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水乡的初夏,细雨如丝,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祝府大门,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祝明兰透过车窗望着这座熟悉的宅院,三年了,自她赴英国留学,这还是第一次回家。祝府依旧如她记忆中那般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雕花的屋檐,只是墙角处多了几丛青苔,显出几分岁月的痕迹。
二小姐回来了！管家福伯撑着油纸伞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眼角的皱纹却比三年前更深了。
福伯。祝明兰微笑着点头,接过伞自己撑着,父亲身体可好
福伯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老爷在书房等您呢,知道您今天回来,特意推了绸庄的会议。
祝明兰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异样,但没有多问。她拎起皮箱,踏着湿润的石板路向主屋走去。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裙摆。
还未到书房,一阵尖锐的女声就从偏厅传来：老爷,您不能这样偏心！明蓉才是长女,绸庄的账目本该由她接手！
祝明兰脚步一顿。是林姨娘的声音,她父亲的续弦,祝明蓉的生母。
住口！祝老爷的声音透着疲惫,明兰留学学的就是商科,她比你懂这些！
她懂她懂什么一个丫头片子,在国外疯玩三年,回来就想接管家族生意林姨娘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老爷,您别忘了,这些年是谁在您病榻前伺候,是谁...
够了！祝老爷猛地咳嗽起来,我还没死呢！
祝明兰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屋内的争吵戛然而止。
父亲,我回来了。她轻声说。
祝老爷转过身,祝明兰这才发现,三年不见,父亲竟老了这么多。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挺拔的背也微微佝偻了,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明兰！祝老爷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姨娘站在一旁,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绞在一起,脸上挂着假笑：哟,二小姐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准备接风宴啊。
祝明兰淡淡一笑：林姨娘客气了,回家而已,不必兴师动众。
她的目光越过林姨娘,落在站在阴影处的祝明蓉身上。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穿着一身绛紫色旗袍,妆容精致,正冷冷地打量着她。
姐姐。祝明兰点头致意。
祝明蓉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妹妹在国外过得可好听说洋人的学校松散得很,想必玩得很开心吧
学习确实比国内轻松些。祝明兰不卑不亢,不过该学的我都学了,尤其是财务管理方面。
林姨娘脸色一变,祝老爷却眼睛一亮：正好！明兰,明天你就跟我去绸庄看看账本。这几年生意不好做,你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老爷！林姨娘急道,明蓉已经在绸庄帮忙半年了,她对账目更熟悉...
那就让明蓉协助明兰。祝老爷不容置疑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祝明兰注意到祝明蓉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是,父亲。祝明蓉低头应道,声音甜美,我一定会好好'协助'妹妹的。
当晚的接风宴上,祝明兰才真正见识到家族的变化。席间,林姨娘不断给祝老爷夹菜倒酒,言语间尽是奉承,而祝明蓉则时不时提起自己在绸庄的功劳。祝明兰安静地吃着饭,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
她注意到父亲的手在轻微颤抖,脸色也异常苍白。当林姨娘又一次给父亲倒酒时,祝明兰伸手拦住了：父亲身体不适,还是少喝些酒为好。
林姨娘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老爷最爱喝这梨花酿了,偶尔喝一点不碍事。
明兰说得对。祝老爷放下酒杯,最近确实不太舒服,明天还要去绸庄,今晚就不喝了。
林姨娘悻悻地收回酒壶,祝明蓉则狠狠地瞪了祝明兰一眼。
回到自己的闺房,祝明兰发现房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连书桌上的那本《红楼梦》都还放在原处,只是多了一层薄灰。她打开窗户,让夜风吹散屋内的霉味,然后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个小药盒。
这是她在英国结识的一位老中医给她的解毒丸,据说能解百毒。临行前,老中医神秘地告诉她：带回去,或许用得上。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看着父亲异常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她心头。
第二天一早,祝明兰换上简洁的衬衫和长裙,随父亲前往祝氏绸庄。绸庄位于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三层高的楼宇,门楣上祝氏绸庄四个烫金大字依然耀眼,但店内的客人却寥寥无几。
以前这个时候,店里早就挤满客人了。祝老爷叹息道,现在...唉。
账房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小男子,见到祝明兰时明显有些紧张。祝明兰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断瞟向站在一旁的祝明蓉。
账本都在这儿了,二小姐请过目。账房先生推过来一摞账本。
祝明兰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眉头渐渐皱起。账目混乱不说,许多支出款项含糊不清,更有几笔大额资金去向不明。
这笔三千两的支出是做什么用的她指着一处记录问道。
账房先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是...进货用的...
进的什么货何时进的为何没有入库记录
这个...账房先生支支吾吾,求助地看向祝明蓉。
祝明蓉走上前来,一把夺过账本：妹妹刚回来,对绸庄业务不熟悉,这些账目复杂得很,还是我来解释吧。
祝明兰不动声色：好啊,那就请姐姐解释一下,为什么过去半年绸庄的销售额下降了四成,而'招待费'却增加了三倍
祝明蓉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做假账
我只是就账论账。祝明兰平静地说,如果姐姐觉得这些数字没问题,那我们不妨叫来各个分店的掌柜,当面核对一下
祝老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变得煞白。祝明兰连忙扶住他：父亲！您怎么了
没、没事...祝老爷摆摆手,老毛病了...明兰,账目的事改天再说,我先回去休息...
祝明兰扶着父亲回到马车,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祝明蓉站在绸庄门口,脸上带着胜利般的冷笑,而账房先生则如释重负地擦着汗。
回到祝府,祝明兰坚持要请医生来看。林姨娘却百般阻挠：老爷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那些庸医开的药反而伤身,我这里有上好的参汤...
父亲需要正规的医疗。祝明兰寸步不让,我已经让人去请李大夫了。
林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老爷平时都是我照顾的,你一个刚回来的丫头懂什么
正争执间,祝老爷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祝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李大夫诊断后,面色凝重地将祝明兰叫到一旁：二小姐,老爷这病...不寻常啊。
什么意思
像是长期服用某种毒物所致。李大夫压低声音,我开些解毒的药,但最重要的是找出毒源,否则...
祝明兰心中一沉。她想起父亲只喝林姨娘准备的茶和酒,想起林姨娘阻止她请医生的急切...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夜深人静时,祝明兰悄悄来到父亲的书房。借着烛光,她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在一个暗格里,她发现了几封信和一本小账册。
信是写给周家老爷的,内容赫然是关于出售祝氏绸庄的谈判！而账册则记录了林姨娘这些年从绸庄挪用的资金,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最令祝明兰震惊的是,其中一页详细记载了某种慢性毒药的购买记录,时间正好与父亲发病的时间吻合。
原来如此...祝明兰的手微微发抖,她们不仅要家产,还要父亲的命！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祝明蓉手持烛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偷看。怎么样,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聪明的妹妹
祝明兰迅速将信件和账册塞进袖中：姐姐深夜不睡,是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祝明蓉冷笑,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把那些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我不呢
祝明蓉的笑容消失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以为父亲还能保护你吗他活不过这个月了！
祝明兰心中一痛,但面上不显：原来你和林姨娘一直在给父亲下毒。为了家产,你们连人性都不要了吗
人性祝明蓉尖声笑道,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性！从小到大,父亲眼里只有你！你母亲死了这么多年,他还念念不忘,连正室的位置都不肯给我娘！
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向祝明兰扑来：把东西交出来！
祝明兰侧身躲过,两人在书房内扭打起来。烛台被打翻,火光瞬间点燃了窗帘。
你疯了！祝明兰试图扑灭火苗,祝明蓉却趁机再次袭来。在混乱中,祝明兰下意识地一推,祝明蓉踉跄后退,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头部重重撞在书桌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充满了书房。祝明兰顾不上多想,拖着昏迷的祝明蓉冲出房门,大声呼救。
府中下人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扑灭了火。林姨娘看到满脸是血的女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祝明兰！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祝明兰正要解释,林姨娘已经扑上来撕打：你这个贱人！刚回来就害我女儿！老爷！您看看您的好女儿！
祝老爷被喧闹声惊醒,虚弱地来到前厅。看到这一幕,他脸色更加苍白：怎么回事
林姨娘跪在地上哭嚎：老爷！明兰要杀明蓉啊！您再不主持公道,我们母女就没活路了！
祝明兰冷静地取出袖中的证据：父亲,请您看看这些。林姨娘和姐姐不仅长期给您下毒,还密谋变卖祖产！
祝老爷颤抖着接过信件和账册,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他猛地将东西摔在地上：林氏！你好大的胆子！
林姨娘见事情败露,突然变了脸色,冷笑道：祝怀安！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祝老爷吗绸庄的大半股份已经在我名下,周家也答应支持我。你现在不过是个病秧子,能奈我何
祝老爷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
父亲！祝明兰扑上去,同时大喊,福伯！快去报官！把李大夫也请来！
林姨娘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走,却被赶来的家丁拦住。
天亮时分,官府的人带走了林姨娘。祝明蓉因头部重伤被送往医馆,而祝老爷在李大夫的全力救治下,终于暂时脱离了危险。
祝明兰坐在父亲床前,握着他枯瘦的手,泪水无声滑落。窗外的雨还在下,仿佛在洗刷着这座古老宅院积累多年的污秽。
父亲,您一定要好起来。她轻声说,祝家还需要您...我也需要您...
