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我家猫主子成精了 > 第一章

我养了十年的白猫突然跳上书桌,一爪拍翻我的胭脂盒:凡人,其实我是山神。
我拎着它后颈冷笑:那先把我丢的耳坠、吃的鱼干、抓坏的帐子赔了!
当晚,床上多了个银发美人,耳坠挂在他颈间,尾巴缠住我手腕:拿我抵债,够不够
(一)
苏玉将最后一包当归放进药柜时,屋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她抬头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手中黄铜秤盘当啷一声砸在柜台上。
又来了。她咬牙切齿地数着。
三月十七,丢了一对珍珠耳坠;
四月廿三,少了两条腌鲫鱼;
昨夜……
纤细的手指重重戳在账本上,我新裁的夏帐又多了三道爪痕。
药柜阴影里,一团雪白的身影动了动。
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在昏暗处泛着微光,优雅地舔了舔前爪,权当没听见主人的控诉。
玄漓!苏玉抄起鸡毛掸子敲了敲药柜,别装睡,我知道你听得懂。
白猫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犬齿。
它轻盈地跃上柜台,尾巴扫过苏玉的手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这味道十年前它出现在药铺门口时就有,苏玉一直以为是山野带来的气息。
凡人。白猫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冰。
苏玉的鸡毛掸子僵在半空。
其实我是青梧山山神。白猫端坐着,尾巴盘在爪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鱼是否新鲜。
秤盘再次砸在地上,这次连带砸中了苏玉的脚趾。
她疼得单脚跳了两下,却顾不上喊痛,抖着手指向那只会说话的猫:你...你...
你结巴的样子和七岁时一模一样。玄漓歪了歪头,那年你把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第一句话也是'你你你'。
苏玉的耳根唰地红了。
她十五岁接管父亲留下的药铺,至今已有十年,自诩见惯风浪,却在此刻像个被戳破秘密的小姑娘。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揪住白猫的后颈皮。
好啊,既然会说话,那我们算算账。
她拎着猫走到内室,从妆奁底层抽出一本蓝皮册子。
永昌冬十二年冬,打翻百年人参一支;
永昌十三年春,抓坏蜀锦帐子一顶;
去年夏天……
玄漓的尾巴僵了。
他没想到这个凡人女子不仅没被吓晕,反而翻起了十年前的旧账。
苏玉。他罕见地叫了她的全名,你知道对山神不敬会遭天谴不敬会遭天谴吗
天谴吗苏玉冷笑,从袖中抖出一只耳坠拍在桌上,先赔我的那只耳坠!
一阵青烟倏然腾起。
苏玉只觉得手上一沉,原本拎着的白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银发垂腰的年轻男子。
他眉间一点朱砂,耳后隐约可见耳后隐约可见白色绒毛,松木香愈发浓烈。
最要命的是——她的珍珠耳坠正挂在他颈间,衬着锁骨若隐若现。
拿我抵债,够不够玄漓低头凑近,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苏玉的膝盖撞翻了矮撞翻了矮凳。
她踉跄后退,后腰抵上药柜才稳住身形。
柜门被她撞得晃动,几个瓷瓶叮当作响。
你...你先穿上衣服!她抓起晾在后院的粗布衫扔过去,眼睛死死盯着房梁。
玄漓轻笑,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凡人就是麻烦,我们山神化形,向来——
闭嘴!苏指从指缝里瞥见他裹好了衣衫,这才放下手,我不管你是山神还是土地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屋外忽然雷声大作。
初夏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撒瓦片上像撒豆子似的。
玄漓的耳朵突然抖了抖,银发间若隐若现的猫耳若隐若现的猫耳耷拉下来。
灵力不稳。他皱眉,近日香火不足,化形维持不了太久。
苏玉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所以你赖在我这儿,是因为药铺每日供奉的安息香
玄漓的尾巴尖悄悄卷住了桌腿。
这个动作苏玉太熟悉了动作苏玉太——每次玄漓吃鱼被她发现,就会这样装作若无其事。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她突然笑起来,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卷泛黄的契约书,你替我干活抵债,我每日给你三炷安息香。
暴雨声中,玄漓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盯着那张写着仆从契约的纸,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你让山神当仆役
或者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苏玉推开窗,雨水你立刻泼进来打湿了地砖,听说城南张员外最爱收集白毛异兽...
玄漓修长的手指……现在是爪子——猛地拍在契约上。
一道金光闪过,纸张边缘浮现出梅花状的印记。
契约成立。他的声音闷闷的,耳朵完全塌了下来,但我不捉老鼠。
苏玉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她正想说什么,前院突然传来急促她正想说什么,前院突然的拍门声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苏掌柜!官府急令!
玄漓瞬间变回白猫,跳上苏玉的肩头。
她打开门,雨水裹着衙役的声音劈头脸砸来:即日起征调全城药铺三成存药,违者重罚!
