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浪拍打着游轮的船舷,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香槟与香水的气息。沈念安站在甲板边缘,手指紧紧攥着香槟杯,指节泛白。
念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大家都在找你呢。周明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得几乎令人心碎。
沈念安没有回头,她感觉头晕目眩,手中的香槟杯似乎有千斤重。今晚是沈氏集团年度酒会,作为沈家独女,她本该是这场盛会的主角,可现在...
我有点不舒服。她勉强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不是喝多了周明辉走近,体贴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触感却让沈念安莫名战栗。不对劲,她只喝了一杯香槟,怎么会这样她努力聚焦视线,却看到甲板另一端,她的闺蜜林雅正对着这边微笑——那笑容让她毛骨悚然。
你...你们...沈念安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嘘,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周明辉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依然温柔,内容却令人胆寒,你父亲已经签了股权转让书,很快沈氏就是我的了。至于你...豪门千金为情所困,跳海自杀,多么凄美的故事。
沈念安瞪大眼睛,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周明辉的手轻轻一推,她就像一片落叶般坠入漆黑的海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吞没了她,最后的意识里,是周明辉和林雅并肩而立的身影。
妈妈,该你上场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将沈念安——现在是安澜——拉回现实。她低头,对上儿子沈思周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杏眼。四岁的小男孩穿着量身定制的小西装,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即将开始的演讲流程。
谢谢提醒,宝贝。安澜蹲下身,整理了一下儿子的领结,准备好了吗
思周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光芒:PPT已经检查了三遍,所有数据都确认无误。妈妈只要按照我们练习的讲就可以了。
安澜忍不住微笑。这个孩子是她坠入深渊后得到的礼物,也是支撑她爬回来的力量。五年前那个夜晚,她被渔民救起,发现自己不仅活了下来,还怀了孕。当医生告诉她胎儿可能因为药物和溺水受到影响时,她曾绝望过。但思周出生后,除了异于常人的高智商外,健康得令人惊讶。
女士,五分钟后开始。工作人员敲门提醒。
安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镜中的女人一袭利落的白色套装,齐肩短发,妆容精致而强势。与五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沈家千金判若两人。
走吧,让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看看,我们回来了。
国际金融峰会的会场座无虚席。当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有请摩根斯坦国际投资顾问安澜女士时,全场响起礼貌的掌声。
安澜走上台,灯光打在她身上。她不需要看稿,流利地开始演讲:今天我要分享的是亚洲新兴市场的投资机遇与风险管控...
演讲进行到十分钟时,安澜注意到前排一个男人突然坐直了身体,脸色变得煞白。即使五年过去,周明辉那张英俊的脸依然让她胃部一阵绞痛。他显然认出了她,尽管她的外貌、气质甚至名字都已改变。
安澜不动声色地继续演讲,甚至朝周明辉的方向微微一笑。看到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她内心升起一股冰冷的快意。
...因此,在评估一个企业的投资价值时,我们不仅要看财务报表,更要审视管理团队的诚信与道德底线。安澜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注意到周明辉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演讲结束后,安澜被各路投资者团团围住。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周明辉正试图挤过来。她弯下腰,对思周耳语了几句。小男孩点点头,灵活地穿过人群,消失在会场侧门。
安女士!周明辉终于挤到前排,声音因为急切而略显尖锐,我是周氏集团的周明辉,能否有幸请您共进晚餐我们对您的投资理念非常感兴趣。
安澜露出职业微笑,眼神却冷若冰霜:周先生,恐怕我的行程已经排满了。不过...她故意停顿,看到周明辉眼中闪过的期待,我的助理会与您联系,周氏确实在我们的潜在合作伙伴名单上。
不等周明辉回应,安澜已经转身与另一位银行家交谈起来。她不需要回头也能感受到周明辉灼热的视线。让他猜去吧,让他寝食难安。这只是开始。
酒店套房里,思周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小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安澜脱下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脚踝。
妈妈,他查你了。思周头也不抬地说,周明辉刚刚用手机搜索了'安澜
摩根斯坦'和'安澜
真实身份'。
安澜走到儿子身后,看着屏幕上复杂的代码和监控界面。有时她会忘记思周只有四岁,尤其是在他展示黑客技能的时候。
让他查吧,安澜轻抚儿子的头发,我们准备了五年,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思周转过小脸,表情异常严肃:妈妈,他就是那个想杀死你的人,对吗
安澜心头一紧。她从未向儿子详细说明过自己的过去,但思周的智商高达165,显然已经自己拼凑出了大部分真相。
是的,宝贝。她决定不再隐瞒,但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我们了。这一次,输的会是他。
思周思考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动作——他握住母亲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坚定地说:我会保护你的,妈妈。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
安澜将儿子搂入怀中,眼眶发热。这个孩子是那场谋杀留给她的唯一礼物——周明辉永远不会想到,他推下海的沈念安不仅活了下来,还带着他的儿子回来了。
而这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千金小姐。她是安澜,是华尔街闻风丧胆的金融白鲨,更是沈思周的母亲。
复仇,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安澜关上酒店套房门,反锁,又拉上窗帘。她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妈妈,你紧张了吗思周已经爬上书桌前的椅子,两条小腿悬空晃悠,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
安澜倒了杯水,走到儿子身后。屏幕上分屏显示着金融数据、新闻网页和一堆她看不太懂的代码窗口。
在你面前我好像没有秘密。她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头发,是的,有点紧张。五年了,第一次正面见到他。
思周仰起小脸,杏眼里闪烁着超越年龄的理解:但他比你更紧张。我监测到他的心率在演讲中途飙升到每分钟112次,皮肤电导反应显示明显压力反应。他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而且他回酒店后立刻开始搜索你的信息。
安澜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周明辉的搜索记录——安澜
真实身份、沈念安
死亡
疑点、摩根斯坦
亚洲区负责人。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让他查吧,我们准备了五年。她俯身亲了亲儿子的额头,饿了吗想吃什么
海鲜炒饭,不要胡萝卜。思周头也不抬地回答,小手继续在键盘上飞舞,妈妈,我在查周氏集团的财务报告,他们第三季度的现金流有问题。
安澜拿起房间电话订餐,同时瞥了一眼儿子分析的图表。那些复杂的财务数据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想到一个四岁孩子能理解这些,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有时候她会忘记思周只有四岁。当他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小脸严肃得像个小大人时,安澜会恍惚看到那个夜晚——她被推下海的那个夜晚——留在她身体里的最后纪念。
电话那头服务员确认了订单,安澜挂断后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黄浦江上游轮缓缓驶过,与五年前那个夜晚如此相似。
妈妈,你又想起那天了吗思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出奇地轻柔。
安澜没有转身,怕儿子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没去甲板...
那我就不会存在了。思周的逻辑直白得残忍,而且坏人会逍遥法外。
安澜转身,看见儿子已经跳下椅子,抱着平板电脑走到她身边。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周明辉和林雅在某个慈善晚宴上挽着手臂微笑。
他们现在很得意,思周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最冷静的分析,周氏集团市值比五年前增长了73%,林雅成了知名设计师,他们还订婚了。
安澜蹲下身,与儿子平视:但我们回来了。
思周点点头,小手在平板上划了几下,调出一份详细的计划表:张成叔叔十分钟后会打来电话。他查到周氏集团正在寻求外资合作,特别是东南亚港口项目。
正说着,安澜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但她知道是谁。
张成。她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大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确认了,周氏下周三召开董事会,讨论与外资合作事宜。周明辉亲自带队,他们对摩根斯坦很感兴趣。
安澜和思周交换了一个眼神:具体是哪个项目
东南亚B港口的扩建工程,总投资额预估80亿。周氏需要外部资金,他们最近现金流紧张。张成顿了顿,大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直接接触太危险了。
五年了,张成。安澜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父亲中风卧床,母亲几乎不出门,沈氏集团被蚕食得只剩空壳。周明辉和林雅却活得逍遥自在。她看了一眼专注听着的思周,而且,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沈念安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明白了。我会把详细资料发到老邮箱。还有...欢迎回来,大小姐。
挂断电话,安澜发现思周正盯着她,小脸上满是担忧。
妈妈,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
安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对不起,宝贝。有些事情...想起来还是会生气。
思周爬上她的膝盖,小手捧住她的脸: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的。用合法的方式。他补充道,像个小小的正义使者。
安澜忍不住笑了:是的,用合法的方式。就像我们练习的那样。
门铃响了,是送餐的服务员。安澜去开门,思周则迅速切换了电脑屏幕,隐藏起所有敏感文件。这个简单的动作是他们这五年来养成的习惯——永远保持警惕。
晚餐后,思周去洗澡,安澜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城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沈念安挣扎着,却只能看着游轮上的灯光越来越远。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衣领。
还活着!快拿毯子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喊道。
沈念安咳出海水,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被海风吹得粗糙的脸——渔夫老王,后来她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渔船恰好在游轮航线附近,看到了落水的她。
姑娘,你这是...老王看着她身上的晚礼服,欲言又止。
沈念安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周明辉想杀她。如果她回去,他会再次尝试。而且父亲已经签了股权转让书,她现在一无所有。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救了我。她抓住老王的袖子,就当没见过我,求你了。
老王犹豫了,但最终点了点头: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你要去哪
最近的海岸...沈念安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
三天后,在老王的帮助下,沈念安悄悄回到了上海郊区。她用藏在手机壳里的备用信用卡取了些现金,买了个二手手机和几件便装。然后她做了两件事:首先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告诉她怀孕的消息时她几乎再次晕倒),然后联系了唯一还能信任的人——父亲的司机张成。
大小姐!所有人都以为你...电话那头张成的声音震惊而警惕。
我知道。听着,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但要绝对保密...