第二章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祝明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已在父亲床前守了整整一夜,李大夫开的药虽然暂时稳定了病情,但父亲的面色依旧灰败如纸。
二小姐,您该休息了。福伯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眼中满是心疼,老爷一时半会醒不了,您这样熬着,身子会垮的。
祝明兰接过粥碗,温热传递到指尖：福伯,绸庄那边情况如何
唉,福伯摇头叹息,今早我去看了,掌柜伙计们个个惶惶不安。听说林姨娘被官府带走,不少人都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周家那边也派人来探风声...
祝明兰放下粥碗,眼神坚定：备车,我要去绸庄。
可是二小姐,您一夜未眠...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祝明兰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父亲病倒,林姨娘入狱,若我再不出面,祝家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福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老奴这就去安排。
祝氏绸庄门前,几个伙计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到祝明兰的马车停下,立刻作鸟兽散。祝明兰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账房。
账房先生见到她,脸色瞬间惨白：二、二小姐...
把最近三年的账本都拿出来。祝明兰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每一笔进出款项,我都要过目。
账房先生额头渗出冷汗：这...有些账目只有大小姐...
祝明蓉现在躺在医馆,生死未卜。祝明兰冷冷打断,你是想等她醒来,还是想现在就跟官府交代那些不明不白的账目
账房先生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二小姐明鉴！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啊！那些账...那些账都是林姨娘和大小姐逼我做的！
祝明兰心中一沉。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整整一个上午,她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册中,越看心越凉。林姨娘和祝明蓉不仅挪用了大笔资金,还将绸庄最好的织工秘密转给了周家。更可怕的是,她们以祝家名义借了大量外债,债主全是周家名下的钱庄。
这是要把祝家生吞活剥啊...祝明兰喃喃自语。
正当她思索对策时,绸庄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祝明兰起身走到窗前,只见一队人马停在门口,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却面带厉色。
周老爷来了！账房先生惊恐地说,定是为了林姨娘的事...
祝明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开门迎客。
周家老爷周世昌大步走入正堂,目光如刀般扫过四周,最后落在祝明兰身上：这位就是祝二小姐吧果然年轻有为,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祝明兰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周老爷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周世昌冷笑一声,只是来提醒祝二小姐,祝家欠我们周家的钱,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如今祝老爷病重,林姨娘入狱,这笔账...该由谁来还
祝明兰面色不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知周老爷可否出示借据
周世昌一挥手,随从立刻奉上一叠文书。祝明兰仔细翻看,心中暗惊——借款数额之大,利息之高,分明是要置祝家于死地。更蹊跷的是,这些借据上的签名和印章,竟都与父亲的一模一样。
这些借据...祝明兰抬头,恐怕有问题。
哦周世昌眯起眼睛,祝二小姐的意思是,我伪造借据
不敢。祝明兰微微一笑,只是家父病重,一时难以核实。不如请周老爷宽限几日,待家父病情稳定,再行商议
周世昌冷哼一声：宽限祝二小姐好大的面子！不过我周某人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三天,我只给三天时间。三天后若不见还款,就别怪我按契约办事,收走祝氏绸庄抵债！
说完,他甩袖而去,留下一屋子凝重的空气。
账房先生几乎要哭出来：二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那些借款足够买下两个绸庄啊！
祝明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知道,这不仅是债务问题,更是周家对祝家的全面打压。若处理不当,百年祝氏将就此倾覆。
回到祝府,祝明兰径直去了父亲的书房。虽然昨晚的大火毁掉了部分文件,但她记得曾在一本旧账册中看到过与周家的交易记录。
经过一番翻找,她终于在一堆烧焦的纸页中找到了关键证据——十年前,周家曾试图低价收购祝家独有的织锦秘方,被父亲严词拒绝。而当时代表周家谈判的,正是如今的周家总管,也是周世昌的妻弟赵德海。
原来如此...祝明兰恍然大悟,他们图谋的不是绸庄,而是祝家的织锦秘方！
正当她思索间,福伯慌慌张张地跑来：二小姐！不好了！大小姐醒了,正在大闹医馆,说要找您报仇呢！
祝明兰心头一紧。祝明蓉的醒来,无疑让局面更加复杂。
备车,我去见她。
医馆内,祝明蓉头上缠着纱布,面色惨白却目光凶狠。见到祝明兰,她立刻挣扎着要扑过来：贱人！你害我娘入狱,还想害死我是不是
祝明兰示意丫鬟们退下,关上门：姐姐,你我之间的恩怨暂且放下。现在祝家面临灭顶之灾,我们需要联手...
联手祝明蓉尖声大笑,祝明兰,你做梦！我恨不得你死！周家要吞并祝家好啊！反正父亲眼里从来只有你,祝家毁了正合我意！
祝明兰冷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姐姐：你知道林姨娘为何被周家利用吗因为他们许诺给她和你的,远比祝家能给的更多。但你想过没有,一旦祝家倒了,你们对周家还有什么价值
祝明蓉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家要的是祝家的织锦秘方。祝明兰继续道,一旦得手,你和林姨娘只会成为弃子。姐姐,你可以恨我,但请不要毁掉父亲一生的心血。
祝明蓉沉默良久,突然冷笑：说得好听。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周家的债务那可是三万两白银！
我有办法。祝明兰目光坚定,但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
你管理绸庄半年,熟悉运作。我需要知道哪些织工被周家挖走,哪些客户还在我们手中...
祝明蓉盯着祝明兰看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祝明兰啊祝明兰,你果然和父亲一样天真！你以为这样就能救祝家周家的势力远超你的想象！
她猛地凑近,压低声音：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父亲的书房里,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真正的织锦秘方。林姨娘找了三年都没找到...或许,你能比我们幸运
祝明兰心头一震。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什么暗格。
回到祝府,祝明兰再次来到父亲书房,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书架后的墙壁上,她发现了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石。按下后,墙壁悄然滑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密室。
密室内只有一个锦盒。祝明兰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祝氏织锦秘要》。翻看内容,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不仅是织锦配方,更包含了祝家百年来积累的所有独门技艺！
原来如此...祝明兰恍然大悟,周家处心积虑要得到的,就是这个！
她小心地收好秘要,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祝明兰迅速藏好锦盒,刚走出密室,书房门就被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周家总管赵德海和几名壮汉。
祝二小姐,深夜还在书房用功啊赵德海阴森地笑着,周老爷派我来取点东西...想必你知道是什么
祝明兰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桌上的裁纸刀：赵总管擅闯民宅,不怕官府问罪吗
官府赵德海大笑,如今扬州知府是我姐夫的同窗,你觉得官府会帮谁他一挥手,搜！把秘方找出来！
壮汉们立刻翻箱倒柜。祝明兰知道情况危急,突然抓起桌上的烛台扔向窗帘。火苗瞬间窜起,惊得赵德海等人连连后退。
疯女人！你想烧死大家吗赵德海怒吼。
祝明兰趁机冲向门口：来人啊！有贼！
府中护卫闻声赶来,与赵德海的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中,祝明兰看到赵德海悄悄溜向父亲卧室的方向,心中大骇,连忙追了上去。
卧室内,赵德海正站在昏迷的祝老爷床前,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住手！祝明兰尖叫一声扑上去。
赵德海转身一刀划来,祝明兰侧身闪避,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她抄起桌上的药碗砸向赵德海头部,趁他吃痛之际,大喊：护卫！快来人！
赵德海见势不妙,恶狠狠地瞪了祝明兰一眼：小贱人,你给我等着！说完破窗而逃。
护卫们赶来时,只看到破碎的窗户和惊魂未定的祝明兰。
二小姐,您没事吧
祝明兰摇摇头,看向床上的父亲。祝老爷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虚弱地看着她。
父亲！祝明兰扑到床前,泪水夺眶而出,您醒了！
祝老爷艰难地抬起手,抚过女儿的头发：明兰...秘方...千万...不能...落入...周家...
