳间春香楼的头牌瑞珠。司无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曲无垢猛地转身,只见穿青衫的男子站在荒草中,他的颈间挂着她送的莲花吊坠,耳后有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断簪胎记。
你……她的声音发颤,往生弦自动飞出缠上男子手腕,确认这不是幻象。
我说过,想做个普通仵作。男子微笑着摊开手,掌心躺着半块刻着司字的玉佩,转世时带着前世记忆,阴司特许我做你的搭档。
曲无垢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却在转身时将永生花别在他衣襟:搭档可以,但不准再擅自涉险。
是,大人。他笑着应下,目光落在骸骨手上的耳环,瑞珠与赵李氏的丈夫有私情,想必是赵李氏发现后杀了人,又伪造尸体翻身的‘闹鬼’现象,想脱罪。
未必。曲无垢用银针挑起粉色衣料,布料上的针脚细密整齐,这是孝服的边角料。赵李氏在丈夫死后每日穿孝,却在停灵时换上艳色衣服开棺,说明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比如,有人威胁她。
司无咎皱眉:莲花教余孽
更可能是阳间的‘洗冤客’。她指向远处的山岗,那里有个戴斗笠的身影迅速消失,斗笠边缘露出的,正是莲花教的黑色流苏。
司无咎刚要追,被曲无垢拦住:随他去。现在的阴司,不会再被邪术轻易操控了。她将耳环收入验魂箱,箱底铺着的,是各地送来的洗冤帖,每一张都代表着阳间对公正的渴望。
回到洗冤司时,明心殿的莲花池已开满洁白的莲花。曲无垢摘下断簪,将它插入池边的石缝——断簪立刻长成一棵小树,树叶形似银针,在风中沙沙作响。
这是‘洗冤树’。她对司无咎解释,每片叶子都能感应到未申的冤情,以后我们不用再等冤魂入境,就能主动寻案了。
他伸手触碰树叶,叶子竟化作光点飞入他的掌心:看来阴司真的变了。
因为人心在变。曲无垢望向殿外,无数光点正从阳间飞来,那是百姓们对正义的信仰凝成的魂气,只要有人相信冤情能被洗净,我们的笔就永远有存在的意义。
司无咎点头,取出新的生死簿,封面上写着曲无垢司无咎合判。曲无垢提起问骨笔,笔尖落下时,洗冤树上的叶子轻轻颤动,仿佛在为新的审判伴奏。
第十三章:傀儡骨戏
洗冤树的银叶在卯时三刻突然剧烈颤动,曲无垢握着断簪剑的手顿在半空,剑身上的往生弦竟自动奏出《惊梦》的调子——这是阳间傀儡戏班常演的曲目,弦音里混着木屑与桐油的气息。
是傀儡戏班的冤情。司无咎摊开手掌,洗冤树的光点在他掌心聚成提线木偶的形状,上个月江南有个戏班突然集体暴毙,阳间仵作说是‘疫病’,但光点里有锁喉的指痕。
曲无垢点头,将银针插入洗冤树的树洞,针尖带出的不是树汁,而是一块染血的傀儡脸漆皮。走,去戏班的驻场茶楼‘听春阁’。
听春阁的匾额还挂着,但门窗紧闭,空气中飘着浓重的雄黄味——这是阳间用来驱邪的,但在阴司鬼差看来,却是欲盖弥彰的封印气息。司无咎用锁链挑开窗户,屋内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
七十二具傀儡整齐排列在戏台,每具傀儡的提线都缠着人发,戏台中央躺着真正的戏班班主,他的四肢被钉在木偶架上,七窍塞着傀儡的木屑,胸口刻着莲花教的傀儡牵魂咒文。
班主不是死于疫病,是被做成了‘活人傀儡’。曲无垢用银针挑开班主牙关,里面掉出半颗傀儡眼珠,莲花教用《尸解仙骨经》里的‘借体还魂’术,让傀儡成为冤魂的容器。
司无咎皱眉指向戏台角落:看那些傀儡的服饰,有文生、武旦、小丑,却少了最重要的‘灵官’——那是戏班用来镇邪的角色。他踢开地上的木箱,里面滚出残缺的灵官傀儡,背后刻着李记绣庄的字样。
曲无垢瞳孔骤缩:这是春桃案中覆灭的绣庄标记。看来莲花教余孽在利用各地冤案的关联物炼蛊,李记的金线、边塞的骨笛、戏班的傀儡,都是他们的‘怨气容器’。
突然,所有傀儡的眼珠同时转向他们,提线自动绷直如刀。曲无垢挥剑斩断迎面而来的傀儡,却见断口处渗出黑血——这不是普通木偶,而是用婴儿骸骨混合桐油雕成的骨傀儡。
曲大人,小心!司无咎的锁链缠住她腰际,将她拽向戏台后方。那里的幕布后藏着更骇人的景象:十二具成人骸骨被雕刻成傀儡架,每具骸骨的脊椎都插着写有戏班成员生辰八字的木牌。
他们才是真正的戏班成员。曲无垢用问骨笔敲击骸骨,发出空洞的回响,班主为了让戏班爆红,与莲花教合作,用同伴的骸骨雕成傀儡,再用‘牵魂术’让冤魂附在傀儡上表演……
话音未落,班主的魂体突然升起,他的四肢还连着提线,满脸都是木偶裂纹:他们自愿的!只要戏班成名,他们的名字就能被记住……
司无咎甩出锁链缠住班主魂体:自愿你用他们的骸骨雕傀儡时,可听见他们的惨叫他翻开生死簿,班主的阳寿栏被业火灼出十二道痕,你用十二人骸骨换名利,当受十二道地狱之刑。
班主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提线拖入洗冤树的根系。曲无垢捡起灵官傀儡,发现其腹中藏着半封书信,落款是洗冤客:戏班之冤,不过是冰山一角,欲知莲花教全貌,来城西乱葬岗。
果然是陷阱。司无咎握紧锁链,但我们必须去。
乱葬岗的月光格外惨白,洗冤客的身影立在中央的骨堆上,他摘下斗笠,露出左脸的莲花胎记——与司无咎转世前的烙印一模一样。
司无咎曲无垢的往生弦自动绷紧。
错了,我是他的‘恶魂残片’。洗冤客掀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锁链疤痕,当年你用断簪剑劈开司无咎的善恶魂,我的残片却躲进了莲花教的傀儡里。
