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静园鬼事 > 第一章


邀请函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许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截稿日期近在眼前,而他的新小说却卡在了第七章,主角被困在一座迷宫里,就像他现在被困在创作瓶颈中一样。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许默犹豫了一下,滑动接听。
是许默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些许电流杂音。
我是,请问您是...
周雨晴。对方简短地回答,高中同学,记得吗
许默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十五年前。周雨晴,那个总是坐在教室角落,留着齐耳短发的安静女生。他们并不算熟,毕业后就再没联系过。
当然记得。许默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好久不见,你怎么...
我继承了一座老宅子,周雨晴打断他,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起伏,在青林镇,离市区两小时车程。听说你现在是作家我想邀请你来住几天,这里环境很好,适合写作。
许默皱起眉头。这个邀请来得太突然,也太蹊跷。他和周雨晴的交情远没到可以随意邀请对方做客的程度。
呃,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最近截稿日期...
静园。周雨晴突然说出一个名字,这座宅子叫静园,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你写悬疑小说的,应该会对这种老宅子感兴趣。
许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确实,他最近在写一部关于古宅谜案的小说,正苦于缺乏灵感。但周雨晴怎么会知道他们甚至没有互加社交软件好友。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宅子是我曾祖父建的,中西合璧风格,有很多秘密通道和隐藏房间。周雨晴的声音突然压低,上周,我在阁楼发现了一本日记,记录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许默的作家直觉被触动了。秘密通道隐藏房间不寻常的日记这简直是他小说的完美素材。
听起来很有意思。他听见自己说,具体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电话里说不清楚。周雨晴最终回答,如果你感兴趣,明天下午可以过来看看。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通话突兀地结束了,仿佛周雨晴已经确定他会接受邀请。几分钟后,一条短信进来,上面是一个详细的地址和到达时间,末尾附言:记得带上录音笔,你会需要的。
许默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整件事情都透着古怪,但作家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警惕。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的,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许默把行李扔进后备箱,检查了一下录音笔和相机,然后发动车子。导航显示到达青林镇需要两小时十七分钟。
车子驶出城市,高楼大厦逐渐被田野和山丘取代。许默打开车窗,让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充满车厢。他试图回忆更多关于周雨晴的事情,但记忆中的画面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她总是独来独往,成绩中等,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一个半小时后,路标显示青林镇还有二十公里。许默拐下高速,驶入一条狭窄的县级公路。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松树林,阳光被树冠过滤后只剩下斑驳的光点洒在路面上。
导航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许默发现自己正行驶在一条私人车道上。两侧的松树更加密集,几乎遮蔽了天空。车道尽头,一座灰黑色的宅院突兀地矗立在树林环绕的空地上,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许默停下车,抬头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静园。它确实如周雨晴所说,融合了中西建筑风格——中式飞檐与西式拱窗古怪地结合在一起,三层高的主楼两侧延伸出不对称的翼楼,整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不协调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主楼正门上方的圆形窗户,像一只巨大的眼睛俯视着来访者。窗户玻璃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即使在阳光下也不反射任何光芒。
许默深吸一口气,拎起背包走向大门。就在他抬手准备敲门时,厚重的木门无声地打开了。
你来了。周雨晴站在门内阴影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十五年过去,她的变化不大,依然是那张略显苍白的瓜子脸,只是短发变成了及肩的黑发,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她穿着一件高领黑色毛衣和深灰色长裙,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老宅的阴影中。
好久不见。许默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邀请,这地方确实...很特别。
