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淋浴喷头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走我心中的尴尬。这是本月第三次,我在公共澡堂里捕捉到别人投向我下半身的目光。那些眼神里有好奇,有惊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同情
小伙子,有对象没
我猛地抬头,水珠从睫毛上甩落。说话的是个约莫六十岁的大爷,正用毛巾擦拭着花白的头发,眼睛却毫不避讳地盯着我的下身。
没、没有。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下意识侧了侧身子。
你把包皮割了去,我把我姑娘介绍给你。
大爷的话像一记闷棍敲在我头上。我呆立在原地,热水突然变得滚烫,皮肤火辣辣地疼。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胡乱擦干身体套上衣服冲出了澡堂,连澡都没搓完。
回到家,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部位。确实,比起其他男性,我的包皮明显过长,像是多了一截皱巴巴的布料。
童天启啊童天启,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你连澡堂都不敢去了,这样下去怎么行
第二天一早,我鼓起勇气预约了市立医院的泌尿外科。挂号时,护士问我挂哪位专家,我支吾了半天才憋出包皮过长四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哦,割包皮啊。护士大声重复,周围几个等待挂号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我感觉耳朵尖烧了起来。
诊室里,李医生戴着橡胶手套,动作利落地检查了我的情况。
包茎倒不算,就是包皮过长,平时注意清洁就行。他摘下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不过如果你想做环切手术,也可以考虑。
做!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医生,我想做手术。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趣地打量我:这么坚决一般年轻人都是被家长逼着来的。
我苦笑着把澡堂大爷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事说了,李医生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行,那就给你安排。不过我可警告你,割了包皮不一定能找着对象,但上厕所时肯定会感觉清爽不少。
手术定在一周后。这七天里,我几乎把网上所有关于包皮手术的帖子、视频都看了个遍,从手术方式到术后护理,从疼痛程度到恢复时间。越看越紧张,好几次想取消预约,但一想到澡堂里那些目光,又咬牙坚持下来。
手术当天,我按照要求提前两小时到了医院。护士站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护士正在整理病历。我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今天做包皮环切手术的童天启。
她抬起头,我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像是随时准备微笑。
童天启是吧她翻看着登记表,李医生的病人。跟我来吧,先做术前准备。
我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她名牌上写着葛书蔓。她的白大褂下露出一截浅蓝色护士服,走起路来马尾辫轻轻摇晃,带着淡淡的某种花香的气息。
准备室里,葛书蔓递给我一套手术服:换上这个,内裤脱掉。
我的脸腾地红了。虽然知道这是必要程序,但在一个年轻女护士面前被要求脱内裤,还是让我手足无措。
别紧张,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语气专业而温和,我每天要准备十几个这样的手术,早就习惯了。你放松点,手术很快的。
我点点头,等她拉上帘子后才开始换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中,我听到她在外面准备器械的清脆声响。
好了吗她问。
好、好了。我坐在检查床上,手术服空荡荡的,感觉异常暴露。
葛书蔓推着器械车进来,动作麻利地开始消毒。躺下,双腿分开。她的指令简洁明了,专业态度让我稍稍放松了些。
当冰冷的消毒液接触到皮肤时,我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会有点凉,她的声音轻柔下来,马上就好。她的手指戴着橡胶手套,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消毒完毕,她拿出一支记号笔:现在要画切割线,别动。
我能感觉到笔尖在皮肤上划过的触感,这感觉太奇怪了——一个陌生女性正在我的生殖器上画画。我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只好盯着天花板数瓷砖缝。
好了。她收起笔,李医生马上就来。手术大概二十分钟,局部麻醉,不会太疼。
我点点头,喉咙发干。葛书蔓正要离开,我突然叫住她:那个...护士...
她转过身,挑了挑眉:我叫葛书蔓,叫我小葛就行。怎么了
术后...会很疼吗我小声问。
她笑了笑,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第一天会有点不舒服,按时吃止痛药就好。最重要的是保持干燥清洁,按时来换药。她顿了顿,别担心,我会教你术后护理的。
不知为什么,她的话让我安心不少。后来手术过程确实如她所说,除了打麻药时那一下刺痛,几乎没什么感觉。李医生一边操作一边跟我聊天分散注意力,甚至开玩笑说我的装备割完皮后肯定很漂亮。
术后观察两小时,我被安排在一张可调节的病床上。麻药渐渐消退,疼痛感开始清晰起来。我龇牙咧嘴地调整姿势,这时葛书蔓推着药车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她问,递给我一杯水和两片药,止痛药,现在吃正好。
我吞下药片,苦着脸说:像是被门夹了...
