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命运初逢
青川市的蝉鸣在六月末的热浪里碎成金箔,明德高中高二（3）班的吊扇正发出濒临散架的哀鸣。周野把篮球杂志往抽屉里一塞,食指敲着同桌的课桌角：昨儿湖人那球绝了,詹姆斯这后撤步
——
话没说完就被后排的胖子用橡皮擦砸中后脑勺,嘘
——
老徐在后门！
教室后排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周野慢悠悠翻开数学课本,指尖却还停留在杂志上科比的扣篮特写。就在这时,后颈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带着橘子味洗发水的清香。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斜倚在他课桌边,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振翅欲飞的蝶：同学,你和我老弟长得好像。
全班顿时爆发出起哄声,胖子拍着桌子怪叫：周野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少年耳尖发烫,抬头撞上女生笑意盈盈的目光。她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纤细的锁骨,手腕上还缠着枚褪色的红绳
——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奶奶给求的平安符。
林星落,从三班转来的。
女生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颗橘子糖塞给他,喊姐姐有糖吃。
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周野咬下果肉时被酸得眯眼,却听见她在耳边轻笑：逗你的,我亲弟才上初中呢。
往后的日子像被橘子糖浸过,甜得有些黏腻。林星落每天都会在他抽屉里塞颗糖,有时是荔枝味,有时是草莓味,偶尔还会有张便利贴,上面用俏皮的字体写着：数学老师的发型像猕猴桃
或者
教导主任今天穿了双粉袜子。周野总是一边嫌弃她幼稚,一边把便利贴叠成小方块收进铅笔盒。
午休时她总把
MP3
的耳机分他一只,耳机线在课桌下缠成乱麻。有次英语老师突然抽查背诵,周野手忙脚乱地扯掉耳机,却把她的发绳勾了下来。黑色的橡皮筋缠绕在他手腕上,像道温柔的枷锁。林星落歪头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凑近他耳边：周野,你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
真正让少年心脏漏跳一拍的,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手机搜查。那天午后阳光正盛,林星落的粉色翻盖机在课桌上闪着光,屏幕上是她和闺蜜的聊天记录：我们班新来了个帅哥,叫周野,打球超帅！
正当她咬着笔杆偷笑时,走廊突然传来教导主任的皮鞋声。
快藏起来！
她压低声音,眼疾手快地把手机塞进周野的校服口袋。少年浑身僵硬,能清晰感受到手机的棱角隔着布料贴着他的腹部,还有她指尖在口袋边缘短暂的停留。教导主任的目光扫过全班时,林星落正托着腮看窗外的梧桐树,仿佛刚才的慌乱只是错觉。
周野,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教导主任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少年喉结滚动,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听见林星落在旁边惊呼：呀,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她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甚至还伸手戳了戳周野的胳膊,你该不会想偷看吧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周野瞪了她一眼,却在低头时看见她耳尖微微泛红。教导主任没收手机前,林星落突然指着屏幕嚷嚷：老师你看,我在查英语单词呢！
周野瞥见屏幕上确实跳着
basketball
的释义,忽然想起昨天午休时,她戴着耳机听的正是
NBA
解说。
那天放学后,林星落追上周野,往他手里塞了包辣条：谢啦,晚上请你去吃炸串
少年挑眉：赔罪就用这个
她踮脚拍了下他的肩膀,马尾扫过他手背：爱要不要,本姑娘的炸串可是限量版。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青川中学门口的炸串摊飘来诱人的香气。林星落熟练地和老板打招呼,转头对周野说：要微辣还是中辣我推荐糖醋味,超好吃！
少年看着她在油烟中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下午在教室,她替他解围时眼里闪烁的狡黠光芒。
给,你的里脊肉。
她把炸串递过来,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掌心。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林星落突然笑出声：周野,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和女生吃饭吧瞧你紧张的。
少年梗着脖子反驳：谁紧张了我天天和胖子他们下馆子！
哦
——
她拖长声音,咬下一口年糕,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周野猛地抬头,对上她促狭的目光,忽然想起午休时耳机里流出的周杰伦的歌：你突然对我说,想看星星和月亮......
高考放榜那天,青川市下了场暴雨。周野站在复读班报名处的屋檐下,看着玻璃上的雨痕发呆。他数学考砸了,明明最后一道大题他写满了步骤,却只得了一半的分数。正当他心烦意乱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我老弟吗
林星落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攥着成绩单。她的英语作文跑题了,原本擅长的文科综合也没发挥好。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笑出声。雨幕中,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雨滴：看来我们还要做一年同学了,老弟。
周野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偷藏手机的午后。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写好了注脚,像夏日骤雨前的蜻蜓,总在最合适的时刻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永不消散的涟漪。
走吧,学姐。
他接过她手中的报名表,在
复读生
一栏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次换我罩着你。
林星落挑眉：就你上次数学考
59
分的家伙
少年梗着脖子反驳：那是我没发挥好！这次我一定考满分给你看！
雨还在下,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蝉鸣。两个少年并排站在报名处的窗前,雨水在玻璃上汇成溪流,却冲不散他们眼底的光。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青川市的夏天,永远有未完待续的蝉鸣和橘子味的风。
第二章：双生轨迹
青川复读中心的九月带着秋日特有的爽朗,法国梧桐的影子在走廊上织成金绿相间的地毯。周野抱着一摞《高考必刷题》转过楼梯拐角,冷不防撞上抱着《五年高考》的林星落。她的刘海被秋风掀起几缕,露出光洁的额头,校服领口别着枚小巧的樱花胸针
——
那是他去年圣诞节送的礼物。
哟,这不是立志考满分的老弟吗
她歪头笑,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扇形阴影,怎么,想和姐姐竞争复读班状元
周野挑眉,故意把书往她怀里压了压：学姐先把圆锥曲线弄明白再说吧,上次模拟考可是错了三道呢。
林星落作势要踢他,帆布鞋尖擦过他的裤脚：贫嘴。
话音未落,教导主任的皮鞋声从楼梯口传来,两人同时噤声,像两尾警觉的鱼游进教室。
复读班的教室弥漫着陈旧的油墨味,班主任老徐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同学们,这一年咱们就拼了......
周野走神地望着窗外,忽然听见老徐念：周野,坐林星落旁边。
林星落转身时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趁老徐写板书的工夫,偷偷把两人的资料卡叠在一起。周野瞥见她卡片上的目标院校：临江大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想起去年她在他数学卷上画的笑脸,以及那个暴雨夜她站在复读班报名处的模样。
发什么呆呢,老弟
她用圆珠笔戳他的胳膊,说好的罩着我呢
周野哼了声,翻开笔记本：先说好,这次我要是考得比你高......
请你吃一个月炸串。
她接得干脆,眼睛弯成月牙,要是我考得高呢
任你差遣一个月。
成交。
两人击掌为盟,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水杯。林星落在抽屉里翻找纸巾时,周野瞥见她手腕上的红绳
——
还是那条平安符,只是颜色褪得更淡了。
第一堂晚自习就遇上停电。教室陷入黑暗的瞬间,林星落忽然塞给他一样东西。周野捏了捏,是颗薄荷糖,糖纸边缘还有她指甲掐出的小月牙。他摸出手机照亮,借着屏幕微光看见糖纸上的字迹：加油,未来的状元郎。
笑什么呢
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是不是被本学姐的贴心感动了
感动得想把你推去和老徐坐同桌。
周野把糖纸折成小船,放进铅笔盒,却在触到那些便利贴时忽然心跳加速。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攒了这么多她的痕迹。
第一次月考来得猝不及防。周野盯着数学卷上的
59
分欲哭无泪,旁边的林星落却笑得前仰后合：说好的考满分呢我的炸串是不是要泡汤了
要你管。
他抢过她的卷子,却看见鲜红的
135
分刺得眼睛生疼。林星落用红笔在他的错题旁画笑脸,最后在总分旁边画了个大大哭脸：笨蛋,这个公式又记错了！
深夜的台灯下,周野咬着笔杆抄她的错题集。她的字迹娟秀却带着股野劲儿,勾尾总是俏皮地上挑。抄到解析几何那页时,他忽然发现她在题旁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旁边写着：周野加油,打败圆锥曲线这只大老虎！
他忽然笑出声,摸出手机给她发消息：学姐,你这老虎画得像病猫。
秒回：敢嫌弃明天给你画头恐龙！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作业本上的字迹染得温柔。周野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白天在走廊,她踮脚替他摘去头发上的梧桐叶时,指尖扫过他耳垂的触感。那触感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尖,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深秋的某个傍晚,林星落忽然把他拽到操场角落。闭上眼。
她神秘兮兮地说。周野照做,听见塑料袋的窸窣声,接着有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额头。
睁开！
是个冰淇淋甜筒,巧克力脆皮上撒着彩色糖粒。奖励你的。
她自己咬了口草莓味的,嘴角沾着奶油,数学进步了二十分呢,虽然还是没我高。
周野咬下一口,甜筒在舌尖融化,混着秋风里的桂花香。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还有女生们的笑声。他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夏天,她塞给他的橘子糖,和此刻的甜筒一样,都是带着她温度的甜。
林星落,
他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来复读
她咬着勺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天：因为......