一个月后,沈念安的葬礼隆重举行。而同一天,一个叫安澜的女人拿着新办的护照,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决定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妈妈,我洗好了。思周的声音把安澜拉回现实。小男孩穿着恐龙图案的睡衣,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拿着毛巾。
安澜接过毛巾,轻轻帮儿子擦干头发。思周仰起脸,突然问道:妈妈,我的爸爸真的是那个坏人吗
安澜的手僵住了。她早该料到这个问题,思周的智商远超同龄孩子,他一定已经拼凑出了真相。
是的。她决定说实话,但你是你,他是他。DNA不代表什么。
思周思考了一会,点点头:就像编程,同样的代码在不同环境下运行结果完全不同。
安澜笑了,亲了亲儿子光洁的额头:差不多。现在该睡觉了,明天我们还要去参观周氏集团总部。
思周爬上床,安澜替他盖好被子。小男孩突然又问:妈妈,我们回来是为了报仇,对吗
安澜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是为了正义,宝贝。为了让做错事的人承担责任。
用合法的方式。思周重复道,眼皮开始打架。
用合法的方式。安澜柔声承诺,看着儿子渐渐入睡。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套房外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加密邮箱。张成发来的资料已经到位——周氏集团的财务状况、近期项目、董事会成员名单...还有周明辉和林雅的近照。
安澜点开一张照片,是周明辉在某个慈善晚宴上的特写。那张曾经让她痴迷的英俊面孔,现在只让她感到恶心。她放大照片,注意到他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鬓角也隐约可见几丝白发。
你过得也不轻松嘛,周明辉。安澜轻声自语。
她继续浏览文件,突然被一份医疗报告吸引。林雅,三年前曾住院两周,诊断结果是...流产并发症安澜皱起眉头。看来这对狗男女并非事事顺心。
窗外,上海的灯火依旧璀璨。安澜关上电脑,走到窗前。五年前,她被推入黑暗的深渊;明天,她将正式以安澜的身份,重新踏入那个世界。
而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
套房里间传来思周均匀的呼吸声。安澜轻轻推开门,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上,勾勒出小男孩柔和的轮廓——那挺直的鼻梁,竟与周明辉有几分相似。
安澜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她不会变成和周明辉一样的人。复仇会有的,但更重要的是保护思周,给他一个公正的世界。
她轻轻关上门,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加密信息:准备就绪,明天按计划进行。
几乎同时,上海另一家豪华酒店里,周明辉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私家侦探发来的报告显示:安澜,32岁,美籍华人,摩根斯坦国际亚洲区投资总监。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商学院,过去五年工作轨迹清晰...
但简历从五年前才开始。之前呢为什么查不到任何信息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里藏着冰冷的刀锋
最令他不安的是,今天会场外他瞥见的那个小男孩——那双杏眼,与沈念安如出一辙。
周明辉合上电脑,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不安。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继续查,我要知道安澜的一切。特别是...她有没有孩子。
第三章
周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安澜站在大楼前,眯起眼睛打量这座五年前还不存在的建筑。全钢结构,四十八层,顶部是夸张的周字标志——典型的周明辉风格,浮夸而缺乏底蕴。
妈妈,这栋楼的抗震设计有问题。思周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看那个转角处的支撑结构,如果地震强度超过6级,很可能会从那里开始断裂。
安澜捏了捏儿子的小手:记得我们约法三章
公共场合不说专业术语,不展示特殊技能,不离开妈妈视线。思周流利地背诵,然后撇了撇嘴,但这是安全问题。
周先生不会让他的大楼倒掉的,那可是他的宝贝。安澜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思周的小领结,准备好了吗
思周点点头,小手紧握住安澜的手指。
大堂前台,接待员看到安澜的摩根斯坦工作证后,立刻恭敬地引他们前往顶层会议室。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安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五年了,她终于要正式以对手的身份站在周明辉面前。
妈妈,深呼吸。思周突然说,你的心率加快了。
安澜低头看着儿子平静的小脸,忍不住微笑。有时候她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电梯门滑开,眼前是一条铺着深蓝色地毯的走廊,尽头是两扇雕花木门。门前的秘书看到他们,立刻站起来:安女士,周总正在等您。这位是...
我儿子,沈思周。安澜平静地说,他的保姆临时有事,希望周总不介意。
秘书犹豫了一下,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点点头:周总说没关系,请进。
门开了,安澜牵着思周走进去。会议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上海的壮观景色。长桌尽头,周明辉站起身,脸上挂着完美的商业微笑。
安女士,欢迎...他的声音在看到安澜的瞬间微微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久仰大名。
安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周明辉比五年前更成熟了,定制西装包裹着健硕的身材,发型一丝不苟,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唯一的变化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让他看起来没那么无害了。
周总客气了。安澜用标准的商务语气回应,与他虚握了一下手,立刻松开,这位是我儿子,思周。
周明辉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好啊,小朋友。他蹲下身,试图与思周平视,几岁了
四岁零三个月。思周回答,眼睛却看向会议桌上的建筑模型,那是B港口项目的模型吗
周明辉略显惊讶:你知道这个项目
妈妈昨晚看的资料上有。思周走向模型,小手指着其中一个区域,这里的泊位设计有问题,潮汐变化时大型货轮会难以靠岸。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周明辉直起身,看向安澜:你儿子...很特别。
安澜微笑:他喜欢看工程类的绘本。轻描淡写的解释,却让周明辉眼中的怀疑更深了。
请坐。周明辉示意会议桌,自己则坐回主位,安女士对我们B港口项目有兴趣
安澜优雅地落座,从公文包取出文件夹:摩根斯坦看好东南亚基础设施投资,特别是周总这样有成功经验的开发商。她故意顿了顿,当然,前提是财务数据经得起检验。
周明辉的笑容僵了一瞬:周氏集团的财务状况非常健康。
那为什么上季度突然出售了三处核心资产安澜翻开文件,而且是在市场低点
周明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战略调整而已。安女士调查得很详细啊。
尽职调查是我们的工作。安澜微笑,就像我们发现贵公司三年前那个住宅项目,实际成本比报表上高出27%,而多出的资金流向了一家空壳公司。
会议室内温度仿佛骤降。周明辉的脸色变得阴沉,但很快又挂上笑容:商场如战场,有些操作在所难免。我相信摩根斯坦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放弃一个好项目。
当然不会。安澜合上文件,只要后续合作建立在完全透明的基础上。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会议室,在周明辉耳边低语几句。周明辉点点头:安女士,财务总监有些数据要亲自向您展示。失陪十分钟。他站起身,李秘书会带您参观一下公司。
安澜知道这是周明辉需要时间消化她的攻势。她从容起身:正好,我也想看看周氏的企业文化。
李秘书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领着安澜和思周参观了办公区、员工休闲区和展览厅。一路上,安澜注意到许多员工神情紧张,走廊上贴着的家文化标语与实际的压抑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我们的荣誉墙,李秘书指着一排照片,周总与各位领导的合影。
安澜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突然在一张合影前停住——周明辉身旁站着林雅,两人挽着手臂,照片下标着与著名设计师林雅女士订婚留念。林雅比以前更美了,一袭白裙,笑容灿烂,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
林小姐经常来公司吗安澜状似随意地问。
是的,她负责我们几个项目的室内设计。李秘书回答,今天刚好也在,正在设计部开会。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为首的女子正低头看图纸,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一身米色套装衬得身材玲珑有致。
安澜的呼吸一滞。林雅。她曾经的闺蜜,如今的仇人未婚妻。
林雅抬头,目光扫过李秘书,然后在安澜脸上停留了几秒。安澜能看出她在记忆里搜索这张面孔,但显然没有结果。
这位是摩根斯坦的安女士,李秘书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设计总监林雅女士。
你好。林雅伸出手,笑容甜美,欢迎来到周氏集团。
安澜与她握手,强迫自己不要用力过猛:久仰林总监大名。她能感觉到林雅的手柔软而冰凉,指甲修剪得完美无缺,就像五年前那个夜晚,这双手曾端着那杯加了药的香槟递给她。
你的儿子林雅注意到思周,蹲下身,好可爱啊!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那种对小孩子说话的假音。
思周后退半步,躲到安澜身后。林雅的笑容僵了一下,站起身时目光在思周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的眼睛...林雅突然说,然后摇摇头,抱歉,就是觉得有点眼熟。
安澜的心跳漏了一拍。思周的眼睛确实像极了她——也就是像极了沈念安。
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安澜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转向李秘书,我们继续参观吧
回到会议室时,周明辉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开几份文件。财务总监正在调整投影仪。
安女士,周明辉热情地说,我们准备了一些补充材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财务总监详细讲解了B港口项目的财务模型。安澜注意到几个关键数据被巧妙地美化了,但她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记笔记。
...基于以上假设,项目IRR预计达到18.7%。财务总监总结道。
安澜正要开口,思周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妈妈,那个公式错了。
会议室瞬间安静。财务总监皱起眉头:小朋友,我们在讨论很复杂的事情。
但就是错了。思周坚持道,小手指向屏幕,第三行的现金流折现系数用错了公式,应该是1/(1+r)^n,不是1/(1+n)^r。
财务总监的脸色变了。周明辉猛地转头看向屏幕,然后瞪向财务总监。