等衙役走远,苏玉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三成存药,等于要了她药铺半条命。
肩上的白猫突然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凡人就是爱操心。玄漓跳下来,尾巴扫过她的手腕,明天我去山里找些草药。
苏玉怔了怔。
这是十年来,这只高傲的白猫第一次表现出体贴。
她蹲下身,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你...认得草药
玄漓眯起眼睛,一副你在侮辱山神的表情。
他优雅地走向内室,却在门槛处顿了顿:你晚上煮鱼羹,别放姜。
雨声渐歇时,苏玉点起油灯整理药材。
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却没照见窗棂上蹲着的银发身影。
玄漓望着她忙碌的背影,指尖轻轻摩坠挲着颈间的珍珠耳坠。
那是她及笄那年丢的,他偷偷藏了整整七年。
(二)
卯时的更鼓刚响过第一声,苏玉就听见后院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她披衣冲出去时,只见晒药架倒了一片,新采的茯苓散落满地。
罪魁祸首端坐在井台上,正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
晨光给白猫的轮廓镀了层金边,连胡须都闪着细碎的光。
这就是山神大人的干活方式苏玉揪起玄漓的后颈皮,发现他爪子上沾着几缕灰毛,你半夜抓老鼠去了
玄漓的耳朵立刻向后撇成飞机状:本座只是...巡视领地。
苏玉刚要嘲笑,突然瞥见墙角躺着只肥硕的灰鼠——正是最近总啃她药材的那只。
鼠尸旁边整整齐齐摆着三粒被咬过的半夏,恰是她前日丢失的那批。
契约第一条。她放下猫,从袖中抖出卷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处理药材。
玄漓的尾巴啪地拍在地上。
他刚想反驳,苏玉已经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青瓷小香炉,安息香的气息丝丝缕缕飘出来。
干满三个时辰,给你一炷香。她笑得像只狐狸,指尖点了点契约末尾的梅花印,山神大人应该最重信诺
白猫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细线。
他盯着那个还不到巴掌大的香炉,胡子抖了抖,突然纵身跃上院墙。
午时之前,我要看到二十株新鲜的黄精。苏玉冲那道白色背影喊道,否则今晚的鱼羹——
墙头的身影明显踉跄了一下。
辰时的药铺刚刚开张,苏玉正给街坊李婆婆包山楂丸,忽听门外一片惊呼。
五个粗布包袱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柜台前。
包袱散开,露出带着晨露的黄精,根须完整得像被精心挖掘过。
二十二株。玄漓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多出的两株抵今日的安息香。
苏玉捏起一株对着光看,断面还渗着新鲜汁液。
这种品相的黄精,就算是老药农也得挖上大半天。
她下意识望向房梁,果然看见一团白影懒洋洋地蜷在阴影里,尾巴尖有节奏地轻晃。
苏丫头,你家这猫成精了吧李婆婆眯着眼打量黄精,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哎哟!
老人家话没说完,突然被什么绊了个趔趄。
眼看要摔倒,一道白影闪过,李婆婆的拐杖诡异地定在半空,让她稳住了身形。
梁上的白猫不知何时蹲在了柜台边,正若无其事地洗脸。
她分明看见玄漓爪尖闪过一缕金光。
婆婆当心门槛。她若无其事地扶老人出门,转身就把白猫捞进内室,你疯了在凡人面前用灵力!
玄漓挣脱她的手,跳上药柜最高处:本座只是不想听她聒噪。他低头舔了舔前爪,再说,没人会注意一只猫。
苏玉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无从反驳。
确实,在常人眼里,玄漓不过是只漂亮的宠物。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莫名发堵。
去把后院的柴胡捆好。她硬邦邦地说,记得用猫爪子,别用你的'本座'。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
苏玉第三次点错算盘珠子时,前门风铃突然急响。
一个穿靛蓝官服的人跨进门坎,靴子上的泥点子溅到青砖地上。
苏氏药铺存药清册。来人将盖着朱印的文书拍在柜台上,明日午时前交到衙门。
苏玉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成存药,几乎要掏空她应对时疫的储备。
她正斟酌说辞,柜台上突然咚地落下一物——是块沾着泥土的茯苓,不偏不倚砸在文书上。
哎呀,小调皮。苏玉一把按住企图再推一块茯苓的猫爪子,对官员挤出笑容,大人见谅,这猫就爱玩石头。
玄漓在她手下挣扎,尾巴毛都炸开了。
那官员却突然脸色发白,连连后退:这、这猫...
