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盲人办卡要睁眼【热】 > 第一章

第一章
银行大厅的冷气开得很足,陈默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导盲杖的握把。他能感觉到周围人来人往带起的微风,听到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还有远处柜台传来的机械叫号声。
B052号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陈默竖起耳朵,确认是自己的号码后,缓缓站起身,导盲杖在地面上轻点,发出细微的哒哒声。他走得很慢,但步伐坚定。三个月前从盲校毕业时,老师曾告诉他,独立行走是融入社会的第一步。
您好,我想办理一张储蓄卡。陈默在柜台前站定,将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和残疾证从口袋里取出,整齐地放在柜台上。
柜台后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疲惫:请把证件放进凹槽里。
陈默摸索着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凹槽,将证件一一放入。他能感觉到工作人员拿走了它们,然后是键盘敲击的声音。
陈默先生是吧女声再次响起,请抬头看摄像头,进行人脸识别。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抱歉,我是盲人,看不见摄像头在哪里。
键盘声戛然而止。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那女声突然变得生硬:系统要求必须睁眼进行人脸识别,请您配合。
陈默感到一阵荒谬,他下意识地眨了眨那双灰白的眼睛:我已经睁着眼睛了,但我确实看不见。
那请您尽量看向正前方。工作人员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女士,我从出生起就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的眼球没有聚焦能力,无法'看向'任何方向。
身后排队的人群中传来几声窃窃私语。陈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在盲校时,老师曾无数次告诉他们,社会对残障人士的误解是常态,要学会耐心解释。
这是银行规定,必须睁眼完成认证。工作人员的声音更加冰冷,如果您无法配合,我无法为您办理业务。
陈默的手指紧紧攥住导盲杖,指节泛白。他想起自己为了这次办卡,特意请按摩店的同事帮忙预约,提前准备好所有材料,甚至为此少接了两个客人。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堵由规章制度和冷漠筑成的高墙。
我可以证明我是盲人。陈默从包里掏出残疾证,这是我的残疾证明,上面明确写着'一级视力残疾'。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出示医院的诊断证明。
系统只认人脸识别。工作人员机械地重复着,仿佛在背诵某种咒语,没有通过认证,系统不允许进行下一步操作。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银行大厅的嘈杂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膜。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时的恐惧,想起在学校被同学捉弄时的无助,想起找工作时的无数次拒绝。而现在,他连一张最基本的银行卡都办不了,只因为一个他永远无法满足的要求——睁眼。
那有没有其他验证方式陈默的声音开始颤抖,比如指纹验证或者其他替代方案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像一把刀切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陈默站在那里,突然感到无比疲惫。他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按摩店的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陈啊,有了银行卡,工资就能直接打给你了,不用每个月跑财务室领现金,多方便。而现在,这份方便被一个荒谬的要求挡在了门外。
怎么回事啊前面怎么这么慢身后传来抱怨声。
好像是个瞎子,银行让他睁眼认证,他办不了。有人小声解释。
那也不能耽误大家时间啊...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陈默感到自己正在被淹没。他摸索着想要收回柜台上的证件,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从旁边响起:
王姐,系统其实有特殊人群认证通道的,上周培训刚讲过。我帮这位先生操作一下吧。
陈默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个声音像一缕阳光,突然照进他黑暗的世界。
林小雨,你一个实习生懂什么别多管闲事。原来的工作人员厉声说。
但规定确实允许在特殊情况下使用替代验证方式。被叫做林小雨的女孩坚持道,我可以帮这位先生完成认证,不会耽误其他客户。
一阵沉默后,陈默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靠近。
陈先生,我是银行的实习生林小雨。女孩的声音很近,带着真诚的歉意,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请跟我到旁边的爱心窗口,我会帮您完成认证。
陈默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扶住他的手臂,引导他转向另一个方向。他的喉咙突然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爱心窗口有专门为视障人士设计的操作流程。林小雨边走边解释,我们可以通过身份证和残疾证双重验证,然后由工作人员确认是本人,就可以跳过人脸识别环节。
谢谢...陈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的非常感谢。
在爱心窗口前,林小雨耐心地引导陈默完成每一步操作。她详细地描述需要签字的位置,将笔准确地放在他手中;她朗读表格上的每一项内容,确保他完全理解;她甚至为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好了,所有手续都完成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林小雨愉快地宣布,您的银行卡将在七个工作日内邮寄到您登记的地址。这是您的回执和证件,我已经帮您整理好了。
陈默接过文件袋,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在这个冷漠的大厅里,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给了他最基本的尊重和帮助。
林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陈默真诚地说,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能...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小雨轻声打断他,其实银行有完善的残障人士服务流程,只是很多同事...不太熟悉。我会向主管反映今天的情况,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陈默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我能问一下,为什么系统一定要求'睁眼'认证吗明明有很多视障人士...