女儿明白。祝明兰握紧父亲的手,我已经找到秘方了。父亲放心,我一定会保住祝家基业！
祝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昏睡过去。
天亮后,祝明兰召集了府中所有管事和绸庄主要伙计。她站在厅堂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诸位,祝家现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周家以伪造借据相逼,意图夺取我祝氏织锦秘方。昨夜,周家总管赵德海甚至潜入府中,企图谋害我父亲！
众人哗然。
现在,我需要在场每一位的表态——是继续效忠祝家,还是另谋高就选择离开的,我绝不阻拦；选择留下的,我祝明兰必不负所托！
一阵沉默后,福伯第一个站出来：老奴誓死追随老爷和二小姐！
紧接着,大部分管事和伙计都表示愿意留下。只有少数几个林姨娘安插的亲信,低着头溜出了大门。
祝明兰点点头,取出连夜拟好的计划：从现在起,绸庄暂停对外营业,全力赶制一批新式织锦。福伯,你去联系与父亲交好的几位客商,就说祝家有稀世珍品即将面世...
她又转向账房先生：把绸庄现存的所有银两清点出来,我有急用。
最后,她对护卫首领说：加强府中戒备,特别是父亲的房间,必须时刻有人守护！
众人领命而去,祝明兰独自站在厅中,望着窗外的朝阳。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三天期限转眼即至。周世昌带着大队人马来到祝府门前,气势汹汹。
祝二小姐,时间到了！还钱还是交铺子,你选吧！
祝明兰从容不迫地走出大门：周老爷何必着急请进府喝杯茶,我们慢慢商议。
周世昌冷笑：少来这套！今日若不见银子,就别怪我...
周老爷想要银子祝明兰微微一笑,请看。
她一拍手,府中仆人抬出十几个大箱子,一一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周世昌脸色大变：这...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在三天内凑齐这么多银子
这就不劳周老爷费心了。祝明兰递上一本账册,这里是三万两千两,连本带利。请周老爷点收后,写下收据。
data-fanqie-type=pay_tag>
周世昌狐疑地翻看银子,突然厉声道：这些银子来路不正！我要报官查抄！
周老爷尽管报官。祝明兰不慌不忙,这些银子每一两都有账可查,是卖掉了我在英国继承的一处庄园所得。若周老爷不信,大可派人去英国核实。
周世昌一时语塞,脸色阴晴不定。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二小姐,竟有如此能耐。
好,很好！周世昌咬牙切齿,银子我收下,但祝明兰,你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咱们走着瞧！
待周家人马离去,祝明兰才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那些银子当然不是卖庄园所得——庄园是她编造的。实际上,她连夜联系了父亲的老友,以祝氏织锦秘方为抵押,借来了这笔救命钱。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周家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回到父亲房中,祝明兰惊喜地发现父亲已经能坐起来了,脸色也好转许多。
父亲！您感觉如何
祝老爷微笑着握住女儿的手：多亏你带回来的解毒丸,李大夫说毒素已经清除大半。明兰,这些天...苦了你了。
祝明兰摇摇头：女儿不苦。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为了偿还周家的债务,我以织锦秘方为抵押,向陈家借了三万两银子。
出乎意料的是,祝老爷并未生气：你做得对。秘方再珍贵,也比不上人命和家业。况且...他神秘地笑了笑,你抵押的只是上册,还有下册在我这里。两册合一,才是真正的祝氏织锦秘要。
祝明兰瞪大眼睛：原来如此！难怪周家如此急切...
明兰,祝老爷突然正色道,为父老了,这次大病更是看透了许多。从今日起,祝家就交给你了。
父亲！祝明兰惊慌道,女儿年纪尚轻,如何担得起这般重任况且姐姐她...
明蓉心术不正,难当大任。祝老爷叹息,若非你及时回来,祝家早已落入周家之手。明兰,你有勇有谋,为父相信你能带领祝家走得更远。
祝明兰还想推辞,却见父亲神色坚定,只得含泪应下：女儿定不负父亲所托！
就在这时,丫鬟慌慌张张跑来：老爷！二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她不见了！医馆的人说,昨晚有一辆马车接走了她,据说是...是周家的人！
祝明兰与父亲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祝明蓉的失踪,意味着这场宅斗远未结束,而是进入了更加危险的阶段...
第三章
祝明蓉失踪的第七天,扬州城下起了绵绵细雨。
祝明兰站在绸庄二楼的窗前,望着雨中模糊的街景。自从还清周家的债务后,表面上看,祝氏绸庄已经重回正轨。但只有她知道,这平静下暗流涌动。
二小姐,这是新到的湖丝。福伯捧着一匹丝绸走进来,低声道,刚才伙计说,看到周家的人在街角转悠。
祝明兰轻轻抚摸那匹丝绸,触手冰凉柔滑：让他们看吧。对了,父亲今日如何
老爷气色好多了,早上还喝了半碗粥。福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又忧心忡忡,只是...大小姐那边...
祝明兰的手指微微一顿。七天来,她派出了所有能派的人手寻找祝明蓉的下落,却杳无音信。周家对此矢口否认,声称从未见过祝家大小姐。
继续找。祝明兰声音坚定,活要见人,死要...她没说完,胸口一阵刺痛。无论祝明蓉如何对她,那终究是她的亲姐姐。
福伯刚要退下,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祝明兰皱眉望去,只见几个伙计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那人正用蹩脚的中文解释着什么。
祝明兰瞳孔骤缩,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
威廉
她几乎是跑下楼梯的。那个被拦住的洋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湛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明兰！上帝,真的是你！
祝明兰示意伙计们退下,强自镇定地行了一礼：威廉·霍华德先生,没想到会在扬州见到你。
威廉摘下帽子,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礼,却掩不住脸上的兴奋：我随贸易代表团来中国,一到上海就打听你的下落。明兰,你离开剑桥后,我...他忽然停住,环顾四周好奇的目光,改用英语低声道,我们能找个私密点的地方说话吗
祝明兰脸颊微热,点点头：请随我来。
绸庄后院的茶室安静雅致,窗外雨打芭蕉,沙沙作响。祝明兰亲自沏了一壶龙井,茶香氤氲中,两人相对而坐。
你怎么会来中国祝明兰用英语问道,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
威廉凝视着她,目光灼灼：我父亲是东印度公司董事,这次来考察中国市场。但我...他犹豫了一下,我是为了见你。明兰,你当初为什么突然退学回国连告别都没有。
祝明兰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家父病重,我必须回来。她简略地解释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包括林姨娘下毒、祝明蓉失踪,以及周家的威胁。
威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太可怕了！你需要帮助,我可以...