小朋友说得对。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站在那里,我在外面听了会儿,确实用错了公式。
陈教授!周明辉站起身,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学生有没有丢我的脸。老人走进来,向安澜点头致意,然后蹲下身与思周平视,小朋友,你学过金融数学
思周摇摇头:只看过妈妈的书。
老人——显然是某位知名教授——惊讶地看向安澜:你教的
他自学能力比较强。安澜轻描淡写地说,内心却为儿子的表现感到骄傲。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引起周明辉的注意和怀疑。
周明辉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盯着思周,眼神中混合着惊讶、怀疑和一丝不安。
会议结束后,周明辉亲自送安澜到电梯口:安女士的儿子真是天才。他父亲一定也很优秀。
安澜微笑:他父亲已经不在了。这句实话带着微妙的双关。
电梯门关上后,周明辉立刻转向助理:我要那个孩子的全部资料,出生证明、学校记录、一切。
与此同时,电梯里,思周抬头看着安澜:妈妈,我做得对吗
安澜蹲下身,整理着儿子的衣领:你做得太好了。不过接下来要小心,周明辉一定会调查你。
让他查吧,思周的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我们不是准备好了假资料吗
安澜点点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电梯到达一楼,门滑开的瞬间,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成的信息:已按计划安排陈教授'偶遇'。林雅查了监控,特别注意了思周。
安澜删掉信息,牵着思周走出大楼。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计划正在顺利推进,但她也清楚,周明辉和林雅不会坐以待毙。
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思周,已经成为这场博弈中最出人意料的棋子。
第四章
梧桐树的落叶铺满了整条小径,安澜踩着沙沙作响的枯叶,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五年了,沈家老宅门前的这条路一点都没变,连那道因树根隆起而形成的裂缝都还在老地方。
思周紧紧攥着她的手:妈妈,这就是外公外婆家吗
安澜点点头,喉咙发紧。她戴了茶色墨镜和口罩,一顶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样的装扮在深秋的上海并不突兀,但足够让她在近距离也不会被立刻认出来。
记住,宝贝,待会见到他们,不能叫外公外婆。她蹲下身,再次叮嘱儿子,要叫沈爷爷、沈奶奶,明白吗
思周认真地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他们会喜欢我吗
一定会。安澜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们一直想要个孙子。
老宅的铁艺大门近在咫尺,门上的花纹还是当年她亲自选的——缠绕的藤蔓中藏着几只小鸟。安澜的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按不下去。她曾设想过无数次回家的场景,却没想到会以陌生人的身份回来。
妈妈思周担忧地看着她。
安澜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等待的几十秒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苍老、疲惫,但依然是她的母亲。
哪位
安澜的嘴唇颤抖着,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卡在喉咙里。思周踮起脚尖,对着对讲机说道:沈奶奶好,我是思周,妈妈带我来看您。
短暂的沉默后,大门咔嗒一声解锁了。安澜推开门,牵着思周走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旁的花圃荒芜了许多,曾经精心修剪的玫瑰现在杂乱地生长着。
门廊下,沈母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一件旧开衫。五年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全白,松松地挽在脑后。她的眼睛——那双和安澜一模一样的杏眼——在看到思周的瞬间亮了一下。
您好,沈夫人。安澜强迫自己用陌生人的语气说话,我是安澜,这是我儿子思周。冒昧打扰了。
沈母的目光从思周移到安澜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微微皱眉:我们认识吗
不,但我们有共同的朋友。安澜按照计划说道,张成说您最近在整理一些旧书,我恰好是收藏爱好者,想来看看。
沈母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张成啊...那孩子有心了。她侧身让开,请进吧,外面冷。
踏入客厅的瞬间,安澜的膝盖几乎一软。一切都没变——那架三角钢琴,墙上她小时候的涂鸦,甚至茶几上那个缺了一角的青瓷花瓶。唯一的变化是角落里多了个神龛,上面摆着她的照片,前面燃着香。
那是她的遗照。
思周好奇地指着照片:妈妈,那个人...
安澜迅速捏了捏儿子的手制止他。沈母苦笑着解释:那是我女儿,五年前...不在了。她弯腰对思周说,你和她长得有点像呢,特别是眼睛。
沈老先生在家吗安澜转移话题,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在书房。沈母叹了口气,自从...那以后,他很少出来见客。中风后左边身子不太利索。
data-fanqie-type=pay_tag>

安澜咬住嘴唇内侧,直到尝到血腥味。父亲中风的事情张成告诉过她,但亲眼看到这个曾经叱咤商界的男人如今佝偻着背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还是像一把刀插进心脏。
书都在地下室,沈母说,我带你们去看看。
地下室的门在厨房后面,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安澜跟在母亲身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她常在这里探险,把地下室当成秘密基地;青春期时在这里藏过日记和男生写的情书;大学时在这里帮父亲整理过商业档案...
地下室的灯亮了,眼前的景象让安澜倒吸一口冷气。几十个纸箱堆满了半个房间,每个都标着拍卖或已售的字样。
这些都是要卖的吗她轻声问。
沈母点点头,声音疲惫:家里现在...需要周转。这些都是念安的收藏,她从小就喜欢书。她抚摸着一个箱子,像是在抚摸女儿的头发,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安澜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认得这些箱子——那是她多年收集的珍本和绝版书,有些是从世界各地拍卖会上重金购得的。父亲曾开玩笑说这些书是她的嫁妆。
我可以看看吗她哑着嗓子问。
沈母点点头,转身对思周说:小朋友,地下室空气不好,奶奶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楼上有你妈妈小时候玩的玩具。
思周抬头看安澜,得到默许后,乖巧地跟着沈母上楼了。安澜等脚步声远去,立刻开始检查那些箱子。她并非真的对书感兴趣,而是需要确认一个猜测。
果然,在翻到第三个箱子时,她发现了异常——这不是她的藏书,而是父亲的商业文件!随手翻开一本,竟然是沈氏集团的原始股权证明。为什么这些会在已售的箱子里谁在买沈家的核心资产
她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张成,然后继续翻找。在最底下的一个箱子里,她发现了一叠转账凭证和合同。粗略浏览后,安澜的手指开始发抖——这些文件清晰地显示,过去三年里,沈家被迫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了大量资产,而买方全都是周氏投资控股,周明辉的壳公司!
畜生...安澜咬牙切齿。周明辉不仅谋杀了她,现在还要一点点蚕食她家族的根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翻找。在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她发现了几张泛黄的纸——是她父亲五年前的日记复印件。其中一页被折了角,日期正是她自杀后的第三天:
念安不可能自杀!那孩子从小怕高,怎么会跳海周明辉拿来的遗书绝对是伪造的。但警方已经结案,股权也被他控制...我要查清楚,哪怕搭上这条老命...
一滴泪水砸在纸上。安澜迅速擦干眼睛,把文件放回原处。她必须加快计划了,父母不仅承受着丧女之痛,还在被周明辉系统性掠夺。
楼上传来思周的笑声。安澜整理好情绪走上楼,看见儿子正坐在客厅地毯上玩一套积木——那是她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每一块上都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妈妈!沈奶奶给我吃杏仁饼,和你做的一个味道!思周举着半块饼干说。
沈母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安澜:你说你是安澜
是的。安澜警惕地回答。
奇怪,沈母轻声说,我女儿也最喜欢杏仁饼,配方是她外婆传下来的。这世上应该只有我们家人知道这个配方才对。
安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忘了这一点——小时候母亲常做的杏仁饼,她出国后想念那个味道,曾让母亲把配方写邮件发给她。重生为安澜后,她偶尔会做给思周吃。
巧合吧。她勉强笑道,思周,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沈母似乎有些失望,你们不再坐会儿吗思周还没玩够呢。
思周看看外婆又看看妈妈,突然说:沈奶奶,您能给我讲讲您女儿的故事吗妈妈说她是很好的人。
沈母的眼睛湿润了:她啊...又聪明又固执,从小就有主见。十岁就能帮我算账,十五岁跟着她父亲学投资...她的声音哽咽了,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妈妈差不多大。
安澜背过身去,假装对墙上的照片感兴趣,实则在拼命控制情绪。那些照片记录着她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幼儿园毕业、小学演讲比赛、大学入学...最后一张是她二十五岁生日全家福,周明辉也站在旁边,手臂亲昵地环着她的肩膀。现在想来,那时他可能已经在计划谋杀她了。
沈夫人,安澜艰难地开口,那些书我很感兴趣,但我需要回去查查资料再决定买哪些。可以改天再来吗
沈母点点头,突然抓住安澜的手:你的手...她抚摸着安澜右手腕内侧的一处疤痕,念安这里也有一道疤,七岁时被热汤烫的。
安澜猛地抽回手:我得走了。她几乎是逃向门口,思周,和沈奶奶说再见。
回酒店的路上,安澜一言不发。思周乖巧地牵着她的手,直到进了电梯才小声问:妈妈,你为什么哭
安澜摸了摸脸,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流了满脸。她蹲下来紧紧抱住儿子:因为妈妈太想他们了。
回到套房,安澜立刻联系了张成。视频通话中,张成看到那些文件照片后脸色变得凝重:大小姐,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周明辉不仅通过壳公司收购沈家资产,还在董事会安插了自己人。沈老先生名下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不足10%。
他这是要赶尽杀绝。安澜冷声道,张成,我要加快计划。周明辉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派人跟踪您了。张成压低声音,今天您去老宅,他的人就在外面。而且他查了思周的出生记录,幸好我们早有准备。
安澜握紧拳头:让他查。对了,帮我约陈志远副局长,就说摩根斯坦的安澜想请教几个金融监管问题。
挂断电话,她发现思周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小脸上写满专注。
妈妈,我有个想法。思周头也不抬地说,如果周明辉偷了外公的钱,钱一定藏在某个系统里。我可以试着找找。
安澜皱眉:宝贝,这很危险...