林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系统设计时可能没有充分考虑到所有用户的需求。技术应该是为人服务的,而不是反过来。我会把这个问题也反馈上去。
离开银行时,陈默站在大门口,让阳光洒在脸上。他想起林小雨最后说的话:陈先生,您的世界或许没有光亮,但希望您能感受到人心的温度。
导盲杖轻点地面,陈默迈步走向人行道。他知道前方还有无数个睁眼的要求在等着他,但今天,至少他遇到了一双愿意为他睁开心眼的手。
按摩店的更衣室里,陈默摸索着将工作服套在身上。他的手指滑过布料上凸起的盲文名牌——这是他特意请人缝制的,为了在洗衣时不会与其他同事的制服弄混。
哟,咱们的'特聘专家'又来上班了啊。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伴随着几声刻意的咳嗽。
陈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整理衣领。是张强,店里资历最老的按摩师,也是对他敌意最大的人。自从三个月前陈默被老板特殊招聘进来,张强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早上好,张师傅。陈默朝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好什么好张强走近,陈默闻到了浓重的烟草味,听说昨天你的老顾客又点名要你了李总那个单子本来是我的,你凭什么抢
陈默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导盲杖:我没有抢任何人的客人。李总只是习惯了我的手法。
呵,一个瞎子,能有什么手法张强嗤笑一声,不就是仗着自己可怜,博取客人同情吗
更衣室里的其他同事发出几声轻笑。陈默感觉喉咙发紧,但他只是抿了抿嘴唇,拿起导盲杖向门外走去。在盲校的十年里,他学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与明眼人争辩视力相关的问题,永远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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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陈默的导盲杖碰到了什么障碍物。他蹲下身摸了摸,是一个水桶,里面还有半桶水,就放在他平时必经的路上。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小心点啊,'特聘专家'。张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把店里的东西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陈默默默地将水桶移到墙边,继续向前走。他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脊背发凉。
按摩店的大厅里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背景音乐是轻柔的古筝曲。这是陈默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刻——营业前的宁静。
小陈来了啊。前台王姐的声音传来,你的第一位客人十点到,还有半小时。要不要先吃个早餐我多带了个包子。
谢谢王姐,不用了。陈默微笑着摇头。王姐是店里少数对他友善的人,偶尔会偷偷给他带些吃的。
陈默摸索着来到自己的3号工作间。门没锁,他推门进去,立刻察觉到了异样——空调出风口的噪音比平时大得多。他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热浪扑面而来。有人把温度调到了最高。
陈默叹了口气,摸索着找到空调遥控器。他的手指在按键上滑过,却无法辨认上面的小凸点——这些为明眼人设计的按钮,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需要帮忙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第二章
陈默愣了一下,这声音有些耳熟。还没等他回答,对方已经走了进来,从他手中拿过遥控器。
空调怎么开这么热女声嘀咕着,随即发出一声轻呼,啊,是你!
遥控器发出几声滴滴响,空调运转声逐渐恢复正常。陈默突然想起来了——是银行那个帮过他的实习生,林小雨。
林小姐陈默试探性地问道。
是我!太巧了!林小雨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我昨天刚办了这里的会员卡,没想到遇见你了。你是这里的按摩师
陈默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是的,我在这里工作三个月了。今天是来做按摩的吗
对,我预约了十点的肩颈护理。林小雨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巧分到你的工作间。
陈默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心头。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工作环境中,能遇到一个真诚对待他的人,简直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空调被人调高了,谢谢你帮我调回来。陈默说道,不然客人来了会很不舒服。
林小雨沉默了一下:是...同事的恶作剧吗
陈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要现在开始按摩吗还有二十分钟才到预约时间,但如果你有空的话...
