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声音,梦魇又一次掐住了我的喉咙。
这一次,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座荒废的古宅里,墙上的霉斑扭曲成一张张人脸,窃窃私语着我的名字。
镜子里,弟弟的脸正在融化,他的手指抠着玻璃,留下十道血痕。
大姐站在我身后,可当我转身时,她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轻声说:你醒了吗
我尖叫着惊醒,却发现枕边放着一面陌生的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而那裂痕,像是有一张脸,正对着我笑。
1
我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后背。
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我大口喘着气,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单,试图确认自己确实醒了过来。
那个梦太真实了。
梦里,我和大姐周雪、弟弟周阳一起在拍一部鬼片。
场景是一座荒废的古宅,青砖黛瓦,雕花门窗上结满了蛛网。
我饰演的女主角要在午夜时分,手持蜡烛穿过那条幽深的长廊。
按照剧本,弟弟周阳扮演的鬼魂会从镜子里突然出现。
卡导演喊停的声音在梦中格外清晰,周阳,你的表情还不够惊恐,再来一次。
周阳冲我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向那面古董穿衣镜。
大姐周雪站在监视器后面,眉头微蹙,她不仅是我的亲姐姐,也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
三、二、一,Action!
周阳面对着镜子,开始表演恐惧的表情。
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
那不是表演。镜中的他没有同步动作,反而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姐,姐。周阳的声音颤抖着,手指指向镜子,里面,有东西。
我冲过去想拉他。
镜中的周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现实中的周阳的手腕。
大姐周雪尖叫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我拼命拽住弟弟的另一只手,却感觉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将他往镜子里拖……
然后我就惊醒了。
我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
最上面一条来自我的助理:晓姐,《古宅惊魂》的勘景团队已经出发了,您要的民国时期古宅资料我发您邮箱了。
《古宅惊魂》,这正是我和大姐筹备的那部鬼片的名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颤抖着点开助理发来的资料包。
当那些照片加载出来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照片中的古宅,与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青砖黛瓦,雕花门窗,甚至连庭院里那棵歪脖子槐树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手指放大照片的细节,试图找出不同之处,却只让恐惧更加深重。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大姐两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晓晓,大姐周雪的声音异常紧绷,你能来市立医院一趟吗周阳出事了。
2
我快步走向急诊室,远远就看见大姐站在走廊尽头。
她穿着米色风衣,黑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但凌乱的碎发暴露了她的不安。
怎么回事我小跑过去,周阳怎么了
大姐转过身,我看到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昨晚他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的声音低沉,车子撞上了护栏,但奇怪的是,车速并不快,安全气囊都没弹出来。
那他……
身体检查一切正常,大姐咬了咬下唇,但他就是醒不过来。医生说,可能是某种原因导致的昏迷,他们还在排查。
我跟着大姐走进病房。
弟弟周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他的样子与我梦中最后看到他的表情重叠在一起,那种恐惧。
医生说他这种情况很特殊,
大姐站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身体机能完全正常,就像,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我的视线落在周阳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形状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大姐,你看他的手腕……
大姐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她下意识地拉起自己的袖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有着一模一样的淤青痕迹。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梦境与现实的重叠让我不寒而栗。
大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正要讲述那个可怕的梦境,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中年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检查报告。
周小姐,他对大姐点点头,然后看向我,这位是
我妹妹,周晓,大姐介绍道。
医生点点头,翻看着报告。
周阳的情况,很特殊。所有检查结果都显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意识就是无法恢复。
他犹豫了一下,在民间,这种情况被称为离魂症。
离魂症我和大姐异口同声。
就是灵魂暂时离开了身体,医生推了推眼镜,当然,从医学角度我们不相信这种说法。不过……
他压低声音,如果你们认识一些懂民俗的人,也许能提供另一种思路。医院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陷入沉默。
大姐颓然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抚周阳的额头。
