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塌落时，天未亮。
风卷着血与火的味道，在这片曾经的大曜天子之地肆意穿行。御道崩裂，断桥残瓦间，是无数倒下的身影，金甲红衣交织成一幅碎裂的盛世余影。
她跪在承乾殿前的丹陛之上，血从掌心滴落，汇入殿前石缝中积起的深红。
她的剑早已折断，破刃横在膝上。乌发散乱，战袍破碎，仍死死系着那枚摄政玉佩——那是父皇征战前亲手系上的。他说：“朕信你。你若在，这国就还在。”
可他战死西北，血洒沙场。前线失守，神都三日内被攻破。
她未哭。未跪。未逃。
“殿下，快走——！”
身边近侍扑来，被乱箭当胸贯透，倒在她面前，眼还睁着。他们都叫她走。可她只是缓缓站起，拾起剑柄，一步步登上最后一层石阶。
脚下，是倒塌的延和宫。大火已将殿宇吞噬，昔日的高墙金瓦，如今不过一场笑话。
她望着远处——昔日的神都已成废墟，百姓哀嚎声隐隐传来，如幽魂索命。
这就是她的国。
她缓缓跪下，双手合抱破刃，抵在颈侧。
她轻声说：“我不归降，不辱名。”
刃过喉间，血溅朱砂石。
那一刻，天地失音。
可当意识将断，魂将散时，一股异样的冷意自虚空而降，像是某种不属于人间的窥视，缓缓穿透时空。
“你……不甘？”
她听见低语，在血泊中睁开眼。
火光退却，万物沉静。唯有她的魂，在虚空中浮沉，仿佛被什么看见。
“你，想知道为何会亡国，为何会重来？”
一道幽蓝的光，自天穹垂落，落在她身旁，像一枚水镜，映出一个陌生的世界。楼宇林立，海风猎猎。一个小女孩倒在沙滩上，眼中茫然无助。
“去吧。你会知道的。”
她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忽然想起幼年时，父皇也是在她六岁时，把她抱起说：“朕会教你守天下。”
这一次——她要自已守住答案。
她踏入光中，魂与光通没。
而天地，陷入死寂，大曜最后一滴血，也随她远去。
·
海的那边
海风猎猎，裹着咸腥味从海面吹来，掀起岸边老旧木屋的瓦片。远处天色灰蒙，海与天交界处，一线金光如细丝般渗透而来。
渔村醒得早。
码头上传来咿呀的踏板声，几名晒得黝黑的渔民正合力将渔船拖上岸。水花拍打着礁石，泛起几只海鸥。
而在岸边偏僻的一处沙滩上，一道纤弱的身影倒卧着。
她静静地躺在沙粒之上，乌发贴着脸颊，身上的衣裙破旧单薄，脚上记是划痕。她像是从海里捞上来的碎片，漂泊至此，随波逐流。
姜昭醒了。
睁眼的瞬间，世界陌生至极。天光、海浪、海鸟，呼啸而过的风——与她记忆中嘶鸣的战鼓、轰塌的宫阙，仿佛隔着千年的时光尘封。
她起身，一只手撑着额角。耳边还回荡着那句低语：
“你，会知道的。”
她知道自已没有死，至少没有彻底死。她的魂被某种力量裹挟，带离了那座焚毁的皇宫。
但现在呢？她在哪里？这是敌国的边境？还是——另一个世界？
“姑娘！”一个记身鱼腥味的老汉提着渔网走近，眼神警惕中带着犹豫，“你……是哪家的孩子？”
姜昭抬头，看见陌生的衣着、陌生的言语和眼神。她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摇头。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要生存下去。
不为王朝，不为权柄——只为找回那个她至死都未解开的答案。
——为何她的国，会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