想和某人一起去临江大学啊。
话音未落,又轻快地补上,当然啦,主要是想考个更好的专业！
周野望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忽然明白有些话不必说破。就像此刻的晚霞,温柔地笼罩着整个操场,却不必点明哪片云彩最绚烂。
转眼到了立冬。林星落的座位上多了个粉色的暖手宝,每天清晨都会准时出现在周野的课桌里。你的手总是冻得像冰块。
她嫌弃地看着他通红的指尖,要是写不了字,谁给我抄错题集
周野任她把暖手宝塞进自己怀里,忽然想起昨晚她在短信里说的话：周野,你知道吗暖手宝要先焐热了再给别人,这样温度才持久。
原来她每天都提前把暖手宝焐热,就为了让他拿到时是最舒服的温度。
平安夜那天,林星落说要给他个惊喜。晚自习结束后,周野在操场角落等到快打铃,忽然看见围墙外闪过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像只灵巧的猫翻过围墙,手里捧着个包装精美的平安果。
嘘
——
她把苹果塞进他怀里,教导主任在巡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手电筒的光束,她惊呼一声,猛地钻进他的校服外套里。
周野浑身僵硬,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心跳隔着布料传来,和他的心跳撞成杂乱的鼓点。她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橘子味的洗发水香。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听见她在怀里闷声说：周野,你的心跳好快。
要你管。
他哑着嗓子说,却在低头时看见她发顶的蝴蝶结。那是他送的圣诞礼物,她居然戴上了。
教导主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星落从他怀里钻出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给你的。
她把平安果塞给他,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手腕。
等等。
他掏出藏在口袋里的礼物,是个精致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星空图案,圣诞节快乐。
她愣住,接过笔记本时指尖微微发抖。谢谢。
她轻声说,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说,周野,其实我......
话没说完就被上课铃打断。林星落冲他摆摆手,像只受惊的鹿跑向教学楼。周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刚才差点说出口的话,其实和他藏在笔记本里的那张纸条,写着同样的内容。
深冬的雪来得猝不及防。某个清晨,周野推开教室门,看见林星落正在往他的课桌上摆东西。是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热乎的豆浆,旁边还有袋包子。看你每天不吃早饭,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别饿死了,没人给我抄错题集。
周野咬下一口包子,咸蛋黄的香气在舌尖散开。他忽然想起昨天她在数学卷上写的批注：笨蛋,早餐要吃好,不然脑子会生锈！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他总是不吃早饭,只是用这种方式默默关心。
林星落,
他忽然说,等我们考上临江大学......
嗯
她转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雪花。
没什么。
他低头喝豆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有些期待,适合藏在心里,等春天来临时再一起揭晓。
复读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转眼就到了寒假前。最后一堂课结束后,林星落把一叠笔记塞给周野：回家好好复习,别只顾着打球。
周野接过笔记,看见第一页贴着张便利贴：周野,新年快乐。等开学回来,我们就只剩半年时间了。加油,我们一定能考上临江大学！
他望着她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忽然大声说：林星落,新年快乐！开学见！
她回头笑,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她身后织出一道彩虹。开学见,老弟。
她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雪还在下,却挡不住少年心中的暖意。周野摸着口袋里的笔记本,想起里面那张没送出去的纸条,上面写着：林星落,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临江大学的樱花。
有些话,终将在春天盛开。就像此刻的雪,终将融化成滋润大地的水,等待下一个季节的绽放。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心照不宣
青川的冬天像块冻硬的黑巧克力,补习班里的暖气永远慢半拍。周野哈着气在草稿纸上解圆锥曲线题,笔尖在
联立方程
四个字上洇开墨点。林星落突然把暖手宝砸在他课桌上,粉色的兔子玩偶被压得扁扁的,耳朵耷拉着像蔫掉的菜叶子。
手都冻成鸡爪了,还写什么写
她白他一眼,自己的指尖却也冻得通红,再这样下去,高考那天你的字能扭成
DNA
双螺旋。
周野戳了戳暖手宝,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淡淡的柠檬香。你怎么不用
他挑眉。
本学姐体寒,不需要。
她嘴硬地把围巾又紧了紧,却在低头时让他看见后颈露出的一小截皮肤,白得像雪地里的月光。
他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忘关窗,她把自己的羽绒服盖在他熟睡的背上,自己缩在椅子里打喷嚏的样子。骗子。
他轻声说,把暖手宝推回她那边,却在她要拒绝时按住她的手背,一起用。
林星落的手指猛地蜷起,像受惊的小兽。两人的指尖隔着暖手宝的布料相触,温度在冬夜里悄悄蔓延。她忽然抽回手,抓起铅笔在草稿纸上乱画：笨死了,这道题用参数方程啊！
周野看着她画的爱心歪歪扭扭,像被踩扁的棉花糖,忽然笑出声：林星落,你这爱心画得跟车祸现场似的。
要你管！
她涨红了脸,用橡皮狠狠擦掉,却在纸上留下一块毛边,反正比你的狗爬字好看。
换座位那天,周野盯着老徐手里的花名册,指甲把自动铅笔按得咔咔响。当
林星落,坐第三排
的话音落下时,他看见她抱着书本走向靠窗的座位,和新同桌
——
隔壁班那个总考年级前十的学霸
——
相视而笑。
周野,发什么呆
胖子在旁边捅他,你的脸快皱成包子褶了。
他没说话,低头把铅笔芯按断在草稿纸上。窗外的梧桐叶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他此刻空荡荡的课桌
——
旁边没了那个总把橘子糖塞给他的人。
午休时,林星落忽然从后面递来张纸条：老弟,想我没
周野回头,看见她正和学霸讨论导数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扯过纸条,在背面画了只龇牙咧嘴的猫,写着：想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炸串兑现。
她看完后笑得肩膀直颤,学霸疑惑地看她,她却举起纸条：这题的解法太有趣了！
周野看着她眼里闪烁的狡黠光芒,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她把手机塞进他口袋时的模样
——
同样的眼尾上挑,同样的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平安夜前一天,林星落神秘兮兮地说要去
执行秘密任务,让周野下了晚自习在操场等她。他在寒风中跺着脚等到九点,忽然看见围墙外抛进来个平安果,包装纸上系着根红绳。
接着！
她的声音从墙上传来,周野抬头,看见她骑在墙头上,羽绒服的帽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圆滚滚的企鹅,本学姐特意翻了三个便利店才找到的草莓味巧克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束。糟了！
林星落低呼一声,慌忙跳下来,却在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周野本能地伸手扶住她,却在这时听见教导主任大喊：谁在那儿
躲、躲起来！
林星落拽着他躲进旁边的冬青丛,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周野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平安果在她口袋里晃动的声音。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颤动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周野,
她忽然轻声说,你的心跳又好快。
那是因为......