周雨晴微微点头,侧身让他进入。我带你看一下房间,然后你可以自己探索。晚餐七点,厨房在一楼西侧。
她的语气让许默想起酒店前台,礼貌而疏离。他跟着周雨晴穿过门厅,注意到脚下的木地板发出不自然的吱呀声,仿佛下面有东西在蠕动。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许默试图打破沉默。
目前是。周雨晴简短地回答,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这是你的房间,浴室在走廊尽头。宅子里有些区域年久失修,最好不要随意进入。
她递给他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许默叫住她,你在电话里提到的日记...能让我看看吗
周雨晴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慢慢转回身。许默注意到她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深褐色,几乎看不到瞳孔。
晚餐后。她说,现在它...不在手边。
不等许默回应,她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脚步声迅速被厚重的墙壁吸收。许默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整栋宅子安静得可怕——没有电器运转的声音,没有风吹过窗户的响动,甚至没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推开分配给自己的房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房间比预想的要宽敞,家具都是上世纪初的风格,一张四柱床占据了中央位置。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床铺的那面墙——上面挂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镜框雕刻着繁复的藤蔓图案,其中似乎隐藏着人脸。
许默放下行李,走到窗前想打开窗户透气,却发现窗框被钉死了。透过玻璃,他看到后院有一片荒废的花园,中央立着一座小小的石头建筑,看起来像是一座祠堂。
奇怪的地方...许默喃喃自语,拿出录音笔按下记录键,第一天到达静园。建筑年代约在1910-1920年间,中西混合风格,保存状况良好但气氛压抑。主人周雨晴行为异常,似乎对某些话题刻意回避...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许默突然有种被监视的感觉,猛地转身看向那面大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惊恐。他走近镜子,伸手触摸镜面,指尖传来异样的温度,不是玻璃应有的冰凉,而是微微发热,仿佛镜子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许默迅速缩回手,决定去探索一下这座诡异的宅子。他小心地锁上房门——尽管不清楚在这座只有两个人的宅子里需要防范什么——然后沿着走廊前进。
静园的内部比外观看起来更加复杂,走廊呈放射状延伸向不同方向,楼梯也不止一处。许默尝试记住路线,但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所有的走廊看起来都一样——深色的木墙板,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老式壁灯,地上铺着图案复杂但已经褪色的地毯。
转过一个拐角,许默突然听到下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他循着声音来到一段狭窄的楼梯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
楼梯通向一个半地下室的空间,说话声从一个虚掩的门后传出。许默屏住呼吸靠近,从门缝中看到周雨晴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长桌前,桌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一本摊开的古书。
...他已经到了。周雨晴对着空气说,声音与电话中判若两人,带着一种狂热的颤抖,是的,一切按计划进行...不,我不会失败的,这次不会...
许默的脚不小心碰到了门边的花瓶,发出一声轻响。周雨晴猛地转身,许默赶紧躲到墙后。几秒钟后,门被完全推开,但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许默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楼梯拐角,心跳如鼓。
他不敢停留,迅速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当终于看到自己房间的门时,许默几乎是冲进去的,锁上门后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刚才周雨晴在跟谁说话宅子里还有其他人或者...许默不敢继续想下去。他看了看表,距离晚餐还有三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他整理一下思绪。
许默拿出笔记本电脑,试图记录下今天的见闻,但敲了几行字就停下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他明明记得离开时把电脑合上了,但现在屏幕是打开的,而且桌面上多了一个陌生的文件夹,名称是看看我。
许默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理性告诉他不要点开,但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创建时间是今天下午——也就是他到达静园后不久。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一片漆黑,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填满了整个屏幕——那是周雨晴,但她的眼睛全黑,没有眼白,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微笑。
许默...视频中的周雨晴用非人的声音低语,你终于来了...我等了这么久...