司无咎的瞳孔骤缩: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带你看看,阴司永远不会审判的‘真相’。洗冤客挥手,骨堆中升起七十二具骨傀儡,每个傀儡都穿着阴司鬼差的服饰,他们手中的锁链上挂着的,是洗冤司成立以来的所有洗冤帖。
这些帖子里的冤案,有一半是我故意泄露给你们的。洗冤客的声音带着癫狂的笑意,莲花教需要怨气,但更需要‘希望’——只有让百姓相信冤情能被洗净,他们才会在失望时产生更浓烈的怨气。
曲无垢感觉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为何莲花教余孽总能提前布局——因为他们一直在利用洗冤司的正义作为养蛊的温床。
曲无垢,司无咎,你们以为自己在洗冤洗冤客指向骨傀儡手中的洗冤帖,你们不过是在为莲花教的下一轮阴谋,亲手培育最肥沃的‘怨气土壤’。
司无咎的锁链突然绷断,他望着那些熟悉的洗冤帖,想起春桃的笑脸、红缨将军的义冢,指尖开始颤抖。曲无垢握紧断簪剑,剑身上的莲花吊坠第一次显得如此沉重。
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会查清楚。她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哪怕真相是我们被利用了,也总有洗清的时候。
洗冤客大笑,身影化作万千木偶碎片。骨傀儡们同时举起锁链,月光下,他们的脸竟与司无咎的恶魂残影重合。曲无垢挥剑斩落,却在碎片中发现一枚眼熟的翡翠镯子——那是李夫人的陪葬品,此刻却戴在骨傀儡手上。
司无咎,这些骨傀儡的怨气……
来自我们审判过的‘有罪者’。他接过话头,脸色凝重,莲花教用邪术将罪者的怨气提纯,再混入洗冤者的希望,炼成了更可怕的‘阴阳蛊’。
曲无垢望向天边渐亮的启明星,握紧司无咎的手:那我们就把这蛊剖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多少阴司的污垢。
洗冤树的银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终局哀歌。曲无垢知道,这场与莲花教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但只要问骨笔还在,只要洗冤司的灯还亮着,她就永远不会放弃。
第十四章:镜中骨怨
李夫人的坟墓在正午时分渗出黑气,曲无垢的断簪剑刚靠近墓碑,剑身上的往生弦就发出破音——这是怨气与正气剧烈冲突的征兆。司无咎握紧锁链,目光落在坟头新插的莲花状招魂幡上,幡面用的正是春桃案中未烧毁的绣绷残片。
莲花教果然来过。他用锁链挑开幡面,里面掉出半枚翡翠镯子,正是第十四章结尾出现的那枚。镯子内侧刻着细小的咒文,经忘川水浸泡后,竟显露出阴阳蛊引四个血字。
曲无垢蹲下身,银针插入坟前的泥土。针尖带出的不是土,而是混着尸油的傀儡木屑,木屑上粘着几根白发——属于戏班班主的白发。他们用班主的怨气激活李夫人的骸骨,再用她的镯子做蛊引,把旧案的怨气连成一片。
司无咎皱眉:就像串珠子一样,用洗冤司的案件做线,把各地的怨气傀儡串联起来。他突然抓住曲无垢的手,你还记得洗冤客说的‘阴阳蛊’吗可能是用洗冤帖的‘希望’和罪者的‘怨气’交替炼制,形成永不熄灭的怨气循环。
镜中骨怨的场景突然在眼前闪现:无数面镜子悬浮在不归林,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一个洗冤司的案件,镜面内侧则刻着莲花教的养蛊咒文。曲无垢猛地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七十二面青铜镜,镜中映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冤案现场:春桃的绣绷、红缨将军的骸骨、阿月的七弦琴……
这是‘怨气回魂镜’。曲无垢握紧断簪剑,每面镜子对应一个被我们审判过的罪者,莲花教用他们的执念做镜心,再用洗冤帖的灵力做镜面,让怨气永远困在‘被审判—再怨恨’的循环里。
司无咎的锁链缠上最近的镜面,却被镜中伸出的手抓住——那是李夫人的手,指甲缝里还留着靛青漆料。司大人,你判我下地狱时,可知道我丈夫才是真正的凶手镜中的李夫人露出怨毒的笑,你们只看表面的冤,却不挖背后的根!
曲无垢挥剑斩向镜面,却见剑刃穿过镜面,砍在镜后的骸骨上——那是李夫人真正的骸骨,心口插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丈夫的断簪。原来……你是被丈夫杀死的,他为了独占绣庄,才诬陷你用邪术镇物。
司无咎翻开生死簿,李夫人的罪行一栏突然渗出鲜血,显露出被掩盖的真相:夫私通绣娘,欲夺家业,故杀妻嫁祸。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我们……判错了
不。曲无垢按住他颤抖的手,你判的是她虐杀婴儿、以魂镇物的罪,这些罪证确凿。但她丈夫的罪,是另一个冤案。她指向镜中逐渐清晰的男子身影,那是李夫人的丈夫,此刻正用同样的手法炼制着新的骨傀儡。
洗冤客的笑声从镜中传来:看看吧,这就是你们信赖的生死簿!它只会记录被呈递的罪,却看不见层层掩盖的恶!七十二面镜子同时碎裂,碎片化作黑蝶扑向两人,每只黑蝶的翅膀上都刻着错判二字。
司无咎突然挣脱曲无垢,冲向镜阵中央:我要重新审判这些案子!他的锁链扫过镜面碎片,却被碎片割伤手腕,血珠滴在生死簿上,竟将司无咎的名字染成灰色。
别冲动!曲无垢拽住他,往生弦自动织成屏障挡住黑蝶,莲花教就是要你陷入自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是复仇,是让阴司再也没人敢判案!