他刚要反驳,却听见教导主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猛地把她按进自己的校服外套里,用身体挡住她的身影。
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又粘稠。周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还有她发间的橘子香混着雪后的清冽空气。远处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冬青丛,他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轰鸣,像擂鼓,像海啸,像那年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
直到教导主任的脚步声消失,林星落才从他怀里钻出来。她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没想到你挺有急智啊,老弟。
周野看着她被风吹红的鼻尖,忽然想起刚才在怀里时,她轻轻攥住他内衬的手指。那触感像片羽毛,却在他心上挠出了千万道痕迹。林星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下次别再翻墙了,太危险。
她愣住,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花：知道啦,下次让你替我翻。
说完又塞给他个小盒子,圣诞礼物,回去再看。
回到宿舍,周野打开盒子,里面是副黑色的手套,还有张便利贴：看你每天手冻得像冰棍,勉强送你的。别误会,只是不想你抄错题集时手抖。
他戴上手套,发现大小正合适,指尖还留着淡淡的柠檬香
——
原来她早就偷偷量过他的手尺寸。
平安夜当天,班里组织了小型联欢会。林星落被起哄着唱了首《圣诞结》,周野坐在角落听她跑调的歌声,忽然想起那年她分给他的耳机里流出的周杰伦。唱到
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
时,她忽然看向他,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林星落忽然弯腰团了个雪球,趁他不注意砸在他背上：周野,新年快乐！
他笑着追过去,却在她跑不动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雪粒子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钻。她仰起脸看他,睫毛上的雪花恰好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却比任何暖手宝都更让他心颤。
林星落,
他听见自己说,其实我......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跨年的钟声。无数烟花在夜空绽放,照亮了她惊讶的脸。周野看着她眼里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复读班停电那晚,她用荧光笔在他手心画的无限符号。有些话,或许不必急着说出口,就像此刻的烟花,绽放时已经足够绚烂。
新年快乐,老弟。
林星落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橘子糖,新的一年,也要继续当我的专属抄题员哦。
周野接过糖,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她熬夜做模拟卷时,用冷水洗脸提神的样子,还有她在他数学卷上画的那些笑脸。原来在那些看似玩笑的互动里,藏着那么多未说出口的在意。
林星落,
他忽然说,等我们考上临江大学,我带你去看真正的雪。
好啊。
她抬头看天,雪花落在她睫毛上,不过先说好,要是你数学再考不过我,就只能给我当雪人底座。
他笑了,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把青川的夜空染成温柔的粉色。在这个被雪覆盖的夜晚,两个少年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明明早已心照不宣,却又默契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就像冬天的河流,表面冰封千里,底下却暗潮涌动。有些感情,适合在沉默中生长,等春天来临时,自会开出最美丽的花。而他们要做的,只是握紧彼此的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一起等待属于他们的春天。
第四章：破晓时分
二模成绩单像块浸了冰水的抹布,糊在周野胸口闷得发慌。他攥着数学卷躲到顶楼天台,铁锈味的栏杆外,青川市的晚霞正把云层染成融化的草莓冰淇淋。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
咚咚
声,混着女生们的笑闹,却都被他耳朵自动过滤成白噪音。
你躲这儿偷哭呢
熟悉的橘子香突然漫过来,林星落抱着保温杯倚在门框上,马尾辫被风吹得晃来晃去,老徐说你数学进步了三十分,怎么还摆着张丧脸
周野没回头,盯着自己卷子上的
89
分发呆。三个月前他还在及格线挣扎,现在却离林星落的
142
分差着半个银河系。进步个鬼,
他踢了踢脚边的空易拉罐,连圆锥曲线的门槛都没摸到。
林星落突然在他身边坐下,把保温杯推过去：热可可,加了双倍奶精。
锡纸盖掀开时腾起白雾,她用指尖戳了戳他僵硬的肩膀,知道吗我第一次月考数学才
98
分,现在还不是照样虐哭导数
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睫毛上沾着片细小的柳絮,忽然想起复读班开学那天,她在走廊冲他笑时,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的扇形阴影。林星落,
他听见自己说,你说我们能考上临江大学吗
她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他耳朵。周杰伦的《七里香》混着风声流进耳蜗,她跟着旋律轻轻哼唱,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尖：你看,连老天爷都在放我们的
BGM,当然能啊。
耳机线在两人之间缠成解不开的结,像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光。周野忽然想起昨晚熬夜刷题时,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未读消息
——
他打好又删掉的
我喜欢你,最终变成了句
圆锥曲线好难。
要不......
林星落忽然转身,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我们组队突围吧每天晚自习后加练两小时,我教你数学,你陪我背文综。
成交。
周野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没告诉她,其实他早就偷偷买了临江大学的校园明信片,藏在课桌最深处,每次翻开都怕被她发现折角处的齿痕。
那天之后,天台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林星落用粉笔在地面画坐标系,周野则把文综知识点编成
rap
唱给她听。有次暴雨突至,两人躲在楼梯间里,她的运动鞋不小心踩在他脚上,却借着闪电的光在他掌心写下
必胜
两个字。
深夜的短信记录像串被拉长的省略号。周野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终于按下发送键：其实我......
消息刚发出去就后悔了,手忙脚乱地撤回,却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又闪。
第二天早读课,林星落把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拍在他桌上。周野攥着钢笔的手心全是汗,展开时发现是自己昨晚没发出去的情书,字迹被水晕开小块墨迹,像朵开败的花。
周野,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耳尖红得要滴血,你知道纸飞机为什么能飞吗
他摇头,看见她把信纸折成流线型,大步走到窗边。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黑板上,像只振翅欲飞的鸟。因为......
她转身时嘴角上扬,它要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
纸飞机划破晚霞的刹那,周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追着那抹白色跑过三个篮球场,球鞋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声响,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呵斥,却都比不上胸腔里轰鸣的
林星落
三个字。
纸飞机最终卡在器材室的屋顶。周野踮脚去够时,忽然被人拽住衣角。林星落的刘海被汗水粘在额角,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八百米,却在抬头看他时笑出了虎牙：周野,我们约法三章。
暮色从窗口爬进来,给她的轮廓镀上层暖金色。周野听见自己喉咙发紧：什么
第一,每天必须吃早餐,不准再让我替你买包子。
她掰着手指,第二,每周至少陪我打一次羽毛球,省得你总窝在教室刷题。
第三呢
她忽然凑近,睫毛在眼下投下颤动的阴影。远处不知哪个班在放《晴天》,前奏刚响就被风揉碎。第三......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考上临江大学之前,不准牵手。
周野感觉有团火从耳根烧到心脏,烧得他头晕目眩。他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着,想起去年平安夜她躲在他外套里时,这根绳子蹭过他手背的触感。那要是......
他咽了咽口水,要是我现在就想牵呢
林星落的脸
腾
地红透,却在他伸手时退后半步。她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塞给他,糖纸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就考上再说。
说完转身就跑,马尾辫扫过他手背,留下道痒痒的痕迹。
周野剥开糖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他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忽然想起复读班停电那晚,她在他手心画的无限符号
——
原来有些约定,从一开始就藏着破茧的勇气。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装进了加速器。周野的数学卷子从
89
分涨到
112
分,林星落的文综选择题终于不再错超过三道。他们在天台分吃同一包辣条,在暴雨天共撑一把伞跑回教室,甚至在模拟考时默契地同时抬头,目光相撞时又慌忙躲开。
高考前三天,林星落把一个信封塞给周野：考完才能看。
信封上贴着张便利贴,画着只戴着学士帽的小老虎,旁边写着：周野,冲呀！
他把信封塞进书包最里层,指尖触到那张临江大学的明信片。三天后,当他在考场外拆开信封时,发现里面是张手绘的地图,标着临江大学的樱花大道、图书馆和情人坡,还有行小字：带你去看真正的春天。
放榜那天,青川市的阳光格外耀眼。周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
623
分,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准考证。林星落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周野,我
618
分！我们......
我们考上了！
他在人群中狂奔,远远看见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挥舞着成绩单。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当他终于跑到她面前时,两人同时伸出手,却在即将相触时想起那个约定。
现在......
周野喘着气,喉咙发紧,可以牵手了吗
林星落笑着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的手放进他掌心的刹那,周野感觉有束光从心底炸开,照亮了整个青春。远处传来蝉鸣和汽车喇叭声,却都比不上她轻声说的那句：欢迎加入临江大学突围队,周野同学。
那天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根系在地下缠绕,枝叶在风中相触。周野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天台,她哼着《七里香》说的那句话
——
原来真正的破晓,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突围,而是两个人的并肩作战。
有些故事,从遇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共同经历风雨。就像此刻的阳光,虽然刺眼,却让人忍不住想张开双臂,拥抱这个充满希望的夏天。而他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双城记
临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烫得像块火炭,周野在青川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反复摩挲红色封面,直到林星落的指尖轻轻覆上来：再揉下去,通知书该变成饺子皮了。
她穿着去年他送的米白色围巾,睫毛上凝着水汽,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广播里传来动车进站的提示音,周野忽然想起三天前填报志愿时,她把鼠标从
临江大学
的确认键上移开的瞬间,指节泛白的模样。
其实......
他刚开口,就被她摇头打断。
别说了,
她吸了吸鼻子,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塞进他怀里,胃药每天三次,围巾记得阴天戴,还有......