我已经在做了。思周转过屏幕,上面显示着复杂的网络拓扑图,这是周氏集团的内部系统架构,我从他们官网找到的漏洞切入的。
安澜惊讶地看着儿子。她知道思周聪明,但没想到四岁的孩子能黑进上市公司系统。她凑近屏幕,看到思周已经打开几个财务文件。
看这个,思周指着一条转账记录,每个月都有一笔钱转到'SC资本',备注是'咨询费',但金额太大了。
安澜立刻认出了这个模式——典型的资金挪用手法,通过虚增咨询费把公司资金转移到个人控制的企业。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你太棒了!但我们得小心,周明辉不是好对付的。
我知道,思周严肃地点头,所以我用了七层跳板和加密代理。
安澜忍不住笑了。这个孩子简直是个奇迹。
夜深了,安澜哄睡思周后,站在窗前望着上海的夜景。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成的消息:陈局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另,周明辉今晚召集了紧急会议,内容不详。
安澜回复后删掉信息。她轻轻抚摸窗玻璃,倒影中的女人眼神坚定。五年前,周明辉夺走了她的一切;现在,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而在周氏集团总部,周明辉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安澜和思周站在沈家老宅门前,女人弯腰对孩子说着什么,小男孩仰头笑着。照片有些模糊,是长焦偷拍的。
继续盯着她,他对电话那头说,特别是她和沈家的接触。还有,查清楚那个孩子的出生医院。
挂断电话,周明辉走到落地窗前。夜色中的上海灯火璀璨,但他的目光只锁定一个方向——沈家老宅所在的区域。一种久违的不安攫住了他。那个叫安澜的女人,还有那个眼神熟悉得可怕的孩子...他们出现得太巧合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雅雅,明天陪我去看看沈叔叔阿姨吧,好久没去了。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对了,带上你设计的那个智能玩具,适合四岁男孩玩的。
第五章
周氏集团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划出痕迹。安澜将最后一份文件推到长桌中央,指尖轻轻点着那个红色标注的数字。
周总,这个报价比市场价高出23%,摩根斯坦不可能接受。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决。
周明辉靠在真皮座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安女士,B港口项目的前景你应该清楚。23%的溢价在三年内就会变成230%的回报。
安澜微微一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组数据投影到屏幕上:根据我的分析,贵公司前期投入实际只有报价的60%,而且...她划到下一页,这个地质报告显示,港口扩建区域存在泥沙淤积问题,后续维护成本将比常规港口高出40%。
会议室里几位周氏高管交换着眼神。财务总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明辉的眼神阴沉下来:这份地质报告是保密的,安女士从哪里得到
尽职调查是我们的专长。安澜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抛出一个新条件,不过,如果周总愿意接受我们的报价,摩根斯坦可以安排两位工程监理加入项目组,确保资金使用透明。
这正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安插自己人进入周氏内部。
周明辉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安女士果然名不虚传。好吧,就按你说的价格,但监理人选需要我过目。
当然。安澜从容地合上文件夹,明天我会让人把名单送来。
会议结束后,安澜刚走出周氏大楼,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张成的消息:陈局已到,在老地方等您。
安澜看了看表,距离接思周放学还有一个半小时。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咖啡馆的地址。
咖啡馆藏在法租界的一条小弄堂里,安澜穿过天井,在最角落的卡座看到了陈志远。五年过去,这位曾经的金融学教授如今已是银发斑驳,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丝毫未变。
老师。安澜轻声唤道,这个称呼让陈志远猛地抬头。
念安真的是你陈志远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张成暗示时我还以为...
我现在是安澜。她在对面坐下,摘下墨镜,老师,我需要帮助。
陈志远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就知道那起'自杀'有问题。当年我试图调阅案卷,却被告知没有权限。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周氏集团的违规证据。
安澜接过信封,快速浏览里面的文件——周氏集团通过空壳公司转移资金的记录、与官员的密会照片、甚至还有几份被篡改的审计报告。
这些还不够。她抬头道,我需要能一击毙命的证据。
快了。陈志远向前倾身,周明辉最近在接触几家P2P公司,打算非法集资填补资金缺口。只要他动手,我就能抓现行。
安澜思索片刻:老师,您还记得我大学时的论文吗关于财务欺诈的预警模型
当然,那篇拿了优秀论文奖。陈志远眼中闪过赞赏,你想用那个模型分析周氏的数据
已经分析了。安澜拿出平板,调出一组图表,看这里,周氏过去两年的现金流波动与公开披露的项目进度严重不符。我怀疑他们在玩'填坑游戏'。
陈志远仔细研究着图表,突然指着其中一个峰值: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沈氏集团那块地被收购前。
安澜眼神一凛。那块地是沈家的祖产,父亲曾发誓死也不会卖。
老师,我需要您帮我留意一件事。她压低声音,周明辉最近可能会接触几家评级机构,试图调高周氏的信用等级。
陈志远点点头,突然问道:那个孩子...张成说是周明辉的
安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文件一角:生物学上是。但在所有重要意义上,他只是我的儿子。
周明辉知道吗
还不知道。安澜冷笑,但很快他就会发现,这个孩子将是他的噩梦。
离开咖啡馆,安澜匆匆赶往思周的学校。上海国际幼儿园门口已经停满了豪车,她赶到时,校门口围着一群人,中间传来思周清脆的声音:
...所以这个方程可以用傅里叶变换解,看,这样展开后...
安澜挤进人群,看到思周站在小板凳上,正用彩色粉笔在一块便携黑板上写满公式。周围站着几位目瞪口呆的老师和家长,有人举着手机在拍摄。班主任李老师看到安澜,如释重负:
安女士!您儿子刚才在数学课上解出了大学水平的偏微分方程!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周看到妈妈,眼睛一亮,但还是坚持写完最后几行才跳下凳子:妈妈,我只是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安澜蹲下身,整理儿子歪掉的领结:什么问题需要用到傅里叶变换
老师问为什么秋千会越荡越高。思周一脸无辜,我解释了共振原理,然后他们让我演示...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安女士,我是《教育前沿》的记者。您儿子简直是神童!能采访一下他的教育经历吗
安澜礼貌但坚决地拒绝了:抱歉,我们希望思周能有正常的童年。她牵着儿子快速离开,但已经注意到校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周明辉的车。
上车后,思周迫不及待地说:妈妈,今天有个叔叔一直看我写字,后来校长叫他'周董'。
安澜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但他给了我名片。思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他说他对数学也很感兴趣,邀请我去参观他的科技馆。
安澜瞥了一眼名片——周明辉的头衔赫然印着周氏科技教育基金会理事长。老套的把戏,她在心里冷笑。
你想去吗她轻声问儿子。
思周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如果对妈妈的计划有帮助,我就去。
安澜心头一热。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有时让她心疼。
我们回家再商量。
回到酒店套房,安澜刚关上门,思周就跑到电脑前:妈妈,我今天发现一件事。他快速打开几个加密文件,周氏集团的内部系统里,有一个加密子网络,连张成叔叔都不知道。
安澜凑近屏幕:你进去了
还没有。思周的小脸罕见地露出挫败,加密太复杂了,我需要更多时间。
别急,宝贝。安澜亲了亲他的额头,先换衣服,我叫了room
service,有你喜欢的虾饺。
晚餐后,思周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平板电脑。安澜轻轻把它抽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半解密的文件——似乎是周氏集团的某个秘密项目,代号凤凰。
她正想仔细看,手机突然震动。是张成发来的紧急消息:周明辉派人调查您在新加坡的住院记录。已拦截,但对方起疑了。
安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思周是在新加坡出生的,当时她用了假身份,但医疗记录总是个薄弱环节。她回复:准备B计划,必要时放出假记录。
刚放下手机,又一个消息进来。这次是陌生号码:安女士,我是林雅。明天有空喝咖啡吗关于思周的教育问题,有些建议想分享。
安澜眯起眼睛。林雅什么时候关心起儿童教育了这明显是个借口。她斟酌片刻,回复了同意的时间和地点。
窗外,上海的夜景灯火辉煌。安澜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这座不夜城。五年前,她被从这里抹去;现在,她正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身后,思周在睡梦中呢喃:妈妈...密钥是...生日...
安澜转身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与坚定。这个孩子是她重生为安澜的全部意义,也是她对周明辉最完美的复仇。
次日中午,安澜踏入外滩一家高档咖啡厅。林雅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像一朵纯洁的百合。只有安澜知道,这朵百合的花蕊里藏着毒液。
安女士!林雅热情地招手,谢谢你能来。
安澜优雅落座,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寒暄几句后,林雅直奔主题:
昨天明辉回来对思周赞不绝口,说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她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我们一直想资助天才儿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让思周加入我们的'未来领袖'计划
多谢好意,但思周还太小。安澜微笑,我更希望他有正常的社交发展。
林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理解。不过...她压低声音,明辉对那个孩子有些特别的兴趣。他说思周的眼睛很像一个故人。
安澜的咖啡杯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哦哪位故人
他大学时的女友。林雅观察着安澜的反应,可惜后来出意外去世了。说起来,你和她也有些神似呢。
安澜心中警铃大作。林雅是在试探她。
巧合吧。她轻描淡写地说,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就像林小姐,很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
林雅的手指突然捏紧了杯子:真的吗她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安澜故意露出回忆的表情,只记得她背叛了我最信任的人。
林雅的笑容僵在脸上。就在这时,安澜的手机响了——是思周学校的号码。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起身走到一旁。
安女士!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透着惊慌,思周不见了!午休时他说去洗手间,然后就...
安澜的血液瞬间凝固: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二十分钟前。我们已经找遍了校园...
安澜挂断电话,顾不上和林雅道别,冲出咖啡厅。她一边跑一边拨通张成的号码:思周失踪了!查周明辉现在的位置!
出租车疾驰向学校途中,张成回电了:周明辉在公司开会,但...他的司机十分钟前从学校附近接了个孩子。
安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车牌号
沪A8W668,黑色奔驰。正往浦东方向行驶。
安澜立刻让司机改变方向,同时打开手机追踪程序——思周的手表里有她安装的GPS。地图上,一个小红点正匀速移动,方向确实是浦东。
师傅,跟上那辆黑奔驰,但别太近。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儿子在里面。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问,踩下了油门。
安澜盯着那个移动的小红点,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如果周明辉敢伤害思周一根头发,她会让他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来自思周手表的信息:妈妈,别担心。我故意跟他走的,想看看他的秘密电脑。爱你。
安澜差点呛住。这个小混蛋!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思周会做的事——胆大包天又计算精确。
她回复:太危险!立刻发定位,我去接你。
思周回复了一个笑脸符号和实时定位——周氏科技馆。附加信息:他电脑密码是妈妈生日,好笨。
安澜哭笑不得。周明辉用她的生日当密码这是愧疚还是愚蠢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科技馆前。安澜刚下车,就看到思周蹦蹦跳跳地从大门跑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周明辉。
妈妈!思周扑进她怀里,周叔叔带我看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安澜紧紧抱住儿子,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抬头看向周明辉:周总,未经监护人同意带走未成年人,我可以报警的。
周明辉摊开手:误会。我恰好去学校谈捐赠事宜,遇到思周一个人在校门口,他说和你约好了...