她举起断簪剑,剑尖挑起李夫人的翡翠镯子:还记得春桃案后,我们用纯净魂气做的绣绷吗现在,我们要用同样的方法净化这些镜子——用真正的洗冤信念,覆盖他们的怨气咒文。
司无咎愣了愣,从怀中取出半块司字玉佩,玉佩与曲无垢的莲花吊坠共鸣,竟发出清亮的钟声。镜阵中的黑蝶纷纷坠落,露出镜子背面的洗冤帖残片——那是百姓们在冤案昭雪后,自发烧给阴司的谢帖。
他们相信我们,不是因为我们从不犯错,而是因为我们愿意改错。曲无垢将谢帖碎片撒向镜阵,碎片化作光点,照亮了每具骸骨心口的真相,司无咎,阴司的审判从来不是终点,而是让真相重生的起点。
司无咎终于露出释然的笑,他握紧锁链,与曲无垢同时挥出:以洗冤司之名,破!
七十二面镜子同时爆发出金光,镜中的骸骨化作光点升空,李夫人的魂体出现在阳光下,她的怨气已消散,只剩解脱的微笑:谢谢两位大人,让我能以清白之身往生……
镜阵消失后,地面露出莲花教的阵眼——一个刻满洗冤帖编号的铜炉,炉中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无数百姓的希望与失望凝成的阴阳蛊。曲无垢将断簪剑插入炉心,往生弦奏出安魂曲,蛊火竟渐渐化作纯净的白光。
看,怨气的尽头是希望。她对司无咎说,只要我们不放弃,莲花教的阴谋就永远不会得逞。
司无咎点头,捡起一片未碎的镜碎片,镜中映出两人的倒影——他的胎记已完全消失,而她的断簪剑上,莲花吊坠正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第十五章:蛊窟生莲
归墟的雾比往日浓稠三倍,每粒雾珠都裹着洗冤帖的残片。曲无垢的断簪剑突然发烫,剑身上的往生弦自动缠上司无咎的锁链——这是法器共鸣的征兆,前方三十里必有莲花教的核心蛊阵。
是‘阴阳墟’。司无咎翻开生死簿,本应空白的归墟禁地一栏,竟浮现出莲花教的图腾:三朵并蒂莲,一朵盛、一朵枯、一朵半开。传说这里是阴司与人间的胎衣,莲花教把总坛设在生死交界处,就是为了……
复活教主。曲无垢打断他,指尖抚过吊坠裂痕——自镜阵之战后,莲花吊坠每晚都会渗出微光,今日竟映出半句残诗:骨莲生处,魂归无咎。她突然抓住司无咎的手腕,他腕间的红线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色,末端系着一枚莲花骨哨。
蛊窟入口藏在归墟最深处的血潭之下。潭水不是液态,而是凝固的怨气,每走一步都能踩出冤魂的哭脸。司无咎的锁链劈开血雾,露出青铜门上的楹联:洗尽人间千般冤,不渡阴司一寸光——正是洗冤客的笔迹。
门内是巨大的莲花状蛊盆,七十二根石柱支撑穹顶,每根石柱上都嵌着洗冤司未结的悬案卷宗。蛊盆中央悬浮着三具骸骨:正中是莲花教主,左右分别是洗冤客和……司无咎
欢迎来到‘重生祭坛’。洗冤客的声音从盆底传来,他的真实面目终于揭晓——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洗冤司首座判官,左眼角的朱砂痣与司无咎的胎记位置分毫不差。无咎,你果然带着‘钥匙’来了。
曲无垢挥剑斩向石柱,却见卷宗化作蛊虫扑来,每只虫子都背着未审误判的标签。司无咎突然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中央骸骨的掌心——那里握着半块无字玉佩,与他怀中的司字玉佩严丝合缝。
他是我父亲。司无咎的声音罕见地颤抖,当年他因‘错判’红缨将军案被革职,却没人知道他是被莲花教陷害……
错判不,是你们逼他错判!洗冤客(即司明烛)纵身跃下,黑袍翻涌如血海,红缨将军明明是被毒杀,生死簿却只记‘战死’;李夫人明明是被丈夫所害,阴司却只看表面证据!阴司的正义,不过是用百姓的血染红的幌子!
他抬手一挥,蛊盆中升起万千洗冤帖,每一张都被浸泡得发皱发黑:这些都是被你们‘审判’过的冤魂,他们的怨气养了二十年的骨莲,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他看向司无咎,用洗冤司血脉祭莲,让教主以‘绝对正义’之名重生!
曲无垢突然想起镜阵中司无咎胎记消失的瞬间——那不是解脱,而是血脉觉醒的前兆。她将银叶撒向蛊盆,银叶却在接触血水的瞬间枯萎:这里的怨气太浓,百姓的希望被压制了!
司无咎握紧双玉,玉佩共鸣出龙吟,竟震碎了石柱上的悬案卷宗。你以为只有怨气能养蛊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新浮现的莲花胎记,当年父亲用自己的魂血封印教主,如今该由我来解开——不是为了复活他,而是为了让真相重生!
洗冤客瞳孔骤缩:你疯了解开封印意味着你会被教主吞噬!
但这样才能让所有被掩盖的真相重见天日。司无咎走向蛊盆,锁链自动缠上莲花教主的骸骨,阴司的审判或许会迟到,但只要有人愿意用生命去追,正义就永远不会迷路。
曲无垢举起断簪剑,往生弦奏出《洗冤引》的变调——这次不是安魂,而是镇魂。她的血滴在银叶上,银叶竟开出透明的花,花瓣上浮现出百姓们的祈愿:青天大老爷明鉴求阴司还我儿清白……
看到了吗她对洗冤客说,这些希望从未消失,它们只是暂时被怨气遮住了光芒。
司无咎将双玉嵌入教主掌心,蛊盆突然沸腾,血水化作万千蝴蝶,每只蝴蝶都衔着一张洗冤帖的真容:红缨将军的毒酒配方、李夫人丈夫的杀人账簿、甚至司明烛被陷害的密信。洗冤客踉跄后退,看着自己收集多年的罪证竟变成平反的铁证。
父亲,我终于懂了。司无咎的声音穿透血雾,洗冤司的使命不是审判,而是成为照进深渊的光。
莲花教主的骸骨在光芒中碎裂,露出藏在骨缝里的真正凶手——当年嫁祸司明烛的副教主。司明烛愣在原地,看着空中飞舞的密信,泪血混着蛊虫坠地:原来……我才是错判的那个人……
曲无垢扶住摇摇欲坠的司无咎,他的胎记已蔓延至眉心,却泛着温润的白光。蛊盆中央升起一株净莲,花瓣上凝结着历代洗冤司的残魂,他们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司无咎体内:吾等愿以魂为引,助你重写阴司天规。
地面突然震动,归墟深处传来更阴森的气息——真正的莲花教主残魂,竟藏在司无咎的胎记里。曲无垢握紧他的手,吊坠与断簪剑同时碎裂,化作万道金光刺入司无咎心口:这次,换我做你的剑!
