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婚之冷
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此刻盖头下只能看见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像是要滴出血来。
都退下。
那道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随着侍女们慌乱的脚步声,忽然一阵风过,盖头被粗暴地掀开。我下意识抬头,正撞进一双淬了寒冰的眼睛。
这正是我的夫君,新任太子萧景珩,他生得极好,大红喜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可那眼神却冷的让我胆寒。
他用玉如意挑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不愧是谢家精心教养的贵女。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凉意,这张脸当真担得起'倾国倾城'四字。
我望进他含笑的桃花眼,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玉如意传来,冷得像冰。
殿下过誉了。我垂眸,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新嫁娘的羞怯。
过誉他突然大笑,猛地松开玉如意,谢清棠,你这副温婉模样装给谁看我大哥才被废才三个月,你就迫不及待爬上我的床,谢家的女儿就这么急着当太子妃
我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东宫易主的消息传来那日,我微微的松了口气,我一向对前任太子只有兄长之情,但我也知自己的责任,因此从不敢期盼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可天垂怜,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嫁给了心爱之人。
殿下误会了。我抬眼看他,声音轻柔似水,妾身只是遵从圣意。
好一个'遵从圣意'!他俯身逼近,龙涎香混着酒气将我包围,你们谢家倒是会审时度势。大哥被废,转头就把养了十五年的太子妃塞给我。怎么,是谁当太子都无所谓,只要太子妃之位是你们谢家的就行,是吗
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抚上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真是一张完美的脸。他的拇指重重擦过我的唇,将口脂抹开,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门外传来嬷嬷焦急的脚步声。萧景珩冷笑一声,突然提高声音:怎么皇后娘娘派你来听墙角
老嬷嬷在门外僵住:老奴不敢,只是这合卺酒...
滚!
一声厉喝吓得嬷嬷慌忙退下,萧景珩转身抓起案上交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别异想天开了。他将空杯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到我裙边,就你这张脸,我看着就恶心。谢家想靠女儿飞上枝头做梦!
我静静看着裙裾上溅到的酒渍,像一朵枯萎的花。
殿下教训的是。我轻声应道,既知反驳无用,就无需反驳了…
萧景珩突然一把扯下婚床上的百子帐,锦缎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孤独终老吧!他对着门外高喊,确保所有仆从都能听见,我萧景珩宁可睡书房,也绝不会碰你这个趋炎附势的女人!
房门被摔得震天响。我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心,四道月牙形的血痕清晰可见。
铜镜里,我的口脂被擦花,像一抹血痕。我轻轻笑了,用指尖将残红抹匀。
娘娘...陪嫁丫鬟碧桃红着眼眶进来,您受委屈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好我忍了忍情绪,终是没让眼泪流出来。
窗外传来萧景珩故意放重的脚步声,他还在对房外的侍卫发火: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远点!
2
故人长绝
大婚第二日,天还未亮,我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碧桃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脸色煞白:娘娘,出事了!
我撑起身子,长发垂落肩头,嗓音还带着初醒的微哑: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废太子……废太子殿下……她声音发抖,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冷宫里了。
快给我洗漱。我指尖一颤,心底突然涌上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个从小护着我的大哥哥,那个会偷偷给我带糖糕的景澜哥哥,就这么......没了
铜镜里的新娘还带着昨夜的妆容,唇上的胭脂已经斑驳。碧桃手忙脚乱地帮我拆下珠钗,我却盯着镜中的自己发怔。昨夜红烛高照,今日就要素衣加身,这世道变得太快,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灵堂设在冷宫偏殿,白幡低垂,烛火幽暗。我跪在蒲团上,看着棺中那张熟悉的脸。
萧景澜的面容很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唯有右手死死的攥着,似是有什么东西,连同指节都泛着青白。
他手里......我轻声问。
身旁的老太监抹着眼泪:回娘娘,废太子殿下手里攥着枚玉佩,奴才们怎么都取不下来......