视频突然结束,电脑屏幕变黑,映出许默惊恐的脸。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决定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但当他抓起背包冲向门口时,门把手纹丝不动——房间从外面被锁住了。
晚餐前休息一会吧,许默。周雨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轻柔得像是情人的低语,七点我来接你。宅子很复杂,容易迷路...特别是对那些爱管闲事的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许默滑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太阳正在西沉,血红色的光芒透过那扇打不开的窗户照进来,在墙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形状像极了伸向他的手指。

不存在的阁楼
七点整,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许默已经在门后等候多时,手里紧握着一个铜制烛台——这是他在房间里能找到的唯一像样的武器。门缓缓推开,周雨晴站在门外,穿着一条暗红色的连衣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看起来完全正常,甚至称得上优雅。
休息得好吗她微笑着问,目光扫过许默手中的烛台,嘴角微微上扬,准备用餐吧,我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许默放下烛台,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糖醋排骨
周雨晴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恢复自然。高中时食堂每次做这个菜,你都会要双份。不记得了吗
许默确实有这个习惯,但他不记得周雨晴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他们甚至从没在同一张餐桌吃过饭。
跟着周雨晴穿过几条走廊,许默试图记住路线,但静园的内部结构似乎有意迷惑访客——明明刚才经过的是一幅山水画,回程时却变成了一面镜子;明明应该是直线前进,却莫名其妙地转了好几个弯。
餐厅位于一楼东侧,一张长条形红木餐桌占据了中央位置,上面摆着两套精致的餐具和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肴。最引人注目的是餐桌正中央的一个银色烛台,七根黑色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火焰纹丝不动,尽管房间里并没有风。
请坐。周雨晴指了指靠近烛台的位置,希望合你胃口。
许默谨慎地坐下,注意到自己的餐具旁边放着一小杯暗红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自酿的葡萄酒,用后院葡萄园的果实。周雨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心,酒精度很低,不会影响你写作。
许默没有碰那杯酒,而是直接切入主题:关于你提到的日记...
先吃饭。周雨晴打断他,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许默碗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的晚餐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周雨晴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许默,目光专注得令人不适。糖醋排骨确实美味,但许默每吃一口都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喉咙。
吃到一半,许默突然发现餐桌对面的镜子里,周雨晴的倒影没有动——真实的周雨晴正在切一块肉,而镜中的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许默,嘴角挂着那种非人的微笑。
许默猛地呛了一下,赶紧喝口水掩饰自己的惊慌。这宅子有多少个房间他试图转移注意力。
三十六个。周雨晴回答,包括地下室和阁楼。我祖父迷信风水,认为六六三十六是个吉利的数字。
我能参观一下阁楼吗就是发现日记的地方。
周雨晴放下筷子,黑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更深了。阁楼现在不方便进入,屋顶有些漏雨,正在维修。她顿了顿,不过地下室可以参观,那里有些家族收藏的老物件,可能对你的写作有帮助。
许默点点头,想起下午看到的一幕——周雨晴在地下室对着空气说话。他决定试探一下:宅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住没有其他家人或佣人
目前是。周雨晴用同样的回答回避了问题,我习惯独处。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从门缝钻入,七根蜡烛的火焰同时剧烈摇晃起来,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许默觉得那些影子组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俯视着餐桌旁的两人。
起风了。周雨晴平静地说,仿佛没看到异常,要甜点吗我烤了苹果派。
许默婉拒了甜点,直接问出最困扰他的问题:周雨晴,你为什么真的邀请我来我们高中时并不熟,毕业后也没联系。
周雨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我需要一个见证人。她最终说,一个局外人,与我的家族毫无瓜葛,又有足够的观察力。
见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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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变。周雨晴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今晚午夜,我会给你看那本日记。现在,想去地下室看看吗
许默的好奇心再次战胜了恐惧。他跟着周雨晴离开餐厅,穿过几条曲折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周雨晴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古老的钥匙,插入锁孔时,许默听到门后传来一种奇怪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金属。
别在意,周雨晴头也不回地说,老房子的水管问题。
铁门打开,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草药气息扑面而来。周雨晴按下墙上的开关,几盏昏暗的灯泡依次亮起,照亮了地下室的全貌。
这是一个宽敞的长方形空间,四周摆满了玻璃展示柜和书架。中央位置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散落着各种仪器和容器——许默认出其中一些是化学实验用具,还有一些则完全叫不出名字。
我的曾祖父是早期西医,也是业余炼金术士。周雨晴走向一个展示柜,他收集了不少...特别的物品。
许默走近那个展示柜,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人体器官标本,每个都泡在淡黄色的液体中。心脏、肝脏、眼球...最令人不适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胎儿标本,蜷缩在玻璃罐底部,眼睛半睁着。
这些都是...