晓晓,你刚才说做了个梦
我深吸一口气,将梦境详细地告诉了她,包括我们三人一起拍鬼片,周阳被镜中的自己抓住,以及最后我试图救他的场景。
大姐听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不是巧合,
她低声说,我昨晚也做了类似的梦,只是场景不同。我梦见我们在老家的祠堂里,周阳站在那面祖传的铜镜前,然后...然后镜子里伸出一只手……
我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周阳出事的地点在哪里我突然问道。
大姐拿出手机查看交警发来的定位,当她把屏幕转向我时,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事故发生地点,就在我们计划拍摄《古宅惊魂》的那座古宅附近,不到五百米。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我握住大姐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冰凉,我记得有个民俗大师,许青山,他专门研究这类超自然现象。我要联系他。
3
许青山教授同意当天下午见面。
我和大姐把周阳托付给护工,驱车前往。
一路上,大姐异常沉默,只是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淤青。
大姐,你有没有觉得……我斟酌着词句,这些事可能和我们家有关那个梦里的古宅,我查过了,就是我们要拍电影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我第一次看到那宅子的照片时,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大姐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晓晓,有些事情,妈妈生前可能没告诉过你。她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我们外婆那一代,确实住过类似的宅子。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外婆带着妈妈搬走了。
什么事我追问。
大姐摇摇头,我不清楚细节,只知道从那以后,家里就禁止摆放任何镜子,尤其是古董镜。妈妈说过,镜子是通往往世的门。
许青山的办公室堆满了书籍和各种民俗器物。
他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学者,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锐利。
听完我们的描述后,他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敲击着一面古老的铜镜。
周阳的情况确实符合离魂症的描述,许教授最终开口,但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种替身现象。
镜中的存在试图取代现实中的他。
这,这真的可能吗大姐的声音颤抖。
许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典籍。
在中国南方某些地区,特别是你们祖籍所在的江浙一带,流传着镜女的传说。
他翻到某一页,指给我们看,据说有些古老的镜子会困住照镜之人的灵魂,尤其是那些有特殊血脉的人。
特殊血脉我心跳加速。
许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你们家族中,是否曾经有过类似的事件比如亲人无故昏迷,或者,离奇死亡
大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帮助周阳,
许教授说,你们能否提供家族的历史资料族谱、老照片,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
4
回医院的路上,大姐终于开口:晓晓,我们必须回一趟祖宅。那里有族谱和老照片还有一些妈妈临终前交给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大姐的眼神飘向远处。
一面镜子。妈妈嘱咐我千万不能打开它的包装,也不能让周阳靠近它。
我的心沉了下去。
大姐,我轻声问,你是不是一直知道些什么
大姐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当天晚上,我们安排好周阳的护理,决定第二天一早就驱车前往位于邻省的祖宅。
临睡前,我再次检查了《古宅惊魂》的勘景照片,试图找出任何可能的线索。
当我放大古宅大厅的照片时,心脏几乎停跳,在大厅的角落里,隐约可见一面被白布覆盖的穿衣镜,形状与大小与许教授办公室里的那面铜镜惊人地相似。
更可怕的是,当我将照片调整亮度,白布下似乎隐约显现出一张人脸。
那张脸,像极了周阳。
我猛地合上电脑,却听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咔嚓声。
转头看去,我梳妆台上的化妆镜表面,正缓缓裂开一道细纹,如同一个诡异的微笑。
5
清晨的雾气笼罩着通往祖宅的山路,能见度不足五米。
大姐周雪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我坐在副驾驶,不断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那是临走前许青山教授给我的,一面小巧的八卦镜。
前面右转就到了,
大姐的声音有些干涩,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再没回来过。
车子拐上一条杂草丛生的碎石路,两旁高大的杉树如同沉默的守卫。
当祖宅的轮廓在雾中显现。
那青砖黛瓦的建筑风格,那门廊的雕花图案,与我在梦中见到的古宅有七分相似。
这,这怎么可能我声音发颤,大姐,我们家祖宅和《古宅惊魂》的取景地怎么会这么像
大姐停下车,没有立即回答。
她盯着祖宅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因为那座古宅,原本就是外婆娘家的产业。妈妈曾经说过,外婆是从那里嫁过来的。
我震惊地转向她: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想到会有关联,大姐解开安全带,你提到那个梦,还有周阳出事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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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祖宅比记忆中更加破败。
前院的石板缝里钻出丛丛野草,门廊的朱漆剥落殆尽。大姐从包里掏出一把古旧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等等,我拉住她的手臂,大姐,你实话告诉我,妈妈留给你的那面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大姐的手停在半空,是外婆的嫁妆,据说是从那个古宅带出来的唯一一件物品。