苏玉这才发现玄漓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竖线,在昏暗的室内泛着诡异的金光。
官员慌慌张张退到门口,差点被门槛绊倒。
申时...申时之前交来就行!他丢下这句话就逃也似的跑了。
苏玉拎起白猫的前爪晃了晃:你做了什么
不过让他看见些幻象。玄漓得意地抖抖耳朵,人类最怕自己亏心事的模样。
直到官府的人走远,苏玉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汗湿了。
她低头看着蹲在柜台上的白猫,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鱼羹多放鲢鱼腮帮肉。她说完就转身去整理药材,假装没看见玄漓瞬间竖起的尾巴。
暮色四合时,药铺终于清点完药材。
苏玉揉着酸痛的脖颈走进厨房,发现灶台上摆着个粗陶碗,碗底沉着几片山参。
后山的老参精送的。玄漓的声音从房梁上飘下来,抵今日多用的那缕灵力。
苏玉捏起参片对着油灯看,断面密布着云锦纹——至少是百年老参。
她心头微动,故意板着脸道:契约第二条,不得擅自与精怪往来。
梁上传来咚的一声,像是猫爪拍到了木头。
小厨房很快飘出鱼香。
苏玉按记忆里的古法熬羹,鲢鱼腮肉拆得细细的,姜丝只放了三根。
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没注意到窗棂上蹲着的银白身影。
玄漓隔着雾气看女子忙碌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三百年前那个救过他的小药童,也是这样在灶台前熬鱼羹,衣角沾着草药香。
他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珍珠耳坠——苏玉永远不知道,她随手丢的这件首饰,与她曾祖母当年戴的是一对。
夜半时分,苏玉被厨房的动静惊醒。
她抄起捣药杵摸过去,借着月光看见个银发男子正捧着她留的鱼羹大快朵颐。
好喝吗她冷不丁出声。
玄漓的耳朵唰地竖起来,嘴角还沾着片鱼鳞。
月光下他的银发像流淌的水银,松木香混着鱼羹的热气,莫名让苏玉想起冬日围炉的温暖。
尚可。山神强装镇定,喉结却动了动,比三百年前御厨做的差远了。
苏玉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抹掉他唇边的鱼鳞。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唇角,能感受到不同于猫的、人类的温度。
契约第三条。她慌忙后退,声音发紧,不许半夜偷吃。
玄漓的尾巴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毛茸茸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拍。
他低头凑近,呼吸拂过她耳垂:凡人,你心跳太快了。
苏玉正要反驳,前院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抄起油灯冲出去,只见药柜安然无恙,而墙角躺着个黑衣人,身边散落着几个空布袋。
偷药的。玄漓的声音从她肩头传来。不知何时他已变回白猫,正悠闲地舔着爪子,本座略施小术,让他睡了。
苏玉用灯照那人的脸,竟是隔壁街药铺的伙计。
她突然想起近日城里几家小药铺接连失窃的事。
这些天...都是你在守夜
白猫跳上柜台,尾巴扫过她手背:不过是嫌吵。
他顿了顿,突然用脑袋蹭了下她的手腕,...鱼羹,明天还能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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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再次洒进药铺时,苏玉发现后院多了几筐陌生药材。
玄漓蜷在窗台上假寐,爪垫沾着泥土。
她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换来一声慵懒的咕噜。
苏掌柜!前门风铃急响,李婆婆慌慌张张闯进来,官府刚贴告示,征药量加到五成了!
苏玉手里的药铲当啷落地。
她还没开口,窗台上的白猫突然睁开眼,金色的瞳孔缩成细线。
午时之前,玄漓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带所有人离开药铺。
苏玉猛地转头看他,却见白猫已经跃上房梁,银白的尾巴尖最后闪过一道金光,消失在晨雾中。
(三)
辰时的阳光刚爬上窗棂,苏玉已经清空了药铺。
她给李婆婆塞了包安神茶,把最后一个伙计推出门时,屋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都走了玄漓的声音从房梁上飘下来。
苏玉抬头,看见白猫端坐在最高的横梁上,尾巴垂下来像条雪白的流苏。
晨光透过他的耳廓,映出淡粉色的血管。
按你说的,连后院养的鸡都送到张婶家了。苏玉拍拍手上的面粉,现在能告诉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
玄漓突然纵身跃下,在半空中化作人形。银发飞扬间,松木香气扑面而来。
苏玉下意识后退,后腰抵上药柜才稳住身形。
闭眼。玄漓单手撑在她耳边的柜门上,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
他的掌心有猫科动物特有的肉垫,温暖干燥。
苏玉刚要挣扎,忽听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春蚕食桑,又像细雨敲窗。
遮在眼前的手指微微分开一道缝,她看见无数双发光的眼睛在药铺外围成圆圈。
别看它们眼睛。玄漓的呼吸拂过她耳尖,会做噩梦。
苏玉的脊背绷紧了。
那些眼睛在晨雾中泛着幽绿的光,至少有上百双。
窗纸被利爪划破的声响中,混杂着此起彼伏的猫叫,从奶声奶气的咪呜到低沉的嗷呜,听得人头皮发麻。
青梧山所有猫。玄漓松开手,银发间冒出的猫耳警惕地转动,借它们搬运药材。
苏玉这才发现药柜上多了几十个粗布包袱。
最上面的包袱皮被挠开一角,露出里面品相极佳的黄芪,根须完整得像被精心挖掘过。
官府要五成,我们就给五成。玄漓的指甲突然变得尖利,轻松划开另一个包袱,只不过...