我身子一晃,险些栽倒。那枚白玉佩,是我十四岁那年送给他的生辰礼。那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我不过是谢家送来伴读的小丫头。
谢清棠。身后传来萧景珩冰冷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他一身素服站在灵堂门口,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又移到萧景澜紧握的拳头上,突然冷笑一声:皇兄倒是痴情,到死都攥着你的东西。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萧景珩大步走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你就这么难过他的手指掐得我生疼,这么难过,为何要嫁给我,嗯
他不是别人!我猛地抬头,眼泪终于落下来,他是从小护着我们的景澜哥哥!
萧景珩瞳孔一缩,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好,很好,谢清棠,你终于不装了他凑近我耳边,呼吸灼热,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表面上对我恭敬,心里装的都是他是不是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可笑,他凭什么质问我。
殿下何必自取其辱。我轻声道,您不是一直说,我谢清棠就是个攀附权贵的贱人吗
萧景珩脸色骤变,猛地松开我。他转身走到棺椁前,盯着萧景澜的手看了许久,突然伸手去掰那紧握的拳头。
殿下!老太监惊呼。
滚开!萧景珩厉喝。我看见他的手在发抖,却固执地一根一根掰开萧景澜的手指。当那枚染血的白玉佩终于露出来时,萧景珩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物归原主。他将玉佩扔在我脚下,玉碎的声音清脆刺耳。
我跪在地上,看着碎成两半的玉佩,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萧景澜摸着我的头说:清棠送的玉佩,我会一直带着。
他真的带到了死。
3
侧妃入府
萧景澜下葬那日,下了场大雨,似是在为他送行。
我静静的站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碧桃替我撑着伞,小声劝道:娘娘,回去吧,仔细着凉。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上,萧景珩一身素服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打湿衣袍,一动不动地望着萧景澜的棺椁被黄土掩埋。
他站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
太子。直到一声娇柔的声音传来,我才看见裴元珂撑着一把青竹伞,袅袅婷婷地走到萧景珩身边,踮起脚尖为他遮住脸上的雨水。
萧景珩没有推开她。
我默默收回视线,转身回府。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大哥的离世悲伤中时,没想到三日后,萧景珩正式迎娶侧妃,规格堪比我出嫁那日的隆重,似乎在告知所有人,她是他心尖宠。
整个太子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前几日的丧事从未发生过。我坐在窗前,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喜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碎成两半的白玉佩。
娘娘……碧桃红着眼眶,您别难过。
我嘴硬的笑了笑:我没有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傍晚,新人入府。按规矩,我端坐在主位上,看着此刻的裴元珂一身大红嫁衣,跪在我面前,娇艳得像朵盛放的牡丹。她双手奉茶,声音甜得发腻:姐姐请用茶。
我接过茶盏,刚要饮下,萧景珩突然开口:茶凉了,换一杯。
裴元珂脸色微变,连忙赔笑:是妾身疏忽了。
我抬眸看向萧景珩,他正盯着我,眼神复杂。
不必了。我轻抿一口,将茶盏放下,妹妹有心了。
裴元珂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便被搀扶着起身回房了。
前院的喜乐声渐渐散去,但今夜注定难眠。我独自坐在庭院里,望着天上的残月出神。忽然,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传来,我回头,看见萧景珩站在廊下,身上还带着酒气。
怎么太子不回房陪新娘子,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轻笑。
他盯着我,突然道:你为什么不闹
我一怔什么
我娶侧妃,你为什么不闹他上前一步,眼底翻涌着怒意,谢清棠!
我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殿下希望我怎么闹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像市井泼妇一样抓花裴元珂的脸
他呼吸一滞。
殿下,我站起身,与他平视,您别忘了,是您大婚之日亲口说的,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孤独终老。
萧景珩脸色骤变,猛地攥住我的手腕:你!