不,祝明兰摇头,这是我的家事,不想牵连你。
明兰,威廉突然握住她的手,在剑桥时,我们就...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祝明兰触电般抽回手,心跳如鼓。在英国的三年,威廉确实是她最亲近的朋友,甚至不止是朋友...但那时她只是祝家二小姐,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而现在,她是祝家的掌舵人,背负着整个家族的重担。
威廉,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福伯慌张的声音传来：二小姐！周家派人送信来,说是...说是关于大小姐的！
祝明兰立刻起身,威廉紧随其后。门外,一个周家小厮递上一封信后匆匆离去。
信纸展开,只有寥寥数字：
今夜子时,瘦西湖画舫,独自前来,否则令姐性命不保。
祝明兰的手指微微发抖。这分明是个陷阱,但她别无选择。
你不能去。威廉坚决地说,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祝明兰将信纸揉成一团,她是我姐姐。
威廉沉默片刻：那我暗中跟着你。放心,我在英国学过拳击,能保护你。
祝明兰想拒绝,却在他坚定的目光中妥协了。她突然意识到,有个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子时的瘦西湖笼罩在朦胧月色中。祝明兰独自站在岸边,看着那艘灯火通明的画舫缓缓靠近。舫上传来丝竹之声,却莫名透着几分诡异。
祝二小姐,请上船。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船头,声音嘶哑。
祝明兰深吸一口气,踏上跳板。画舫内装饰华丽,却空无一人。正当她疑惑之际,屏风后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祝明兰惊呼。
祝明蓉一身华服,头上的伤疤被精致的额饰遮盖,面容却比往日更加艳丽逼人。她唇角含笑,眼中却冰冷一片：妹妹,好久不见。
你没事太好了！祝明兰上前两步,这些天你在哪里父亲很担心...
担心祝明蓉尖声笑道,他担心的是你！从小到大,他的眼里只有你！
祝明兰心中一痛：姐姐,不是这样的...
够了！祝明蓉猛地拍案,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她缓步走近,红唇轻启,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一拍手,屏风后走出几个人——周世昌、赵德海,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洋人。祝明兰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洋人她认识,是东印度公司的史密斯,一个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
你们...祝明兰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们在走私文物！
周世昌狞笑道：祝二小姐果然聪明。不错,我们与史密斯先生合作已久,将一些'小玩意'运出中国。而你的好姐姐,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
祝明蓉得意地扬起下巴：周老爷答应我,只要协助他们拿到祝家的通行令,就帮我夺回祝家。至于你...她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我会让你尝尝被所有人抛弃的滋味！
祝明兰浑身发冷。祝家的商船通行令可以免于官府检查,是祖上因功获得的特权。若被用来走私文物...
你疯了！这是叛国！祝明兰厉声道,父亲若知道,绝不会原谅你！
那就别让他知道。祝明蓉轻飘飘地说,只要你乖乖交出通行令和织锦秘方,我可以求周老爷饶你一命。
祝明兰冷笑：休想！她突然高声喊道,威廉！现在！
画舫外立刻传来打斗声。威廉带着几名祝府护卫冲了进来,与周家的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中,祝明兰抓起桌上的烛台砸向窗户,火焰瞬间窜上窗帘。
走水了！有人大喊。
趁乱之际,祝明兰冲向船边,却被祝明蓉一把拉住：想跑她尖利的指甲深深掐入祝明兰的手臂。
姐姐！放手！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祝明兰挣扎着。
祝明蓉却露出疯狂的笑容：那就一起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威廉奋力打倒两个壮汉,向祝明兰冲来：明兰！跳船！
祝明兰用尽全力挣脱祝明蓉,却被她再次抓住衣襟。千钧一发之际,威廉一拳打在祝明蓉肩上,她吃痛松手,祝明兰趁机跳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头顶。祝明兰奋力向上游去,刚露出水面喘口气,就看到画舫已陷入一片火海。威廉的身影在船边焦急地寻找着她。
威廉！我在这...她的呼喊戛然而止,有人从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祝明兰再次沉入水中,恍惚间看到祝明蓉扭曲的面容在岸边一闪而过。她拼命挣扎,却被水草缠住了脚踝,氧气一点点耗尽...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拖向水面。
明兰！坚持住！威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再次醒来时,祝明兰发现自己躺在祝府的床上,父亲和威廉守在床边。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祝老爷老泪纵横。
威廉的蓝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祝明兰艰难地撑起身子：画舫...周家...姐姐...
画舫烧毁了,但周世昌和史密斯逃走了。威廉沉声道,至于你姐姐...没有找到。
祝明兰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虽然祝明蓉几次三番想害她,但那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啊...
还有更重要的。威廉压低声音,我在救你时,从史密斯身上拿到了这个。他递过一张被水浸湿大半的纸条,上面隐约可见一些字迹和数字。
祝明兰仔细辨认,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文物清单！还有交易时间和地点！她猛地坐直身子,周家不仅走私普通文物,他们还在盗卖国宝级的古墓出土物！
祝老爷面色铁青：畜生！这是要断子绝孙的勾当啊！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祝明兰坚定地说,威廉,你能帮我把这份清单交给英国领事馆吗作为东印度公司董事的儿子,你的话有分量。
威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但史密斯认识我,周家现在一定戒备森严。
祝明兰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我有办法。她转向父亲,父亲,我记得下册织锦秘方中,有一种特殊织法可以隐藏信息
祝老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想...
正是。祝明兰露出回国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们连夜赶制一匹特殊织锦,将密信藏在花纹中。威廉可以假意代表东印度公司谈生意,正大光明地带着织锦进入领事馆！
当天深夜,祝家织房灯火通明。祝明兰亲自挑选最可靠的织工,按照秘方中的方法,将密信编织进一匹华丽的云锦中。外人看来,这只是普通的花纹,只有懂得祝家秘法的人,才能解读其中隐藏的信息。
黎明时分,织锦终于完成。祝明兰抚摸着光滑的缎面,对威廉说：这匹锦缎表面是给领事的礼物,实则藏着周家走私的证据。你一定要小心。
威廉深深看着她：明兰,等这事了结后,我有话对你说。
祝明兰心头微颤,垂下眼帘：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送走威廉后,祝明兰回到书房,发现父亲正在翻阅一本古旧的账册。
父亲,您该休息了。
祝老爷摇摇头,神情凝重：明兰,我发现一件怪事。近十年来,周家与我们有过多笔生意往来,但每次交易后不久,与之相关的祝家织工就会离奇死亡或失踪。
祝明兰心头一震：您是说...
我怀疑,祝老爷声音颤抖,周家一直在暗中杀害知晓祝家织锦秘法的工匠！而这次他们勾结洋人走私文物,恐怕也与秘方有关。
祝明兰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取出之前发现的秘方上册和下册,仔细比对。果然,在两册夹缝中,藏着一幅奇怪的图案——那根本不是织锦图样,而是一张古老的地图！
父亲,这...这是什么
祝老爷瞪大眼睛,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似乎是...一座古墓的位置难道...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祝明兰冲到窗前,只见院中一个丫鬟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箭,已经气绝身亡！
有刺客！祝老爷大喊,护卫！
数十支火箭突然从四面八方射入祝府,瞬间点燃了多处建筑。混乱中,祝明兰看到墙头上闪过几个黑影,其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格外眼熟...
祝明蓉！她失声喊道。
那个身影停顿了一下,随即消失在夜色中。与此同时,大门被撞开,一群蒙面人持刀冲了进来！
父亲！快走！祝明兰抓起秘方和地图,拉着父亲向后门逃去。
护卫们与入侵者厮杀在一起,惨叫声不绝于耳。祝明兰和父亲刚跑到后院,就被三个蒙面人拦住去路。
祝二小姐,把东西交出来。为首的人冷笑道,周老爷说了,只要秘方和地图,可以饶你们父女不死。
祝明兰将父亲护在身后：休想！
蒙面人一挥手,另外两人立刻扑上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三下五除二将两个歹徒打倒在地！
威廉祝明兰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威廉喘着气说：我刚出城就发现被跟踪,担心你们有危险,就折返回来。他看向剩下的那个蒙面人,现在,轮到你了。
那人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转身就逃。威廉正要追击,祝府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炸开了大门！
走！祝老爷当机立断,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出城！
三人迅速来到书房,祝老爷移开一幅画,按下隐藏的机关,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隧道。
这是祖上为防不测修建的,直通城外山林。祝老爷解释道,明兰,你和威廉先走,我去找福伯...