撒谎。思周突然说,小脸严肃,周叔叔,你明明说带我去看'秘密武器'。
周明辉的表情瞬间僵硬。安澜眯起眼睛:什么秘密武器
就是...思周刚要开口,周明辉急忙打断:
小孩子想象力丰富!我说的是新开发的儿童科技产品。他弯腰对思周说,记得我们约定要保密的,对吗
思周看看周明辉又看看妈妈,突然乖巧地点头:嗯,保密。
回酒店的路上,思周贴着安澜的耳朵小声说:妈妈,他电脑里有'凤凰计划'的文件,我拷贝了一些。他拍了拍自己的小书包,还有,他用你的照片当屏保,好奇怪。
安澜心头一震。周明辉保留着她的照片为什么愧疚还是...监视
回到套房,思周立刻打开电脑,插入一个微型U盘:看,妈妈,这些文件都是加密的,但我破解了一部分。
安澜浏览着那些文件,脸色越来越凝重。凤凰计划似乎是周明辉准备在资金链断裂时金蝉脱壳的方案——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跨境交易,将核心资产转移到海外,同时在国内宣布破产。
宝贝,你立大功了。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这些文件对我们非常重要。
思周骄傲地笑了,但随即打了个哈欠。安澜哄他睡下后,立刻联系了陈志远和张成,将文件发给他们分析。
夜深了,安澜站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计划进展得比预期快,但周明辉对思周的兴趣也超出了她的预计。这是好事也是危险——接近周明辉能获取更多情报,但也意味着儿子可能陷入险境。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成发来的分析结果:文件真实。周明辉已开始转移部分资产。陈局建议收集更多证据后再收网。
安澜回复后,又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我知道你是谁。明天上午十点,静安寺见。单独来,否则思周会有危险。
安澜的手指僵住了。这是谁林雅周明辉还是...
她看向熟睡中的儿子,轻轻抚摸他的小脸。无论前方有什么陷阱等着她,为了思周,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第六章
静安寺的银杏叶铺了一地金黄。安澜站在千年古刹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里的防身喷雾。清晨的寺庙人不多,香客三三两两,空气中飘着檀香的味道。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短信:大雄宝殿后,放生池旁。
安澜深吸一口气,穿过香烟缭绕的正殿,绕到后面的放生池。池边站着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但从那窈窕的身形和习惯性撩头发的动作,安澜一眼认出是林雅。
你果然来了。林雅转过身,摘下口罩,脸上没有往日的甜美笑容,只有冰冷的审视,为了那个孩子,你什么险都敢冒,对吧
安澜不动声色:威胁一个四岁孩子,林小姐的道德底线比我想的还低。
少装高尚!林雅突然压低声音嘶吼,我知道你是谁,沈念安。
安澜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表情未变:沈念安五年前就死了。警方有结论,媒体有报道,甚至还有葬礼。
尸体却从来没找到。林雅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吗
安澜看向照片——那是她和思周在新加坡公寓阳台的合影,照片一角能看到部分建筑特征。她的心跳加速,但语气依然平静:PS技术不错。你花了多少钱做的
别装了!林雅的手指掐进照片边缘,我雇的私家侦探跟踪了你两个月。你的走路姿势、说话时左手的小动作、甚至喝咖啡前吹三下的习惯——都和沈念安一模一样!
安澜轻笑一声:所以就算我是沈念安,你打算怎么做告诉周明辉他谋杀未遂的未婚妻回来了
林雅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我要你离开上海,永远别回来。否则...她又拿出一份文件,否则这份思周的出生证明和医疗记录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上。想想看,'周氏集团总裁私生子'的新闻会多劲爆
安澜盯着那份文件,突然笑了:真有趣。你似乎忘了,如果思周是周明辉的儿子,那意味着什么她向前一步,逼近林雅,意味着五年前我'自杀'时已经怀孕。你觉得媒体会不会好奇,为什么一个即将当母亲的女人会选择跳海
林雅脸色发白,后退了半步。
还有更精彩的部分。安澜从手机调出一段录音,按下播放键。林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药效半小时后发作,足够你把她带到甲板...警方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林雅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这...这不可能!你从哪里...
你当年给周明辉打电话时,我正在用他电脑查资料,无意中开了录音功能。安澜冷笑,这段录音在我'死后'自动上传到了云端。惊喜吗
林雅的手开始发抖,精心修饰的指甲在照片上划出几道痕迹。
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安澜收起手机,你保守我的秘密,我保守你的。否则,这段录音明天就会出现在公安局和各大媒体的邮箱里。
林雅的嘴唇颤抖着:你...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安澜看了眼时间,思周应该已经起床了,第一,停止调查我和思周;第二,帮我拿到周明辉电脑里的完整'凤凰计划'文件。
你疯了!那是他的命根子!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安澜转身准备离开,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别再接近我儿子。否则我不介意让周明辉知道,当年是你故意泄露他挪用公款的证据给我,才导致他不得不杀我灭口。
林雅面如死灰,手中的照片飘落在地。
回到酒店,安澜刚推开套房的门,思周就扑了过来:妈妈!你猜我今天发现了什么
安澜抱起儿子,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静安寺的紧张感才稍稍缓解:让我猜猜...又破解了周氏集团的某个系统
比那还棒!思周拉着她走到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复杂的财务图表,看,周明辉在偷偷卖掉公司的固定资产,但账面上看不出来!
安澜仔细查看那些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周明辉比她想得更贪婪也更冒险——他在未经董事会同意的情况下,抵押了周氏集团的核心资产获取贷款,然后将资金转移到海外账户。
宝贝,这太重要了。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你怎么发现的
思周得意地晃了晃小脚:我写了个小程序,监控周氏集团的资金流动。昨天有一笔特别大的转出,我就顺着查下去...他的声音突然变小,妈妈,你生气了吗
安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严肃。她深吸一口气,在思周面前蹲下:没有生气,只是...担心。这些事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但我想帮妈妈。思周的小脸写满坚定,而且我很小心,用了好多层代理,没人能追踪到我。
安澜将儿子搂入怀中。这个孩子聪明得令人心疼,但他毕竟只有四岁,不应该卷入成人世界的尔虞我诈。
听着,宝贝。她轻声说,周明辉不是普通坏人。如果他发现你在调查他...
他不会的。思周自信地说,而且昨天他还带我去吃了冰淇淋,问我想不想去迪士尼玩呢。
安澜身体一僵:他什么时候带你去吃冰淇淋的
早上你去见陈爷爷的时候,张叔叔接我去学校,周叔叔在校门口等我。思周眨眨眼,他说妈妈同意的。
他在撒谎!安澜的声音陡然提高,看到儿子被吓到的表情,又赶紧压低声音,对不起,妈妈不是对你发火。但周明辉很危险,你不能单独跟他出去,明白吗
思周低下头,小声道:但我想帮妈妈报仇...
安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把儿子抱到沙发上,认真地说:听着,宝贝。报仇是大人的事,你的任务是平安快乐地长大。答应妈妈,以后不会再跟周明辉单独见面,好吗
思周沉默了一会,突然问:妈妈,如果周明辉是我爸爸,那他为什么想杀你
这个直接的问题像一把刀刺进安澜的心脏。她早该料到思周会思考到这一层——这个孩子的智商远超同龄人,情感认知却依然是个四岁的孩子。
因为...她艰难地寻找合适的词语,有些人把金钱和权力看得比家人更重要。周明辉就是这种人。
那我会变成他那样吗思周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会!安澜斩钉截铁地说,将儿子紧紧搂住,你是你,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DNA不决定你是谁,你的选择才决定。
思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说:那我的选择是帮妈妈。周明辉说下周要带我去参观他们的新实验室,我可以——
不行!安澜打断他,绝对不行。从今天起,张成叔叔会全程接送你去学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跟任何人离开,明白吗
思周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点了点头。安澜心疼地擦去他的泪珠,内心对周明辉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是陈志远。
安澜,出事了。老师的声音异常严肃,周明辉刚刚申请将周氏集团名下三处核心资产质押给海外银行,贷款金额高达20亿。银监局已经注意到异常,但还没有足够证据阻止。
安澜的思绪飞速运转:他是在为'凤凰计划'做准备。老师,能查到资金去向吗
暂时流向开曼群岛的一个账户,之后就不清楚了。陈志远顿了顿,还有件事,周明辉今天约见了林建国。
林建国安澜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林雅的叔叔,证监会稽查局局长。
他在铺路。安澜冷笑,一旦资金转移完成,就会有人帮他压下调查。
挂断电话,安澜立刻联系了张成,让他加强对思周的安保,同时监视周明辉和林雅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的几天,安澜全身心投入工作。她利用摩根斯坦的身份,联合几家国际投资机构对周氏集团发起了一系列精准打击——先是发布看空报告,质疑周氏集团的财务健康状况;然后撤回了对B港口项目的部分资金;最后在关键时刻否决了周氏与东南亚某国政府的一项关键合作。
这些行动如同一记记重拳,打得周明辉措手不及。周氏股价连续三天跌停,市值蒸发近30%。财经媒体开始质疑周明辉的领导能力,甚至有股东提议召开特别董事会。
第四天晚上,安澜正在酒店套房审阅文件,张成发来一条加密消息:周明辉暴怒,已下令全面调查摩根斯坦团队背景。另,林雅今早飞往新加坡,目的不明。
新加坡安澜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林雅是去查她和思周的过去。幸好她早有准备,所有关键证据都已销毁或加密,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黄浦江。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就是从一艘游轮上被推入这漆黑的江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年前
沈念安坐在周明辉的电脑前,眉头紧锁。屏幕上是她无意中打开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一系列转账记录和合同,清晰地显示周明辉在过去半年里,通过一系列空壳公司挪用了沈氏集团近2亿资金。
最让她心寒的是,这些文件中还有伪造的沈父签名和公章扫描件。周明辉不仅偷钱,还想嫁祸给她父亲!