门开了,一股陈年的霉味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
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镜子在楼上,大姐径直走向楼梯,妈妈把它藏在她的卧室里。
我跟在她身后,木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楼的走廊尽头是主卧,门把手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上面串着几枚铜钱。
大姐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房间里保持着妈妈生前的样子,梳妆台上甚至还有她用过的梳子和发簪。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梳妆镜上。
镜面出奇地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别看那面镜子,
大姐厉声说,声音尖锐得不自然,妈妈说过,祖宅里的任何镜子都不能照。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樟木箱子,输入密码打开后,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方形物体。
当红布被层层揭开。
那是一面古老的铜镜,直径约二十厘米,边缘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
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诡异地将我们的倒影分割成碎片。
这,这就是我伸手想碰,却被大姐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镜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这面镜子只能拿背面。
她小心地将铜镜翻转,露出背面。
那里刻着四个已经氧化发黑的字:以影易魂。
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摇头:我不知道,妈妈没说。她只告诉我,这面镜子必须妥善保管,绝不能让它照到周阳。
她的手指轻抚过那些刻字,尤其是满月的时候。
窗外,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房间骤然暗了下来。
远处传来雷声,一场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
我们要不查查族谱,我说,许教授说要知道诅咒的源头才能救周阳。
大姐点点头,将铜镜重新包好:族谱应该在阁楼。爸爸生前整理过家族史料,都放在那里。
去阁楼需要经过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面落地镜。
尽管大姐警告过,我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镜中的我面色苍白,眼下是失眠带来的青黑。
但当我走近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镜中的我没有同步移动,而是站在原地,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我倒吸一口冷气,僵在原地。
镜中的我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我鼓起勇气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再回头看镜子时,更恐怖的景象出现了,镜中不再是我,而是周阳!
他满脸惊恐,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周阳!我扑向镜子,手掌贴上冰冷的镜面。
镜中的周阳也伸出手,我们的手掌隔着镜面相贴。
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镜子要把我拉进去。
晓晓!大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身体像是被分解,正通过手掌与镜面的接触点被吸入另一个世界。
周晓!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打醒。
我跌坐在地上,大姐跪在我面前,脸色惨白。
你差点就进去了!她颤抖着说,我亲眼看到你的手,你的手开始变得透明……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青灰色脉络,像是被冻伤了一般。
而面前的镜子,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救救我
我在镜子里
是周阳。我声音嘶哑,他真的在镜子里!那个梦是真的!
大姐一把拉我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就去阁楼找族谱,然后立刻回去找许教授。
她拽着我快步离开,却在走廊转角处突然停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是妈妈去世前一年拍的。
照片里,爸爸、妈妈、大姐、我和周阳站在祖宅门前,笑容灿烂。
但奇怪的是,照片上我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片空白。
大姐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晓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梦是你和周阳一起拍戏为什么镜灵要抓走的是他而不是你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迅速转身,我们快去阁楼吧。
6
阁楼比想象中整洁,几个大木箱整齐排列,标签上写着年代和内容。
大姐径直走向标记家族史料的箱子,取出几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族谱,她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记录的。
我们并排坐在地板上,借着天窗透进来的光线查阅。
族谱记载详尽,包括每个人的生卒年月和简单生平。
翻到外婆那一页时,一个奇怪的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姐,你看,我指着页面,外婆有个妹妹叫周婉华,但这里只记录了出生日期,死亡日期是空白的,而且旁边有个奇怪的符号。
大姐凑近看那个用红墨水画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是三道波浪线。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符号。大姐皱眉思索,突然站起身,等一下!