声音突然哽咽,她低头把合影塞进他手机壳,不许看别的女生。
周野喉咙发紧,想起复读班最后一天,她在他课桌上用修正液画的小太阳,旁边写着
周野的胃是玻璃做的,要小心轻放。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惊呼声中把她拽进怀里。候车厅的人潮声退成背景音,他听见她闷在他胸口的声音：周野,你身上有橘子糖味。
那是她塞在他口袋里的糖果,纸皮在体温下微微发潮。动车鸣笛的刹那,周野鬼使神差地松开她,转身冲上站台。可当车门即将关闭时,他忽然看见她在月台上单薄的身影,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星落！
他听见自己大喊,在乘务员的惊呼声中翻窗跳回月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林星落瞪大眼望着他,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却在他俯身吻她额头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周野,你疯了！
嗯,
他喘着气,额头抵着她的,疯了才知道舍不得。
那年九月的风里,他们在月台上拥抱了十分钟。直到站长拿着喇叭冲过来,两人才笑着分开。周野攥着她塞来的车票根,上面有她仓促间写下的
平安
二字,笔迹力透纸背,像她每次给他讲题时敲黑板的力度。
异地恋的第一个月,周野的抽屉里堆满了火车票根。他学会了用手机备忘录记录她的生理期,在云州降温时提前寄去暖宝宝,甚至能背出她宿舍楼下银杏树的落叶时间
——
因为她说过,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像吃薯片。
周野,你这是要竞选最佳男友啊
胖子看着他桌上的手账本笑,要不要我帮你写篇《异地恋生存指南》
他没接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
——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
28
天。忽然想起林星落说过,云州师范的樱花比临江开得早,于是偷偷订了周末的车票,想给她个惊喜。
可惊喜变成了惊吓。当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她和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来时,手里的樱花束突然变得无比沉重。那男生穿着印有
云州天文社
的卫衣,替她提着装满实验器材的箱子,袖口露出的手表链晃得他眼睛生疼。
周野
林星落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想说
想你了,却说出口的是：路过。
樱花落在她发间,他伸手去拂,却被那男生抢先一步：林星落,你头发上有花瓣。
那天的约会像块嚼久了的口香糖,寡淡又粘腻。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林星落的手机频繁震动,她看着屏幕轻笑的模样,让周野想起高中时她收到闺蜜消息的样子。直到她接起电话,对着听筒说
学长,我马上过来
时,他终于忍无可忍。
所以我就是个备胎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连他都陌生的尖锐,需要时召之即来,不需要时就晾在一边
林星落愣住,奶茶杯在桌面留下圈水渍：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那只是社团学长......
够了。
他摔了手机,转身就走。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扑在他发烫的脸上,像无数个被她拒绝的夜晚,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晚他在操场跑了整整十圈,直到双腿灌了铅般沉重,才在单杠下坐下。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停在她发来的消息：周野,你变了。
他变了吗或许吧。曾经那个愿意为她抄遍错题集的少年,如今连听她解释的耐心都没有。可他更怕的是,那个说着
约法三章
的女孩,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出了新的枝桠。
冷战持续了两周,直到林星落出现在临江理工的篮球赛现场。周野穿着
11
号球衣,在三分线外看见她抱着一箱功能饮料站在场边,头发扎成了他从没见过的低马尾。当他投进致胜一球时,人群中爆发出欢呼,他却只看见她眼里闪烁的光,和高中时他数学考了
120
分时,她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给你的。
她递来饮料,指尖擦过他汗湿的掌心,上次的事,我......
别说了,
他拧开瓶盖灌了两大口,碳酸气泡在喉咙里炸开,是我不对。
她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知道错就好,罚你陪我看星星。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操场的看台上,望着猎户座的方向。林星落指着北斗七星给他讲天文知识,
breath
间的橘子香混着夜露的清凉。周野忽然想起复读班的冬天,她在草稿纸上画的爱心,和此刻她指着星空时,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的阴影。
周野,
她忽然说,你知道吗其实那天那个学长,是来问我数学题的。
他没说话,握住她的手。异地恋的苦涩在此刻化作绕指柔,他终于明白,有些误会不需要解释,只要牵住彼此的手,就能跨越三百公里的距离。
可甜蜜总是短暂的。大三寒假,周野在整理林星落的书桌时,发现了那份留学申请。剑桥大学的烫金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底下的申请日期赫然是三个月前。
所以你早就打算出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那我呢我们呢
林星落手里的马克杯
砰
地摔在地上,碎片溅起,在两人手臂上划出相同的血痕。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你最近总是很忙,我......
够了！
他踢开碎片,转身离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高考前那晚,她在他手心画的无限符号,此刻却像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樱花季的同学会上,周野喝光了整瓶威士忌。朦胧中看见林星落和那个天文社学长跳舞,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高中时她翻围墙的模样。他踉跄着起身,撞翻了香槟塔,玻璃碎裂声中,听见她惊呼着扑过来：周野,你流血了！
深夜的便利店门口,她用颤抖的手给他贴上创可贴：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雨水混着泪水从她下巴滴落,他想替她擦掉,却在触到她皮肤时被推开。
那场暴雨冲刷了整个夜晚。次日清晨,周野在她家楼下的梧桐树下醒来,口袋里装着她塞的退烧药,手机里躺着条未发送的短信：周野,我们分手吧。
他终究没按下发送键。就像他始终没告诉她,那天在操场看星星时,他在心里默默许愿
——
愿他们的未来,像猎户座的腰带一样,永远闪耀在同片天空下。
只是有些愿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就像那年火车站的拥抱,终究抵不过三百公里的距离,和各自闪耀的星空。
第六章：错位季节
大三寒假的雪下得格外绵密,周野蹲在林星落家楼下,看雪花在路灯下织成银网。手机屏幕映着她房间的暖光,窗帘上偶尔掠过她整理行李的剪影,像部无声电影。他呵着气搓手,想起去年此刻,她踮脚替他系围巾时,指尖蹭过他下巴的触感。
发什么呆呢
林星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裹着白色羽绒服,发梢挂着雪花,不是说堵车吗
他慌忙把手机锁屏,塞进兜里：骗你的,想给你个惊喜。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手里的行李箱上,拉杆上缠着根红绳
——
正是高中时她奶奶给的平安符。
房间里飘着刚晒过的被子香,林星落去厨房煮奶茶时,周野瞥见书桌抽屉半开着。那张剑桥大学的留学申请表被压在最底层,角落的批注栏写着：林星落,这是你离梦想最近的一次。
周野,过来！
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笑意,看我给你烤了曲奇。
陶瓷盘里的曲奇歪歪扭扭,中间的巧克力豆融化成滑稽的笑脸。周野咬下一口,甜得发苦,忽然想起复读班时她塞给他的橘子糖,同样的甜腻,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星落,
他听见自己说,你真的要去英国吗
空气瞬间凝固。林星落的勺子
当
地掉进奶锅,溅起滚烫的泡沫。你看到了。
她低声说,没回头,周野,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那我呢
他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们的约定呢
什么约定
她忽然转身,眼里有泪光闪烁,考上临江大学就牵手可我们现在连见面都要靠火车票堆砌！
争吵像失控的火车,撞碎了房间里所有的温馨。周野记不清是谁打翻了马克杯,只记得滚烫的奶茶泼在手臂上时,林星落伸手替他擦拭的动作,和高中时替他处理伤口的模样重合。只是此刻,两人手臂上的烫伤疤痕,像两道平行的伤痕,触目惊心。
樱花季的同学会在临江大学附近的酒店举行。周野穿着西装站在旋转门前,看樱花落在迎宾牌上,想起林星落说过的
樱花雨。她穿着淡紫色连衣裙,和那个天文社学长并肩而来,裙摆扬起时,露出脚踝上的红绳
——
他送的生日礼物。
周野,好久不见。
她的笑容里带着疏离,像隔了层毛玻璃。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学长替她拂去肩上的花瓣：林星落,你头发上有樱花。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却刺痛了他的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火车站的拥抱,想起天台的约定,想起每个熬夜刷题的夜晚,最终都化作此刻胸口的钝痛。
酒精在血管里奔腾时,周野看见林星落和学长在舞池中央旋转。她的头靠在对方肩上,笑得那么灿烂,像极了高中时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模样。他忽然想起大二那年,她在电话里哭着说想他的夜晚,原来都是错觉。
砰
——
香槟塔倒塌的声音惊醒了喧闹的人群。周野看着满地狼藉,鲜血从掌心的伤口渗出,滴在白色桌布上,像朵盛开的红梅。林星落冲过来时,他闻到她身上的橘子香,混着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你疯了吗
她掏出创可贴,指尖发颤,为什么总是这样......