我任由他握着,不挣扎,也不退缩。
半晌后,他松开手,气的冷笑一声:好,很好!谢清棠,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我望着他被气走的背影,轻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唇角微扬,整个心情都变好了…
4
母后偏袒
按礼制,婚后第七日,新妇需入宫拜见皇后。
我坐在妆台前,任由碧桃替我绾发,铜镜里的我顶着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下还泛着淡淡的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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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今日要不要用些胭脂碧桃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不必了。
收拾完便赶紧入宫,以免耽误了时辰。
刚进慈宁宫内,就见皇后端坐在上首,鬓边银丝如雪,眼神却锐利如刀。我跪地行礼,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不冷不热。
我刚要起身,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萧景珩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精心打扮的裴元珂。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行礼时,目光扫过我,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裴元珂立刻跪在我身侧,娇声道: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我身上:谢氏,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垂眸:回母后,妾身只是昨夜没睡好。
是吗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景珩一眼,珩儿,你是怎么照顾正妃的
萧景珩冷笑:她需要儿臣照顾吗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皇后突然拍案而起:放肆!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谢氏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皇后厉声道,你若不喜欢她,当初何必答应这门亲事
萧景珩梗着脖子:儿臣......
闭嘴!皇后打断他,今日当着本宫的面,你给谢氏赔个不是。
我猛地抬头:母后,不必......
谢氏,皇后却看着我,眼神忽然柔和下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有些事,不能一味忍让。
我心头一震。
萧景珩死死盯着我,忽然冷笑:好啊,既然母后发话,儿臣遵命就是。
他转向我,语气轻佻:太子妃,是本太子之过,不该冷落你。
裴元珂突然插嘴:皇后娘娘,太子他......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皇后一个眼风扫过去,裴元珂立刻噤声。
谢氏,皇后身边的教养嬷嬷在旁拉起我的手,轻声道
你帮裴氏求个情吧。
我一愣。
嬷嬷轻声道:她毕竟是新入府的,不懂规矩。
我看着嬷嬷含笑的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母后说得是。我转向裴元珂,温声道,妹妹初来乍到,不懂宫规也是常理。母后,您就别生气了。
萧景珩脸色铁青:谢清棠,你......
好了!皇后一锤定音,今日就到这儿。珩儿,你留下。谢氏,你先回去休息。
是我恭敬的行礼后,转身走出慈宁宫。
刚到殿外,裴元珂突然拦住我。
姐姐好手段啊。她笑容甜美,眼底却淬着毒,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哄得皇后为你撑腰。
我静静看着她:妹妹说笑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拴住太子的心她凑近我,我告诉你,太子他心里......
你们在干什么萧景珩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裴元珂脸色一变,立刻退开:太子,妾身在和姐姐说笑呢
你先回马车上去。萧景珩看都不看她一眼。
等裴元珂走远,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谢清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抬眸看他:殿下指什么
装傻他冷笑,在母后面前装大度,替裴元珂求情你以为这样就能显得你贤惠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殿下想多了。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
我看着他愤怒的眼睛,忽然觉得很累:只是不想再争了。
萧景珩一怔。
殿下既然心有所属,妾身成全便是。我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转身时,我听见他在身后说:谢清棠,你少在这假惺惺!
我没有回头。
5
粥棚施粥
翌日清晨,碧桃一边在替我绾发,一边解闷的说着宫内近期的传闻;娘娘,听闻近日南方大旱,难民全都涌进了京城。皇上正在为此事忧愁。
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妇孺蜷缩在墙角,眼里只剩下对一口吃食的渴望。
铜镜里,我看见自己眉头微蹙,忽然伸手按住她梳发的动作。
去把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对金凤钗,还有大婚时的彩礼清点出来。
碧桃一惊:娘娘,那是您的嫁妆…
换成米粮我打断她,我准备设个粥棚。
但城里的难民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听说城西设置了粥棚,前来打粥的流民排成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我挽起锦绣袖口,亲自执勺。热粥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却遮不住那些颤抖着伸来的碗。
谢娘娘恩典!