苏玉倒吸一口凉气。
包袱里全是带着泥土的野草,有些还挂着露珠,但绝对不是什么药材。
最离谱的是一捆狗尾巴草,上面还蹲着只花斑小猫,正卖力地往草茎上吐口水。
这能糊弄过去她拎起一根疑似蒲公英的杂草。
玄漓的尾巴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障眼法。
他指尖泛起金光,在杂草上轻轻一点,那株蒲公英立刻变成了人参模样,连断面纹路都栩栩如生。
苏玉刚要伸手去碰,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玄漓的身体猛地绷直,耳朵完全转向声源方向。
下一秒,整个药铺的猫群同时炸毛,此起彼伏的哈气声像开了锅的水。
有人来了。玄漓一把将苏玉推到药柜后面,别出声。
前院的石板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至少有三四个人。
苏玉从药柜缝隙间看见玄漓的银发无风自动,指尖的金光越来越亮。
猫群在他脚边围成半圆,背毛全部竖起。
苏掌柜一个粗犷的男声在前院响起,奉官府令,提前收药!
苏玉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城中最大的永春堂派来催债的打手。
透过缝隙,她看见玄漓的背影微微前倾,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再等等。他在她脑中传音,猫群还没——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苏玉的百年老梨树轰然倒地,惊起一片飞鸟。
前院的脚步声立刻转向后院,伴随着骂骂咧咧的脏话。
现在!玄漓双手结印,金光暴涨。
所有包袱同时腾空而起,像被无形的手托着飞出窗外。
猫群分成两路,一路叼着真正的药材往山里跑,一路拖着那些施过障眼法的杂草迎向来人。
苏玉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别愣着。玄漓突然踉跄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去后院...转移地窖里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苏玉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一点点变尖,银发间冒出更多绒毛,整个人像被抽走力气般跪倒在地。
玄漓!
她冲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却摸到满手温热黏腻。
玄漓的后背不知何时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白衣。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猫形与人形之间不断闪烁,每次转换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
灵力...透支...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突然完全变回白猫形态,软软地倒在她臂弯里。
前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苏玉来不及多想,扯下腰带把玄漓裹在胸前,抓起柜台下的火折子就往后院跑。
地窖里藏着父亲留下的百年老参,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刚钻进地窖,就听见前门被踹开的声音。
怀里的白猫轻得不像话,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苏玉颤抖着点燃油灯,发现玄漓的爪垫已经泛出不祥的青色。
坚持住...她撬开锁参的木匣,咬碎参须往猫嘴里塞,你这混蛋...债还没还清...
玄漓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咕噜声,勉强咽下参汁。
苏玉又咬下一截参须嚼烂,敷在他后背的伤口上。
鲜血很快浸透了参渣,但伤口的出血速度似乎慢了些。
地窖外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夹杂着粗鲁的咒骂。
苏玉把玄漓藏进装甘草的竹篓,自己握紧捣药杵守在梯子旁。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下,在油灯下像滴落的琥珀。
头儿,这他娘的都是杂草!后院有人大喊。
放屁!官府要的药材呢
真他妈见鬼了...刚才明明...
争吵声渐渐远去,苏玉的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她轻轻掀开竹篓,看见玄漓蜷缩在甘草堆里,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她小心翼翼地把猫抱出来,发现他颈间的珍珠耳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这耳坠...
苏玉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她凑近油灯细看,珍珠上那道独特的月牙形划痕刺痛了她的眼睛。
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冒雨去给王员外家送安神汤,回来就发现最珍爱的耳坠少了一只。
当时她以为掉在了路上,没想到...
你...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猫耳朵,那时候就跟着我了
白猫微弱地咪了一声,脑袋无力地垂在她掌心。
苏玉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赶紧低头去检查他的伤口。
参汁确实起了作用,血已经止住了,但玄漓的体温低得吓人。
听着。她把他贴在胸前,用体温温暖那小小的身体,我带你去找大夫。
怀里的猫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虚弱但坚决地摇头。
不行...人类大夫...玄漓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断断续续像接触不良的传音符,找...猫族...