当然!林小雨爽快地答应,我提前来就是想放松一下。对了,叫我小雨就好。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陈默展现出了他精湛的按摩技艺。他的手指仿佛有眼睛一般,准确找到林小雨肩颈部的每一个结节和紧绷的肌肉。多年的失明让他的触觉异常敏锐,这是许多明眼按摩师无法比拟的优势。
天啊,你太厉害了!按摩结束后,林小雨惊叹道,我从来没做过这么舒服的按摩!难怪李总点名要你。
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熟能生巧而已。在盲校时,我们有一门专业课就是按摩疗法。
我能加你的微信吗林小雨突然问道,我想以后都预约你的时段。
陈默愣了一下:我...我没有智能手机。事实上,他用的是一款老式的盲人手机,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
那我留你的电话吧!林小雨似乎并不在意,对了,上次的银行卡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你的帮助。陈默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小心地摸出那张崭新的银行卡,我现在可以自己领工资了。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林小雨还热情地帮陈默把空调遥控器上的按键贴上了盲文贴纸。这个小举动让陈默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以后谁再调高你的空调,你就能自己调回来了。林小雨笑着说,我下班后再来找你聊天!
林小雨离开后,陈默的工作间恢复了平静。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暖。他轻轻抚摸着遥控器上的盲文贴纸,第一次觉得这家按摩店也许没那么冰冷。
然而好景不长。下午三点,陈默被叫到了老板办公室。
小陈啊,有客人投诉你。老板的声音从宽大的办公桌后传来,说你的工作间热得像蒸笼,按摩时非常不舒服。
陈默握紧了导盲杖:老板,那是因为有人故意调高了空调温度。而且我已经...
我不关心原因。老板打断他,客人不满意就是你的责任。这次投诉的可是VIP客户,按照店规,扣除你这个月绩效工资的20%。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可是老板,这不是我的错!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连空调都不会调老板的语气变得严厉,我当初是可怜你才破例招个盲人,你别不知好歹。出去吧,再有下次就直接走人。
陈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廊上,他听到张强和其他同事的窃笑声。这个月的绩效工资有800元,扣除20%就是160元——对他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下班时分,陈默独自坐在员工休息室里,手里攥着工资条。扣除罚款后,他这个月只能拿到2400元,除去房租和基本生活费,几乎剩不下什么。
陈默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还没走我等你半天了。
陈默慌忙收起工资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马上就走。
林小雨走近,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在林小雨的再三追问下,陈默终于说出了今天发生的事。说到被扣除工资时,他的声音微微发抖。
这太不公平了!林小雨气愤地说,明明是别人故意整你,为什么要罚你你们老板太过分了!
陈默苦笑着摇头:没用的,小雨。老板不会相信一个瞎子的话。在这里,张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林小雨坚定地说,这是职场霸凌,是歧视!我们可以投诉,甚至可以走法律途径。
陈默抬起头,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林小雨话语中的愤怒和决心。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温暖。
谢谢你,小雨。陈默轻声说,但我不想惹麻烦。能找到这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走,我请你吃饭。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牛肉面馆。
夜幕降临,面馆里人声鼎沸。林小雨帮陈默描述着周围的环境,把筷子准确地放在他手中,甚至细心地告诉他碗里每种配料的位置。
左边是牛肉片,右前方是青菜,汤勺在你正前方。林小雨耐心地指导着,小心烫。
陈默按照指示,顺利地吃起了面条。这种被细致照顾的感觉让他鼻子发酸。自从父母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
陈默,你有没有想过换工作林小雨突然问道,你的按摩技术这么好,完全可以自己开店啊。
陈默摇摇头:开店需要资金,也需要管理能力。我...我不擅长和明眼人打交道。
但你不能一直这样被欺负啊。林小雨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今天扣工资,明天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残疾人也有尊严,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面馆嘈杂的背景音中,陈默感觉林小雨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里某个上了锁的抽屉。是啊,他也是人,也有尊严。为什么一定要默默忍受这些不公平