不行！祝明兰拉住父亲,太危险了！我们一起走！
祝老爷摇摇头,眼中含泪：祝家不能没有传承。明兰,记住,秘方和地图比我们的性命更重要！快走！
威廉见状,一把拉住祝明兰：你父亲说得对,我们先离开,再想办法救他！
祝明兰泪如雨下,却知道此刻不容犹豫。她最后看了父亲一眼,咬牙转身进入密道。墙壁在身后缓缓闭合,将父亲的背影和府中的喊杀声一并隔绝。
密道阴冷潮湿,威廉举着火把在前引路。祝明兰机械地跟着,脑海中全是父亲最后的眼神。
明兰,威廉突然停下脚步,你听。
远处隐约传来水声和...船桨划动的声音
密道出口在河边祝明兰警觉起来。
威廉点点头：我们小心些。
两人放轻脚步,慢慢接近出口。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们看到河边停着几艘小船,船上人影绰绰。
是周家的人。威廉低声道,他们在等我们。
祝明兰握紧怀中的秘方和地图：还有其他出路吗
威廉摇头：只有这一条。他沉思片刻,我有个主意。你把外衣给我,我假扮你引开他们,你趁机从水下潜到对岸。
太危险了！祝明兰反对,他们会杀了你的！
威廉微微一笑：我可是剑桥拳击冠军,记得吗他轻轻握住祝明兰的手,相信我。
祝明兰还想说什么,威廉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上这个,颜色深,不容易被发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明兰,如果我有什么不测...
别说了！祝明兰打断他,我们都会没事的。
威廉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倾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祝你好运。
说完,他披上祝明兰的外衣,猛地冲出密道,向河边奔去。
在那！抓住她！岸上立刻有人大喊。
趁乱之际,祝明兰悄悄潜入水中,向对岸游去。冰冷的河水刺痛了她的皮肤,但她咬牙坚持着。快到对岸时,她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是威廉的痛呼...
威廉！祝明兰的心几乎停跳,却不敢出声,只能拼命游向岸边。
爬上岸后,她躲在一丛芦苇后,眼睁睁看着威廉被五花大绑带上船。他的一条腿鲜血淋漓,显然中了枪。祝明兰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船队缓缓驶离,祝明兰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她现在彻底孤身一人了——父亲生死未卜,威廉被抓,祝府陷落...
但她不能倒下。怀中的秘方和地图比她的性命更重要,那是父亲拼死保护的家族传承,更是可能揭露周家罪行的关键证据！
祝明兰抹去泪水,望向远处朦胧的山影。那里有一座古老的道观,是父亲的老友清虚道长修行之处。现在,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祝明兰向山林深处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如铅,但她的眼神却越发坚定。
周家、祝明蓉、史密斯...他们以为已经赢了。但他们不知道,祝明兰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反击！
而这场反击,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
山雨欲来,乌云压顶。
祝明兰拖着湿透的身躯,艰难地攀爬着陡峭的山路。她的绣鞋早已磨破,白皙的脚掌被碎石割出道道血痕,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她不敢停下,身后可能还有追兵。
远处山巅,一座古老的道观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那就是她的目的地——白云观,清虚道长的修行之所。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顺着祝明兰的发梢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紧护着怀中的油纸包,那里藏着祝家织锦秘方和那张神秘地图。这是父亲用生命保护的东西,她绝不能有失。
再坚持一下...祝明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就在她即将力竭倒下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抬头看去,是一个年轻道士,眉清目秀,眼中满是关切。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祝明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连日来的惊惧、疲惫和寒冷终于击垮了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祝明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朴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棉被。房间陈设简单,却透着古朴雅致,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祝明兰转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坐在床边,正是父亲的老友清虚道长。他面容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道长...祝明兰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清虚道长轻轻按住她,你高烧刚退,身体虚弱得很。他将药碗递过来,先喝了这碗药。
药汤苦涩,祝明兰却一饮而尽。她急切地问道：道长,我父亲...
清虚道长叹了口气：祝老爷下落不明,但我已派弟子去打探。至于周家...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
祝明兰稍稍安心,随即想起什么,慌忙摸向怀中：秘方！地图！
在这里。清虚道长从袖中取出那个油纸包,我一直替你保管着。
祝明兰如释重负,接过油纸包紧紧抱在胸前：多谢道长。这是父亲拼死保护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清虚道长突然压低声音,事实上,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祝明兰惊讶地看着他。
清虚道长起身关好门窗,回到床边坐下：二十年前,你父亲和我在一次考古中发现了一座古墓。墓中除了珍贵文物,还有一张藏宝图,指向传说中的'龙脉秘藏'——那是明朝皇室为防不测埋藏的一批国宝。
祝明兰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那张地图...
正是藏宝图的副本。清虚道长点头,你父亲将原图交给了朝廷,自己留下副本,并巧妙地将它隐藏在祝家织锦秘方中。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有人想通过祝家寻找宝藏,至少我们还有筹码。
祝明兰脑中灵光一闪：所以周家处心积虑要得到秘方,其实是为了这张藏宝图
不错。清虚道长面色凝重,更可怕的是,他们勾结洋人史密斯,意图将国宝偷运出境。一旦得逞,将是民族之耻！
祝明兰握紧拳头：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她突然想起威廉,道长,还有一个英国青年被周家抓走了,他叫威廉·霍华德...
东印度公司董事之子清虚道长眉头一皱,我听闻他被关在周家别院,周世昌想利用他父亲的关系打通海外走私渠道。
他还活着祝明兰眼中燃起希望,我得救他出来！
别急。清虚道长按住她,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周家已经控制了扬州城,到处张贴通缉你的告示。他沉思片刻,不过...我有个计划。
清虚道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今早我的弟子带回消息,威廉设法传出了这个。
祝明兰接过纸条,上面用英文写着一行字：周家三日后将运送第一批文物从瘦西湖秘密码头出发。文物藏在仿制的祝家织锦中。——W
他在冒险传递情报...祝明兰心头一热。
这给了我们机会。清虚道长说,我们可以在码头设伏,既能截获文物证据,又能救出你的朋友。
祝明兰思索片刻,突然有了主意：道长,您说威廉提到文物藏在仿制的祝家织锦中
正是。
那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祝明兰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熟悉祝家织锦的每一处细节,能轻易辨别真伪。如果我们能证明周家仿造祝家织锦走私文物,不仅能洗清祝家冤屈,还能揭露他们的罪行！
清虚道长赞许地点头：好计策。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养精蓄锐。他起身走向门口,我的弟子玄青会照顾你,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他。
名叫玄青的年轻道士正是之前在山路上救下祝明兰的那位。他端来热粥和小菜,安静地侍立一旁。
多谢小道长相救。祝明兰虚弱地笑笑。
玄青连忙摆手：姑娘客气了。师父说您是贵客,让我们好生照料。他犹豫了一下,姑娘若有力气,不妨看看那藏宝图。师父说其中或有玄机。
祝明兰点点头,等玄青退出房间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织锦秘方上册和下册都在,那张神秘地图夹在中间。
她将地图平铺在桌上,仔细端详。这是一张绘制精细的山水地形图,标注着各种奇怪的符号,中央有一个醒目的红点,想必就是藏宝地点。但具体在哪里,却看不出来。
更奇怪的是,地图边缘有一些排列不规则的小孔,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刻意刺穿的。
这是什么意思...祝明兰喃喃自语。
她尝试将秘方上册和下册叠放在地图上,突然发现那些小孔正好对应着秘方中某些特殊织法的图示。当她按照特定顺序将几页秘方叠在地图上时,小孔组成了一个箭头形状,指向地图上某个特定位置！
原来如此！祝明兰恍然大悟,只有同时拥有秘方和地图,并懂得祝家织法的人,才能破解这个秘密！
她连忙记下那个位置——位于扬州城西南三十里的青龙山。那里山势险峻,人迹罕至,确实是藏宝的好地方。
正当她沉浸在发现秘密的兴奋中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祝明兰警觉地收起地图和秘方,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向外望去。
道观院子里,几个道士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浑身是血,几乎站不稳,被玄青搀扶着。当那人抬起头时,祝明兰几乎惊叫出声——
是威廉！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奔向院子中央。威廉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明兰...你没事...