话音未落,地窖的木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开。
苏玉本能地把玄漓护在怀里,抬头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巨猫蹲在楼梯口。
它比寻常家猫大了至少三倍,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盏鬼火。
青梧山猫族长老。黑猫口吐人言,声音苍老如古树年轮,把山神大人交给我。
苏玉抱紧玄漓后退:你能救他
黑猫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再耽搁,他就要为个人类魂飞魄散了。
这句话像柄钝刀扎进苏玉心口。
她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白猫,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珍珠耳坠贴着她的手腕,冰凉如泪。
带我去。她突然站起来,把玄漓小心地裹进衣襟,否则你休想带走他。
黑猫的胡子抖了抖,似乎没料到这出。
它盯着苏玉看了半晌,突然转身跳上楼梯:跟紧。若走丢了,就等着给山神大人收尸吧。
苏玉跟着黑猫钻出地窖时,夕阳已经西沉。
药铺被翻得一片狼藉,但奇怪的是,她那些真正的药材都完好无损地堆在后院墙角,仿佛有看不见的手保护着它们。
黑猫带她走的路越来越偏,最后钻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苏玉的裙摆被荆棘划破,手臂上多了好几道血痕,但她始终紧紧护着怀里的玄漓。
白猫的呼吸越来越弱,珍珠耳坠贴着她的皮肤,像块逐渐融化的冰。
到了。黑猫突然停下。
苏玉抬头,看见一棵参天古树矗立在林间空地上。
树干上布满神秘的符文,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金光。
更诡异的是,树上蹲着至少上百只猫,所有眼睛都盯着她。
把他放在树洞里。黑猫用尾巴指了指树干上的缺口,人类不能——
休想。苏玉打断它,除非我亲眼看着他好起来。
猫群突然骚动起来,发出威胁的哈气声。
黑猫的尾巴竖得像根旗杆,碧眼危险地眯起。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苏玉怀里的玄漓突然微弱地喵了一声。
所有猫瞬间安静。
黑猫不情不愿地甩甩尾巴:...跟上。
树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得多,像个天然形成的树屋。
四壁生着发光的苔藓,照得整个空间泛着幽绿的光。
苏玉按照指示把玄漓放在一处铺着干苔藓的凹槽里,黑猫立刻跳上去,用爪子按在他伤口上方。
你可知山神与人类结契的代价黑猫突然问。
苏玉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珍珠耳坠。
灵力会随契约深入逐渐消散。黑猫的爪子泛起绿光,除非...
一声虚弱的猫叫打断了它。
玄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艰难地抬头看向苏玉。
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但身体仍然虚弱得无法站立。
...除非什么苏玉追问。
黑猫的绿眼转向她,目光复杂:除非契约双方心意相通,灵力才能循环再生。
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玄漓颈间的耳坠,山神大人十年前就做了选择。
苏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伸手想碰玄漓的爪子,黑猫却一尾巴拦住她。
该走了,人类。它冷冷地说,月升时分,猫族要举行——
我不走。苏玉固执地站在原地,除非他亲口让我走。
树洞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所有猫都盯着她,连发光的苔藓都似乎暗了几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玄漓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走到凹槽边缘。
他用尽力气一跃,准确落入苏玉怀中。
珍珠耳坠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映着苔藓的微光,像轮小小的月亮。
...回家。他在她脑中轻声说,鱼羹...凉了。
黑猫发出不满的呼噜声,但没再阻拦。
苏玉抱着玄漓转身走向树洞出口时,听见身后苍老的声音传来:
记住,人类。下次他再为你受伤,就真的没救了。
(四)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四下,苏玉就被怀里的动静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玄漓又变成了人形。
银发男子无意识地把脸埋在她颈窝,松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他后背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色。
契约第四条...苏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的指尖悬在玄漓裸露的肩胛骨上方,能感受到不同于猫形的、属于人类的体温。
玄漓突然动了动,鼻尖蹭过她的锁骨。
苏玉浑身僵住,眼睁睁看着他头顶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轻轻抖了抖,又慢慢缩回银发间。
这个动作让她的心脏奇怪地揪了一下。
药...玄漓在她颈间含糊地咕哝,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
苏玉这才想起灶上还煨着汤药。
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挣出来,结果刚动一下,腰就被尾巴缠住了——那条银白的猫尾不知何时绕上了她的睡衣带子,缠得死紧。
松手...松尾!她红着脸去掰,触手却是温热光滑的人体肌肤。
玄漓突然睁开眼。
金色的竖瞳在晨光中收缩,倒映出她慌乱的表情。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苏玉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凡人...他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心跳声吵到本座了。