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妇突然跪地磕头,我忙弯腰赶紧去扶,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冷笑。
太子妃倒是会收买人心。
萧景珩骑在乌云踏雪的骏马上,玄色锦袍衬得他眉眼如刀。几个户部官员跟在身后,表情各异。
我继续舀粥:殿下若是来监工的,不妨也搭把手。
流民队伍顿时骚动起来。有老者大着胆子作揖:太子仁厚,求您开恩多放些赈灾粮......
萧景珩脸色骤变。
我故意提高声音:老人家放心,这批粮食是太子特意嘱咐我从嫁妆里兑出来的。
他猛地勒马近前,压低嗓音:谢清棠!你胆敢拿本太子作筏子
我踮脚凑近他耳畔:殿下既然来了,何不把这出戏唱完
顺势将木勺塞进他手中,您亲自施粥,明日御史台的奏章必定花团锦簇。
他的手指在勺柄上捏得发白,却当真下马站到了粥桶旁
……
6
强留
回府时暮色已沉。
我刚踏入院门,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拽进假山后。萧景珩将我抵在冰冷的山石上,呼吸喷在我耳侧:今日这出戏,演给谁看
殿下在说什么我佯装不解,妾身不过是想替您争些贤名。
撒谎!他掐住我的下巴,你明知三日后朝议赈灾之事,故意选在今日......
我忽然笑了:原来殿下也会关心朝政
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让我心头一颤。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就像当年在御书房外,他撞见萧景澜教我写字时的模样。
明日公主设赏花宴。我转移话题,殿下可要同去
他松开手,冷笑:你倒是迫不及待要炫耀今日的'善举'。
是啊。我抚平袖口褶皱,总比困在王府看您与侧妃恩爱强。
这句话不知触了他哪片逆鳞。萧景珩突然将我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寝殿。
殿下!
不是要演戏吗他踹开房门,本王成全你!
萧景珩的手臂像铁箍般勒着我的腰,踹开寝殿门时,雕花木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骇人的巨响。
放开!我挣扎着捶打他的肩膀,绣鞋在慌乱中踢掉了,罗袜蹭过门槛,沾上灰尘。
他充耳不闻,径直将我扔在床榻上。锦被里还藏着安神的香囊,被这一摔震出几片干茉莉,纷纷扬扬落在我们之间。
不是要演戏吗他单手扯开玉带扣,金属坠地的脆响让我浑身一颤,本王教你演全套。
我撑着手肘往后缩,却被他攥住脚踝拖回来。他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罗袜灼烧肌肤,让我想起十四岁那年,他教我骑马时也是这样攥着我的脚踝往马镫里塞。
萧景珩!我抓起枕边的玉如意抵在他喉间,你疯了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我从未见过的暗涌。他忽然笑了,喉结在如意尖端危险地滑动:这会怎么不叫殿下了,怎么不维持住你太子妃的温柔贤淑了
玉如意被粗暴地夺走扔到地毯上。他俯身时,我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粥米香气,分明是今日在粥棚沾染的。
你身上有味道。我突然说。
他动作一顿。
难民窟的馊水味。我故意露出嫌恶的表情,真脏。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下。他眼底的情欲瞬间冻结,松开我直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谢清棠,你总有本事让人想掐死你。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侍卫隔着门急报,裴侧妃突发急症,呕吐不止,已宣太医,您赶紧过去看看
萧景珩脸色骤变。我趁机从他臂弯里钻出来,赤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殿下还不快去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7
双喜宴
裴元珂有孕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书房里为三日后的皇后寿辰送礼而苦恼。
只见碧桃急匆匆推门进来,脸色古怪:娘娘,侧妃那边……诊出喜脉了,已有月余。
我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阴影。
太子殿下赏了全府三个月的月钱。碧桃小心翼翼道,这会儿太医还在西院会诊呢。
我轻轻嗯了一声,重新蘸墨,继续写那首未完的《白头吟》。