司无咎睁眼时,瞳孔已变成双色:金瞳是洗冤司的正义,黑瞳是莲花教的业火。他抬手轻挥,蛊盆中的血水化作清泉,悬案卷宗飘向空中,自动补全了被篡改的真相。洗冤客跪在净莲前,白发瞬间转黑,像是褪去了二十年的怨气。
去人间吧。司无咎将半块玉佩还给司明烛,那里有更多需要被照见的冤屈。
归墟出口重现天光,曲无垢看着自己掌心的光茧——那是断簪剑重生的迹象。司无咎的锁链缠上她的手腕,红线与墨线同时化作流光:下一站,该去人间找莲花教的余孽了。
她抬头看他双色瞳孔中的自己,突然笑了:这次,记得带够谢帖碎片。民心所向,才是最强的法器。
第十六章:金榜血谶
曲无垢的银叶在抵达金陵城时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半幅《洗冤帖》——正是十五年前被莲花教篡改的红缨将军案卷宗。司无咎的锁链自动缠上城南城隍庙的梁柱,锁链末端的莲花骨哨发出刺耳的凤鸣,震得供桌上的有求必应匾额裂开缝隙,露出藏在夹层中的血书:状元郎,黄泉路,七十二怨锁命簿。
新科状元陆少游的府邸被阴雾笼罩,朱漆大门上的独占鳌头匾竟渗出黑血。曲无垢用银叶扫过门槛,地面浮现出莲花教的三阴噬日阵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考生的生辰八字。司无咎劈开正门,却见满院都是未开封的贺礼,礼盒中藏着的不是珍宝,而是被斩断的断簪——正是当年洗冤司判官们的法器残片。
这是‘万簪镇魂’。司无咎握紧锁链,锁链上的历代洗冤司残魂突然躁动,莲花教用考生的执念炼制法器,再借状元郎的阳寿为引……话音未落,内堂传来瓷器碎裂声。二人冲进书房,只见陆少游倒在血泊中,右手紧攥着殿试策论,纸上民为邦本四字被朱砂涂改成民为刍狗,墨迹未干。
仵作验尸时,银针插入七窍皆变黑,但胃中无任何毒物残留。曲无垢注意到陆少游的指甲缝里嵌着金粉,与案头《孟子》书页间的金粉纹路一致——那是用死人骨灰混合金箔制成的往生墨,专用于阴司文书。司无咎翻开生死簿,发现陆少游的寿命栏竟被篡改,原本享年五十八被划去,改为卒于卯时三刻,笔迹与洗冤客司明烛的如出一辙。
司无咎的双色瞳孔突然收缩,他扯开陆少游的衣襟,心口赫然印着半朵莲花胎记——与司无咎的胎记形状吻合。曲无垢的吊坠裂痕中渗出微光,映出陆少游的魂魄正被吸入地底的青铜鼎。她挥剑斩向地面,却见鼎中升起七十二道怨魂,每道怨魂都穿着不同朝代的考生服饰,颈间系着未中的白绫。
这些都是被莲花教操纵科举的牺牲品。司无咎的锁链缠住青铜鼎,鼎身浮现出历代科举舞弊案的密档,他们用‘通关节’篡改试卷,再将落榜考生的怨气炼制成蛊,借状元郎的身份将蛊毒扩散至整个士林。曲无垢的银叶突然化作利剑,刺入鼎中最浓烈的怨气——那是十五年前被顶替的红缨将军之女的魂魄。
陆少游是替死鬼。红缨将军之女的声音从鼎中传来,真正的状元郎……话未说完,鼎中突然涌出黑水,将怨魂冲得支离破碎。司无咎的锁链被腐蚀出裂痕,他胸口的莲花胎记蔓延至脖颈,黑瞳中闪过教主残魂的狞笑。曲无垢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吊坠上,吊坠突然浮现出陆少游殿试时的画面——他的策论竟与红缨将军之女的笔迹一模一样。
司无咎的锁链突然断裂,化作万道流光刺入青铜鼎。鼎中升起两面青铜镜,一面映出阳间科举考场,考生们的试卷在考官手中自动篡改;另一面映出阴间判官府,判官们的生死簿被莲花教图腾覆盖。曲无垢举起断簪剑,剑身上的往生弦奏出《洗冤引》的变调,镜中画面突然反转:阳间考官竟是莲花教长老,阴间判官则是被夺舍的洗冤司旧部。
这是‘阴阳双镜’。司无咎的金瞳中映出镜中真相,莲花教用阳间科举舞弊制造怨气,再借阴间判官之手篡改生死簿,让受害者永世不得超生。曲无垢的银叶剑突然刺入司无咎心口,他的黑瞳瞬间被金光吞噬,教主残魂的嘶吼声中,镜中画面化作万千碎片,每片碎片都映出不同朝代的科举冤案。
陆少游的魂魄从鼎中升起,他的手中握着半块司字玉佩——与司无咎的无字玉佩合璧,竟显现出洗冤司的秘卷。司无咎的锁链重新凝聚,链身缠绕着历代洗冤司残魂的虚影,他抬手轻挥,青铜鼎中的黑水化作清泉,七十二怨魂的执念凝结成透明的玉简,上面刻着所有被篡改的真相。
金陵城上空突然降下血雨,城隍庙的匾额碎成齑粉,露出藏在其中的科举舞弊录。司无咎将双玉嵌入鼎中,鼎身浮现出历代被莲花教操控的考官名单,榜首赫然是司明烛的名字。曲无垢的吊坠裂痕愈合,她的掌心浮现出断簪剑的纹路——原来她的灵器竟是当年红缨将军之女的本命法器。
陆少游是红缨将军的转世。司无咎的声音穿透血雨,莲花教用他的身份重启‘三阴噬日’阵,企图让教主残魂借科举制度重生。曲无垢的银叶剑突然化作万千花瓣,花瓣上浮现出天下考生的祈愿,竟将血雨净化成甘霖。司无咎的双色瞳孔中闪过历代洗冤司的虚影,他抬手轻挥,青铜鼎中的黑水化作金桥,直通阴司判官府。
金陵城的血雨冲刷着青石板,曲无垢掌心的明镜止水剑纹突然灼痛,她望着司无咎颈间蔓延的莲花胎记,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他锁骨处的旧伤——那是三年前为救她挡下骨兵利刃的痕迹,此刻正被黑红色咒文蚕食。陆少游的魂魄捧着合璧的双生玉佩,玉简上的文字突然化作流萤,钻入司无咎的双色瞳孔,他的金瞳中闪过历代洗冤司判官的决绝,黑瞳里却映出莲花教主阴冷的笑意。
看清楚了吗,无咎鼎中传来洗冤客司明烛的叹息,他的身影从血雨中凝结,左眼角的朱砂痣褪成灰白,当年我篡改红缨将军案,不过是想让阴司重视边塞邪术,却被莲花教抓住把柄……他抬手轻挥,城隍庙地底升起层层密档,每一卷都盖着洗冤司的朱砂印,科举舞弊、冤案错判,阴司的每一道裂痕,都成了他们养蛊的温床。
司无咎的锁链突然缠住父亲的手腕,链身缠绕的残魂发出共鸣般的震颤:所以你就用二十年收集洗冤帖,想证明阴司无药可救他胸口的胎记化作锁链形状,竟将司明烛拽向青铜鼎,但你忘了,洗冤司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掩盖裂痕,而是——