苏玉抄起枕头砸在他脸上。
厨房里飘着苦涩的药香。
苏玉掀开陶罐盖子,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机械地搅动着药汤,思绪却飘回昨夜——玄漓虚弱地蜷在她怀里,珍珠耳坠贴着她的手腕发烫,黑猫长老那句灵力会随契约深入逐渐消散像根刺扎在心头。
啪嗒。
一滴水珠落入药汤。
苏玉愣了下,才发现是自己的汗。
她抬手擦额角时,忽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手腕——玄漓不知何时跟来了厨房,正用鼻尖轻蹭她握勺的手。
白猫形态的他看起来比平时小了一圈,毛发黯淡无光,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清亮。
苏玉叹了口气,舀了勺药汤吹凉:喝了。
玄漓的耳朵立刻向后撇,胡子嫌弃地抖了抖。
契约第五条,苏玉板着脸,伤患必须遵医嘱。
白猫不情不愿地凑过来舔勺尖,立刻被苦得炸毛。
苏玉忍不住笑出声,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块麦芽糖:给。
玄漓愣住了。
他看看糖,又看看她,突然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
这个动作太像普通家猫,让苏玉心头一软。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指缝穿过柔软的毛发,触到微微发热的皮肤。
你...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耳后的绒毛,为什么留着我的耳坠
玄漓的尾巴突然僵直。
他低头去够糖块,假装没听见。
苏玉也没再追问,只是把糖掰成小块放进药汤里,轻轻哼起小时候母亲哄她喝药时唱的歌谣。
阳光透过窗棂,在灶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猫一人安静地分食着麦芽糖,谁都没提灵力消散的事。
巳时刚过,药铺外来了一顶青绸轿子。
苏玉正在整理昨夜幸存的药材,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今日不接诊。
苏掌柜好大的架子。来人一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连永春堂的少东家都敢怠慢
苏玉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地抓起捣药杵。
面前的年轻男子穿着湖蓝绸衫,腰间玉佩成色极佳,偏偏生了双阴鸷的三角眼,像条华丽的毒蛇。
赵公子有何贵干她瞥见门外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暗自庆幸今早把玄漓锁在了内室。
赵公子唰地展开折扇,露出上面妙手回春四个鎏金大字:明人不说暗话,官府征药令下来,小药铺根本活不下去。他凑近一步,熏人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不如把地契卖给我,价钱好商量。
苏玉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就听说永春堂借官府之名低价兼并小药铺,没想到这么快轮到自己。
不劳费心。她转身去拿柜台上的账本,苏氏药铺传承三代,还没到卖祖产的地步。
账本突然被扇子压住。赵公子眯起眼睛:听说昨日官府来收药,苏掌柜的铺子里...闹猫
苏玉的后背沁出冷汗。她强作镇定地拂开扇子:野猫而已,已经赶走了。
是么赵公子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那这缕银毛...也是野猫的
阳光照在那缕泛着银光的毛发上,刺得苏玉眼睛发疼。
她认得这颜色——是玄漓灵力失控时掉落的。
不等她反应,赵公子已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家父与青云观道长交好,最擅长...收妖。
内室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门上。
赵公子警觉地后退:什么动静
养的狸奴发情了。苏玉强撑着假笑,赵公子若没别的事...
折扇啪地合上,差点打中她的鼻尖。三日。赵公子转身走向轿子,要么交地契,要么...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手中的银毛,等着给那只猫妖收尸。
轿子远去后,苏玉的双腿一软,全靠柜台支撑才没跪下去。
她哆嗦着打开内室门锁,一团白影立刻窜出来,焦急地绕着她转圈。
你都听见了她蹲下身检查玄漓的伤势,发现结痂处又渗出血丝,别乱动,伤口会裂...
玄漓突然变回人形,双手撑在她耳边的柜门上。
松木香混着血腥气将苏玉包围,她抬头看见他金色的瞳孔缩成细线,银发间隐约露出尖尖的猫耳。
青云观的老杂毛...玄漓的声音低沉得不像话,二十年前就该把他那破道观拆了。
苏玉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轻轻一划就在柜门上留下五道深痕。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你伤还没好...
听着。玄漓突然反握住她的手,今晚子时之前,把药铺里所有安息香都点上。
你要干什么
银发山神没有回答,只是用鼻尖轻蹭她的耳垂。
这个猫科动物式的亲昵动作让苏玉浑身一颤,珍珠耳坠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耳垂上,冰凉如泪。
本座的东西...玄漓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谁也拿不走。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晕。
苏玉抱着玄漓坐在后院石阶上,小心翼翼地给他后背换药。
白猫安静地蜷在她膝头,只有尾巴尖偶尔轻晃。
赵家与青云观勾结多年。她蘸着药膏轻轻涂抹伤口,听说观主炼的丹药能让人延年益寿,专供京城贵胄...
玄漓突然喵了一声,扭头咬住她的袖口。
苏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后墙根蹲着只花斑猫,嘴里叼着个沾血的布包。
给你的。玄漓在她脑中传音。
苏玉解开布包,里面是几株罕见的紫灵芝,断面还渗着新鲜汁液。
花斑猫完成任务后并不离开,反而凑过来蹭玄漓的脑袋,发出担忧的咕噜声。
它说山里的猫群已经准备好了。玄漓翻译道,耳朵微微抖动,只等月升时分。
苏玉的手顿住了。
她想起猫族长老的警告,想起玄漓灵力透支的模样,胸口突然闷得发疼。
非要今晚吗她轻声问,你的伤...