念安周明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在看什么
沈念安转过身,强压怒火: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父亲的签名会出现在这些转账授权书上
周明辉的表情从惊讶到阴沉只用了一秒:你不该看这些。
这是犯罪!沈念安站起身,我要告诉我父亲,然后我们去警局自首。看在...看在我们感情的份上,我会请求从轻处理。
周明辉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沈念安毛骨悚然:亲爱的,你太天真了。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雅雅,计划提前。今晚的酒会照常,但药量加倍。
沈念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雅雅林雅你们...
聪明的女孩。周明辉挂断电话,一步步逼近,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你可以体面地当周太太,现在...只能当个为情自杀的可怜虫了。
回忆结束
手机铃声将安澜拉回现实。是思周学校的号码。
安女士,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有些慌张,明天学校有个紧急消防演习,需要家长签字确认。我发邮件给您了,能现在看一下吗
安澜皱眉,她并没有收到任何邮件:李老师,我没看到——
就在您的邮箱,主题是'思周明日活动确认'。李老师强调道,非常重要,请您务必现在查看。
安澜突然意识到什么:好的,我这就看。
她打开邮箱,果然有一封新邮件,但发件人不是学校,而是一串乱码。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明辉知道你是沈念安。明早会有人接思周'参加活动'。别反抗,否则孩子有危险。
安澜的血液瞬间凝固。周明辉知道了是林雅告诉他的还是...
她立刻拨通张成的电话:计划暴露,周明辉可能明天对思周下手。立刻启动紧急预案。
挂断电话,安澜快步走向思周的房间。小男孩已经睡着了,怀里抱着那个恐龙玩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安澜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心中做出决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会让周明辉再次伤害她爱的人。
第七章
凌晨四点,安澜将最后一件物品塞进背包——思周最喜欢的恐龙水壶。窗外,上海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盏灯火点缀着夜色。
张成,车准备好了吗她对着蓝牙耳机低声问道。
在酒店后门,黑色大众,牌照沪C3K558。张成的声音伴随着引擎的轻微轰鸣,监控显示周明辉的人已经包围了学校,至少六个。
安澜轻轻推开思周的房门。小男孩已经穿戴整齐,安静地坐在床边等待,手里攥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平板电脑。看到妈妈进来,他立刻站起身,小脸上写满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都记住了吗安澜蹲下身,整理着儿子衣领。
思周点点头:跟张叔叔去安全屋,不接任何电话,不在网上留下痕迹。他顿了顿,妈妈,你要小心。
安澜将儿子紧紧搂入怀中,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儿童沐浴露香气。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但此刻在她臂弯里,他依然只是她四岁的宝贝。
走吧。她松开手,牵着思周穿过套房暗门,进入员工通道。
五分钟后,他们从酒店后门溜出,迅速钻进等候的黑色大众。张成——曾经的沈家司机,如今是安澜最信任的伙伴——从驾驶座转过头,冲思周笑了笑:小少爷,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张叔叔好。思周乖巧地打招呼,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车子无声地滑入黎明前的街道。安澜透过后窗玻璃观察,暂时没有发现跟踪者。
陈局已经安排好了安全屋,在崇明岛,很隐蔽。张成转动方向盘,刘猛会在那里接应。
安澜点点头。刘猛是她雇佣的私家侦探,前特种兵,专门负责思周的安全。
妈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思周突然问道,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安澜轻抚儿子的脸颊:妈妈还有事要处理。周明辉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得确保他再也不能伤害你。
思周的小嘴抿成一条线:但我想帮你。
你已经在帮我了,宝贝。安澜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你破解的所有周氏集团文件,还有妈妈收集的证据。如果...如果我三天内没联系你们,就把这个交给陈爷爷。
思周接过U盘,小手微微发抖,但眼神坚定:我会保护它的。
车子在一个隐蔽的码头停下。晨雾中,一艘小型游艇静静等候,刘猛高大的身影站在甲板上。
安澜最后一次拥抱儿子,在他耳边低语: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妈妈永远爱你。
看着游艇载着思周消失在雾中,安澜才转身回到车上。她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见儿子,上午十点独自来浦东仓库区B7栋。——周
安澜的血液瞬间凝固。不可能!思周明明刚被送走,周明辉怎么可能...
张成看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周明辉声称抓到了思周。安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么是虚张声势,要么...
有人泄露了计划。张成脸色阴沉,知道安全屋位置的只有我、你和刘猛。
安澜迅速拨打刘猛的手机,无人接听。她又试了游艇上的卫星电话,同样没有回应。
掉头。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去会会周明辉。
浦东仓库区B7栋是一栋废弃的厂房,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像一张饥饿的嘴。安澜独自走进去,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音。
周明辉!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我来了,放了我儿子!
阴影处传来掌声,周明辉缓步走出,身后跟着两名保镖。他穿着定制西装,皮鞋锃亮,与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念安,或者说安澜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五年不见,你演技更好了。
安澜站在原地,全身紧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儿子在哪
周明辉打了个响指,一名保镖拿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实时监控画面——思周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巴贴着胶带,大眼睛里满是恐惧。背景看起来像某间豪华公寓。
安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想要什么
首先,承认你是沈念安。周明辉走近一步,别装了,林雅已经查清楚了。新加坡中央医院的记录,你分娩时的指纹比对...真没想到,你居然活下来了,还生下了我的儿子。
他不是你儿子。安澜冷笑,思周的父亲早就死了。
周明辉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DNA不说谎。我已经派人取了那孩子的样本,结果明天就出来。他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袖口,不过无所谓,不管他是不是我的种,现在都是我的筹码。
你想怎样
很简单。周明辉从内袋掏出一份文件,签字放弃对沈家剩余资产的所有主张,并公开声明摩根斯坦对周氏集团的所有指控都是误会。然后,带着你的小杂种永远离开中国。
安澜扫了一眼文件,冷笑出声:你以为绑架个孩子就能让我屈服
哦,我忘了说。周明辉露出残忍的微笑,如果你不配合,或者报警,我的手下就会把那孩子从阳台上扔下去。二十层,应该够高了,就像你当年应该体验的那样。
安澜的胃部一阵绞痛,但脸上不动声色:我需要证明思周还活着。
周明辉点点头,拨通视频电话。几秒钟后,屏幕上出现林雅的脸,背景正是被绑着的思周。
念安,好久不见。林雅的声音甜得发腻,你儿子真聪明,一直在试图解绳子呢。
安澜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思周,强迫自己呼吸平稳:宝贝,妈妈在这里。别怕。
思周停止了挣扎,大眼睛看向镜头,眨了眨眼——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我没事。
够了。周明辉挂断电话,24小时内签字,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澜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出仓库,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张成的车在不远处等候,她刚上车,手机就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安全屋被袭,刘猛受伤但逃脱。思周被林雅的人带走。正在追踪。——张
安澜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思考。周明辉和林雅显然早有准备,他们甚至预判了她会送走思周。但有一点不对劲——为什么周明辉要在仓库见她,而思周却被关在别处为什么是林雅在看管孩子
除非...周明辉和林雅并非完全同心。
去这个地方。安澜将手机上的一个地址给张成看,林雅在翠湖天地有套公寓,思周应该在那里。
你怎么确定
视频背景里的装饰画,是她最喜欢的画家。安澜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且周明辉不知道我知道这个地方。五年前,那是她和情人幽会的场所。
张成迅速调转车头:要报警吗
不,周明辉在警局有人。安澜拨通另一个号码,但我们有陈局。
电话接通后,安澜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陈志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不能以官方身份介入,但可以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协助。给我两小时。
挂断电话,安澜又联系了刘猛。前特种兵虽然左臂中弹,但依然坚持参与营救行动:我已经锁定公寓位置,16楼B座。四个保镖,林雅和小孩在里面。
等我汇合再行动。安澜命令道,周明辉可能设了陷阱。
翠湖天地是上海顶级豪宅之一,安保森严。安澜和张成伪装成快递员混入大堂,与刘猛在地下停车场汇合。
情况有变。刘猛压低声音,五分钟前,周明辉进了公寓。
安澜的瞳孔微缩:他们在一起
不,根据监控,周明辉是突然到访,林雅看起来很意外。刘猛调出手机上的监控画面,他们好像在争吵什么。
画面中,周明辉愤怒地挥舞着一张纸,林雅脸色惨白,不停摇头。思周仍被绑在椅子上,但位置从客厅移到了靠近门口的走廊。
那是DNA检测报告。安澜突然说,结果一定显示思周是周明辉的儿子。
张成皱眉:这对我们有利还是不利
不确定。安澜紧盯着屏幕,但看林雅的反应,她显然不知情。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周明辉突然走向思周,粗暴地撕开他嘴上的胶带。小男孩疼得眼泪直流,但没有哭出声。周明辉蹲下身,死死盯着思周的脸,然后抓住他的下巴左右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征。
他在确认。安澜的声音颤抖,思周左耳后有个小胎记,和我一模一样。
屏幕中,周明辉的表情从愤怒变为震惊,然后是某种复杂的、近乎痛苦的神色。他松开思周,转身对林雅说了什么,林雅踉跄后退,撞到了茶几。
就是现在。安澜站起身,他们在内讧,是我们救人的最佳时机。
三人迅速制定计划:刘猛从消防通道突袭,吸引保镖注意;张成切断公寓电源;安澜则趁机救出思周。
行动开始。随着电源被切断,公寓陷入一片漆黑。监控画面消失了,安澜只能靠耳机里刘猛的声音了解情况:两个保镖下楼检查电箱,一个守在门口,另一个...等等,有枪声!