是把光塞进裂缝里。曲无垢的明镜止水剑突然破土而出,剑身上的考生祈愿花瓣化作锁链,缠住即将崩塌的城隍庙梁柱,陆少游不是替死鬼,他是钥匙。她挥剑斩向鼎中最浓烈的怨气旋涡,露出藏在深处的殿试原卷,真正的状元策论,在这里。
原卷展开的瞬间,血雨骤然转晴,万千流萤从玉简飞出,在天空拼出红缨将军之女的脸。她指尖轻抚陆少游的眉心,莲花胎记竟化作凤凰金印:当年我被莲花教夺舍替考,父亲为保边塞安宁,不得不将我封印在断簪中……她的目光转向曲无垢,后者掌心的剑纹正与断簪残片共鸣,如今灵器认主,该让真相重见天日了。
司无咎的双色瞳孔突然闭合,再睁开时竟融为一体,化作纯净的琥珀色。他抬手按在青铜鼎上,锁链与洗冤司残魂同时注入鼎中,历代被篡改的生死簿页码如落叶般纷飞,每一页都在重新书写:红缨将军之女的替考舞弊改为抗蛊殉国,李夫人的虐杀婴儿化作含冤沉塘……当最后一页陆少游的卷宗落下时,鼎中升起一株金色莲花,花瓣上刻着民心为秤,天道为凭八字。
司明烛跪在莲花前,白发复又转青:原来洗冤的不是文书,是人……他从怀中取出半枚断簪,与曲无垢的吊坠拼合,竟化作一枚判官笔,这是当年红缨将军托付给我的灵器残片,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曲无垢接过笔的瞬间,明镜止水剑突然碎裂,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她的血脉。她感到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苏青禾的镜中泪、春桃的绣绷、阿月的七弦琴……这些记忆却如流沙般从指缝滑落,唯有司无咎的笑容格外清晰。
曲无垢司无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陌生,你的记忆……
不重要了。曲无垢握紧判官笔,笔尖在虚空中画出阴阳鱼,莲花教的蛊阵竟如冰雪般消融,只要洗冤司还在,只要你还在……她的话音未落,金陵城上空响起晨钟,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重新拼合的洗冤司匾额上。
司无咎望着怀中昏迷的曲无垢,掌心的双生玉佩渐渐发烫。他知道,灵器反噬已经开始,而莲花教的残魂仍在暗处窥视。但当他看见百姓们捧着洗冤帖聚集在城隍庙前,看见阳光落在他们眼中的希望时,突然明白:正义或许会迷路,但永远不会缺席。
他轻轻拂去曲无垢额间的碎发,将判官笔别在她衣襟:下一站,江南乡试。无论你记得多少,我都会陪你一起,把光塞进所有裂缝里。
血雨过后的金陵城碧空如洗,洗冤司的新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在归墟深处,莲花教主的残魂正透过司无咎的瞳孔凝视这一切,他嘴角勾起冷笑,掌心的骨莲又绽开一瓣——正邪的博弈,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抉择,而是光与影的永恒共生。
第十七章:江南血墨
江南贡院的号舍在寅时三刻渗出墨香,却混着铁锈味。曲无垢握着判官笔的手悬在半空,笔尖落下的瞬间,考生们的试卷突然浮现血字,墨迹如活物般爬上手腕,在皮肤上刻出落第二字。司无咎的锁链缠上房梁,却见梁木上布满虫洞,每个虫洞里都塞着考生的断发——正是莲花教摄魂蛊的引子。
是‘八股噬心蛊’。司无咎扯开考生衣领,锁骨处的青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用落第考生的怨气炼制,借八股文的程式化心魔为媒,一旦破题就会触发。他的目光落在主考官座位上的铜鹤香炉,炉中飘出的不是檀香,而是骨灰与尸油混合的恶臭。
曲无垢的银叶剑纹突然灼痛,她踉跄着扶住号舍木栏,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司无咎在不归林为她挡剑,苏青禾在镜中微笑……这些记忆却如水中月,触及时便碎成光斑。司无咎……她本能地唤出名字,却看见他颈间的莲花胎记已蔓延至耳后,黑瞳中闪过教主残魂的戏谑。
先办案。司无咎别过脸去,锁链扫过香炉,炉底露出莲花教的文曲破界阵图,他们想通过科举程式连通阴阳,让怨魂借考生躯体还阳。他翻开生死簿,却发现所有考生的寿命栏都被涂成黑色,唯有一人例外——第三名考生陆明远,他的卷首赫然盖着洗冤司的暂缓勾决印。
陆明远的考卷上血字格外清晰:替罪羊,黄泉路,墨中骨,笔上魂。曲无垢用银针挑起墨渍,针尖立即凝结出冰晶——这不是普通墨汁,而是用七十二具书生骸骨磨成的骨血墨,每滴墨里都锁着一个冤魂的喉舌。她突然想起红缨将军之女的话:灵器认主,该让真相重见天日了。
陆明远是关键。她握紧判官笔,笔尖点在血字上,竟显露出层层叠叠的密文,这些血字下藏着真正的策论,他在揭露江南考官与莲花教合谋贩卖生魂的罪行。话音未落,号舍突然震动,所有考生的手腕同时渗出血珠,在试卷上拼出莲花教的图腾。
司无咎的锁链突然断裂,黑瞳瞬间占据主导:何必这么麻烦教主残魂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只要用我的力量,瞬间就能净化所有蛊毒。他抬手轻挥,竟有黑色火焰从掌心腾起,眼看就要烧向考生。
住手!曲无垢的银叶剑纹化作锁链,缠住司无咎的手腕,你忘了红缨将军的教训以恶制恶只会让怨气更浓!她的脑海中闪过阿月消散前的微笑,那些即将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我们是洗冤司,不是刽子手。
司无咎的金瞳重新亮起,他咬碎口中的血蛊,任由黑血顺着嘴角流下:帮我按住陆明远,他体内有蛊虫宿主。曲无垢这才发现第三名考生的七窍正渗出墨汁,他的瞳孔里映着主考官的身影——那不是凡人,而是借尸还魂的莲花教长老。
主考官的尸体突然暴起,手中握着浸透墨汁的狼毫笔,笔尖刻着代天巡狩四字:阴司判官算什么我用考生的才学做引,早已炼成‘文曲星’的金身!他挥笔泼墨,空中浮现出巨大的黜字,竟将司无咎的锁链震碎。
曲无垢的判官笔突然发出龙吟,笔杆上的洗冤司残魂虚影浮现:以民心为墨,以正气为纸!她咬破指尖,鲜血滴在陆明远的试卷上,考生们的祈愿突然化作实质的金粉,将黜字烧成灰烬。司无咎趁机将双生玉佩嵌入铜鹤香炉,炉中升起万千考生的真容——他们本该是济世良才,却被莲花教扭曲成蛊虫容器。