她跑到另一个箱子前,翻找片刻后拿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小本子:外婆的日记!妈妈曾经给我看过。
我们急切地翻阅那本已经发黄的日记。
大部分内容都是日常琐事,直到1947年6月的那一页:
婉华又做噩梦了,说镜子里的人要带她走。我带她去见道长,道长说这是影替之灾,必须在下一个满月前找到破解之法。他在婉华手腕上系了红绳,嘱咐她千万不要照镜子,尤其是家传的那面铜镜……
翻到下一页,字迹变得潦草颤抖:
太晚了。昨晚满月,婉华趁我睡着时偷偷去了阁楼。今早我发现她站在穿衣镜前,怎么叫都不应。当我扳过她的肩膀,镜子里的人不是我妹妹,而是一个穿着古装的陌生女子,她在对我笑,婉华的身体冰冷,没有呼吸,但道长说她的魂被镜妖夺走了,身体只是空壳。
日记的下一页被撕掉了,后面连续十几页都是空白。
再出现字迹时,已经是1948年:
我嫁给了志明,离开老家时什么都没带,只求他让我带上那面铜镜。道长说必须有人看管它,否则婉华的魂永远无法安息。我答应婉华,一定会找到方法让她回来……
我和大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外婆的妹妹周婉华,是第一个被镜灵带走的人。
所以这确实是个家族诅咒,我声音发颤,而且和那面铜镜有关。
大姐继续翻阅族谱,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晓晓,你看这个。
她指着族谱上另一个页面。
那是妈妈和爸爸的页面,在子女一栏旁边,同样用红墨水画着那个符号,而对应的正是我的名字周晓。
这是什么意思我浑身发冷,我也是诅咒的目标
大姐没有回答,而是快速翻到最新一页——记录我们这一代的那页。
在周阳的名字旁边,赫然是同样的红色符号,而且被圈了出来。
不……大姐捂住嘴,他们要带走周阳,就像当年带走婉华一样。
我们得阻止这件事,我站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阁楼的光线似乎变暗了,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大姐警觉地抬头:你听到了吗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面镜子正在我们周围碎裂。
阁楼唯一的镜子里,那面挂在缝纫机上方的小圆镜,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镜面缓缓流下。
快走!大姐抓起族谱和日记,拉着我冲向楼梯。
就在我们到达楼梯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面小圆镜爆炸了,碎片像子弹一样四射,其中一片擦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回到主卧拿那面铜镜。
推开门时,两人同时僵住了,包裹铜镜的红布被掀开,镜子直立着靠在床头,镜面正对着门口。而更可怕的是,镜中映出的不是房间的景象,而是一条幽深的长廊,尽头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那是,拍摄现场我认出了梦中那个场景,是《古宅惊魂》的布景!
大姐冲过去用红布盖住镜子,但就在布即将覆盖镜面的瞬间,一只手从镜中猛地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苍白浮肿,指甲发黑,分明是死人的手。
大姐!我扑上去抓住她的腰往后拉。
那只手的力道大得惊人,竟将大姐半个身子拉进了镜中。
我死死抱住她的腿,感觉自己的肌肉都要撕裂了。
晓晓,放手。大姐的声音变得扭曲,它要的是你,不是周阳,一直都是你……
我惊恐地看着大姐的脸,她的表情变得陌生,嘴角勾起一个不属于她的诡异微笑。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没有眼白,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墨。
你不是大姐!我松开手,踉跄后退。
周晓……那个用大姐声音说话的东西咯咯笑起来,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你外婆欠的债,该由你来还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金光从我的护身符射出,直击镜面。
那只手像是被烫伤一般猛地缩回,大姐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跌在地上。
镜子啪地一声倒扣下来,房间恢复了寂静。
我颤抖着爬到大姐身边,试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
我迅速用红布重新包好铜镜,塞进背包,然后费力地架起大姐,一步步挪向楼下。
暴雨已经开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如同无数人在敲打。
当我终于把大姐安置在车后座时,已经精疲力尽。
我掏出手机,发现有一条许青山教授的未读短信:
查到一个重要线索。诅咒不是随机选择目标,而是针对家族中与镜灵生辰八字相合的人。通常是一代一人。你大姐的生辰可有特殊之处
我盯着这条信息,外婆的妹妹周婉华被带走时16岁,妈妈那一代没有记载有人失踪,但妈妈曾经说过她有个夭折的姐姐而我们这一代,周阳今年25岁,而我27岁。
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大姐今年正好33岁,与外婆失去妹妹时的年龄一模一样。
我转头看向后座昏迷的大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镜灵要的从来都不是周阳,而是我呢
。
如果大姐反常的行为,是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雨越下越大,我发动车子,驶向盘山公路。后视镜中,祖宅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模糊。而在二楼的某个窗口,我似乎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们离开。