白猫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日光,像两汪融化的蜜。
他忽然用前爪碰了碰她耳垂上的珍珠,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这个...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犹豫,是你及笄那年丢的。
苏玉的呼吸一滞。
当时你蹲在河边哭。玄漓继续说,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腕,本座...我只是好奇人类为什么对个小物件如此执着。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苏玉低头看着膝上的白猫,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已经默默注视她许多年——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
所以...她的嗓子发紧,这十年你一直...
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花斑猫瞬间炸毛,玄漓则警惕地竖起耳朵。
苏玉把他藏进药篓,整理好衣襟去开门,发现是气喘吁吁的李婆婆。
苏丫头!老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永春堂的人去了青云观!我瞧见他们抬着个贴符咒的铁笼子...
苏玉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谢过李婆婆,关上门就冲回后院,却发现药篓空空如也。
窗台上留着几根银白的猫毛,在夕阳下像一缕将熄的烟。
玄漓!她喊出声时才意识到,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带着心跳叫出他的名字,她早已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心里。
暮色四合,第一颗星子刚刚亮起。
苏玉点燃了药铺里所有的安息香,烟雾缭绕中,她摸出父亲留下的那本《山精志异》,翻到折角的那页:
青梧山神,状如白虎而小,银毫金瞳,性傲而洁。得其认可者,可驱百兽...
书上没写的是,若山神为人类耗尽灵力,会变回普通猫形,再不能言语。
香炉里的灰渐渐冷了。
苏玉攥着珍珠耳坠,做了一个决定。
(五)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药铺的灯笼就熄灭了。
苏玉站在后院中央,手中的桃木剑沾满了雄黄粉。
玄漓蹲在她肩头,银白的毛发根根竖起,在月光下像团冰冷的火焰。
珍珠耳坠贴在她的耳垂上,微微发烫。
来了。玄漓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一阵阴风突然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远处的青云观方向飘来一团黑雾,雾中隐约可见无数挣扎的猫形影子。
苏玉的掌心沁出冷汗,桃木剑险些滑落。
猫魇术。玄漓跳下她的肩膀,身形在落地过程中拉长,用惨死的猫灵炼制的邪术。
银光闪过,站在她身边的已是人形玄漓。
他穿着月白色长袍,银发用一根青藤随意束起,耳后的绒毛在夜风中轻颤。
若不是那双泛着金光的竖瞳和身后摆动的尾巴,几乎与常人无异。
黑雾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腐肉般的腥臭。
苏玉突然看清雾中的东西——那是上百只猫的骸骨,每具骨架都冒着绿莹莹的鬼火。
最前排的几只她甚至认得,是去年冬天失踪的街坊家宠物。
别看它们的眼睛。玄漓挡在她身前,尾巴缠上她的手腕,会看见最恐惧的画面。
话音未落,黑雾中突然睁开无数双血红的眼睛。
苏玉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对上其中一双,顿时如坠冰窟——
她看见玄漓躺在血泊中,银发染红,胸口插着那柄贴紫符的匕首。
更可怕的是,他正一点点变得透明,就像那日在山洞里即将消散的模样。
不...她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双腿发软。
苏玉!玄漓的声音如惊雷炸响,那是幻象!
珍珠耳坠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将黑雾逼退三尺。
苏玉猛地清醒,发现自己的桃木剑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她急忙撤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结阵。玄漓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声音不像人类也不像猫,而是某种更古老的生物。
四面八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墙头、屋顶、树梢,无数双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花斑猫率先跳入院落,紧接着是黑猫长老,然后是苏玉从未见过的各色野猫,至少有上百只。
它们以玄漓为中心围成三个同心圆,每只猫额头上都浮现出金色符文。
以青梧山神之名。玄漓双手结印,银发无风自动,召请四方灵猫,破!