小雨,你说得对。陈默放下筷子,声音坚定起来,我不会再忍气吞声了。明天我就去找老板理论,如果不行,我就...我就去投诉。
林小雨开心地拍了拍手:太好了!我会帮你的。对了,我有个表哥是律师,专门处理劳动纠纷。如果需要,我可以请他提供一些建议。
回家的路上,林小雨坚持要送陈默。夜色中,陈默的导盲杖轻叩着人行道的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第一次觉得,这声音不是孤独的回响,而是前进的鼓点。
第三章
到了,这就是你住的公寓楼对吧林小雨在门口停下。
陈默点点头,突然有些舍不得道别:小雨,谢谢你今天的一切。我很久没有...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我们是朋友啊。林小雨轻松地说,对了,周六你有空吗我发现一个很棒的盲文图书馆,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朋友。这个词在陈默心里激起一阵涟漪。在黑暗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八年,他终于又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我很乐意。陈默微笑着回答,灰白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这一晚,陈默的梦里不再是无尽的黑暗。他梦见自己站在阳光下,身边是牵着他手的林小雨。而在他们面前,是一条洒满金光的大道,通向一个他从未敢想象过的未来。
按摩店的工作间里,陈默的指尖在李总的肩颈部位精准地找到一个结节,轻轻按压。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不是因为工作间的温度——林小雨贴的盲文贴纸让他能够自如地控制空调了——而是因为那一阵阵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头痛。
陈师傅,你今天手法有点重啊。李总微微皱眉。
抱歉,我调整一下。陈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眼前的黑暗似乎在旋转,耳边有嗡嗡的杂音。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陈默你没事吧李总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你的脸色很不好...
陈默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闷哼。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导盲杖从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隐约听到了李总的惊呼和慌乱的脚步声。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陈默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受。然后是医院特有的那种背景噪音——推车的轮子声、远处的广播声、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
他醒了!是林小雨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哭腔。
陈默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告诉她别哭,但发现自己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我...怎么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一阵沉默。太长了,长得让陈默感到不安。
陈默,最终开口的是个陌生的男声,语气谨慎,我是张医生。你...之前经常头痛吗
陈默微微点头:有时候会,盲校老师说可能是用脑过度...
你做过脑部CT吗
没有。陈默感到林小雨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医生,到底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医生深吸一口气:陈先生,我们在你大脑中发现了一个肿瘤。位置很不好,而且...已经很大了。
陈默感到一阵奇怪的平静,仿佛医生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是癌症吗
初步判断是胶质母细胞瘤,恶性程度很高。医生的声音低沉,根据发展情况...可能已经有三到四个月了。
这次轮到陈默沉默了。他能感觉到林小雨的手指在他掌心颤抖。
还有多久他终于问道,声音出奇地平稳。
如果积极治疗,可能能延长到六个月左右...
如果不治疗呢
陈默!林小雨几乎喊了出来。
三个月,也许更短。医生老实回答,但最后阶段会很痛苦...
陈默轻轻捏了捏林小雨的手:谢谢您,医生。能让我和小雨单独谈谈吗
门关上的声音。林小雨的呼吸变得急促,陈默知道她在努力不哭出声。
别怕,小雨。他摸索着找到她的脸,指尖触到了温热的泪水,听我说,我不打算做那些治疗。
不行!林小雨抓住他的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们可以试试手术,放疗,靶向药...
小雨,陈默轻声打断她,你知道我账户里有多少钱吗两千三百元。那些治疗要几十万,就算借钱做了,也只能多活几个月。
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可以...
然后呢陈默苦笑,让我在病床上多躺几个月,全身插满管子,头发掉光,最后还是一样要走
林小雨终于哭了出来,她把脸埋在陈默的手心里,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不公平...这不公平...