她轻笑出声:形容得很贴切。不过别担心,过两天就好多了。她拿出一个冰袋递给我,敷一会儿,能减轻肿胀。
我接过冰袋,尴尬地不知该往哪放。葛书蔓似乎看出我的犹豫,自然地帮我调整好位置:就这样,每次十五分钟,一天三到四次。
她离得很近,我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不是医院常见的消毒水味,而是某种花香,像是茉莉混合着柑橘。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谢谢。我低声说,突然注意到她左耳垂上有颗小小的黑痣,像是无意间落下的墨点。
不客气。她直起身,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明天上午记得来换药,如果晚上疼得厉害或者出血,随时来急诊。
我点点头,看着她推着药车离开,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第二天换药时,我疼得直冒冷汗。葛书蔓动作尽可能轻柔,但伤口接触到空气和药水时的刺痛还是让我倒抽冷气。
忍一忍,她小声安慰,第一次换药是最疼的。她的手指灵巧地拆开旧敷料,迅速清理伤口后涂上药膏,你恢复得不错,没有感染迹象。
我咬着牙点头,视线无意间落在她胸前的名牌上。葛书蔓,27岁,泌尿外科护士。27岁,比我大两岁。
好了。她贴上新的敷料,明天会好很多。她递给我一张纸,这是注意事项,包括怎么洗澡、穿什么内裤、什么时候能...呃,恢复正常活动。
我接过纸条,看到她耳朵尖微微发红。原来专业如她,提到这些话题也会害羞。
谢谢。我真诚地说,你真的很专业。
她笑了笑:应该的。对了,周五下午我们科有个男性健康讲座,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听听,对术后恢复有帮助。
我一定来。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快太热情,赶紧补充,我是说,多了解些健康知识总是好的。
葛书蔓的眼睛弯了起来:那就周五见,童先生。
叫我天启就行。我说。
好的,天启。她念我名字的方式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周五见。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明媚得刺眼。我突然想起澡堂大爷的话,不禁失笑。割包皮确实没能直接给我带来对象,但似乎...开启了一段可能性。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的心情却出奇地好。周五,我开始期待这个原本普通的日子。
周五下午,我站在医院大厅的指示牌前,反复确认男性健康讲座的举办地点。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五天,伤口恢复得不错,走路时不再像只企鹅一样别扭。但站在医院里,我的心跳却比术后第一天还要快。
三楼会议室C...我自言自语,手指顺着指示牌滑动。
迷路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见葛书蔓抱着几瓶矿泉水站在那里。她今天没穿护士服,而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米色长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比在医院工作时看起来柔和许多。
葛护士!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引来几个路过人的目光,我是说...小葛。
她嘴角微微上扬:叫我书蔓也行,今天我不值班。她晃了晃手里的水瓶,来帮忙布置会场的
啊,我是来听讲座的。我挠挠头,不是说对恢复有帮助吗
你还真来了。她眼睛亮了起来,跟我来吧,会议室在这边。
我跟在她身后上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这味道现在竟让我感到莫名安心。
恢复得怎么样她问,眼睛盯着电梯楼层数字。
好多了,就是...我压低声音,早上那个...反应有点疼。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三楼,门缓缓打开。葛书蔓轻咳一声,耳尖微红:正常现象,说明神经恢复良好。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大多是中年男性。葛书蔓带我签到后,指了指前排一个空位:坐这儿吧,视野好。然后便去帮其他工作人员分发资料了。
讲座开始前,我注意到她站在会场侧边,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轮廓。她偶尔抬头环视会场,目光扫过我时,微微点了点头。
主讲人是泌尿外科的主任,内容涵盖各种男性健康问题。当讲到包皮环切术后护理时,我感觉到葛书蔓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术后一周内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主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晨勃时可以用冷敷缓解不适。
会场里响起几声尴尬的咳嗽。我偷偷瞄向葛书蔓,发现她正专注地记笔记,表情专业得仿佛在记录血糖值一样平常。这种专业态度不知怎么让我既佩服又有点失落。
讲座结束后有提问环节。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举手:请问术后多久可以...恢复性生活
会场里一阵窃笑。主任推了推眼镜:一般建议完全愈合后,大约4-6周...