话未说完,他便昏倒在玄青怀中。
快！抬到客房！清虚道长指挥着弟子们,准备热水和伤药！
祝明兰跟在后面,心如刀绞。威廉的一条腿血肉模糊,显然是枪伤恶化所致。他的脸上还有淤青,嘴角开裂,显然遭受了严刑拷打。
清虚道长熟练地检查伤势：子弹还在腿里,必须马上取出。玄青,准备手术工具。
他...他会没事吗祝明兰声音颤抖。
伤势虽重,但无性命之忧。清虚道长安慰道,姑娘请回避,手术场面恐怕...
我留下。祝明兰坚定地说,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手术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当子弹终于取出,伤口包扎完毕,祝明兰已经满头大汗,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场磨难。
清虚道长洗净手上的血迹：让他休息吧。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了。
祝明兰却执意留下：我守着他。
夜深人静,烛光摇曳。祝明兰坐在床边,凝视着威廉苍白的脸。在剑桥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那个在图书馆帮她找书的蓝眼睛青年,那个在划船比赛后为她披上外套的绅士...如今却因为她,遭受这般苦难。
傻瓜...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拂过他额前的金发。
威廉突然动了动,嘴唇微启：明兰...
我在这。祝明兰连忙凑近。
威廉缓缓睁开眼,蓝眼睛因疼痛而黯淡,却在看到她时亮了起来：你真的...在这里...我不是做梦...
别说话,好好休息。祝明兰端来温水,小心扶起他的头让他喝下。
威廉摇头,急切地说：周家...三日后...码头...
我们知道。祝明兰安抚道,你传出的消息收到了。
威廉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还有...你姐姐...
祝明蓉祝明兰心头一紧,她怎么了
她...不是自愿的...威廉艰难地说,周世昌...控制了她...某种药...
祝明兰如遭雷击。难怪姐姐性情大变,原来是被药物控制了！
我们必须救她！她脱口而出。
威廉握住她的手：我们会...一起...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迷。
祝明兰轻轻回握他的手,心中既痛又暖。这个异国青年,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次日清晨,清虚道长召集所有人商讨行动计划。威廉虽然虚弱,却坚持参加。
根据威廉带来的消息,清虚道长铺开一张码头地图,周家将在三日后子时,从这个隐蔽的小码头运货。他们会用仿制的祝家织锦包裹文物,以躲避检查。
我们兵分两路。祝明兰指着地图说,一队埋伏在码头附近,截获货物；另一队趁周家兵力分散,突袭别院救出我父亲和姐姐。
玄青皱眉：但我们人手不足。师父的弟子加上我们几个,也不过十余人。
我有办法。威廉突然说,虽然声音虚弱却透着坚定,我在上海认识英国领事馆的武官,可以请他派些人手帮忙。
英国人介入中国内务清虚道长面露疑虑。
不是官方介入。威廉解释,是以私人名义,打击文物走私。史密斯的行为已经违反了东印度公司的规定,领事馆有权干预。
祝明兰思索片刻：这样也好。有英国领事馆作证,周家的罪行更无可抵赖。
计划就此敲定：威廉联系领事馆协助码头行动；祝明兰和玄青等人负责救出家人；清虚道长坐镇道观,统筹全局。
会后,祝明兰独自来到道观后的悬崖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再过三天,一切将见分晓——要么彻底粉碎周家的阴谋,要么...
想什么呢威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拄着玄青给他做的拐杖,艰难地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起来了祝明兰连忙扶住他,伤口会裂开的！
威廉笑了笑：英国军人没那么脆弱。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在担心家人
祝明兰点点头：父亲生死未卜,姐姐被药物控制...我害怕来不及救他们。
我们会成功的。威廉坚定地说,我向你保证。
祝明兰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蓝眼睛中满是柔情。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慌忙移开视线：你...你不该卷进这场是非。这是祝家与周家的恩怨...
不。威廉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已经不只是家族恩怨了。周家勾结洋人走私国宝,这是犯罪。而我...他声音低沉,我无法看着你独自面对危险。
祝明兰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颤抖。三年前在剑桥的图书馆,他也是这样握住她冰冷的手,笑着说英国冬天太冷,你需要有人温暖。
威廉...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玄青急促的呼喊声。
祝姑娘！威廉先生！快回来！有情况！
两人匆忙返回道观,只见清虚道长面色凝重地站在院中,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祝家仆人！
福安祝明兰认出这是祝府的杂役,你怎么...
二小姐！福安泣不成声,老爷...老爷被关在周家地牢...大小姐她...她偷偷放我出来报信...让我告诉您...三日后码头运的不是文物...是陷阱！周家要一网打尽所有反对他们的人！
祝明兰如坠冰窟：那真正的文物...
已经启运了！福安哭道,大小姐说,周世昌临时改变计划,提前两天从青龙山小路运走第一批货！现在恐怕已经...
青龙山祝明兰和威廉异口同声,对视一眼。
藏宝图！
祝明兰立刻明白了周家的计划——他们一定是破解了部分藏宝图秘密,找到了第一批国宝,现在急于运出变现！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她急道。
清虚道长却摇头：太危险了。周家既然设下陷阱,必定重兵把守。我们这几个人去,无异于送死。
可国宝一旦出境,就再也追不回来了！祝明兰急得眼圈发红。
威廉沉思片刻：或许...我们可以声东击西。
什么意思祝明兰问。
周家不是在三日后码头设伏吗威廉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我联系领事馆,让他们准时'突袭'码头,吸引周家注意力。同时,我们暗中追踪真正的文物运输队。
清虚道长捻须点头：此计甚妙。但青龙山范围广阔,如何找到运输队
祝明兰取出藏宝图：我们有这个。周家一定是沿着藏宝图标注的路线运输,我们可以抄近路拦截！
计划再次调整：由领事馆佯攻码头；祝明兰、威廉和玄青等几名武功高强的道士前往青龙山拦截文物；同时派一小队人马伺机营救祝老爷。
出发前的夜晚,祝明兰来到威廉的房间,发现他正在检查一把手枪。
你会用枪她有些惊讶。
威廉笑了笑：英国绅士的必修课。他神色转为严肃,明兰,明天的行动很危险。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
别说不吉利的话。祝明兰打断他,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威廉深深看着她：有些话,我怕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他放下枪,艰难地站起身,在剑桥时,我就...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玄青在门外低声道：祝姑娘,威廉先生,师父请你们过去。有要事相商。
威廉叹了口气,祝明兰却莫名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两人来到清虚道长的禅房,发现老道士正在研究藏宝图。
我发现一处蹊跷。清虚道长指着地图上某个符号,这个标记不是原本的,是新加上去的。我怀疑...周家可能修改了路线。
祝明兰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一处细微的墨迹差异：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不走常规山路,而是...
水路！威廉恍然大悟,沿着青龙溪顺流而下,直达运河,然后转运出海！
清虚道长点头：正是。我们必须分兵两路,一路按原计划走山路,一路沿水路搜寻。
最终决定：玄青带三名弟子走山路；祝明兰、威廉和另外两名熟悉水性的弟子走水路；清虚道长留守策应。
黎明时分,两支小队同时出发。祝明兰和威廉乘坐一条小渔船,沿着青龙溪缓缓下行。初夏的晨雾笼罩着河面,能见度极低,却也给了他们绝佳的隐蔽。
看！威廉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前方。
雾气中,隐约可见几艘大船停泊在岸边,数十名壮汉正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搬上船。岸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周世昌！
果然是这里...祝明兰心跳加速,那些箱子里一定是文物！
人比预想的多。威廉皱眉,我们得等待援军。
来不及了。祝明兰焦急地说,一旦他们启航,就很难追上了！
正当两人犹豫之际,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粗暴地推搡到周世昌面前——是祝明蓉！
贱人！竟敢背叛我！周世昌的怒吼隐约传来,你以为偷偷放走那个仆人我不知道
祝明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姐姐有危险！
威廉,我得去救她！她急道。
太危险了！威廉拉住她,周世昌身边至少有二十个武装护卫！
那是我姐姐！祝明兰眼中含泪,她被药物控制,不是真心帮周家的！
威廉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点头：好。但我们得有计划。
两人悄悄将船靠岸,借助芦苇丛的掩护接近周家人群。距离拉近后,他们能清楚地听到周世昌的咆哮。
...把她绑起来！等货物安全运走,我再慢慢收拾她！周世昌狞笑着捏住祝明蓉的下巴,你以为停药就能恢复清醒晚了！那种药已经毁了你的神志,你现在就是个疯子！
祝明蓉面色惨白,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周世昌...你不得好死...