因为我害怕。
他抓住她的手腕,酒精让他的舌头变得笨拙,害怕你会爱上别人,害怕我们的未来只剩我一个人......
深夜的便利店亮如白昼。周野盯着玻璃上的雨痕,听林星落用湿巾擦拭他掌心的伤口。她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倒映着便利店的灯光,像碎掉的星星。
周野,
她忽然说,你知道吗其实我......
话音未落,暴雨倾盆而下。闪电照亮她的脸时,周野看见她眼里的挣扎与疼痛。他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平安夜,他们躲在冬青丛里,听着彼此的心跳。此刻的雨声,却盖过了所有的心声。
林星落踮脚吻去他眼角的雨水,温度转瞬即逝。当周野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进雨幕,白色连衣裙很快被浇透,像只受伤的蝴蝶。他想追,却被惊雷震在原地,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次日清晨,周野在她家楼下醒来,口袋里多了张创可贴,还有条未读短信：周野,我们需要冷静。
他数着路灯等到第
27
盏时,终于收到她的消息：我明天的飞机。
机场的安检口前,林星落的行李箱上贴着他们的合影。周野想抱她,却在触到她肩膀时被轻轻推开。别送了,
她低头调整围巾,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她走进安检门的背影,周野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她在他手心画的无限符号。原来有些无限,不过是闭环的起点,兜兜转转,终究回到原点。
飞机掠过云层时,周野在手机里发现她新更新的朋友圈：樱花季的雨,终究淋不湿冬天的雪。
配图是他们高中时的合照,她手里举着橘子糖,笑得那么甜。
他忽然想起她未说完的话,想起便利店门口的暴雨,想起她脚踝上的红绳。原来有些话,错过了就永远说不出口,有些爱,走散了就再也回不来。
那年的樱花季格外短暂,就像他们的爱情,在最绚烂的时刻凋零。周野摸着手臂上的烫伤疤痕,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却会成为青春里最深刻的印记。
而林星落的飞机,已经载着她的梦想,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只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她是否会想起,那个在樱花树下为她摔碎香槟塔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原地,看花瓣落尽,看春去秋来。
第七章：平行线
毕业典礼的礼堂穹顶悬着水晶灯,周野站在演讲台上,西装领口别着母亲送的蓝宝石领带夹。台下掌声雷动时,他忽然看见礼堂最后一排闪过的米色风衣
——
是林星落常穿的那件
Burberry,双排扣上的铜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周野同学的发言让我们看到新一代的担当......
主持人的声音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空洞而遥远。周野攥紧演讲稿冲下台阶时,风衣主人已经消失在旋转门后,只在台阶上留下半枚星巴克杯套,奶白色的纸面上印着黑色小字：后会无期。
杯套边缘还带着体温。周野想起大二那年她在他生日时寄来的星巴克券,附言说
咖啡要趁热喝,就像我想你的心情。此刻杯套上的拿铁拉花早已晕开,像她最后一次在他掌心画的无限符号,模糊得只剩残影。
周总,入职培训要开始了。
新同事的声音打断思绪。穿职业装的女生转身时,胸襟别着枚桔梗花胸针,和林星落高中时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周野脱口而出：你的胸针......
啊
女生摸了摸胸针,淘宝买的,便宜货。
她转身时,香水味撞上周野鼻尖
——
不是熟悉的橘子香,而是浓烈的玫瑰调,呛得他眼眶发酸。
深夜的办公室亮如白昼。周野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却不由自主地点开
Instagram。林星落的最新动态停在三天前：剑桥大学的数学楼前,她穿着驼色大衣倚着石柱,无名指上戴着枚细巧的戒指。评论区有人用中文留言：Echo
学姐和导师好配！
鼠标在
点赞
按钮上悬了十分钟,最终变成右上角的红色叉号。周野摸出抽屉里的铁盒,里面装着从高中攒到大学的火车票根,最底下压着她送的橘子味润唇膏,外壳已经磨得发旧。
应酬醉酒的夜晚来得毫无预兆。客户递来的威士忌混着烟味,周野模模糊糊地掏出手机,键盘上的数字跳成重影。当机械女声说出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时,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在便利店门口转身时,发梢甩出的水珠打在他手背上的触感。
周经理,您没事吧
实习生慌忙扶住他。周野看着实习生手腕上的红绳,和林星落那根如出一辙,忽然笑出泪来
——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在时光里长成了他骨血里的刺。
入职三个月后,周野在茶水间听见同事八卦：听说
Echo
Lin就是那个拿了剑桥全额奖学金的华裔女生,最近在《自然》上发了论文......
他端着咖啡的手一抖,褐色液体在杯壁上画出歪扭的抛物线,像极了复读班时她在草稿纸上画的爱心。
深夜加班时,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她的个人主页。置顶的博文停在
2018
年：原来真的有人会把错题集抄七遍,原来真的有人会记得你随口提过的每颗星星。
配图是张泛黄的试卷,解析几何题旁用铅笔写着
周野加油,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周野盯着那些星星,忽然想起高考前她塞在他书包里的信封。当时他忙着复习,竟忘了拆开看。此刻翻出信封,里面掉出张纸条,是她的字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偷偷买了临江大学的明信片。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周野把纸条贴在电脑旁。窗外的雨声渐大,他摸出手机给那个早已失效的号码发消息：我考上了临江理工的研究生,导师是你提过的那位天体物理学家。
消息显示
已读
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周野,参宿四爆炸时,我们会不会变成星星互相看着
那年圣诞夜,周野在滨江公园看见极光。绿色的光带在天幕上游走,他想起林星落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剑桥的极光像被揉碎的翡翠,可惜你不在。
此刻江风带着寒意,他摸出铁盒里的橘子糖,糖纸在夜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海鸥。
新年钟声敲响时,周野的微信跳出条好友申请：我是林星落的朋友,她让我把这个转给你。
附件是段视频：剑桥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林星落穿着黑色学位服,在人群中忽然转身,对着镜头微笑。她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身后的天文台上,巨大的望远镜指向猎户座方向。
视频最后定格在她举起的掌心,上面用荧光笔写着：周野,星星永远在。
那笔迹力透纸背,像极了复读班停电那晚,她在他手心画的无限符号。
周野望着窗外的晨光,忽然想起七年前的樱花季。那时他们坐在操场看台上,她指着北斗七星说：其实每颗星星都在远离彼此,就像我们终将走向不同的轨道。
他当时笑着反驳：那我就做颗固执的小行星,偏要撞进你的引力范围。
如今他终于明白,有些星星注定要在各自的星系闪耀。就像此刻的晨光,虽然温暖,却再也照不亮那年青川市的夏天。但那些共同看过的星空,共同抄过的错题,共同在掌心画过的无限符号,早已在宇宙中刻下了永恒的轨迹。
周野删掉草稿箱里写了三百遍的
我想你,打开电脑开始写新的论文。题目是《论量子纠缠与宇宙时空的非线性关系》,摘要栏里,他写下：有些羁绊,超越时间与距离,如同量子纠缠,永远在彼此的时空里共振。
窗外的樱花开始飘落,像极了那年同学会上的雨。周野摸出铁盒里的火车票根,忽然发现每枚票根背后都有细小的字迹,是她用铅笔写的
平安、想你、加油......