我正听得入神,突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葛书蔓不知何时来到了我旁边,弯腰低声道:结束后别走,有点事找你。
她说完就快步离开了,留下我坐在原地,心跳加速。什么事需要私下说难道我的伤口有什么问题
人群开始散去时,我看到葛书蔓站在出口处等我。她递给我一份资料:这是我们科室新编的术后护理手册,比网上的信息准确多了。
我接过手册,翻了几页。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注意事项,甚至还有饮食建议和简单的康复操。
谢谢,这太有用了。我真诚地说,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我都不知道该信哪个。
所以我才让你来听讲座。她笑了笑,饿了吗医院食堂这个点应该还有饭。
我愣了一下,不确定这是不是某种邀请:你...要和我一起吃饭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歪了歪头,我今天下午休息,可以给你详细讲讲手册里的重点。
医院食堂比我想象中宽敞明亮。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葛书蔓熟练地推荐了几道招牌菜。
这里的红烧排骨不错,就是有点咸。她边说边递给我餐盘,你做什么工作的
程序员。我接过餐盘,就是整天对着电脑敲代码那种。
难怪皮肤这么白。她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尴尬地补充,我是说,很少晒太阳吧
我笑了:是啊,我们公司在地下室,连窗户都没有。同事们都说我们像一群吸血鬼。
谈话就这样自然地展开了。我惊讶地发现,脱下护士服的葛书蔓健谈而幽默,完全不是医院里那个一本正经的专业人士。她告诉我她大学学的是护理专业,因为喜欢泌尿外科干净利落的工作风格而选择了这个科室。
很多人都觉得奇怪,一个女生为什么选泌尿外科。她用筷子轻轻戳着米饭,其实这科手术时间短,病人周转快,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男病人通常比女病人听话多了。
我差点被汤呛到:真的吗
当然。她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们科室最不听话的病人是哪类吗
我摇摇头。
前列腺增生的老干部们。她做了个鬼脸,个个都觉得自己比医生懂得多。
我大笑出声,引来旁边几桌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我完全忘记了我们相识的尴尬缘由,仿佛只是在和一个有趣的新朋友共进午餐。
分别时,葛书蔓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晚上伤口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她顿了顿,别大半夜跑去急诊,值班医生脾气都不太好。
我接过纸条,上面除了电话号码,还工整地写着葛书蔓三个字,字迹娟秀有力。
谢谢,不过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小心地把纸条放进钱包,今天...很愉快。
她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向公交站。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突然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维持了整整五分钟。
回家路上,我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那家让我下定决心做手术的澡堂。站在门口,热气夹杂着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我却没有走进去的冲动。或许是因为伤口还没完全好,又或许...我已经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了。
周末两天,我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周一下班后,我决定尝试洗澡——之前都是用湿毛巾小心擦拭。我仔细阅读了葛书蔓给的手册,按照建议用保鲜膜包好伤口区域。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久违的舒适感让我放松了警惕。就在我闭眼享受时,保鲜膜突然松脱,伤口处直接接触到了水流。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关掉水龙头,但为时已晚。伤口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无数细针扎着。我手忙脚乱地擦干身体,检查伤口,发现有些发红。
应该没事...我自我安慰着,按照手册上的指示涂了药膏。
然而到了半夜,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浸透了睡衣。凌晨两点,我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手机拨通了葛书蔓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葛书蔓的声音带着睡意:喂...
书蔓,是我,童天启。我咬着牙说,伤口好像发炎了,疼得厉害...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肿了吗有分泌物吗
有点肿,摸起来发热...我艰难地描述着,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你...