宫宴那日,裴元珂穿了一身正红,腹部微微隆起,在众命妇的恭维声中笑得娇媚。我坐在皇后身侧,安静地饮茶,听着她们讨论这孩子是男是女,该取什么名字。
谢氏。皇后忽然按住我的手,你脸色不大好,今夜就留在慈宁宫歇息吧。
我指尖一颤,茶盏险些打翻。抬眼时,正对上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景珩也留下。皇后不容拒绝地吩咐,皇帝要与你商议南巡之事,夜深就不必回府了。
萧景珩皱眉:母后,儿臣……
怎么皇后冷笑,本宫过寿的好日子,留儿子住一晚都不行
他只得低头应下。
慈宁宫的偏殿熏着浓重的安神香。
我坐在床沿,看着宫女们鱼贯而入,摆上合卺酒、撒帐果,甚至还有早生贵子的金裸子,活像又办了场洞房花烛。
娘娘恕罪。林嬷嬷福身,皇后娘娘说,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门被关上后,我盯着那对红烛出神。烛泪缓缓堆积,像极了那日萧景澜棺椁旁滴落的蜡。
萧景珩推门进来时,我正在给香炉内的安神香内加水,熏得人头晕晕的。
别费劲了。他扯开领口,嗓音有些哑,香里掺了东西。
我手一抖,水壶咣当砸在炉沿。
他大步走来,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我试图挣脱,却被他拽得更紧。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呼吸也重得吓人。
好,很好。他眼底泛起血丝,你们谢家女,果然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大力的按倒在锦被上,整个人被撞的头晕眼花。他滚烫的掌心贴着我的后腰,声音沙哑得不成调:最后一次机会推开我。
我怔了怔,望着床顶的百子帐,认命般的笑了:殿下何必自欺欺人您敢抗皇后的旨意吗
这句话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他也不再顾忌,猛地低头咬住我的唇,不知道是有多恨我,力道那么大,直到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次日醒来,身侧早已空了。
我撑着身子坐起,哪哪都疼,简直是个疯子……
林嬷嬷推门进来时,我正在内心骂道。
娘娘。她笑得意味深长,皇后娘娘让老奴来给您道喜。
我却意外的平静:告诉母后,不必费心了。
娘娘
他不会来的。我望向窗外纷飞的柳絮,昨夜不过是一剂情药的作用罢了。
8
心痒难耐
自从那夜事情发生后,我近来总是故意避开萧景珩。
晨起请安,我必定比他早一刻到,垂首站在最末位;宫宴席间,我寻借口离席,独自去偏殿看花;就连皇后召见,我也刻意错开时辰,绝不与他同进同出。
我不想再当皇后手里的一枚棋子,更不愿成为谢家攀附皇权的工具。我不想再活的如此卑微没有尊严。
可萧景珩似乎并不这么想。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碧桃急匆匆掀帘进来,手里还端着刚煎好的药。
我正倚在窗边看书,闻言头也不抬:说我睡了。
可太子……碧桃欲言又止。
我指尖一顿,抬起头,便看见萧景珩已走进屋内,带进一阵潮湿的寒气。他发梢还滴着水,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我案前的药碗皱眉:怎么不喝
苦。我随口敷衍。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扔在我面前。蜜饯的甜香散开,是我幼时最爱的杏脯。
喝了。他命令道。
我抬眸看他,他却不自在地别过脸,耳根微红。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多谢殿下。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舌尖发麻,却故意不去碰那包杏脯,您该去看裴侧妃了,她近日孕吐得厉害。
萧景珩脸色一沉:你倒是关心她。
自然。我微笑,她怀着您的骨肉。
这句话不知触了他哪片逆鳞。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我椅背两侧,将我困在方寸之间:谢清棠,你是不是觉得,那夜之后我就该对你死心塌地
他靠得太近,呼吸间带着雨水的清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我下意识后仰,却被他扣住后颈。
躲什么他拇指摩挲着我颈侧脉搏,现在知道怕了
我望进他眼底那片暗涌,忽然笑了:殿下,您弄疼我了。
他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撞上匆匆赶来的裴元珂的丫鬟。
殿下!那丫鬟惊慌跪下,侧妃娘娘心口疼得厉害,请您过去看看!