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心意藏在了每一次的重逢与离别里。
手机忽然震动,弹出条新闻：剑桥大学华裔学者林星落参与发现新恒星,以
'Vega
Zhou'
命名。
周野望着屏幕上的星空图,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原来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像星星不必追逐月亮,只要彼此存在于同片宇宙,就已足够。
晨光里,他把火车票根小心翼翼地收进铁盒,盖上
lid
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极了那年平安夜,他们躲在冬青丛里时,彼此重叠的心跳。
而远方的剑桥,林星落站在天文台上,望着东方的天空。她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有颗叫
周野
的星星,正在属于他的轨道上,闪闪发光。
第八章：时光胶囊
明德中学的拆迁公告贴出来时,青川市正下着黄梅雨。周野撑着伞站在操场老槐树下,看挖掘机的长臂碾碎教学楼的玻璃幕墙,碎玻璃混着雨水在地面汇成亮晶晶的河流,像极了复读班停电那晚,林星落用荧光笔在他掌心画的银河。
周野,快来！
胖子在树下招手,手里拎着生锈的铁盒,当年咱们埋的时光胶囊！
铁盒表面爬满绿锈,锁扣处缠着根褪色的红绳
——
是林星落的平安符绳。周野屏住呼吸撬开盒盖,褪色的拍立得照片最先滑落：十八岁的他们靠着老槐树吃冰棍,他的白衬衫沾着她蹭过来的草莓酱,她的马尾辫扫过他手背,背景里的篮球架锈迹斑斑,却比此刻的阳光更明亮。
底下还有封信！
胖子咋舌,看不出来啊你,高中就有小情人了
周野没理他,指尖抚过信封上的
周野亲启。笔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块墨渍,像她每次写他名字时的习惯。信纸展开的刹那,薄荷糖的香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泛黄的纸页上,她的字迹带着少女的倔强：
周野,今天你又把蓝笔借给后桌女生。其实我故意摔了你的保温杯,看你用我的粉色水杯时,耳朵红得像番茄。你以为我真的不会解圆锥曲线笨蛋,我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周野喉咙发紧,想起高三那年她总说
这题好难,你再讲一遍,想起她在他错题集里夹带的橘子糖,想起平安夜躲在他外套里时,她发顶的蝴蝶结蹭过他下巴的痒。原来在那些他以为的巧合里,藏着她那么多未说出口的心事。
同学会的包厢里飘着啤酒味。班长醉醺醺地拍着周野肩膀：知道吗林星落那丫头当年退学重考了......
酒杯在掌心捏出
crease,周野想起七年前樱花季,她忽然消失的那天,手机里那条
对不起,我骗了你
的短信,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考上剑桥那年,我送她去机场......
班长打了个酒嗝,她说,有个傻子在临江等她,可她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铁盒从掌心滑落,拍立得照片飘到地上,被啤酒瓶底碾出褶皱。周野想起毕业典礼那天,他追着米色风衣跑过整条街,最后只捡到星巴克杯套,原来她早已在时光里埋下了那么多伏笔,而他到今天才读懂。
暴雨在午夜倾盆而下。周野攥着铁盒冲进高铁站,末班高铁的尾灯在雨幕中化作红点,像她最后一次转身时,耳坠闪过的光。候车厅的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口袋里的口红是从胖子女友包里抢的,外壳还带着体温。
对不起
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口红在镜面上画出渗血的伤痕。清洁工拿着抹布靠近时,周野看见自己的倒影碎在水痕里,像极了那年樱花季,她踮脚吻去他眼角雨水的瞬间,倒映在她瞳孔里的自己。
先生,镜面不能涂鸦......
给我十分钟。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如锈,就十分钟。
雨水在玻璃上织成帘幕,模糊了远处的站台。周野想起她未寄出的信里写：周野,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操场跑圈是为了练体能,这样就能陪我爬临江大学的情人坡。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就像他知道她每天清晨提前半小时到校,只是为了在他抽屉里放颗糖。
清洁工的脚步声近了。周野摸出铁盒里的火车票根,每张背后的铅笔字都被雨水晕开,连成一片模糊的心意。他忽然笑了,笑自己当年看不懂她的欲言又止,笑他们在错位的时空里,把爱写成了谜语。
滴答
——
口红从指间滑落,摔在地面溅出红色星芒。周野望着镜面上渐渐淡去的
对不起,终于明白有些道歉,迟了十年,终究是迟了。就像老槐树下的时光胶囊,打开时早已过了约定的期限,剩下的只有潮湿的信件和褪色的照片,证明他们曾在彼此的青春里,热烈地活过。
雨停时,周野在候车厅的长椅上睡去。梦里是青川市的夏天,林星落站在老槐树下,马尾辫上系着新换的红绳,手里举着他的蓝笔：周野,数学卷子借我抄抄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织出金色的网,他想伸手触碰,却看见她渐渐透明,化作漫天飞舞的樱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惊醒了这场十年前的梦。短信来自陌生号码：周野,老槐树倒了,你的铁盒我收到了。
发件人是
@落星船,那个他偷偷关注了十年的社交账号。附言里有张照片：剑桥大学的樱花大道,她穿着米色风衣蹲在樱花树下,掌心托着他当年送的桔梗花胸针,背景里的樱花正在飘落,像极了他们青春里的那场雨。
周野摸出镜面残留的口红印,在短信里写下：对不起,我现在才懂。
点击发送的瞬间,候车厅的广播响起：前往伦敦的航班即将起飞......
他抬头望向玻璃幕墙外的天空,云层裂开道缝隙,露出小片靛蓝色的天,像极了复读班停电那晚,她在他掌心画的无限符号。
有些故事,终究要在时光里慢慢发酵,才能品出回甘。就像老槐树下的铁盒,藏着的不只是青春的秘密,还有两个少年在错位的时光里,笨拙却热烈的心意。而此刻的天空,虽然阴雨绵绵,却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周野站起身,把铁盒紧紧抱在怀里。远处的樱花树在雨后抽出新芽,他知道,有些东西虽然消逝了,却永远在记忆里,闪闪发光。就像林星落在信里写的：青春的余波,终究会在某个时刻,重新漫上心头。
而他,终于做好了准备,去面对那些迟来的真相,和永远不会再来的夏天。
第九章：蝴蝶效应
伦敦的雨丝像扯不断的细弦,缠在特拉法加广场的鸽子群里。林星落抱着牛皮纸袋躲在廊柱下,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珠帘,模糊了远处的国家美术馆。纸袋里的铁盒棱角硌着掌心,锈迹透过薄纸渗来细微的痒,像极了周野当年用自动铅笔戳她后背时的触感。
Echo,你的快递。
导师助理递来签收单时,挑眉看了眼她腕间的红绳,谁会给女科学家寄生锈的铁盒
牛皮纸撕开的声响里,林星落闻到股混合着霉味的橘子香。褪色的拍立得照片滑落时,她慌忙伸手去抓,却让周野的脸贴上了潮湿的地面
——
他嘴角沾着的草莓酱晕开小块淡红,像她记忆里永远擦不掉的朱砂痣。
林小姐
助理的声音穿透雨幕,下午的研讨会......
帮我推掉。
林星落攥着照片起身,裙角扫过满地鸽羽,我需要安静。
阁楼实验室的台灯亮起时,铁盒里的秘密正在显微镜下显影。泛黄的数学试卷上,每道错题旁都用铅笔描着小星星,笔迹力透纸背,最后一题的空白处写着：林星落的错题本比星星还难攻克,但我愿意试一万次。
墨迹在潮湿的伦敦空气里洇成温柔的雾,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总说
解析几何像迷宫,而你是我的指南针。
叩叩。
导师敲了敲玻璃门,又在看樱花照片
电脑屏幕上,周野博客最新更新的动态停在凌晨三点：青川市的樱花落在他的论文扉页,配文是
春天总是迟到。林星落迅速关掉页面,显微镜下的星星突然变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那年平安夜,他校服外套里漏进来的雪光。
下周去特拉法加广场做公众科普。
导师放下咖啡杯,记得换件亮色外套,别总穿米色。
雨停时,广场上的鸽子扑棱着跃上她肩头。林星落撒着面包屑,忽然看见穿红色卫衣的华裔男孩穿过人群,背影单薄如纸片,却在转身时让她呼吸一滞
——
那微驼的肩膀,多像十八岁的周野,在操场追着纸飞机狂奔的模样。
小姐,要传单吗
男孩递来的纸张上印着中文,中国留学生协会圣诞慈善夜......
她接过传单的瞬间,背面的油墨蹭上指尖。低头看时,发现是幅简笔画：扎马尾的女生和穿校服的男生坐在老槐树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青春余波。心脏突然漏跳半拍,她抬头想喊住男孩,却只看见满地被雨水打湿的传单,像褪色的青春散落在异国街头。
平安夜的泰晤士河泛着冷光。林星落站在滑铁卢桥上,铁盒在掌心坠成沉甸甸的往事。远处的大本钟敲响十二声,流浪歌手的《晴天》混着海鸥鸣叫飘来,她忽然想起周野说过
伦敦的雨比青川的雪更冷,此刻却觉得连呼吸都带着那年教室的温度。
一、二、三......