陈默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这一生,从出生起就看不见光。但我遇见了你,小雨。你是我黑暗世界里的一盏灯。这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可是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没一起做...林小雨泣不成声。
陈默突然笑了:那就在剩下的时间里,把它们都做完。
第二天,陈默坚持出院。医生无奈地开了止痛药,叮嘱他定期复查。林小雨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
他们真的开始完成陈默的遗愿清单:去盲文图书馆听书,在公园里看樱花——林小雨把花瓣放在他手心,描述它们的颜色和形状;甚至去听了一场音乐会,虽然陈默说他其实更喜欢安静。
但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止痛药的剂量不断增加。有时候陈默会突然忘记自己在说什么,或者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林小雨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七月中旬的一个傍晚,陈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林小雨正在厨房煮粥,突然听到陈默叫她。
小雨,你过来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林小雨放下勺子,快步走到床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默摇摇头,灰白的眼睛望向天花板——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我小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雪的故事。她说雪是白色的,凉凉的,落在手心会化成水...我一直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林小雨咬住嘴唇。现在是盛夏,离下雪还有半年。
我...我去买些冰,捣碎了让你摸摸她试探性地问。
陈默微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只是...突然很想'看'雪。
那天晚上,等陈默睡着后,林小雨悄悄出门,打了一个电话。
表哥,我需要帮忙...
接下来的三天,林小雨变得异常忙碌。她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身上有股奇怪的气味。陈默问她去干什么,她只是神秘地笑笑:秘密。
第四天清晨,林小雨早早叫醒了陈默。
今天要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帮他穿上外套,穿厚点。
这么热的天穿厚衣服陈默虽然疑惑,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臂。
林小雨叫了车,带陈默来到城郊的一处废弃厂房。陈默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感到一阵异常的冷风扑面而来。
这是...空调
不只是空调。林小雨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准备好了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停下脚步,按下手中的遥控器。突然,厂房里响起机器运转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从高处飘落的沙沙声。
陈默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随即融化。然后是更多,落在他的头发上,手背上,睫毛上...
这是...雪他的声音颤抖。
第四章
人造雪。林小雨轻声解释,我借用了电影特效公司的造雪机,表哥帮忙联系的。厂房里装了十台大功率空调,把温度降到了零下...虽然不能持久,但...
陈默站在那里,任由雪花落满全身。他的表情从震惊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化为纯粹的喜悦。
白色的...他喃喃自语,凉凉的...像羽毛一样轻...
林小雨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陈默在雪中张开双臂,仰起脸,仿佛真的看到了那飘落的雪花。这一刻,他看起来如此自由,如此快乐。
小雨,他突然转向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如果我不是瞎子,如果我没有生病...你会不会...
林小雨没等他说完就扑上去抱住了他。她能感觉到陈默瘦得厉害,脊椎的骨节分明,但此刻他的心跳如此有力。
我不在乎你看不见,也不在乎你生病。她把脸埋在他肩头,我只知道,你是我遇到过最勇敢、最温柔的人。
陈默紧紧回抱住她,人造雪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像一场来自天堂的祝福。
谢谢你,小雨。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那天晚上回去后,陈默的病情突然恶化。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
医院的白炽灯下,医生们忙碌地进行抢救。林小雨站在走廊上,手里还攥着一片没来得及融化的人造雪碎片。
脑疝形成,需要立即手术!护士匆匆跑过。
但主刀医生出来后,对林小雨摇了摇头:太晚了,肿瘤已经压迫到生命中枢...他现在全靠机器维持呼吸。
林小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能...能让我跟他说句话吗就一句...
医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重症监护室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陈默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得像纸,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林小雨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陈默,下雪了。
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突然波动了一下。
外面下大雪了,白色的,凉凉的...林小雨强忍泪水,继续描述着,落在屋顶上,树枝上,你的睫毛上...
陈默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我看到了,小雨...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嘴角却扬起一丝微笑,真美啊...
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音。但林小雨没有哭,她只是紧紧握着那只逐渐变冷的手,轻声哼起了他们一起在音乐会上听过的那首歌。
窗外,七月的夜空繁星点点。虽然不可能下雪,但在某个地方,一个从未见过光明的灵魂,终于看到了生命中最美的一场雪。
三天后,林小雨在整理陈默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上面是陈默请人代笔的盲文:
小雨,这是我全部的积蓄,请帮我捐给盲校的孩子们。告诉他们,黑暗不可怕,因为世界上有像你一样,愿意为我们创造雪花的人。
林小雨把纸条贴在胸口,泪水终于决堤。她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朋友,更是一段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
但当她走出门,阳光洒在脸上时,她仿佛又听到了陈默的声音:谢谢你,让我看见了雪。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比如雪花的形状,比如黑暗中的光,又比如,一个盲人对生命最深切的爱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