医学研究用的。周雨晴平静地说,当时从教会医院获得的合法标本。
许默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书架。大部分是医学和化学书籍,但最下层有几本手抄本,封面用褪色的红布包裹,上面写着奇怪的符号。
这些是什么
周雨晴突然挡在他面前。家族记录,没什么特别的。她迅速转移话题,这边有些更有趣的东西。
她引导许默来到地下室另一端,这里有一个单独的金属柜,上了锁。周雨晴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小钥匙,打开柜门,取出一本皮革封面的册子。
我曾祖父的实验日志。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英文,配着精细的人体解剖图,他在研究一种延长生命的方法。
许默凑近看那些笔记,医学术语太多,他只能勉强理解一小部分。他成功了吗
周雨晴神秘地笑了笑。某种程度上,是的。但代价很高。
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中文写着一段话:第七次尝试失败。容器无法承受转移,于第三日腐烂。必须寻找更年轻的载体,最好是有血缘关系者。静园将见证我的成功。
落款日期是1923年9月15日。
这是什么实验许默感到一阵寒意。
灵魂转移。周雨晴轻声说,他曾祖父相信,通过特定的仪式和化学制剂,可以将一个人的意识转移到另一个身体里。
许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雨晴邀请他来。你想重现这个实验
周雨晴合上日志,放回柜中。不完全是。我曾祖父的方法太...粗糙了。我找到了更好的方式。
她转向许默,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反光。午夜时分,在静园最高的房间,当月亮正好照进天窗时...你会明白一切。
许默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展示柜。柜子摇晃了一下,一个玻璃罐从顶层掉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淡黄色的液体四溅,一个苍白的人脑组织滚到许默脚边。
对不起,我...许默弯腰想去收拾,却被周雨晴拦住。
别碰它!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液体有毒。
许默直起身,发现周雨晴的表情变得异常紧张,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脑组织。更奇怪的是,液体接触到地板后,竟然开始冒泡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是强酸在腐蚀物质。
我们上去吧。周雨晴迅速恢复了平静,快午夜了,我带你去阁楼看那本日记。
但你说阁楼在维修...
已经修好了。周雨晴抓住许默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时间不多了。
她几乎是拖着许默离开地下室,锁门时手抖得厉害。上楼的过程中,许默注意到宅子的气氛变了——墙壁似乎在呼吸,地板下的吱呀声变得更加频繁,走廊尽头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周雨晴带着许默来到三楼,停在一条他之前没见过的狭窄楼梯前。楼梯通向天花板上的一个方形开口,一架木梯子放下来,通往黑暗的空间。
上去吧。周雨晴说,日记在阁楼的箱子里。我去拿些喝的,马上回来。
没等许默回应,她已经转身离开,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许默仰头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心跳加速。直觉告诉他不要上去,但作家的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最终占了上风。
他爬上梯子,进入所谓的阁楼。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这不是什么阁楼,而是一个圆形的空旷房间,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正中央摆着一把椅子,面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更可怕的是,房间根本没有窗户,更别说周雨晴提到的天窗。
许默转身想离开,却发现梯子已经被抽走了,入口处盖上了一块厚重的木板。他冲过去用力推,木板纹丝不动。
周雨晴!他大喊,这是什么意思放我出去!