看看你造的孽。司无咎的金瞳映出主考官的恐惧,这些被你毁掉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文曲星。他胸口的莲花胎记突然绽放金光,竟将蛊毒逆转为净化之光,考生们皮肤上的血字纷纷脱落,化作蝴蝶飞向天际。
陆明远的魂魄从体内升起,他手中握着半块墨锭,上面刻着洗冤二字:谢谢两位大人,我终于能把真相交给……话未说完,墨锭突然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密信,落款是司明烛的朱砂印。
曲无垢的记忆再次模糊,她望着司无咎颈间的胎记,突然伸手触碰他的眉心:你的眼睛……以前不是这样的。司无咎愣住,看见她眼中的迷茫,心中剧痛——灵器反噬已经开始吞噬她的记忆,而他体内的教主残魂,正借着这份恐惧悄然生长。
江南贡院的晨钟响起时,考生们捧着洗净的试卷走出号舍,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曲无垢望着天边的启明星,掌心的判官笔纹渐渐淡去,却在司无咎伸手扶她时,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查清楚,对吗
司无咎点头,将她的手轻轻放进自己袖口:对。一起。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知道莲花教的阴谋才刚刚揭开一角,而曲无垢的记忆,或许会成为他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但当他看见考生们将洗冤帖折成纸船放入秦淮河,看见纸船上的烛火照亮河面时,突然明白:只要希望还在,正义就有重来的可能。
第十八章:镜湖迷忆
曲无垢坠入镜湖的瞬间,听见司无咎的呼喊被水波割裂成碎片。冰凉的湖水不是液体,而是凝结的记忆,每一滴都映着她曾剖解的冤案:苏青禾在镜中垂泪、春桃的绣绷绽放血莲、阿月的七弦琴碎成齑粉……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旋转,却在她触碰时化作黑色蝴蝶,翅膀上印着莲花教的咒文。
欢迎来到灵器的潜意识。红缨将军之女的虚影在湖底升起,她的战甲已化作素白长裙,断簪剑认主时,你的记忆就与灵器残魂绑定了。莲花教在其中设下‘忘川迷宫’,想让你永远困在过去。
曲无垢握紧判官笔,笔尖却无法划破水面——这里的规则由记忆主宰,而她的记忆正在加速风化。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她看见司无咎的双色瞳孔在湖面上闪烁,黑瞳中教主残魂的笑意越来越浓:无咎
他听不见。红缨将军之女指向湖中心的祭坛,你的灵器残魂被锁在‘记忆棺’里,只有找回断簪的七道残片,才能阻止反噬。她的身影消散前,丢下一枚发光的鳞片,每片鳞片对应一段关键记忆,小心别认错了……
第一片鳞片领着曲无垢来到城隍庙废墟,却见本该烧毁的洗冤帖在地上堆积成山,每张帖子上的字迹都在扭曲变化。她捡起春桃案的帖子,纸页突然化作飞蛾,露出底下的莲花教密信:洗冤司越努力,怨气越肥沃。
这是假的。她将密信撕碎,却见碎片重组为司无咎的锁链,真正的记忆……话音未落,场景骤变,她置身于不归林的决战现场,司无咎的魂体正在她怀中消散,他说的不是普通仵作,而是我后悔没早点告诉你……
记忆突然卡顿,画面变成雪花点。曲无垢踉跄着扶住身边的骨兵,却发现骨兵的脸竟是陆明远的模样,他的胸口插着染血的毛笔,笔尖指向湖底的记忆棺:曲大人,真相在下面……
第二片鳞片将她带入阴司判官府,生死簿在空中飞舞,每本都写着曲无垢的名字。她翻开最近的一本,寿命栏竟空白一片,而罪孽栏写着:以灵器之身,盗阴阳秩序。身后传来司明烛的叹息:灵器转世本就逆天,你以为洗冤司为何总被莲花教针对
曲无垢转身,看见司明烛手中握着染血的断簪,簪头的莲花吊坠与她的胎记重合:红缨将军之女用灵器自毁封印教主,你是她的残魂转世,而司无咎……话未说完,场景再次崩塌,她坠入一片黑暗,唯有司无咎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曲无垢,记得我教你的验骨术吗
黑暗中亮起无数烛火,每盏烛火下都跪着一个洗冤司旧部,他们的胸口都插着断簪残片。曲无垢终于明白红缨将军之女的话——断簪的七道残片,正是七任洗冤司判官的骸骨所化,而她,是第八具容器。
原来我从来不是人……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判官笔突然碎裂,只是用来封印邪祟的灵器。
错了。司无咎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他的锁链缠上记忆棺,你是人,是我见过最有人情味的判官。他的黑瞳中闪过挣扎,却用金瞳的光芒切开黑暗,莲花教害怕的不是灵器,是你总愿意相信‘人能改邪归正’的傻劲。
记忆棺突然打开,曲无垢看见里面躺着的不是残魂,而是幼年的自己,手中紧攥着半块莲花吊坠。所有碎片瞬间归位:她本是普通女子,因目睹冤案被选为灵器宿主,那些被遗忘的前尘,从未真正消失。
我是曲无垢,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握紧重组的判官笔,笔尖在记忆湖面上画出太极图,洗冤司的使命不是复仇,是让每个灵魂都能被公正地看见——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
湖面轰然炸开,曲无垢破土而出,看见司无咎正跪在岸边,颈间的莲花胎记已蔓延至心口,黑瞳几乎吞噬了金瞳。他手中握着染血的生死簿,上面曲无垢的名字被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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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却不是为自己。