铁盒落水的瞬间,锁扣处的红绳突然断裂。林星落伸手去抓,却让照片漂向了黑暗的河心。纸张遇水膨胀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像极了那个暴雨夜,她踮脚吻周野时,两人重叠的心跳声。
啪嗒
——
相机快门声惊飞了栖在栏杆上的鸽子。林星落转身时,看见穿黑色风衣的摄影师举着相机,镜头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极了复读班停电那晚,她用荧光笔在周野掌心画的无限符号。
抱歉,
摄影师操着伦敦腔中文,你的眼泪让我想起《魂断蓝桥》。
她摸了摸脸颊,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河面上,铁盒正随着波浪漂向远方,周野的脸在浸透水的照片上渐渐模糊,却在摄影师的镜头里,成了永恒的光影。
三个月后的《国家地理》杂志上,《哭泣的东方少女》占据了整个跨页。林星落盯着照片里自己蹲在桥边的身影,发现铁盒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无名指,在泰晤士河的背景里,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评论区里,有个叫
Vega
Zhou
的用户留言：原来眼泪真的会发光,像星星坠入人间。
她忽然想起周野的博客签名：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但总有人抬头仰望。
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写下：谢谢你,让我成为某人的星星。
伦敦的樱花季来得格外早。林星落站在实验室窗台前,看粉色花瓣落在显微镜上,忽然想起铁盒里未寄出的信。她摸出抽屉里的蓝笔,在便签上画了颗星星,旁边写着：周野,参宿四还没爆炸,而我终于读懂了你的心意。
窗外的阳光忽然穿透云层,在便签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星落望着远处的碎片大厦,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每个科研人员都是宇宙的翻译官,把星星的语言说给人间听。
此刻,她终于明白,有些爱虽然跨越了时空,却像量子纠缠般,永远在彼此的宇宙里共振。就像泰晤士河底的铁盒,虽然沉眠于黑暗,却藏着两个少年最炽热的时光。
而远方的青川市,周野正站在老槐树的遗址前,望着漫天樱花。他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有颗叫
林星落
的星星,正在属于她的星系里,闪闪发光。
第十章：莫比乌斯环
伦敦希思罗机场的海关大厅里,周野盯着玻璃展柜里的《哭泣的东方少女》,掌心的汗液把信用卡洇出褶皱。这幅占据整面墙壁的摄影作品里,少女蹲在滑铁卢桥边,睫毛上的泪珠折射着泰晤士河的波光,无名指上缠绕的红绳让他呼吸一滞
——
那是他高中时送她的平安符绳。
先生,是否需要协助
策展人递来香槟,这幅作品的作者
Echo
Lin
是我们的签约艺术家......
我要买下它。
周野的声音盖过香槟杯碰撞声,却在递出黑金卡时被海关人员拦住。欧盟艺术品出口管制的条文在眼前跳动,他忽然想起林星落常说的话：有些东西,越想抓住越会从指缝溜走。
林小姐昨夜飞往爱丁堡了。
策展人看着他攥紧的拳头,适时补充,不过她留下了这个。
相框背后的便签纸边缘泛着毛边,洛必达法则的公式用蓝色钢笔写成,末尾的句号洇着水渍,像极了复读班停电那晚,她在他掌心画完无限符号后,指尖留下的潮气。周野摸着纸上的褶皱,忽然想起她讲题时总爱用钢笔尾端戳他太阳穴：周野,极限存在的条件是分子分母同时趋向于零,就像我们的未来......
经济舱的座椅硌得肩胛骨生疼。周野望着舷窗外的云海,把便签夹进随身携带的《天体物理学导论》。书页翻到夹着樱花书签的那页,上面有他大二时的批注：如果宇宙是莫比乌斯环,是否存在另一个时空,我们从未分离
先生,需要毛毯吗
空乘的询问打断思绪。周野抬头时,发现对方戴着桔梗花胸针,和林星落留学前送他的那枚一模一样。胸针在舱内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想起毕业典礼那天,他追着米色风衣跑过三条街,最后只捡到星巴克杯套的绝望。
不用了,谢谢。
他摸出铁盒里的橘子糖,糖纸发出清脆的响声。隔壁乘客投来嫌弃的目光,却让他想起高中教室的午休时光
——
林星落把
MP3
耳机分他一只,橘子味洗发水的香气混着周杰伦的《晴天》,在课桌上织成温柔的网。
飞机穿越时区时,周野做了个梦。梦里的青川市下着暴雨,他和林星落躲在器材室里,她用荧光笔在他掌心画无限符号,笔尖划过皮肤的痒意真实得可怕。当他想握紧她的手时,却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逐渐褪色,最终变成泰晤士河底的铁盒,沉入黑暗的深渊。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落......
机场广播惊醒了梦境。周野摸出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来自
星落船——
那个他备注为
太阳系第三颗行星
的号码。语音信箱里传来电流声,夹杂着熟悉的轻笑：周野,参宿四的光走了六百年才到地球,就像我用十年才读懂你的信......
深夜的实验室里,周野把《哭泣的东方少女》投影在幕布上。林星落的眼泪在放大数十倍后,竟呈现出星云般的纹路,像极了她论文里提到的
恒星形成区。他摸着相框边缘的签名
Echo
Lin,忽然想起她曾说：Echo
是希腊神话里的回声女神,就像我永远在回应你的光。
凌晨三点,他收到剑桥大学天文系的邮件：周野先生,您关于
'
量子纠缠与时空记忆
'
的论文已被《自然》收录......
附件里是林星落的审稿意见,红色批注穿过字里行间：建议增加莫比乌斯环模型,就像我们高中时画的无限符号。
窗外的樱花在晨露中绽放。周野想起十年前的樱花季,他在候车厅镜面上写下的
对不起,此刻早已被时光擦去,却在记忆里刻下永恒的痕。他摸出抽屉里的蓝笔,在论文致谢页写下：致
Echo,感谢你让我相信,有些爱穿越时空,依然会在莫比乌斯环的另一端相遇。
手机忽然震动,社交平台弹出
@落星船的新动态：爱丁堡的古堡前,林星落穿着米色风衣仰望星空,配文是
每个光点都是时空的褶皱,而我在等一个人的回声。照片里的她无名指依然空着,身后的天文望远镜指向猎户座方向,像极了他们高中时在操场看星星的夜晚。
周野笑了,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要不要组队突围这次的目的地是宇宙尽头。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樱花落在他的论文扉页,与照片里林星落发间的花瓣重叠,形成跨越万里的呼应。
晨光中,他望着幕布上的无限符号,忽然明白：原来他们的故事从来不是平行线,而是莫比乌斯环
——
所有的离别与重逢,误解与懂得,都在环上的某个点悄然重合。就像此刻的樱花与星光,终将在时光的河流里,织成永不褪色的青春余波。
第十一章：量子纠缠
明德中学的礼堂被改造成复古歌舞厅,旋转彩灯在十年同学会的匾额上投下斑驳光影。周野推开包厢门时,正听见胖子的大嗓门：林星落啊人家嫁了英国勋爵,现在住温莎城堡呢！
威士忌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他看见邻座女生的马尾辫扫过粉色保温杯,恍惚间又回到高二教室,那个说
你和我老弟好像
的转学生正把
MP3
耳机分他一只。
周野,发什么呆
班长递来啤酒,当年你和林星落那点事,我们可都知道......
天台的夜风带着桂花香气。周野倚着栏杆点燃七星烟,火星明灭间看见楼下的樱花树
——
当年他们埋时光胶囊的老槐树早已被移栽,新种的樱花在月光下开得凄迷,像极了林星落最后一次在他梦里出现时的模样。
吱呀
——
天台铁门响时,他闻到了那缕熟悉的橘子香。
林星落穿着黑色连衣裙,外搭的校服外套洗得发白,袖口还留着他当年蹭上的墨水渍。她的无名指上戴着枚素圈戒指,戒痕却比记忆中浅了许多,像道愈合的伤口。
听说你在剑桥教天体物理
周野掐灭烟头,看着火星坠向黑暗,当年你说参宿四爆炸时我们会变成星星,现在信了吗
她没说话,伸手拂去他肩头的樱花。指尖触到西装面料的瞬间,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触到带电的导线。远处的烟花突然升空,在她瞳孔里炸成金色的碎屑,他忽然想起复读班停电那晚,她用荧光笔在他掌心画的无限符号,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明明灭灭。
其实我......
两人同时开口。烟花的余烬落在她发间,周野伸手去捡,却见她后退半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
对不起。
他们再次同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张被拉长的保鲜膜,薄得透明却无法穿透。周野望着她校服外套的第二颗纽扣
——
那是他高中时总爱扯着玩的地方,此刻却绷得笔挺,像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说你结婚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如锈。
他们还说你成了科学家。
她摸出烟盒,却在抽出烟支时手颤得厉害,其实我退学重考那年......