安澜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顾不得危险,冲向电梯,直上16楼。电梯门一开,她就听到公寓里传来的尖叫和打斗声。
门虚掩着,安澜悄悄推开,眼前的场景让她血液凝固——林雅瘫坐在地上,额头流血;一名保镖倒在玄关,身下一滩鲜血;周明辉不知所踪;而思周...思周的椅子空了,绳子散落在地上。
思周!安澜失控地喊道。
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厨房跑出来,扑进她怀里,周叔叔和坏阿姨吵架,周叔叔把我放开,然后有坏人进来开枪...
安澜紧紧抱住儿子,迅速检查他是否受伤。这时,林雅发出一声凄厉的笑:沈念安...你赢了...他选择了你的儿子...而不是我...
安澜这才注意到林雅手中攥着那张DNA报告,身下的地毯被鲜血浸透——她腹部中弹了。
救护车马上到。安澜下意识地说,尽管她知道这女人曾经想杀死她。
太迟了...林雅的眼神开始涣散,明辉他...从来只爱他自己...我早该明白...
她的头歪向一边,手中的报告飘落在地。安澜捡起来,上面清晰地写着:亲子关系概率99.9999%。
走廊传来脚步声,安澜本能地将思周护在身后。是刘猛和张成,两人都挂了彩,但不算严重。
周明辉跑了。刘猛气喘吁吁地说,开枪的保镖是他的人,目标是林雅。
安澜抱起思周:我们得立刻离开。警方很快会到,陈局会处理后续。
回到临时安全屋,安澜终于松了一口气。思周经历了这场惊吓,此刻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她轻轻将儿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回到客厅与张成、刘猛商议。
周明辉杀林雅灭口。张成分析道,现在他知道思周是他亲生儿子,事情更复杂了。
安澜看着窗外的夜色,思绪万千。周明辉今天放开了思周,甚至在危急关头选择救他而非林雅。这是否意味着,那个冷血的男人心中还残留着一丝人性
但很快,她摇摇头。即使有血缘关系,周明辉依然是杀害她的凶手,是绑架思周的罪犯。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进来。安澜点开后,脸色骤变。
怎么了张成问。
安澜将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沈家老宅的大门,上面用红色油漆画了个大大的叉。照片下方写着:游戏才刚开始。你想看父母和儿子哪个先死
畜生!张成怒骂。
安澜却异常冷静。她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打的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只说了一句话:爸,是我,念安。带着妈立刻离开家,去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秘密基地'。有人要伤害你们。
挂断电话,她转向张成和刘猛:准备最终行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周明辉想要战争很好,她会给他一场永生难忘的惨败。
第八章
安全屋的窗帘紧闭,将上海繁华的夜色隔绝在外。安澜坐在床边,注视着思周熟睡的小脸。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仍微微皱着,长睫毛不时颤动,仿佛在经历什么不愉快的梦境。
安澜轻轻抚平儿子的眉心,指尖描摹着他左耳后那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和她的一模一样。就是这个小记号,让周明辉确认了思周的身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安澜轻手轻脚走到阳台才接听。
沈家二老已经安全转移。陈志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周明辉的人扑了个空。
安澜的肩膀微微放松:谢谢老师。林雅那边...
官方结论是入室抢劫杀人,周明辉把自己摘得很干净。陈志远顿了顿,但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林雅死前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内容是'凤凰计划在S保险箱,密码你的生日'。
安澜握紧手机:她背叛了周明辉
更像是...最后的报复。陈志远轻声道,法医说林雅中弹后至少存活了十分钟,足够她做很多事。
挂断电话,安澜回到屋内,发现思周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妈妈,我口渴。他的声音带着睡意,软软糯糯的。
安澜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看着儿子小口啜饮。灯光下,思周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手腕上还有绳子勒过的红痕。
还疼吗她轻声问,手指轻触那些伤痕。
思周摇摇头,突然问道:周明辉真的是我爸爸吗
安澜的呼吸一滞。她早该料到这个问题会来,却依然没有准备好答案。
生物学上,是的。她最终选择诚实,但父亲不只是DNA,而是爱、责任和保护。周明辉不具备任何这些品质。
思周放下水杯,小脸严肃:那他为什么想杀死你又为什么放开我
安澜望向窗外,夜色如墨。该如何向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人性的复杂即使这个孩子的智商远超同龄人。
五年前,我发现他偷沈家的钱。她缓缓道来,当我威胁要揭发他时,他决定杀我灭口。至于为什么放开你...她转身面对思周,也许在看到你的那一刻,他心中还有一点点人性。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思周低头玩着恐龙玩偶的尾巴,像是...像是看到鬼一样。
安澜苦笑。对周明辉而言,思周确实如同幽灵——既是死去的沈念安的影子,又是他自己的血脉。
妈妈,思周突然抬头,眼神清澈得令人心碎,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安澜的心脏。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五年来,她将所有的情感都转化为复仇的动力,从未允许自己思考这个问题。
我曾经很爱他。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爱到愿意为他放弃国外的工作机会,爱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的眼眶发热,但当他把我推下海的那一刻,那种爱就死了。
思周爬到她腿上,小手环住她的脖子:我不想他当我爸爸。
安澜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无声滑落:对不起,宝贝。我从来没想过让你面对这些。
不是妈妈的错。思周在她耳边轻声说,像个小小的成年人,是他太坏了。
这一刻,安澜突然做出了决定。她擦干眼泪,捧起儿子的小脸:我们离开吧。忘记复仇,忘记周明辉,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出乎意料的是,思周摇了摇头:不行,妈妈。
为什么安澜困惑地问。
因为外公外婆还在受苦,因为坏人还在欺负好人。思周的眼睛亮得惊人,老师说过,看到不公平的事情要勇敢站出来。我们要让周明辉受到惩罚,这才是正义。
安澜怔住了。这个四岁的孩子,竟比她更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勇气。
但那样会很危险...她的声音颤抖。
我不怕。思周挺起小胸膛,而且我们有陈爷爷、张叔叔和刘叔叔帮忙。坏人应该进监狱,对不对
安澜将儿子搂入怀中,感受着他小小身躯传来的温暖。是的,周明辉应该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不仅是对她和思周犯下的,还有对沈家、对所有被他欺骗伤害的人犯下的。
好。她轻声承诺,但我们得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安澜警觉地抬头,示意思周躲进衣柜。她悄悄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到张成焦急的脸。
大小姐,出事了!门一开,张成就压低声音道,周明辉启动了'凤凰计划',正在转移所有资产!
安澜让他进屋,迅速锁好门:具体什么情况
他利用林雅的密码打开了S保险箱,里面有离岸账户密钥和几本假护照。张成抹了把汗,今晚有三笔大额转账,总计超过15亿。刘猛跟踪他到机场,发现他预订了明天飞往圣基茨的航班。
安澜的大脑飞速运转。圣基茨——没有引渡条约的小国。一旦周明辉逃到那里,就很难将他绳之以法了。
明天周氏集团有董事会,对吗她突然问。
张成点点头:上午九点,年度股东大会。
完美。安澜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的真面目曝光。
思周从衣柜里钻出来:妈妈,我有办法黑进周氏集团的投影系统!
安澜和张成同时转头看向这个四岁的孩子。思周抱着平板电脑,小脸上写满自信:上次我被抓去那个公寓时,看到周叔叔的电脑连着公司内网,我偷偷种了个后门程序。
安澜蹲下身:宝贝,你是说你现在能远程控制周氏集团的系统
思周点点头:只要他们用那台电脑连接投影仪,我就能把我们想放的东西放上去。
张成吹了声口哨:小少爷,你太厉害了。
安澜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然后站起身,眼神坚定:联系陈局和刘猛。明天,我们要在周氏集团股东大会上,给周明辉一个'惊喜'。
夜深了,安澜坐在电脑前,整理着最终需要的证据——周明辉挪用公款的记录、伪造文件的证据、甚至还有当年游轮上的一段模糊监控,显示他将沈念安推下海的瞬间。
思周已经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仿佛怕她会再次消失。安澜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
明天之后,一切都将不同。要么周明辉伏法,要么...她不敢想另一种可能。
手机震动,是陈志远发来的消息:已安排好警方支援,但必须有确凿证据才能当场逮捕。另,查到周明辉在瑞士有个秘密账户,存有大量资金,可能与'凤凰计划'有关。
安澜回复后,又收到刘猛的消息:周明辉今晚住在公司,安保严密。但发现一个有趣的事——他办公室挂着思周的照片。
安澜皱眉。周明辉办公室有思周的照片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挂在那里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周氏集团大厦的轮廓。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里,周明辉正在做什么是在清点他的不义之财,还是在思考如何处置突然出现的儿子
五年前,他冷酷地将她推下海;今天,他却放开了被绑架的思周。这个矛盾让安澜困惑。人性真的如此复杂吗即使是周明辉这样的恶人,也会对亲生骨肉产生感情
身后传来窸窣声,思周揉着眼睛走过来:妈妈,我睡不着。
安澜抱起他,坐到沙发上:在想什么
明天之后...思周靠在她胸前,如果周明辉进监狱了,我还能见到他吗
这个问题像针一样刺进安澜的心。她该如何回答告诉儿子他父亲是个杀人犯,不值得见面还是撒谎美化真相
如果你想见他,可以。她最终选择诚实,但必须是在监狱里,而且要有妈妈或者陈爷爷在场。
思周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我不想见他。我只是...好奇。
安澜亲吻儿子的发顶:好奇什么
好奇他会不会...后悔。思周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悔对妈妈做那些坏事...