7
雨水像银针一样刺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拼命摆动也难以保持视线清晰。
我紧握方向盘,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躺在后座的大姐。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
车载导航显示距离许青山教授的民俗研究所还有二十分钟车程。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许教授:情况紧急,直接来研究所地下室。带上铜镜,但千万别让它照到任何人。
我咬紧下唇,思索着这条奇怪的指示。
为什么是地下室
为什么特别强调不能照到人
后座传来一声呻吟,大姐缓缓睁开了眼睛。
晓晓……她的声音虚弱,我,我刚才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我警惕地盯着后视镜,在祖宅,你被镜子里伸出的手抓住,然后……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她那些诡异的话。
大姐慢慢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我只记得看到镜子里的走廊,然后一阵剧痛,等等!
她突然瞪大眼睛,铜镜呢
在包里,用红布包好了。我简短回答,没有告诉她镜子曾试图吞噬她,或者说是镜中那个冒充她的东西。
大姐的眼神变得复杂,她盯着我的后脑勺:晓晓,我们必须救周阳。时间不多了,满月就在三天后。
我知道。
我转了个弯,研究所的建筑已经出现在雨幕中,我们这就去见许教授,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研究所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郊区。
我停好车,从后备箱找出雨伞,却发现大姐已经冒雨跑向了入口。
我匆忙抓起装铜镜的背包跟上去,雨水很快打湿了我的肩膀。
一楼大厅空无一人,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瓷砖地面上回荡。
按照许教授的指示,我们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昏暗的灯光下,楼梯仿佛通向地狱的入口。
你确定是这里大姐停在楼梯口,声音有些发抖。
我点点头,率先迈步向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味,像是陈年的香灰。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四面墙边摆满了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镜子,铜镜、玻璃镜、甚至水银镜,年代从上古到近代不一而足。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桌,许青山教授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似乎在研究什么。
教授,我轻声唤道,我们来了。
许教授缓缓转身,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面与我背包里极为相似的铜镜。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眼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周小姐,他的目光在我和大姐之间游移,你们带来了那面铜镜
我刚要回答,大姐突然上前一步:在这里。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红布包裹。
那分明是我放在背包里的铜镜。
我震惊地摸向自己的背包,发现拉链不知何时被拉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大姐!你什么时候……
安静,周晓。许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你大姐比你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后退一步,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你们……你们认识
大姐没有看我,而是恭敬地将铜镜递给许教授:按照约定,我带来了您要的东西。现在请履行承诺,放周阳回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许教授小心翼翼地揭开红布,将两面铜镜并排放在桌上。
除了新旧程度不同,它们几乎一模一样,边缘都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
很好,两面阴阳镜终于重聚了。
许教授露出满意的笑容,周小姐,你做得很好。你弟弟很快就会醒来。
等等!我冲上前,这是什么意思大姐,你对他承诺了什么
大姐终于转向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晓晓,有时候必须做出选择。镜灵要的一直都是你,不是周阳。它只是用周阳引你上钩。
什么不,这不可能,族谱上明明标记的是周阳。
标记可以伪造,许教授平静地说,就像你大姐手腕上的淤青,那是她自己弄的,为了让你相信周阳是目标。
我如遭雷击,看向大姐的手腕。
那里的淤青确实形状太过规则,像是用某种工具刻意制造的。
为什么我声音发抖,大姐,为什么骗我
不是背叛,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是交换。镜灵答应我,只要把你引到镜前,它就放了周阳。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像外婆失去婉华那样……
我也是你的妹妹。
许教授拿起那面较新的铜镜,转向我:周小姐,你外婆没告诉你全部真相。1947年,她妹妹周婉华确实被镜灵带走,但那不是意外,是你外婆主动献祭的。