萧景珩回头看我,眼神复杂。
我低头整理袖口:殿下快去吧。
9
回门惊变
翌日清晨,给母后请安,她留我稍等片刻,就见太子殿下进来请安。
你们成婚已有三月有余,至今未回门,太不合礼节皇后说到,今日你两便回谢府拜见吧
是,母后我两齐齐回复;
马车内,他坐在我对面,指尖轻叩案几,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移开。
自从那夜醉酒后,他便总是这样,欲言又止。
殿下若是忙,我掀开车帘,看向窗外熙攘的街市,送到门口便可先行回府。
他手指一顿:谢清棠,你就这么不想与我独处
我没搭理他。
刚到谢府,就见父亲携全家老小在门口跪迎。
萧景珩虚扶一把,神色淡淡:岳父不必多礼。
父亲抬头看我时,眼底闪过一丝审视。我垂眸避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宴席过后,父亲以商议族务为由,将我单独叫进书房。门一关,他慈爱的假面瞬间碎裂。
听说你至今未能有孕他劈头盖脸质问,皇后都急得下药了,你还端着什么架子
我冷笑:父亲是让我学裴元珂,在熏香里掺情药
放肆!他一掌拍在案上,谢家养你十五年,不是让你当摆设的!若再怀不上,就送你妹妹入府为侧妃!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我微微回头,却只看到晃动的树影。
父亲。我深吸一口气,女儿今日是来辞别的。
什么
我要和离,我自认没有能力留住太子殿下的心,我也不愿再做那笼中鸟。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
父亲像看疯子一样盯着我: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很清楚。我抬头直视他,这些年,我不过是你们攀附皇权的棋子。如今萧景珩恨我入骨,这盘棋你们算是打错了……
啪!
一记耳光将我打得踉跄几步,唇齿间漫开血腥味。
你以为自己是谁父亲掐住我下巴,没有谢家,你什么都不是!
我擦去嘴角血迹,轻笑:是啊,所以我更该走。
休想!他暴怒,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景王府!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有什么重物倒地。
我猛地拉开门——
萧景珩就站在廊下,脚边是打翻的茶盏。他脸色惨白,眼中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原来……他都听到了。
我赶紧逃似的上了马车,回程的路上,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萧景珩死死攥着膝上衣料,指节发白: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告诉你有用吗
至少我不会……他声音哽住,不会那样对你。
我转头看他,忽然觉得可笑:殿下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马车猛地一顿,我因惯性向前栽去,却被他一把搂住。熟悉的松木香包围过来,我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清棠……他声音发颤,给我一次机会,别离开我。
我闭上眼:放手吧。
不。他额头抵在我肩上,呼吸灼热,我不会和离。
我轻轻推开他:那就直接废了我吧……
10
追妻火葬场
话语间,已到府;我赶紧跳下车,对于他刚才的突然举动,内心小鹿乱撞。
萧景珩眼看着我一溜烟跑进了府,不想再多言。便紧跟其后跟着我走进房间,盯了我许久,最终冷笑一声: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我缓了缓,抬眸,平静地直视他:是。
和离
是。
萧景珩瞳孔骤缩,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谢清棠,你敢!