我知道。
周野打断她,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剑桥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你寄给我的,挂号信。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讶：你没扔掉
没舍得。
他苦笑,就像没舍得扔掉你塞在我课桌里的薄荷糖纸,没舍得删掉你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烟花秀进入高潮,紫色的星雨缀满夜空。林星落忽然指着天际：看,猎户座。
周野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却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
——
还是高中时那根,只是绳结处多了枚银色的星星吊坠。
参宿四还没爆炸呢。
她的声音轻得像烟雾,我们却已经......
变成了量子纠缠。
周野接口,想起自己论文里的术语,不管相隔多远,都在彼此的时空里共振。
她转头看他,睫毛在月光下投下颤动的阴影：你果然成了科学家。
而你成了星星。
他望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终于还是问出了十年前的疑问,他对你好吗
林星落一愣,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混着烟花的爆裂声,惊飞了栖在栏杆上的夜鸟。周野,
她取下戒指放在掌心,这是实验室的铂金戒指,用来做光谱分析的。
他盯着那枚戒指,忽然想起她博客里的照片：剑桥大学的实验室,她戴着相同的戒指操作望远镜。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幸福,不过是量子泡沫般的幻象。
其实我......
她刚开口,暴雨忽然倾盆而下。周野本能地脱下西装罩在她头上,却触到她后颈温热的皮肤
——
和高中时她把手机塞进他校服口袋的触感一模一样。
快跑！
她拽着他冲向楼梯间,高跟鞋在积水的地面打滑。周野想起高三那年的暴雨,他们躲在器材室里,听着彼此的心跳。此刻的雨声更大,却盖不住她裙角扬起的橘子香。
出租车的车灯刺破雨幕时,林星落的连衣裙已湿透贴在身上。周野摸出纸巾想替她擦头发,却在触到她发梢时被握住手腕。周野,
她的眼睛在车灯下亮得惊人,当年那封情书,我折的纸飞机其实没飞远。
他愣住,想起那个追着纸飞机跑过三个篮球场的黄昏。它卡在器材室的屋顶,
她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间的脉搏,直到去年母校拆迁,我才偷偷取回来。
雨声突然消失了。周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十八岁那年在天台听见她哼《七里香》时一样。他想开口,却被她指尖抵住嘴唇：有些话,留到参宿四爆炸那天再说吧。
出租车在雨幕中疾驰而去时,周野发现自己怀里的牛皮纸袋早已湿透。剑桥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上,林星落的签名被雨水晕开,却与他当年在复读班试卷上的涂鸦重叠,形成奇妙的图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弹出条未读消息：周野,其实我从未离开过你的星系。
发件人是
@落星船,定位显示在青川市的明德中学旧址。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周野望着猎户座的方向,忽然想起林星落说过的话：量子纠缠不需要时间和距离,因为它本就是宇宙的胎记。
他摸出铁盒里的橘子糖,糖纸在夜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远处的樱花树在雨后抽出新芽,他知道,有些故事从未真正结束,就像量子纠缠永远存在,就像他和林星落的青春余波,终将在某个时空的节点,再次掀起温柔的浪潮。
第十二章：潮汐锁定
青海冷湖的火星营地在黎明前呈现出诡异的蓝色。周野裹紧防风外套,望远镜的金属支架冻得刺骨,却抵不过掌心那张纸条的温度
——仙女座星云坐标已校准,来找我,落款是熟悉的星船图案,和高中时她画在他课本上的一模一样。
36
岁生日那晚收到的望远镜还带着出厂机油味,预设坐标却精准得可怕。当他通过目镜看见仙女座大星云的螺旋臂时,忽然想起林星落说过：每个星系都会被潮汐锁定,就像我们终将被时光固定在彼此的轨道。
此刻的星云在视野里舒展如翅膀,附带的卡片上,她的字迹力透纸背：你看星星时,星星也在看你。
周教授,该去观测站了。
助理的声音打断思绪。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时,车载广播正播放《晴天》,周杰伦的歌声混着风沙,让他想起伦敦桥边的流浪歌手,和沉入泰晤士河的铁盒。
火星营地的白色穹顶在戈壁中格外醒目。周野抱着望远镜组件穿过气闸时,听见了那抹熟悉的笑声
——
她站在光谱仪旁,渔夫帽下露出的马尾辫已染上少许银灰,却仍在低头时扫过锁骨,像极了高中时她抄题时的模样。
周野,参宿四还没爆炸呢。
林星落转身时,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倒是你,把头发熬白了。
他摸了摸鬓角的白发,想起无数个熬夜写论文的夜晚,她的博客动态总在凌晨三点准时更新。此刻她穿着印有
中国天文学会
字样的卫衣,袖口露出的红绳上串着新的星星吊坠,与他腕间的银色手链遥相呼应
——
那是用当年铁盒的红绳编的。
听说你拒收了剑桥的终身教职
他把望远镜架在指定位置,注意到她调试设备时习惯性的抖腕动作,和高中解几何题时一模一样。
嗯,
她把光谱图投在穹顶,猎户座的星群在头顶流转,有个傻子在青海种了片光伏林,说要给星星拍彩色照片。
周野愣住。去年他匿名捐建的
星野光伏观测站
项目,竟被她一眼识破。穹顶的灯光映在她脸上,他忽然看见十八岁的少女叠在如今的身影上,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深夜的戈壁星空璀璨。林星落躺在折叠椅上,指着银河某处：看,那是我们的铁盒沉下去的位置。
泰晤士河的坐标在星图上只是微小的光点,却让他想起平安夜那晚,她蹲在桥边哭花的妆容,和《国家地理》照片里永不干涸的眼泪。
其实我......
他们再次同步开口,相视一笑时,周野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极了每个与她有关的瞬间。
我先说。
林星落坐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飞机,当年这封信,我一直带在身边。
泛黄的信纸边缘磨出毛边,他写的
我喜欢你
四个字被折痕分割成两半,却在展开时完整如初。
我也是。
周野掏出手机,草稿箱里存了十五年的求婚信终于不再躺在黑暗里,本来想等参宿四爆炸时给你,现在觉得......
傻子,参宿四爆炸是四百万年后的事了。
她用指尖戳他额头,力度和高中时一模一样,不过......
话音未落,流星雨突然划破夜空。绿色的光带拖着长尾坠向地平线,周野想起高三那年的晚自习,她指着猎户座说的话。此刻的流星比记忆中更明亮,在她瞳孔里碎成万千星屑。
周野,
林星落忽然握住他的手,体温透过掌心传来,还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吗
他愣住,想起那个晚霞漫天的傍晚,她在操场说的
考上临江大学才能牵手。远处的光伏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意识到,他们早已跨越了无数个约定的节点,却在时光的长河里,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心动。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她的拇指摩挲着他掌心的茧,那是写论文时磨出的痕迹,如果当年在火车站,我没放开你的手......
没有如果。
周野打断她,把纸飞机和求婚信一起塞进她手心,但有现在。
戈壁的风忽然停了。林星落望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极了十八岁的夏天,她把
MP3
耳机分他一只时的模样。远处的观测站亮起指示灯,在星空下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你知道吗
她指着仙女座星云,它正以每秒
300
公里的速度向我们靠近,未来会和银河系相撞。
那我们会变成星星吗
周野想起她当年的话,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不,我们会变成星云里的尘埃,永远纠缠在一起。
林星落把纸飞机抛向空中,它在星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最终落在望远镜的三脚架上,就像现在这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社交平台弹出新动态：@落星船发布了新照片
——
戈壁星空下,两个影子并肩坐在折叠椅上,中间是架着望远镜的三脚架,配文是
潮汐锁定的不止是星星,还有......。
周野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三十岁的皱纹和十八岁的月光重叠,他忽然明白,有些爱不必用牵手来证明,有些心意早已在时光的河流里,刻下了永恒的印记。
所以,
他捡起纸飞机,还要不要组队突围这次的目的地是宇宙尽头。
林星落接过纸飞机,在尾部系上红绳的星星吊坠：先说好,不准再摔手机,不准喝六罐啤酒跑圈......
遵命,队长。
周野举起望远镜,目镜里的星云正在缓缓旋转,像极了复读班停电那晚,她在他掌心画的无限符号。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爬上戈壁时,他们同时指向东方。那里,新的恒星正在诞生,就像他们的故事,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后,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黎明。
而远方的青川市,明德中学的旧址上,新种的樱花树正在春风中绽放。那年的铁盒早已不知所踪,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时光掩埋
——
就像周野和林星落的青春余波,终将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掀起最温柔的浪潮。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