你胡说!我厉声反驳,日记里明明写着——
日记被撕掉的部分,
许教授打断我,记录了你外婆与镜灵的契约。
她用妹妹换取了家族三十三年的平安。现在期限已到,必须有人接替婉华的位置。
他一步步逼近我,手中的铜镜反射着诡异的光:而你,周晓,与婉华生辰八字完全一致,是完美的替代品。
我踉跄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大姐站在许教授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从那个噩梦开始,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陷阱。大姐手腕的淤青、周阳的昏迷、甚至许青山的出现,全是为了引我入局。
你不是民俗先生,我盯着许青山,你到底是谁
他微微一笑:我是镜灵的守门人,世代守护这个契约。你外婆违背了诺言,她本该在1980年献上下一个祭品,你母亲,但她带着铜镜逃走了。
大姐突然开口:妈妈临终前告诉我真相,她说外婆错了,逃避只会让诅咒更强大。这一代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她的声音哽咽了,晓晓,对不起,但我不能选周阳……
愤怒和绝望在我胸中燃烧。
我猛地扑向桌子,抓起那面古老的铜镜: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我将铜镜对准许青山,他脸色大变,慌忙躲避。
镜面映出他的瞬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双手拼命抓向虚空,整个人被一股吸力拉向镜面。
不!你不能这样!他嘶吼着,我是守门人!我有永生。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像液体一样被吸入了铜镜,只留下空洞的回声在室内回荡。
镜面泛起一阵涟漪,然后恢复了平静。
大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你,你做了什么
结束了,大姐。
我转向她,手中的铜镜微微颤抖,许青山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
不,你不明白!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没有祭品,周阳会死!镜灵会带走所有周家人。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那就带我去见它。我自愿做祭品,换周阳自由。
大姐愣住了,眼中的疯狂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你,你愿意
带我去镜前。我平静地说。
8
研究所的地下室就有一面古老的落地镜,原本被黑布遮盖。
大姐颤抖着揭开黑布,镜面出奇地干净,映出我们两人苍白的脸。
要怎么做我问。
大姐的眼泪终于落下:只要,站在镜前,呼唤它的名字。它叫影娘,是明朝时期一位被冤死的女子,魂魄附在了这对阴阳镜上。
我点点头,走向镜前。
就在我即将开口的瞬间,大姐突然冲上来推了我一把!
对不起,晓晓!她哭喊着,但我必须确保周阳活着!
我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但预想中撞击镜面的感觉没有出现,我穿过了镜面,仿佛穿过一层冰凉的水膜,然后重重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由无数镜子构成的迷宫中。
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的显示祖宅,有的是医院病房里的周阳,还有的展现着我从未见过的古老庭院。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味,光线不知从何而来,灰蒙蒙的如同黄昏。
欢迎你来,周晓。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见一位穿着明代服饰的女子站在不远处。
她面容姣好,却苍白得不似活人,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双手交叠在绣有鸾凤的衣裙前。
影娘我试探着问。
她微微一笑,红唇如血:正是妾身。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自愿踏入此境的血亲。
我强忍恐惧站起身:我弟弟周阳在哪里你答应放他走的。
影娘挥袖一指,旁边的一面镜子突然放大,显示出周阳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他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承诺已兑现。影娘的声音如同风吹过风铃,现在,该履行你的部分了。
你要对我做什么
不多,她飘近我,冰冷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只需永远留在这里,代替我成为镜灵。而我,将借你的身体重返人间。
我浑身发冷:这就是契约的真正内容每隔三十三年交换一次身体
影娘的笑声在镜廊中回荡:聪明。你外婆的妹妹婉华本是我的容器,但你外婆背弃契约,带着铜镜逃走。我苦等六十六年,终于等到你,与婉华命格相同的替代品。
四周的镜子开始移动,形成一个包围圈。
镜中景象不断变化,显示出周家历代人的面孔——外婆、妈妈、大姐、周阳,还有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少女,周婉华。
为什么是我们家我试图拖延时间,寻找逃脱的机会。
影娘的表情变得哀伤:因为你的先祖周御史,正是冤死我的人。他污我通奸,使我被沉塘而死。我的怨气附在了他最爱的铜镜上,世代纠缠他的血脉。
我脑中灵光一闪:所以你需要血亲自愿献祭,才能完全脱离镜子的束缚
正是。她满意地点头,现在,请交出你的身体吧。
她伸出双手,指甲突然变长变黑,向我咽喉抓来。
我本能地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铜镜,在穿过镜面时,我竟无意中将它带了进来!