带走！周世昌一挥手,两个壮汉架起祝明蓉往其中一条船走去。
祝明兰心急如焚,却苦于人单力薄。就在这时,上游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官兵来了！有人大喊。
周世昌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谁走漏的风声
混乱中,祝明兰看到玄青带着几名道士骑马冲来,后面还跟着一队官兵！原来玄青在山路上发现了官兵巡逻队,灵机一动谎报发现走私团伙,引来了援兵！
现在！威廉拉着祝明兰冲向关押祝明蓉的船。
周世昌见势不妙,命令手下抵抗,自己则跳上另一条船准备逃跑。祝明兰和威廉趁乱登上目标船只,打倒两名守卫,找到了被绑在船舱里的祝明蓉。
姐姐！祝明兰冲上前解开绳索。
祝明蓉眼神涣散,看到祝明兰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痛苦的表情：明...兰快走...这是个陷阱...
什么祝明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威廉在外面大喊：明兰！小心！
一声巨响,整条船剧烈摇晃起来。祝明兰跑到甲板上,惊恐地发现周世昌的船正在向他们开炮！
他疯了！船上还有文物呢！威廉拉着她躲过飞溅的木屑。
文物早就运走了！祝明蓉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声音嘶哑,这些箱子里...都是石头...真的文物...昨晚就已经...
又是一声炮响,这次直接命中船舱。船体开始迅速下沉。
跳船！威廉大喊,拉着祝明兰就要往水里跳。
姐姐！祝明兰回头去拉祝明蓉,却发现她站在原地不动,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
明兰...对不起...祝明蓉突然猛地推了祝明兰一把,将她推向威廉,走！
祝明兰和威廉落入水中的瞬间,看到祝明蓉转身冲向船舱,那里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姐姐！不！祝明兰挣扎着想游回去,却被威廉死死抱住。
船要爆炸了！快潜下去！威廉压着她潜入水中。
几秒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水面上传来,冲击波甚至传导到了水下。等他们再次浮出水面时,原本的船只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姐姐...祝明兰泪如雨下,绝望地看着燃烧的残骸。
威廉紧紧抱着她,向岸边游去。远处,玄青和官兵已经控制住了大部分周家手下,但周世昌的船却趁机逃走了。
当祝明兰被拉上岸时,她已经精疲力竭,身心俱碎。姐姐为救她而死,父亲仍下落不明,国宝可能已经出境...一切都失败了吗
明兰...威廉跪在她身边,同样浑身湿透,脸上还有擦伤,我...
威廉先生！一个英国口音突然打断了他。一名穿着领事馆制服的男子快步走来,谢天谢地您还活着！我们截获了一批试图出境的货物,领事大人请您立刻回去协助调查！
威廉扶起祝明兰：什么货物
据说是珍贵的中国古董,藏在一些织锦中。领事馆人员回答,但奇怪的是,我们检查时发现那些织锦有些...特殊。
祝明兰猛地抬头：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上面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针孔,排列成特定图案...
祝明兰和威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藏宝图！威廉惊呼,周世昌把真正的藏宝图藏在仿制的祝家织锦中,想混在文物里一起运出去！
祝明兰突然明白了姐姐最后那句话的含义——真的文物昨晚就已经...
原来祝明蓉是想告诉她,真正的文物和藏宝图是分开运输的！
带我们去领事馆！她急切地说,那些织锦比文物更重要！
当他们在领事馆见到那些仿制织锦时,祝明兰几乎喜极而泣——那根本不是仿制品,而是真正的祝家秘藏！周世昌一定是无法完全破解秘方和地图的关系,索性将原件偷运出去,准备在国外慢慢研究。
这意味着...威廉也反应过来,真正的国宝还在国内！
祝明兰仔细检查织锦,果然在夹层中找到了那张古老的地图原件。更令人惊喜的是,地图背面还有一段之前没注意到的文字,详细记载了龙脉秘藏的来历和开启方法。
我们得马上回去找清虚道长！祝明兰激动地说,有了这个,就能找到并保护剩下的国宝了！
威廉点点头,却突然面色一变,捂住腿上的伤口摇晃了一下。
威廉！祝明兰连忙扶住他。
没事...威廉勉强笑笑,只是伤口又裂开了...
领事馆医生立刻为他处理伤口。等待期间,领事私下告诉祝明兰,他们已经通报了清政府关于周家走私文物的事,朝廷震怒,已下令彻查。
周世昌跑不掉的。领事肯定地说,国际刑警已经介入,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缉拿归案。
当祝明兰回到病房告诉威廉这个好消息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的平静。她轻轻坐在床边,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这个为了她跨越千山万水的英国青年,这个几次救她于危难的绅士...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威廉突然睁开眼,蓝眼睛直视着她：明兰,等这一切结束,我想...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是玄青急匆匆地闯进来：祝姑娘！好消息！我们找到祝老爷了！他还活着！
祝明兰的世界仿佛瞬间亮了起来。父亲还活着！姐姐用生命换来的不只是她的安全,还有家族的希望...
故事,还远未结束
第五章
扬州城的清晨,薄雾如纱。
祝明兰跟随玄青穿过曲折的巷弄,心跳随着脚步加快。父亲还活着！这个念头让她浑身轻颤,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就在前面。玄青指向一栋不起眼的小院,师父安排祝老爷在此养伤,避人耳目。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清虚道长迎了出来,白须飘飘,眼中含笑：丫头,快进来吧。
祝明兰几乎是跑进内室的。榻上靠坐着一个消瘦的身影,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父亲！只是那个记忆中威严的祝老爷,如今两鬓全白,面容憔悴,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父亲！祝明兰跪倒在榻前,泪水夺眶而出。
祝老爷伸出颤抖的右手,轻抚女儿的发顶：明兰...为父对不起你...
父女相拥而泣,良久才平静下来。清虚道长识趣地退出,留他们单独叙话。
父亲,您的伤...
不碍事。祝老爷摆摆手,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锐利,明兰,有件事为父必须告诉你。我...并非普通商人。
祝明兰一怔：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我受朝廷密令,以商人身份暗中守护'龙脉秘藏'。祝老爷压低声音,那张藏宝图,其实是分散注意力的副本,真正的宝藏早已被朝廷秘密转移。
祝明兰瞪大眼睛：那周家...
周世昌背后还有人。祝老爷面色凝重,一个跨国组织,专门盗窃东方文物。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龙脉秘藏'的传说,盯上了祝家。
所以林姨娘...
很可能也是他们安插的棋子。祝老爷叹息,怪我识人不明,连累了你和明蓉...
提到姐姐,祝明兰心如刀绞：姐姐她...为救我...
明兰。祝老爷突然握住她的手,你确定看到明蓉...
船爆炸了,她没能逃出来...祝明兰哽咽道。
祝老爷却若有所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找到明蓉的...之前,不要放弃希望。
祝明兰心头一震。父亲说得对,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父亲,威廉在领事馆发现的那些织锦...