司无咎抬头,嘴角勾起教主残魂的狞笑:不过是用你的寿命,换阴司永远不再有冤案。现在,该带你去见真正的‘正义’了——他抬手轻挥,镜湖突然沸腾,湖底升起的不是灵器残魂,而是七十二具洗冤司判官的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曲无垢。
第十九章:众生相醒
七十二具骸骨在血雾中站起,曲无垢的名字被刻进每根胸骨,如同八代洗冤司共同的墓志铭。司无咎的黑瞳泛着冷光,锁链缠上最近的骸骨,骨缝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历代判官的执念:看看吧,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冤案。
他们不是诅咒,是传承。曲无垢握紧判官笔,笔尖刺入掌心,鲜血滴在骸骨眉心,竟绽开金色莲花。第一位判官的残魂浮现,是个拄着拐杖的老仵作:我当年来阴司,不过是想给被腰斩的儿子讨个公道……第二位残魂是位绣娘,手腕上还戴着春桃同款的银镯子:我替小姐顶罪时,就知道洗冤司总有一天会来……
司无咎的金瞳突然闪过微光,他看见曲无垢的血与残魂共鸣,在虚空中拼出众生相三字。那是洗冤司的终极灵器形态,以历代宿主的冤屈为刃,以千万民心为甲。教主残魂的声音从黑瞳中溢出:你以为融合残魂就能赢他们的执念只会让你更快崩溃!
曲无垢却笑了,她抚过第七具骸骨的断簪残片:你错了。他们不是执念,是希望。当第八滴鲜血落下时,七十二具骸骨同时化作光点,汇入她的血脉。判官笔彻底碎裂,重组为一把刻满众生脸谱的长剑——每张脸谱都闭着双眼,却在剑柄处睁开,眸中映着阳间的万家灯火。
这才是众生相的真谛。红缨将军之女的虚影与她重合,不是审判,是看见。曲无垢挥剑斩向司无咎的黑瞳,剑刃却在触碰到他眉心时化作春水,无咎,我知道你在里面。
司无咎的身体剧烈颤抖,金瞳与黑瞳在眼眶中撕扯,竟分裂成两个独立的虚影:金瞳司无咎握着锁链,黑瞳残魂攥着骨莲。她会死的!金瞳怒吼,只有用我的方法才能保护她!
保护不是控制。曲无垢的剑尖挑起生死簿,被篡改的页面纷纷扬扬落下,你看,这些被你‘拯救’的人,他们的命运都成了死结。她指向远处的考生纸船,烛光映着洗冤二字,真正的保护,是让他们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黑瞳残魂突然狂笑,化作万千骨莲刺入曲无垢心口:那你就去面对吧!看看八代宿主的真相——剧痛中,曲无垢看见每代洗冤司判官的结局:被斩于刑场、被毒杀于归墟、被活埋在洗冤树下……但他们的手中,始终紧握着未完成的洗冤帖。
原来我们从未赢过……她单膝跪地,众生相剑上的脸谱纷纷碎裂,但我们从未放弃。她抬头望向金瞳司无咎,后者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上了黑瞳残魂,你说过,洗冤司的使命是把光塞进裂缝里——现在,该让光进来了。
司无咎的金瞳突然迸发出强光,他扯开胸口的莲花胎记,露出底下跳动的金色心脏:父亲当年用魂血封印教主时,就把洗冤司的信念种在了我心里。锁链与骨莲同时崩解,他抱住即将坠落的曲无垢,这次,换我做你的盾。
地面突然裂开,归墟的气息席卷而来。莲花教主的残魂从司无咎的黑瞳中分离,凝聚成实体——他的身体由七十二具骸骨拼成,每颗头颅都戴着洗冤司的判官帽。你们以为分裂就能打败我教主抬手轻挥,归墟深处升起真正的灭世阵眼,看看吧,这就是阴司的真相——
阵眼中央悬浮着初代洗冤司判官的骸骨,他的手中握着染血的生死簿,上面写着:凡洗冤者,永堕轮回,不得往生。曲无垢终于明白为何每代宿主都会死亡——不是因为灵器反噬,是阴司高层从一开始就设下的诅咒,他们害怕真正的正义会动摇既得利益。
司明烛的密信……司无咎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说的‘阴司污垢’,原来是指这个。
曲无垢握紧众生相剑,剑上的脸谱重新凝聚,这次他们都睁开了眼,眸中燃烧着怒火:既然阴司不公,那就由我们来重写天规。她挥剑斩向灭世阵眼,剑尖却在触碰到骸骨的瞬间停顿——初代判官的骸骨上,刻着与她相同的莲花胎记。
他是我的父亲……红缨将军之女的声音从剑中传来,当年他为了阻止阴司腐败,自愿成为第一代灵器宿主。
司无咎的锁链缠上曲无垢的手腕:现在换我们了。他的金瞳与黑瞳终于融合,化作纯净的琥珀色,用洗冤司的血,洗清阴司的罪。
众生相剑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剑身上的万家灯火突然化作实体,每盏灯都代表着一个相信正义的灵魂。莲花教主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骸骨崩解成尘埃,露出藏在最深处的真相——所谓的莲花教,不过是阴司高层豢养的恶犬,用来清除敢于洗冤的异类。
曲无垢的记忆终于完全恢复,她想起司无咎在不归林消散前说的不是普通仵作,而是我喜欢你。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篡改生死簿的反噬来了。
无咎,不要……她想抓住他,却见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掌心。
没关系。他微笑着将双生玉佩放入她手中,你看,众生相剑上的灯还亮着。只要有人相信正义,洗冤司就永远不会消失。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且……我终于明白父亲的话了。洗冤司的光,从来不是某个人,是每个愿意追光的灵魂。
曲无垢握紧玉佩,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众生相剑冲天而起,在归墟上空划出一道银河,每颗星星都是历代洗冤司的残魂,他们的声音汇聚成洪流:以众生之名,重写天规!