安澜抱紧儿子,无言以对。周明辉会后悔吗她不知道。有些人永远学不会反省,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后悔这个词。
睡吧,宝贝。她轻声哼起摇篮曲,明天是重要的一天。
当思周的呼吸变得均匀深长,安澜轻轻将他放回床上,自己则继续完善明天的计划。证据已经齐全,人员也已就位,但她的心中仍有一丝不安。
周明辉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也有后手。特别是现在,他知道安澜就是沈念安,知道思周是他的亲生儿子...
安澜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五年前的照片——她和父母在沈家花园的合影,她和周明辉在游轮上的自拍,甚至还有她和林雅大学时代的合照。那些笑容现在看来如此讽刺,如此痛心。
她切换到最近的照片——思周在安全屋玩积木,思周和陈志远下象棋,思周第一次做数学竞赛题...这个孩子是她黑暗人生中最明亮的光。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她都必须确保思周的安全和未来。想到这里,安澜打开邮箱,起草了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收件人是陈志远和张成。邮件附件是一份法律文件,确保在她发生任何意外时,思周的监护权将移交给陈志远。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安澜站在窗前,看着黎明渐渐驱散黑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时,也曾看到这样的曙光。
那时她发誓要活下来,为了复仇。而现在,她要终结这一切,为了正义,更为了思周能在一个没有恐惧的世界长大。
妈妈思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亮了。
安澜转身微笑:是的,宝贝。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九章
周氏集团总部大楼前,豪车如云。安澜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商界名流们陆续步入大堂。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套装,头发高高挽起,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耳机里传来张成的声音:大小姐,陈局和警方的人已经在侧门就位。思周安全吗
安澜看了一眼手表:刘猛带着他在安全屋,远程协助我们。她停顿了一下,股东名单确认了吗
确认了。周明辉最近大量回购股份,现在持股58%,但剩下42%里有很多是机构投资者,看到证据后应该会倒戈。
安澜深吸一口气。五年的谋划,今天终于要见分晓。她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微型耳机,迈步走向周氏大厦。
大堂里熙熙攘攘,安澜凭借摩根斯坦代表的工作证顺利通过安检。电梯上行时,她的心跳逐渐加速。五年前,她曾以沈念安的身份出入这座大楼;今天,她将以安澜的身份,给周明辉致命一击。
股东大会在四十八层的全景会议厅举行。安澜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会场前方,周明辉正在与几位大股东寒暄,西装笔挺,笑容自信,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
各位股东,欢迎参加周氏集团年度股东大会。周明辉走到话筒前,声音沉稳有力,过去一年,尽管面临市场挑战,我们依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安澜冷眼旁观。周明辉的演讲充满煽动力,数据图表精心设计,完全掩盖了财务问题。股东们频频点头,显然被他的表演所迷惑。
...接下来请财务总监王先生为大家详细介绍财务状况。
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安澜悄悄发出一条加密短信:准备就绪。
很快,思周回复:已控制投影系统,随时可以切入。
财务总监的汇报枯燥而冗长,安澜耐心等待最佳时机。当周明辉重新站上讲台,准备宣布一项重大海外投资时,她发出了行动指令。
...这项投资将开创周氏集团新的增长点...周明辉的话突然中断,因为身后的投影屏幕闪了一下,随即切换成完全不同的内容——一组银行转账记录。
会场立刻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技术部门!周明辉厉声喝道,额角青筋暴起。
屏幕上的内容继续变化,显示出周明辉通过空壳公司转移资金的证据,以及伪造的合同文件。股东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大声质问:周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黑客攻击!周明辉脸色铁青,保安,立刻切断投影电源!
但为时已晚。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周明辉在办公室与林雅的对话,清晰地讨论如何篡改财务报表。...沈家那老东西已经中风了,不会发现的...周明辉的声音在会场回荡。
会场哗然。几位机构投资者代表已经站起身,愤怒地指着周明辉。安澜知道,是时候了。
她摘下墨镜,缓步走向讲台。周明辉看到她,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鬼魂。
各位股东,我是安澜,摩根斯坦国际投资顾问。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你们刚才看到的所有证据都是真实的。周明辉不仅挪用公款、财务欺诈,还涉嫌五年前谋杀沈念安未遂。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沈念安已经死了!周明辉咆哮道,你这是诽谤!
安澜冷笑一声,按动遥控器。屏幕切换到一段模糊但可辨认的游轮监控视频——周明辉将沈念安推下海的瞬间。
我就是沈念安。她直视周明辉的眼睛,五年前你杀我未遂,今天我回来了。
会场炸开了锅。媒体记者疯狂拍照,股东们高声质问。周明辉的脸色由青转白,他猛地扑向安澜:你这个贱人!
安澜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陈志远带着一队警察走了进来:周明辉,你涉嫌谋杀未遂、财务欺诈和挪用公款,这是逮捕令。
周明辉环顾四周,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笑: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我死也不会坐牢!
人群尖叫着四散躲避。周明辉将枪口对准安澜,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被一名警察击中手臂。枪声响起,子弹打碎了天花板玻璃。
放下武器!警察们形成包围圈。
周明辉踉跄后退,鲜血从右臂滴落。他的眼神疯狂而绝望,在安澜和破碎的落地窗之间游移。
你赢了,沈念安。他狞笑道,但你永远得不到全部!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周明辉转身冲向落地窗,纵身跃出。
不!安澜下意识地喊道,但已经晚了。四十八层的高度,结局毫无悬念。
会场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更大的混乱。媒体记者冲向窗口拍照,股东们惊慌失措,警察忙着维持秩序。安澜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
陈志远快步走到她身边:念安,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五年的复仇,以这种方式结束,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思周...他看到了吗她突然抓住陈志远的手臂。
没有,刘猛及时切断了直播。陈志远安慰道,孩子很安全。
安澜闭上眼,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思周不必目睹亲生父亲坠楼的惨状。
三小时后,安澜在警局做完笔录,陈志远亲自送她出来。
周明辉的办公室搜出了'凤凰计划'的全部文件。陈志远递给她一个U盘,包括他这些年来所有的非法交易记录。足够还沈家一个清白了。
谢谢你,老师。安澜疲惫地微笑,如果没有你...
别说这些。陈志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刘猛带思周在车里等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更多事要处理。
安澜点点头。是的,明天开始,她要正式恢复沈念安的身份,接手沈家剩余的产业,开始漫长的重建工作。但此刻,她只想紧紧抱住儿子,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黑色轿车停在警局门口。车门一开,思周就冲了出来:妈妈!
安澜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小男孩在她耳边小声问:坏人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对吗
对,宝贝。她亲吻儿子的脸颊,再也不能了。
***
三个月后
***
沈氏大厦前,红毯铺地。沈念安——正式恢复身份的她,穿着一身白色套装,站在话筒前面对数十家媒体。思周站在她身旁,小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
...经过三个月的资产重组和债务清理,沈氏集团正式恢复运营。沈念安的声音自信而沉稳,我们将秉承诚信创新的理念,重新赢得市场和客户的信任...
台下掌声雷动。前排就坐的沈父沈母眼中含泪,身旁是陈志远和张成等人。这三个月来,在各方帮助下,沈家追回了大部分被周明辉侵吞的资产,沈氏集团得以重生。
记者提问环节,一位女记者举手:沈女士,关于周明辉的案件,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会场安静下来。沈念安看了一眼思周,深吸一口气:周明辉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至于我,只希望这件事能给所有企业家一个警示——商业成功不能建立在欺骗和犯罪之上。
另一个记者问:传闻您儿子是周明辉的亲生骨肉,这是真的吗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尴尬的关系
思周突然上前一步,抢在母亲前面回答:我的妈妈是沈念安,我只有她一个亲人。小男孩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引得现场一阵惊叹。
沈念安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思周说得对。血缘不是定义家庭的唯一标准。
发布会结束后,沈念安带着思周来到沈家老宅。花园里,一场小型庆祝会正在进行。沈父的气色比三个月前好多了,已经能拄着拐杖短距离行走;沈母则忙着招呼客人,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念安,陈志远端着香槟走过来,思周的基金会批文下来了。
真的太好了!沈念安惊喜地说,他一直想帮助那些和他一样有特殊天赋的孩子。
这孩子将来不得了。陈志远看着不远处正在给外公演示电脑程序的思周,眼中满是慈爱,五岁就创办基金会,我五岁时还在玩泥巴呢。
沈念安轻笑出声:老师,这三个月如果没有您...
又来了。陈志远假装严肃,再说感谢的话,我就收回基金会批文。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陈志远的银发上洒下细碎的金光。沈念安突然发现,这位曾经的老师,如今已经成了她和思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了,陈志远像是想起什么,林雅昨天从精神病院给我寄了封信。
沈念安挑眉:她清醒了
间歇性的。陈志远压低声音,信里说,周明辉还有一个秘密保险箱,在瑞士银行的保险库里,钥匙藏在他母亲墓地的骨灰盒下面。
沈念安皱眉: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个
可能是最后的报复吧。陈志远耸耸肩,我已经联系国际刑警协助调查。不管里面是什么,都会按法律程序处理。
夜幕降临,宾客散去。沈念安哄睡思周后,独自来到书房。桌上摆着明天要签署的文件和未来一周的行程表,但她此刻只想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手机震动,是陈志远发来的消息:思周的基金会logo设计好了,发你邮箱了。另,明天有空一起吃晚饭吗讨论一下他下周的数学竞赛事宜。
沈念安回复了一个好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上海的夜景璀璨如星海。五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她曾以为自己的生命和未来都结束了;今天,她拥有了比曾经梦想的更多——家人的健康,儿子的成长,事业的复苏,以及...或许还有新的可能。
书桌上,思周画的全家福摆在显眼位置——妈妈、思周、外公外婆,还有陈爷爷,五个人手拉着手,站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小男孩用稚嫩的笔迹在顶部写着:我最爱的人。
沈念安轻轻抚摸画纸,眼中泛起温柔的泪光。复仇结束了,而生活,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