没有回应。许默转向那个房间唯一的物体——那把椅子和镜子。走近后,他发现镜子上用某种红色物质写着一段文字:
看镜子,许默。看仔细些。
许默深吸一口气,看向镜面。起初只有他自己的倒影,面色苍白,眼神惊恐。但渐渐地,镜中的背景开始变化——他身后的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静园的外部景象,仿佛他正从高空俯瞰整个宅院。
视角越来越远,静园变成了沙盘上的模型。然后,许默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静园的整体布局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体形状,主楼是头部,两翼是伸展的手臂,后院的祠堂正好位于心脏位置。
镜中的画面再次变化,这次是静园的内部。许默看到了无数红色线条在墙壁间流动,像是血管;地下室的位置有一个搏动的红色团块,像是心脏;而他所在的这个阁楼,正好位于头部的额前位置。
这是...许默喃喃自语。
静园不是普通的宅子。周雨晴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墙壁本身在说话,它是一个活的有机体,一个精心设计的容器。
许默转向声音来源,但房间里依然空无一人。你想要什么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
我需要一个作家。周雨晴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能把我曾祖父的故事记录下来的人。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新鲜的载体。
镜子突然变得血红,许默看到自己的倒影开始扭曲变形,而另一个身影渐渐浮现——是周雨晴,但又不完全是。这个周雨晴看起来老了几十岁,眼睛浑浊,皮肤布满皱纹,嘴角却挂着那种熟悉的非人微笑。
你不是周雨晴...许默后退到墙边,你到底是谁
镜中的老妇人笑了。我是周文渊,这栋宅子的建造者。我的曾孙女很慷慨地...借用了她的身体。现在,轮到你了。
许默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房间的墙壁渗出红色的液体,逐渐形成一个漩涡,向他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默想起了地下室看到的实验日志。容器无法承受转移...他艰难地回忆着,必须寻找有血缘关系者...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雨晴——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周文渊——选择了他。不是因为他是作家,而是因为某种更可怕的原因。
我们...有血缘关系许默挣扎着问。
镜中的老妇人笑得更加灿烂。聪明。你母亲姓什么,许默
许默如遭雷击。他母亲姓周,是从一个小镇嫁到城里的,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家人...
不...他绝望地摇头,但身体已经半透明,意识开始模糊。
漩涡越来越近,镜中的老妇人伸出手,似乎要穿过镜面抓住他。许默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那把椅子砸向镜子。
玻璃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整个房间剧烈震动起来。许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陷入了黑暗。

血月仪式
黑暗中有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许默的太阳穴上。他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如铅。身体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近,现在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液体落在额头上,顺着脸颊滑下。不是水——粘稠得多,带着铁锈味。
血。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穿过许默的脊髓,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圆形石室里,手腕和脚踝被皮带固定在石床上。头顶是一个圆形的天窗,血红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射下来,在石床上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光斑,正好覆盖他的躯干。
醒了
周雨晴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许默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她站在一个石制祭坛旁,穿着那件暗红色连衣裙——现在他意识到为什么颜色看起来那么奇怪,那是被血浸透后干涸的暗红。她的头发完全散开,在脑后飘动,仿佛水下植物。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全黑的,没有眼白,像两个无底洞。
周...文渊许默嘶哑地问。
她——它——微笑起来,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露出太多太尖的牙齿。聪明的小东西。可惜聪明人都死得早。
许默挣扎了一下,皮带深深勒进皮肉。你想干什么
完成一百年前中断的仪式。周文渊走向祭坛,拿起一把骨制匕首,我的曾孙女是个好容器,但血缘太近,已经开始腐烂。它用匕首尖端划过自己的手臂,黑血涌出,却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串血珠,我需要新鲜的血肉。而你,恰好流着周家的血。