是关键证据。祝老爷点头,那些织锦上的暗记能证明周家勾结洋人走私国宝。朝廷已经派钦差前来查办此事。
正说话间,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清虚道长匆忙进来：官兵包围了周府！
祝明兰腾地站起：威廉还在领事馆！我得告诉他这个消息！
不急。祝老爷示意她坐下,清虚道长已派人去通知霍华德先生。明兰,为父有更重要的事告诉你。
他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这是'龙卫'令牌,持有者皆为朝廷密探。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祝明兰震惊地看着父亲：我
你机智勇敢,临危不乱,比我更适合这个使命。祝老爷将玉佩放入她手中,朝廷需要像你这样的新血,继续守护国宝。
祝明兰握紧玉佩,感到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头。她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学的东西,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女儿定不负所托。她郑重承诺。
午后,威廉拄着拐杖来到小院。见到祝明兰安然无恙,他蓝眼睛里的忧虑才散去。
领事馆已经正式照会清政府,要求严惩周家。他告诉祝老爷,东印度公司也切断了与史密斯的所有往来。
祝老爷微微颔首：多谢霍华德先生仗义相助。
父亲,威廉腿伤未愈,却坚持要来。祝明兰扶着威廉坐下,眼中满是关切。
威廉笑了笑：一点小伤,不碍事。他转向祝老爷,先生,关于祝大小姐...领事馆接到一个奇怪的消息。
祝明兰心头一跳：什么消息
今早有渔民在青龙溪下游发现一个昏迷的女子,长相描述很像祝大小姐。威廉谨慎地说,但那人现在在...英国教会医院。
祝明兰和父亲对视一眼,同时站起：去医院！
教会医院坐落在城西,白色的洋式建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祝明兰一行人匆匆赶到时,却被一位金发修女拦在病房外。
抱歉,病人情况特殊,不能见客。
我是她妹妹！祝明兰急切地说。
修女摇头：病人被注射了大量不明药物,精神极度不稳定。医生正在尝试解毒...
威廉上前用英语与修女交谈,出示了领事馆的文件。修女态度稍缓：好吧,但只能远远看一眼,不能打扰治疗。
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祝明兰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祝明蓉。她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手腕和脚踝都被软布带固定,显然是为了防止她伤害自己。
姐姐...祝明兰捂住嘴,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位穿白大褂的洋人医生走过来,威廉立刻上前交谈。医生神色凝重,不时摇头。
他说情况很复杂。威廉翻译道,那种药物会破坏人的神志,使人变得易怒、偏执,长期使用会导致永久性精神损伤。
祝老爷面色铁青：周世昌这个畜生！
但医生说有希望。威廉继续道,他们正在尝试一种新疗法,需要家人配合。
祝明兰毫不犹豫：需要我做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祝明兰几乎住在了医院。医生发现,当她在场时,祝明蓉的情绪会相对稳定。于是她每天坐在病床边,轻声讲述儿时的往事,希望唤醒姐姐的记忆。
记得吗小时候我偷吃你的桂花糕,你气得追着我满院子跑...
那年元宵节,你带我偷偷溜出府看花灯,结果我们都挨了罚...
有时祝明蓉会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时而迷茫,时而凶狠,但从未有认出的迹象。每当这时,祝明兰就握住她的手,轻声哼唱母亲生前教她们的摇篮曲。
威廉每天都会来,有时带些英国点心,有时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他的腿伤渐渐好转,已经能不用拐杖短距离行走。
你该休息了。第五天傍晚,他看着祝明兰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说。
祝明兰摇摇头：我怕一离开,姐姐就会...
祝姑娘。洋人医生突然走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有进展！病人血液中的毒素浓度降低了！
祝明兰喜极而泣：她...她会好起来吗
希望很大。医生点头,但需要时间。
当晚,祝明兰终于回到小院休息。刚躺下不久,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祝姑娘！快！你姐姐醒了,点名要见你！
祝明兰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冲向医院。病房里,祝明蓉半坐在床上,眼神比以往清明许多。看到祝明兰,她嘴唇颤抖：明...兰
姐姐！祝明兰扑到床前,你认得我了
祝明蓉虚弱地点点头,泪水滑落：对不起...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
不是你的错。祝明兰紧紧握住她的手,是药物控制了你。
祝明蓉突然急切地说：听我说...时间不多了...药效还会反复...周世昌...他背后是'青龙会'...一个国际走私集团...他们在找真正的'龙脉秘藏'...
父亲告诉我了。祝明兰低声道,藏宝图是假的,真宝早已转移。
祝明蓉摇头：不...真宝还在...在...她的眼神突然涣散,面容扭曲起来,啊！头好痛！
姐姐！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来,给祝明蓉注射了镇静剂。她渐渐平静下来,但眼神又变得陌生而凶狠。
毒素还未完全清除。医生遗憾地说,这种清醒状态可能只是暂时的。
祝明兰不肯放弃。她翻阅医书,请教清虚道长,甚至尝试用自己从英国带回的解毒丸。终于,在第七天清晨,祝明蓉再次清醒过来。
这次她更加急切：明兰...周家书房...地板下...有密格...藏着青龙会的名单...和...和下批文物的运输计划...她剧烈咳嗽起来,快...没时间了...
姐姐,别急。祝明兰安抚道,朝廷已经派钦差查办周家,周世昌跑不掉的。
祝明蓉却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不...你不明白...周世昌只是小卒...真正的首领是...
她的瞳孔突然扩大,全身痉挛起来。医护人员迅速赶来抢救,但为时已晚。
心脏衰竭...医生沉重地宣布,毒素损伤太严重...
祝明兰呆立在病床前,世界仿佛静止了。姐姐走了,这次是真的。但最后那一刻,她分明看到祝明蓉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葬礼很简单。按照祝明蓉清醒时的意愿,她被安葬在母亲墓旁。祝明兰在墓前放了一束姐姐最爱的牡丹,轻声道：安息吧,姐姐。我会完成你未竟的事。
当夜,钦差大臣率兵突袭周府,果然在书房地板下找到了密格,里面不仅有青龙会的成员名单,还有他们与多个外国势力勾结的证据。周世昌在拒捕时被击毙,而史密斯则在试图逃往上海时被捕。
案件震惊朝野。皇上亲自下旨表彰祝家父女的功绩,恢复祝氏绸庄的皇商资格,并追封祝明蓉为贞烈夫人。
尘埃落定后的一天傍晚,祝明兰独自来到瘦西湖畔,看着夕阳将湖水染成金色。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威廉走到她身边。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想姐姐...想这一切...像一场梦。祝明兰叹息,现在梦醒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威廉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天鹅绒小盒：明兰,嫁给我。
祝明兰瞪大眼睛,盒中是一枚璀璨的钻戒,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威廉,我...
我知道这很突然。威廉蓝眼睛中满是真诚,但这段日子让我确信,我不能没有你。跟我回英国吧,开始新的生活。
祝明兰心潮澎湃。她爱威廉,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离开父亲,离开祝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威廉理解地点头：当然。我会等你,无论多久。
回到小院,祝明兰发现父亲正在等她。祝老爷看着她纠结的表情,了然于心：霍华德先生向你求婚了
祝明兰惊讶：父亲怎么知道
那年轻人看你的眼神,藏不住。祝老爷微笑,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祝明兰苦恼地说,我舍不得父亲,舍不得祝家...
祝老爷叹息：明兰,祝家的担子不该全压在你肩上。朝廷已经答应派专人协助我重整家业。而你...他慈爱地看着女儿,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我是'龙卫'...
密探的身份不妨碍你成为霍华德夫人。祝老爷笑道,相反,在英国你或许能发现更多关于青龙会的线索。这是一举两得。
祝明兰眼眶湿润：父亲...您真的不介意我远嫁
我只希望你幸福。祝老爷轻抚她的头发,你母亲若在天有灵,也会这么想。
三日后,扬州码头。
祝明兰一袭淡紫色旗袍,站在即将启航的客轮前。祝老爷、清虚道长和玄青都来送行。
到了英国记得写信。祝老爷强忍泪水,若那小子欺负你,为父立刻派人去接你回来。
祝明兰含泪点头：父亲保重身体。我会常写信的。
威廉恭敬地向祝老爷行礼：先生放心,我会用生命守护明兰。
汽笛长鸣,船要开了。祝明兰最后拥抱了父亲,依依不舍地登上舷梯。
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扬州城,祝明兰心中百感交集。威廉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后悔吗
祝明兰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那枚龙卫玉佩：新的使命,新的生活。我不后悔。
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客轮向着遥远的英国驶去。祝明兰知道,等待她的将是全新的挑战——陌生的国度,不同的文化,可能还有威廉家族的反对...
但她无所畏惧。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困于宅院的小女子了。
破茧成蝶,振翅高飞。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