阴司的天空裂开缝隙,阳光第一次照进酆都。曲无垢看见司无咎的虚影站在光中,他的锁链缠上新生的洗冤树,而她的众生相剑,正插在旧阴司的废墟上,剑柄处开出了第一朵真正的莲花。
第二十章:天规重写
酆都废墟上竖起的新洗冤司牌坊在晨光中折射出彩虹,那是阳间百姓用洗冤帖折成的千纸鹤铺就的光路。曲无垢握着双生玉佩站在台阶上,众生相剑化作通天光柱,剑尖挑开阴司厚重的云层,露出被遮蔽千年的真界——那里漂浮着无数未被审判的冤魂,每一个都握着发光的洗冤帖。
曲大人,旧部愿追随您重写天规!司明烛带着洗冤司残部跪下,他们的锁链上不再刻着阴司纹章,而是新生的洗冤树图案。曲无垢点头,目光落在光柱尽头的天道棋盘——每颗棋子都是历代阴司判官的骸骨,棋盘中央压着染血的旧生死簿,替天行道四字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开始吧。她将玉佩嵌入众生相剑柄,剑身上的万家灯火突然汇聚成洪流,冲垮了天道棋盘的第一颗棋子。旧生死簿的页面纷纷扬扬落下,露出底层的空白卷轴,那是从未被使用过的初始天规。
司无咎的虚影在光柱中浮现,他的锁链缠上卷轴边缘:记得我们说过的吗正义不是程序,是看见。曲无垢微笑,笔尖落下时,卷轴上浮现出第一行字:凡世间冤屈,无论人鬼神,皆可直诉于洗冤司。
天道反噬来得比想象中更快。天空裂开血口,旧阴司的守旧派驾着骨龙袭来,他们的武器是凝结的规则之力,每一击都在摧毁新天规的文字。曲无垢挥剑斩向骨龙,却见剑刃上的众生脸谱纷纷脱落,化作盾牌挡住攻击——每张脸谱都带着阳间百姓的祈愿,青天大老爷的呼声竟凝成实质的金甲。
他们怕的不是天规被改写,是怕再也无法用‘规则’掩盖贪婪。司明烛的锁链缠上骨龙脖颈,他的朱砂痣重新泛红,当年我误入歧途,如今愿以魂为引,助你们破局!他的身影化作流光注入众生相剑,剑柄处的莲花突然绽放,露出初代判官的残魂微笑。
曲无垢感到力量涌遍全身,她腾空而起,剑尖在卷轴上划出第二道天规:阴司判官不得干预阳间因果,唯冤魂可引其入境。话音未落,骨龙发出悲鸣,守旧派的武器纷纷崩解,他们的真实面目显露——竟是寄生在阴司体系中的莲花教余孽。
原来你们一直藏在旧秩序里……曲无垢的剑尖抵住为首者的眉心,却在看见对方瞳孔时愣住——那是与司无咎相似的双色瞳孔,你是……
我是初代教主的善魂残片。对方摘下面具,竟是失踪已久的洗冤司文书,我们本是一体,正如正义与邪恶永远共生。他抬手轻挥,卷轴上的文字突然扭曲,但你无法消灭黑暗,只能学会与它共存。
司无咎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他的身体不再透明,而是带着体温的真实存在:所以我们创造了新的平衡。他展开手掌,里面躺着重组的生死簿,现在的生死簿,每道判词都需要阳间百姓与阴司判官共同署名。
曲无垢恍然大悟,挥剑斩出第三道天规:审判之权,当归众生。卷轴发出万丈光芒,旧生死簿彻底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空中的千万小卷轴,每一卷都对应着一个灵魂的命运,由他们自己书写结局。
天道血口终于闭合,阳光洒满新洗冤司的莲花池。曲无垢看见司无咎站在池边,颈间的莲花胎记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洗冤树的嫩芽纹身。他伸手接住一只坠落的千纸鹤,纸鹤展开成洗冤帖,上面写着:感谢大人,我儿的冤案已昭雪。
看来我们成功了。曲无垢将众生相剑插入池心,剑刃化作透明的桥梁,连接阴阳两界,现在的阴司,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而是百姓们的引路人。
司无咎微笑着点头,从怀中取出两枚银戒,戒面上刻着无与咎的篆文:这是用洗冤树的枝条做的,阳间叫‘对戒’。他为她戴上戒指,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红线——那是用往生弦编成的,从未剪断过。
远处传来阳间的钟声,新洗冤司的第一缕香火飘来。曲无垢望着天边的流云,突然明白初代判官的心意:正义从来不是某个人的使命,而是千万人共同点燃的灯火。当司无咎的手握住她的,当洗冤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是作为灵器与宿主,而是作为平等的灵魂,一起走在洗冤的路上。
至此,《洗冤司》系列第一季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