许默的思绪飞速运转。母亲极少提及的娘家,她逃离小镇的决心,童年时那些关于不要回去的警告——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母亲...她知道
周文渊发出刺耳的笑声。当然。她十六岁那年差点成了她姑姑的容器。可怜的小东西,半夜逃走了,连行李都没带。它俯身靠近许默,腐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但她忘了,血永远呼唤血。你看,你还是回来了。
许默别开脸,注意到石室的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他在地下室古籍上看到的一样。房间的六个角落各放着一盏青铜灯,火焰是诡异的绿色。
这是哪里静园根本没有这种石室。
哦,有的。周文渊走向墙壁,抚摸那些刻痕,在静园的'心脏'里。你以为这座宅子是什么砖木结构不,它是活的,一直在生长,变化。今晚,满月之时,它将迎来新的主人。
它举起骨刀,开始吟诵一种古老的语言。随着咒语的进行,石室开始震动,墙上的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红光。许默感到石床变得滚烫,胸口的皮肤开始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内部撕裂他。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右手腕传来。许默转头看去,惊恐地发现皮带上的金属扣正在融化,变成液态渗入他的皮肤,在皮下形成发光的纹路。
血脉认证。周文渊满意地观察着这一过程,周家的血,无论多远多稀薄,静园都认得。
许默意识到,一旦那些发光纹路覆盖全身,仪式就会完成,他的身体将不再属于自己。他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等等!他喊道,如果你要拿走我的身体,至少让我知道全部真相。我母亲...她到底是谁
周文渊停下咒语,歪着头看他,像在研究一只有趣的昆虫。求知欲,我喜欢这点。它走回祭坛,你母亲周雨桐,是我弟弟周文浩的曾孙女。1919年,我弟弟反对我的研究,带着一部分家族逃去了省城。但血脉的羁绊比时间更强大——你看,他的后代还是回到了静园。
许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周文渊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和周雨晴实际上是远房表亲。但更关键的是,这解释了为什么他被选中——血缘关系使他的身体与周文渊的灵魂更兼容。
墙上的红光越来越亮,许默感到那些皮下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肘。时间不多了。
那个视频...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文渊咧嘴一笑。现代科技很有用,不是吗静园有自己的...网络。那些电线像血管一样遍布它的身体。至于内容...它耸耸肩,真相总是最吓人的。
许默突然想起什么。周雨晴...她还在这里面吗他盯着那双全黑的眼睛,还是你已经完全吞噬了她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的光芒。周文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左手突然抓住右手腕,像是在与自己做斗争。
救...我...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从同一张嘴里发出,微弱但清晰。
许默抓住这个机会。周雨晴!你能听见我吗反抗它!这是你的身体!
周文渊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时而蜷缩,时而伸展,像是两个灵魂在争夺控制权。黑血从鼻子和耳朵流出,滴在石床上,发出腐蚀的嘶嘶声。
趁这个机会,许默拼命挣扎。右手腕的皮带因为刚才的血脉认证已经松动,他用力一扯,手腕挣脱出来,立刻去解其他束缚。
就在他即将解放左手的瞬间,周文渊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身体猛地挺直。当它再次转向许默时,表情已经完全平静,黑眼睛里的挣扎消失了。
顽强的丫头。它用冰冷的声音说,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不需要这具身体了。
许默的左手刚刚挣脱皮带,但脚踝还被固定着。周文渊举起骨刀,直接刺向他的胸口。许默本能地用右手去挡,刀刃深深扎入手掌,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奇怪的是,没有血流出来。伤口周围的皮肤迅速变黑,像墨水滴入清水般扩散。
好孩子。周文渊舔了舔嘴唇,灵魂链接的第一步——共享痛苦。
许默感到一阵眩晕,无数陌生记忆碎片涌入脑海——1910年代的实验室,无数失败的实验体,年轻女孩的尖叫...最可怕的是,他看到了周雨晴的记忆片段:她是如何发现家族秘密,如何被逐渐侵蚀,最终决定找一个替死鬼...也就是他。
现在,完成仪式。周文渊拔出骨刀,转向祭坛,开始最后的吟诵。
许默知道,一旦咒语完成,他就彻底完了。绝望中,他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黑色已经蔓延到手腕,但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血脉认证形成的光纹在遇到黑色区域时,会短暂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灯泡。
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
如果静园通过血缘识别主人,而周文渊的污染干扰了这种识别...
许默用尽全身力气,将受伤的右手按在石床中央的圆形凹槽上——那里显然是仪式的核心。接触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符号疯狂闪烁,时而红时而黑。
不!周文渊转身尖叫,你在干什么停下!