所有猫同时发出尖锐的嚎叫。
声浪如实质般撞向黑雾,竟将雾中的骸骨震碎了大半。
剩余的猫灵发出凄厉惨叫,调转方向朝青云观逃去。
追!玄漓化作一道银光跃上墙头,苏玉赶紧跟上。
月光下的屋顶如银色海洋,两人一前一后踏瓦疾行。
玄漓的银发在身后飞扬,偶尔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时,眼中金光流转。
苏玉的耳坠随着奔跑不断发烫,像颗小小的心脏。
青云观的朱红大门近在眼前,却紧紧闭着。
玄漓不减速,直接撞了上去——
想象中的碰撞没有发生。
大门像幻影般被穿透,苏玉紧随其后,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庭院里。九盏青铜灯按北斗方位排列,中央法坛上摆着个贴满符咒的铁笼,笼中关着十几只奄奄一息的真猫。
幻境。玄漓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妖道把真正的青云观藏起来了。
法坛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影。
青云观主还是那身青袍,但脸色青白如尸,手中铜铃缠着黑绳。
更诡异的是,他肩上蹲着只通体漆黑的猫,眼睛却是血红的。
山神大人好眼力。观主阴笑,这'九幽锁魂阵'专为你准备,至于苏姑娘...他舔了舔嘴唇,你的血正好用来祭阵。
玄漓的尾巴猛地炸毛,爪子瞬间伸长:你敢动她——
铜铃突然急响。
苏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关在铁笼里。
更可怕的是,笼子正在缓慢下沉,下方是个冒着热气的大鼎,鼎中液体泛着诡异的绿色。
苏氏血脉最后一个传人。观主狂热地盯着鼎,加上山神心头血,这炉'长生丹'足以让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玄漓的身体突然扭曲变形,银光中他的身形不断膨胀,最终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巨虎。
白虎额间一点朱砂,金瞳如炬,扑向观主的瞬间带起一阵腥风。
白虎真身!观主仓皇后退,铜铃摇得近乎疯狂,不可能!你的灵力明明——
虎爪拍下,铜铃碎成齑粉。
黑猫尖叫着扑向白虎眼睛,却被一尾巴抽飞到墙上。
观主趁机掏出一把紫符撒向铁笼:那就一起死!
紫符触及铁笼的瞬间,苏玉感到一阵剧痛。
耳坠烫得像块火炭,鼎中的绿液开始沸腾。
她绝望地看着玄漓——白虎被突然涌出的黑雾缠住,一时脱不开身。
玄漓...她握紧耳坠,忽然想起山洞里的血契,我们的契约...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耳坠的银光突然大盛。
苏玉顿时明了,将桃木剑对准自己心口,轻轻一划——
以血为引,唤吾契约者!
鲜血滴在耳坠上的刹那,整个铁笼炸成碎片。
玄漓挣脱黑雾扑过来,在半空中恢复人形,稳稳接住下坠的苏玉。
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一道银白光茧将他们包裹,观主的惨叫随即传来:双生契约!这不可能!
光茧中,苏玉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
青梧山下,小药童跪在受伤的白虎面前,将一对珍珠耳坠系在它爪上:我要走啦,这个给你,若是有缘...来世再见。
白虎低头在小药童手腕留下齿印,眼中竟有泪光:以吾真名起誓,必寻汝转世。
画面转换,苏玉看见自己每一世轮回,玄漓都以不同形态守护在侧。
上一世他是她祖母养的白猫,上上世是药铺门口的石狮...直到这一世,他在雪地里等她发现。
原来...苏玉的眼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找了我三百年。
玄漓的金瞳中倒映着她的脸:终于...找到你了。
光茧突然爆裂,银光如利箭刺穿黑雾。
观主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双生契约...竟是传说中的...
你输了。玄漓单手抱着苏玉,另一只手按在观主额头,以青梧山神之名,散!
观主的身体像沙堡般坍塌,最后时刻他突然狞笑:你以为赢了吗她终究是凡人,而你...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飞灰。
黑猫长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爪子拍醒昏迷的花斑猫:收拾残局!
其他猫立刻分散开来,有的去解救笼中同伴,有的开始撕咬地上的紫符。
玄漓把苏玉放在干净的石阶上,单膝跪地检查她心口的伤。
所幸只是皮肉伤,血已经止住了。
他松了口气,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那对珍珠耳坠。
物归原主。他的指尖轻抚她耳垂,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这次...别再弄丢了。
苏玉抓住他的手腕:你早就知道我是...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玄漓低头,鼻尖轻蹭她的额头,你戴这对耳坠的样子,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
月光穿过逐渐消散的黑雾,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苏玉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道:那妖道临死前的话...他说'你终究是凡人'是什么意思
玄漓的尾巴不安地摆动:双生契约会分享寿命。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就是说...
我能活得像你一样长苏玉瞪大眼睛,这算什么坏消息
玄漓愣住了。
他设想过苏玉会愤怒、会恐惧,唯独没料到这种反应。
下一秒,苏玉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契约第七条——不准比债主先死!现在你得陪我几百年,慢慢还债!
玄漓的耳朵抖了抖,突然笑出声。
那笑容明亮得让月光都黯然失色。
她俯身将玄漓搂进怀里,松木香将她团团包围:从今往后,换我追着你,永生永世。
花斑猫在旁边大声干呕,被黑猫长老一爪子拍闭嘴。
三个月后,苏氏药铺换了新匾额——山神堂。
柜台上的白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算盘。
穿杏色襦裙的女子正在给客人包药,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苏掌柜,你家这猫真通人性。客人笑着说,刚才我多拿了一包甘草,它居然用尾巴给我推回来了。
苏玉回头,正好对上玄漓得意的眼神。
她悄悄冲他比了个口型:晚上加鱼。
白猫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了。
阳光透过窗棂,在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珍珠耳坠在春光中泛着柔光,像一滴凝固了三百年的泪,终于等到了归处。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