影娘尖叫一声,急速后退:阴阳镜!你怎么可能带它进来
我不知道这面铜镜在镜中世界有何特殊力量,但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追上前,将镜面对准她:结束这一切吧,影娘。
铜镜突然变得滚烫,镜面上的裂纹发出耀眼的金光。
影娘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开始分解成黑色烟雾,被铜镜一点点吸入。
不!这不可能!她尖啸着,只有周家直亲能使用阴阳镜,除非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镜廊深处走来。
那是一位穿着民国服饰的老妇人,面容慈祥却坚定。
外婆我难以置信地轻唤。
晓晓,我的孩子,外婆微笑着,你说得对,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她走向挣扎的影娘,轻声道:影娘,三百年的仇恨该放下了。我的妹妹婉华已经替你承受了足够多的痛苦。
影娘的表情从愤怒变为震惊:你,你是周婉如!你怎么可能还在镜中你应该魂飞魄散了!
外婆摇摇头:我分出一缕魂魄守在镜中,就为等这一天。晓晓,
她转向我,铜镜只能暂时困住影娘,要彻底消灭她,必须有一个血亲自愿永远留在镜中世界,切断她与现实的联系。
我握紧铜镜:那周阳……
他会平安醒来,外婆温柔地说,诅咒将永远解除。但是晓晓,这个选择必须完全自愿,没有欺骗,没有强迫。
我看着外婆苍老却平静的面容,突然明白了她当年的选择,她不是逃走了,而是用自己的一部分魂魄困住了影娘,为家族争取了时间。
外婆,让我留下来吧。我坚定地说,周阳还年轻,他有大好人生在。
外婆却摇摇头:不,孩子。这是我的责任,我欠婉华的。
她看向影娘,当年我太懦弱,不敢亲自面对你,害妹妹代我受苦。现在,让我这个姐姐终于尽一次责任吧。
影娘发出最后的尖叫:不,周婉如
,你不能——
外婆张开双臂,拥抱住那团黑雾。
耀眼的白光爆发,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当光芒消散时,影娘和外婆都不见了,只剩下无数镜子中的影像在静静流淌。
一面镜子突然泛起涟漪,一只手从中伸出,是大姐的手。
我抓住它,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我拽出镜中世界。
我重重摔在研究所的地板上,喘着粗气。大姐跪在一旁,泪流满面:晓晓,晓晓,对不起……
我虚弱地坐起来,发现两面铜镜都躺在地上,镜面完全变成了普通的金属,再无一丝灵性。
结束了,我沙哑地说,影娘消失了,外婆.,外婆选择留在那里。
大姐崩溃地抱住我:医院来电话,周阳醒了,他真的醒了。
离开研究所时,雨已经停了。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大姐搀扶着我走向车子,突然停下脚步。
晓晓,她内疚地问,你能原谅我吗
我看着晨光中她憔悴的脸,想起镜中世界外婆最后的牺牲,我不知道。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泪水再次涌出,没关系,你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