许默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手掌传来,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向那个接触点。痛苦难以形容,但他咬牙坚持,将手掌死死按在凹槽里。
静园开始排斥。
石室墙壁渗出黑色黏液,天花板上的血月图案碎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六盏青铜灯同时爆炸,绿色火焰在空中形成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叫。
周文渊的身体开始崩溃——皮肤龟裂,露出下面腐烂的组织,黑血从每一个毛孔渗出。它踉跄着走向许默,骨刀高举,但每一步都让它更加支离破碎。
百年...计划...它嘶吼着,不能...失败...
就在骨刀即将落下的一刻,周雨晴的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如同一具破碎的陶俑,它——她——轰然倒塌,化为一滩黑水和碎骨。
与此同时,固定许默脚踝的皮带自动松开。他虚弱地从石床上滚下来,右手已经全黑,毫无知觉。更可怕的是,黑色正在向手臂蔓延。
静园仍在崩溃。石室墙壁出现巨大裂缝,露出后面蠕动的血肉组织——这座宅子确实是活的。许默跌跌撞撞地冲向记忆中出口的位置,但那里现在只剩下一面流血的墙。
不...不...他喃喃自语,绝望地拍打着湿软的墙面。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从墙里伸出,抓住他的手腕。许默惊恐地后退,但那只手出奇地有力,将他拉向墙面。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身体穿过了看似坚固的墙壁,跌入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里,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漂浮在他面前——是周雨晴,或者说,是她残留的灵魂影像。
跟我来。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知道出口。
许默别无选择,跟着这个幽灵般的指引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身后的石室已经完全坍塌,黑色液体如潮水般涌来,所经之处墙壁都开始腐烂。
为什么帮我许默气喘吁吁地问。
周雨晴的影像没有回头。我不是在帮你。她的声音充满痛苦,我只是...不想让它赢。
通道尽头是一扇小木门,周雨晴的影像在门前消散,只留下一句耳语:它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许默推开门,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挂着大镜子的卧室。镜面已经碎裂,从裂缝中渗出黑色液体。整个静园都在震颤,墙纸剥落,露出下面搏动的血肉。
没有时间思考,许默抓起背包冲向走廊。宅子的结构现在完全变了——走廊扭曲变形,楼梯像活物般蠕动。他凭着直觉向记忆中大门的方向跑去,每一步都让右手臂的黑色蔓延更多。
当他终于看到前门时,心脏几乎停跳——门被血肉组织完全封死了。许默转身想找其他出口,却看到黑色潮水已经从后方涌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腐蚀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他注意到门旁墙上挂着一把装饰用的古董剑。不顾右手的剧痛,许默用左手抓起剑,用力刺入封住大门的血肉组织。
静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大门处的血肉收缩了一下,露出一条缝隙。许默丢下剑,用肩膀撞向大门。一次,两次,三次——随着一声木头断裂的巨响,门终于被撞开。
许默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不敢回头,径直跑向自己的车。当他发动引擎时,最后看了一眼静园——那座百年老宅正在自我吞噬,墙壁向内坍塌,屋顶陷落,如同一个巨大的生物在痛苦中蜷缩。
驶出私人车道时,许默瞥见后视镜中的静园被一团黑雾笼罩。更可怕的是,他的右臂现在已经全黑,肩头开始出现黑色纹路。
背包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许默单手打开包,发现是那本从地下室拿走的古籍——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它装进去了。书页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与静园结构惊人相似的图案,旁边写着一段话:
血脉之咒,不死不休。容器可毁,诅咒永存。
许默踩下油门,驶向最近的医院。但他心里知道,普通的医生治不了这个。他需要找到更多关于周家、关于静园的资料,需要了解这个诅咒的全部真相——尤其是如何摆脱它。
后视镜中,一缕黑雾如同有生命般,沿着公路缓缓追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