还未等我开口,他又补了一句你做梦,我不放你,你哪里也去不了。
你对我又没有情谊,为何不放我我不解道;
萧景珩盯着我,眸光幽深:你呢对我可曾有一丝情意
我慢慢垂眸,像在回忆什么。
半晌才道曾经有,我曾庆幸我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整个人突然怔愣住,未料到我如此说,嘴巴张了又张,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呢缓了片刻后,他问道;
经历了这么多,我苦笑,情意早就磨没了。
萧景珩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里翻涌着痛苦与愤怒:所以你宁愿和离,也不愿再试
嗯。
萧景珩转身,背影挺直如松,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柔软: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我诧异的挑眉道殿下这般自信
不信他忽然回头,笑容邪气,那便试试。
这天夜里,萧景珩破天荒地宿在我房里。
我皱眉:殿下请回吧。
不回。他坐在床边,语气不容拒绝,太医说你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
可我需要。他逼近一步,低声道,你逃不掉的。
他的话让我整个心都乱了,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放开。
不放。他咬住我的耳垂,声音沙哑,你是我的,永远。
我赶紧挣扎:萧景珩,你堂堂太子殿下,学什么勾栏做派;你若再这样,我便去告诉母后!
你敢。他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以为母后会帮你她巴不得你乖乖听话!
我被欺负的眼眶泛红,却咬着唇不吭声。
萧景珩忽然松开手,低叹一声:乖一点。
我见机要跑,却被他一把拉回,抱得更紧,这一夜,我终究是没能逃开…
11
强势说爱
次日清晨,我故意冷脸,不想搭理萧景珩。
他却变着法子逗我笑,给我送花、带我出去骑马,甚至学着民间夫妻的模样,拉着我一起逛集市。
起初我很抗拒,可渐渐地,对他的靠近不再那么排斥…
一日,萧景珩见我对着铜镜发呆,忽然道:你这样笑,比绷着脸好看多了。
我一愣,随即别过脸:少来这套。
不仅如此,萧景珩开始愈发频繁地留宿,甚至故意在我面前展现脆弱,让我心软。
清棠,他忽然握着我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次,我不想放手了。
我怔住,正要抽手,他却突然将我拉入怀中,低头吻住我的唇。
这个吻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低声道别再躲了
入夜,我静静地卧在床上,回想这段时间,思绪如纷乱的丝线。
自那日与萧景珩摊牌后,萧景珩用尽手段将我留在身边,甜言蜜语如春风细雨,又似温柔的枷锁,一步步侵蚀我的心。
这种感觉让人开心又害怕……
清棠一声呼喊打破了我的沉思,只见萧景珩一袭华服,缓步走来,唇角带笑,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殿下我微微的福了下身;萧景珩大步上前,拉上我的手,笑道今日闲暇,不如一起走走我微微点头,任由他牵着我。
两人在花园中漫步,萧景珩随意地与我交谈着宫中趣事,我偶尔回应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一个幽静的亭子,萧景珩扶着我坐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清棠,你看这园中之景,可还入得了眼萧景珩温柔地问道。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点头:园中景色优美,自然入眼。
萧景珩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低沉:清棠,这世间美景虽多,却都不及你在我身边一刻。
我微微一怔,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别过头去:殿下过奖了。
就在这时,一阵腹痛突然袭来,我被疼的皱起眉头,身子微微一颤。
萧景珩见状,紧张地问道:清棠,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咬了咬唇,点头:殿下,臣妾……臣妾腹中有些疼痛。
萧景珩顿时大惊,连忙抱着她快步向寝宫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们匆匆赶来,一番诊断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恭喜太子、太子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一瞬间,整个寝宫都沸腾了。萧景珩兴奋得难以自持,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清棠,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我也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更多的却是迷茫……
这孩子来得太过突然,突然道我还没来得及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更没料到萧景珩会因此如此激动。
萧景珩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深情与坚定:清棠,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子。你跑不掉了,因为从此刻起,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走,你是我的,永远!
我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因为这个孩子,从这一刻起,我就与萧景珩的关系真的变的密不可分了。那个曾经试图让我逃离的念头,在听到孩子到来的那一刻,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
萧景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怔愣与不安,将我搂得更紧:清棠,别怕,有我在。
从今往后,我会让你和我们的孩子幸福无忧!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