去医院。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我现在值夜班,直接来急诊找我。
凌晨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急诊科灯光明亮,几个医护人员正在忙碌。我一眼就看到了葛书蔓,她正在电脑前输入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尽管是半夜被叫醒,她的护士服依然整洁如新,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只有眼下的淡淡青黑泄露了她的疲惫。
这边。她招手示意我进处置室,躺下我看看。
处置室的灯光刺眼而冰冷。我躺在检查床上,突然感到一阵难为情。葛书蔓戴上手套,动作专业地检查伤口。
有点感染。她皱眉,怎么弄的
洗澡时保鲜膜松了...我羞愧地承认。
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消毒液:不是说了两周内不能直接碰水吗
我以为一周就差不多了...我小声辩解。
程序员都这么不听话吗她佯装生气地瞪了我一眼,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会有点疼,忍一下。
消毒液接触伤口的瞬间,我疼得弓起了背,手指紧紧抓住检查床边缘。
呼吸,别憋气。葛书蔓命令道,一只手稳稳地固定着我的大腿,另一只手熟练地清理伤口,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都是觉得自己恢复得比别人快。
我咬着牙点头,视线模糊中看到她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鼻尖上渗出几粒细微的汗珠。
好了。她贴上新的敷料,给你打一针抗生素,然后开点口服药。
打针时,我忍不住问:你们护士值夜班都这么忙吗
今晚还算好的。她收起针筒,上周五有个醉酒打架的,把处置室吐得到处都是。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即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对不起,让你半夜还要工作。我真诚地道歉。
这就是我的工作啊。她笑了笑,摘下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去外面坐着吧,我去拿药。
我坐在急诊科的塑料椅上等待。凌晨三点多的医院安静异常,只有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寂静。葛书蔓拿着药袋回来时,我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
一天三次,饭后吃。她把药递给我,这两天别碰水,周五来复诊。
你看起来很累。我忍不住说,要不要...我请你吃个宵夜医院门口有家豆浆店通宵营业。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还有一小时交班...好吧,喝杯豆浆提提神。
清晨四点的豆浆店里,只有我们和两个值班的警察。热腾腾的豆浆和刚出锅的油条让这个荒诞的夜晚突然有了温度。
所以,葛书蔓小口啜饮着豆浆,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做这个手术之前那么多年都没事。
我摸了摸鼻子,把澡堂大爷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事说了。她听完笑得差点被豆浆呛到。
就因为这个她擦着眼角的泪花,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健康考虑。
健康也很重要...我弱弱地辩解,但说实话,主要是自尊心受不了那些目光。
她突然正色道:其实很多男性来做这个手术都是因为类似原因。有的因为伴侣要求,有的因为自卑...她顿了顿,医学上本没有绝对的标准,只要不影响健康和生活,长一点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我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不是医生冷静的专业判断,也不是朋友间的玩笑,而是一种真诚的理解。
谢谢。我轻声说,不过做了也不后悔,至少...我鼓起勇气,不然怎么会认识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拙劣的搭讪。但葛书蔓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我们沉默地吃完油条。窗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街道上开始有了晨跑的人和准备开张的早点摊。
我该回去交班了。葛书蔓站起身,你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我点点头,抢着付了账。走出豆浆店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空气清新冷冽,带着露水的味道。
我送你回去吧。我突然说,这个点不好打车。
她摇摇头:我住医院宿舍,走五分钟就到。她犹豫了一下,倒是你,伤口刚处理完,能开车吗
我打车来的。我老实承认,疼得受不了,不敢自己开车。
那我送你吧,你在这等会我,我交完班过来找你。
不用了,我自己...
别逞强。她打断我,病人要听护士的话。
不一会,葛书蔓开着一辆比亚迪海鸥过来,她摇下车窗:上来吧!
我坐到副驾上,车里有股淡淡的柑橘香味。
到了楼下,我正要道别,葛书蔓突然说:我陪你上去吧,看你安全到家。
电梯里,我们并肩站着,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我突然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像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
你...结婚了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葛书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在看什么:订婚戒。她轻声说,去年解除婚约了。
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电梯到达我的楼层,她跟着我走出来,本来就是过去的事了。
在门口,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突然转身:谢谢你,书蔓。不只是今晚...从手术开始,你一直很照顾我。
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微微仰头看着我,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
不用这么客气。她轻声说,但嘴角微微上扬。
要进来坐坐吗。我说。
不了,回去得赶紧补觉去。她揉了揉眼睛。
目送她进了电梯后,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充实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葛书蔓发来的短信:记得吃药,多喝水,有事打电话。
我盯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医嘱,却像收到了什么珍贵礼物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周五早晨,我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平常上班都是随便抓件T恤套上,今天却对着几件衬衫举棋不定。
又不是约会,紧张什么。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囔,最终还是选了那件浅蓝色格子衬衫——葛书蔓似乎常穿蓝色。
医院的走廊比往常更加拥挤。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匆忙的医护人员和推着输液架的病人,来到泌尿外科门诊区。护士站里,一个陌生的中年护士正在整理病历。
您好,我是来复诊的童天启,约了李医生十点半。
护士翻看预约本:童天启...包皮环切术后复查对吧她的声音不小,旁边几个等待的病人都抬起头来。我的耳根开始发烫。
李医生临时有手术,你的复诊转给王医生了。护士递给我一张表格,先填这个,等叫号。
我接过表格,在候诊区坐下。说不失望是假的,本以为能见到葛书蔓,现在看来她今天可能不当班。正胡思乱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么准时
我猛地转身,葛书蔓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叠病历。她今天依旧扎着马尾,护士服口袋里插着几支笔,正对着我笑。
你...今天上班我站起来,差点碰翻旁边的盆栽。
她微微一笑:我跟人调了班,想着你今天要来复诊。她压低声音,王医生比李医生温柔,你运气不错。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她特意调班等我
填完表给我。她指了指我手中的表格,我带你去见王医生,不用排队。
复诊过程出奇地顺利。王医生是位和蔼的中年女性,检查后宣布我恢复得很好。再忍一周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她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装对墙上的解剖图产生了浓厚兴趣。
葛书蔓全程站在一旁,时而帮忙递器械,时而记录医嘱。她的专业态度让我恍惚间忘了我们曾在凌晨的豆浆店里分享过油条和心事。
好了。王医生摘下手套,小葛,你给他说一下后续注意事项。
走出诊室,葛书蔓递给我一张打印纸:都写在这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半:你...几点下班
十二点。她眼睛亮了起来,怎么
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那天晚上...我声音越来越小。
她抿嘴笑了:应该是我谢谢你那杯豆浆才对。看了看值班表,我知道医院后面有家不错的粤菜馆,清淡适合你现在吃。
十二点整,我在医院后门等她。葛书蔓换下了护士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披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走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远,十分钟就到。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们并肩走着,偶尔手臂相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随着微风飘来。
你经常调班吗我问。
偶尔。她踢开一颗小石子,护士排班弹性很大,只要提前协调好就行。她顿了顿,其实今天本来该我休息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为什么...
怕你对着别的护士不好意思。她抿嘴偷笑。我心里却乐开了花。
餐馆不大但干净明亮。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葛书蔓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他们家的白切鸡很嫩,粥也熬得不错。
等菜时,她问起我的工作。我讲了几个程序员间的趣事,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不知不觉间,我们之间的拘谨消失了,谈话变得轻松自然。
所以你真的因为一个大爷的话就去割包皮她夹了一块鸡肉放在我碗里,这也太...
太蠢了
太可爱了。她小声说,随即像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低头猛喝粥。
就在这时,餐馆门被推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蔓蔓这么巧!
葛书蔓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我转头看去,一个六十岁左右、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步走来,花白的头发根根竖起,像是刚被电过一样。
爸葛书蔓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老张约我下棋,结果放我鸽子。老人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位是
我站起身刚要自我介绍,突然僵住了。这张脸,这个声音——虽然上次在雾气缭绕的澡堂里没看清长相,但这独特的嗓音我绝不会认错。
这是童天启,我...朋友。葛书蔓介绍道,这是我父亲。
葛大爷上下打量着我,突然眯起眼睛:等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葛书蔓疑惑地看着我们:你们认识
澡堂!葛大爷猛地一拍大腿,就老李头那家!你是那个...他突然刹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下半身一眼,包皮过长的小伙子!
餐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几桌客人都转过头来。葛书蔓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爸!你在说什么啊!
就他没错!葛大爷浑然不觉女儿的窘迫,兴奋地说,我还说割了包皮就把我闺女介绍给他来着!他转向我,得意地眨眨眼,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葛书蔓看起来像是想当场消失:爸!童天启是我的病人!
病人怎么了我和你妈当年还是医生和伤员呢!葛大爷拉开椅子坐下,服务员,加副碗筷!
接下来的时间3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葛大爷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如何在澡堂慧眼识珠,而葛书蔓则一直低着头,几乎把脸埋进碗里。
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葛大爷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医院。我干巴巴地说。
他做包皮环切手术,我是负责护士。葛书蔓机械地补充。
葛大爷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等等...你是说...他指着我,又指向女儿,所以你最后还是割了然后遇到了我闺女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
葛大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引得其他客人纷纷侧目:这缘分!天定的缘分啊!他拍着我的背,差点让我呛到,我就说嘛,那玩意儿早该割了!
爸!葛书蔓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个
好好好,不说这个。葛大爷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却又凑近我小声问,现在多长
爸!葛书蔓猛地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呢。葛大爷无辜地眨眨眼,小童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接下来的审讯涵盖了工作、收入、家庭背景等各个方面。葛书蔓几次想打断,都被她父亲无视。奇怪的是,尽管尴尬得要命,我却并不讨厌葛大爷的直率。他的问题虽然直接,但眼神中透着真诚的关心。
时间不早了,爸,你该回去吃药了。葛书蔓终于找到机会打断。
才两点,吃哪门子药。葛大爷嘟囔着,但还是站了起来,小童啊,改天来家里吃饭,让你尝尝我拿手的红烧鱼。
我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葛书蔓匆匆结完账,拉着父亲往外走。在门口,葛大爷突然回头冲我眨了眨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目送他们离开,我长舒一口气,却发现手机震动起来。是葛书蔓发来的短信:对不起,我爸就这样。你在餐馆等我,我送他上出租车就回来。
等葛书蔓回到餐馆,脸颊通红: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爸...挺有意思的。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就是个老顽童。她叹了口气,自从我妈去世后,他就越来越...口无遮拦。
我愣了一下:你母亲...
乳腺癌,五年前。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餐巾纸,我爸表面嘻嘻哈哈,其实一直没走出来。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伸手轻轻覆上她的手:我很抱歉。
她的手在我掌心下微微颤抖,但没有抽走。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桌面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
他说得对。葛书蔓突然说。
什么
这确实很巧。她抬起头,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你知道吗我爸从不在公共澡堂跟人搭话的。他说那里是'男人的圣地',要保持沉默。
我想象着葛大爷在雾气缭绕的澡堂里盯着我下身的场景,忍不住笑了:那我真是'荣幸'。
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葛书蔓轻声说,随即像是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急忙补充,我是说,他可能觉得你人不错...
书蔓。我打断她,你爸刚才说...要把你介绍给我...
餐馆里的嘈杂声似乎突然远去,只剩下我们两人之间的沉默。葛书蔓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他是个老糊涂。她最终说,声音却异常柔软,不过...有时候糊涂人看得最清楚。
我的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她站起身,避开我的目光: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走出餐馆,夕阳已经西斜。我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谁都没有叫车的意思。
所以...我打破沉默,你爸经常在澡堂给人做媒
葛书蔓噗嗤一笑:你是第一个。他后来还跟我提起过你,说澡堂遇到个老实小伙子,可惜不听劝。
我现在听了。
而且超额完成。她调皮地眨眨眼,不仅割了包皮,还勾搭上了护士。
这叫医患情深。
我们相视而笑,气氛突然轻松起来。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葛书蔓停下脚步:我想吃冰淇淋,你呢
医生不是说术后要忌生冷吗我故意逗她。
我是护士,我说可以就可以。她扬起下巴,样子可爱极了。
我们买了冰淇淋,坐在公园长椅上慢慢吃着。葛书蔓告诉我她父亲是退休工程师,母亲生前是儿科医生。
所以我算是医学世家。她舔着冰淇淋说,从小就在医院玩,看惯了生老病死。
那为什么选择泌尿外科我问,不是应该子承母业去儿科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妈走后,我见不得小孩子。她的声音很轻,泌尿科好,病人来来去去,不会太投入。
夕阳为她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我能看到她睫毛上细小的泪光。我想握住她的手,又怕唐突,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天快黑了。她突然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这次我没有拒绝。等红灯时,葛书蔓打开了收音机,一首老歌缓缓流淌: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葛书蔓轻轻跟着哼唱,声音低柔。我转头看她,发现她也正看着我,目光相接的瞬间,我们同时笑了。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我们站在楼道口,谁都不愿先说再见。
书蔓...我鼓起勇气,下周末...有个新开的科技馆,要不要一起去
她咬了咬下唇:作为护士陪同
作为...约会。我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我得查查排班表...
我可以等。
沉默在蔓延,但不再尴尬。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楼道里的感应灯突然灭了,黑暗中我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好。她终于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告诉我爸。她笑了,不然他会得意死的。
感应灯突然亮起,照亮她灿烂的笑容。我点点头,心跳如鼓:我们的秘密。
她转身,又突然回头:童天启!
嗯
下次见面...别穿这件衬衫了。她指了指我的蓝格子衬衫,跟我爸今天穿的一模一样,怪别扭的。
车开走了,留下我站在路灯下,摸着衬衫傻笑。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葛书蔓发来的短信:周五晚上六点,科技馆门口见。PS:伤口还疼吗
我飞快回复:见到你就不疼了。
发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多肉麻,但已经来不及撤回了。三秒后,回复来了:油嘴滑舌。不过...我也是。
我站在楼下,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突然觉得那个在澡堂里尴尬不已的童天启已经离我很远很远。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一个口无遮拦的澡堂大爷,和他那个认真负责又温柔可爱的护士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