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陈墨蹲在泛黄的瓷砖地上,橡胶手套沾着冰柜冷凝水。他小心翼翼拨开包裹尸块的黑色塑料袋,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茉莉花香突然窜进鼻腔。
林队。他抬头看向站在警戒线旁的男人,尸体被肢解得很专业,关节都是顺着骨缝走的。
林深跨过警戒带,鞋套在潮湿的地面发出咯吱声响。老式洗衣房特有的霉味和血腥气缠绕在一起,头顶的白炽灯管在晨雾中晕出惨白的光圈。八台滚筒洗衣机排成两列,第三台左侧那台还在发出沉闷的轰鸣——发现尸块的居民误以为是邻居忘记取走的被褥。
死亡时间
冰箱冻过,暂时无法判断。陈墨用镊子夹起一片沾血的白色花瓣,倒是这个...茉莉花,和十年前...
洗衣房外突然传来呕吐声。林深转头看见新来的痕检员周小栀扶着墙,马尾辫随着干呕的动作不停颤动。他想起三天前局长把这个刚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塞进重案组时说的话：市局重点培养的刑侦苗子,你带她见见真章。
第一次出现场林深递过去一包纸巾。
周小栀惨白着脸点头,接过纸巾时手指还在发抖：对不起林队,我...我背过七十二种尸表特征,但是没想到...她的目光扫过洗衣机里露出的人体组织,喉结又剧烈滚动起来。
林深摸出薄荷糖扔给她：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被砌进水泥墩的遗体,吐得比你还惨。他示意陈墨继续,说说具体特征。
女性,25-30岁,右手小指缺失。陈墨掀开另一块塑料袋,创面有生活反应,应该是生前受伤。目前发现的是右臂和部分躯干,其他部位...他望向正在取证的同事们,可能需要扩大搜索范围。
林深走到洗衣机前。海尔牌,2016年产,转筒内壁残留着暗褐色冰碴。他戴上手套触摸舱门边缘,突然在橡胶圈夹缝里摸到细微的凸起。
小周,紫外灯。
蓝紫色光束扫过密封圈,几处荧光突然亮起。精斑周小栀凑过来,鼻尖几乎贴到橡胶圈。
更像是记号。林深用棉签取样,通知技术科做成分分析。陈墨,通知各分局留意失踪人口。老吴——他转头寻找副队长,带人排查周边三公里监控,尤其是能拍到洗衣房后巷的...
不用查了。吴建国从门外进来,夹克沾着露水,这破地方三个月前就该换新摄像头,街道办扯皮到现在。方圆五百米能用的监控头不超过五个,还都是私人店铺的。
林深摸出烟盒又塞回去。潮湿的晨雾黏在制服衬衫上,后颈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妻子弥留之际攥着他的手,消毒水气味里混着她最爱的茉莉香。那味道现在和血腥气绞在一起,顺着鼻腔往颅骨里钻。
林队！周小栀举着物证袋跑过来,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在洗衣机排水口找到这个。透明袋子里,半枚带血指纹清晰可见。
陈墨凑过来眯起眼睛：凶手故意留下的
更像是挑衅。林深对着光转动物证袋。血色纹路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光泽,让他想起结案报告里那些永远标着未查明的指纹档案。手机突然在裤兜震动,接通后传来接线员急促的声音：杨浦分局刚接到报案,平凉路垃圾中转站发现人体左腿...
洗衣房外响起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林深往外走时瞥见墙角一丛野生茉莉,白花瓣上沾着夜雨痕迹。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跪在跨海大桥护栏边,手里攥着的碎花裙布料上也沾着这样的花瓣。
周小栀追上来递现场记录本,发现队长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左腕旧表带。表面玻璃有道裂纹,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过。
杨浦区垃圾中转站的恶臭像黏腻的触手缠住每个人的气管。林深跨过满地腐烂的菜叶,看见两名环卫工人瘫坐在黄色隔离带外,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半瓶二锅头。
早上六点十分发现的。辖区民警抹着额头的汗,装在下水道的铁丝网里,要不是清理淤塞物...
林深蹲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前。左腿断面整齐得令人不适,皮肤在污水浸泡下呈现诡异的青白色。他注意到脚踝处有圈淡褐色疤痕,像是长期佩戴某种饰品留下的痕迹。
和虹口尸块匹配吗
陈墨正在给断肢拍照：肌肉组织腐败程度相近,不过...他忽然用镊子拨开大脚趾,看这个。
趾甲盖上用红笔画着扭曲的符号,像是孩童涂鸦的太阳。
周小栀凑过来时差点被沼气熏得背过气去：这...这是某种标记
更像是某种仪式。林深掏出手机拍下图案,十年前那起案子,受害者身上有没有类似记号
吴建国往嘴里扔了颗槟榔：当年五个抛尸点,每个现场都留着半张扑克牌——红桃A到红桃五。但局里把这事压下来了,怕引起模仿犯罪。
警用对讲机突然炸响：普陀分局通报,苏州河二号泵站发现疑似人体组织...
林深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脆响。晨光刺破云层,他看见河面上漂浮的油污泛着彩虹色的光。这让他想起妻子化疗时输液管里晃动的药液,那些五颜六色的毒药最终也没能杀死她体内的怪物。
分头行动。他甩掉脑海中的画面,老吴带二组去泵站,小周跟我回局里做指纹比对。
警车穿过延安路高架时,周小栀盯着平板电脑突然惊呼：林队！洗衣房那个指纹...系统显示七年前豫园盗窃案有个吻合度92%的！
林深方向盘差点打滑：盗窃案
案犯王德发,偷了家金店的保险柜,判了六年。周小栀快速滑动页面,奇怪的是指纹登记照片显示他右手小指缺失...
后视镜里林深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联系青浦监狱,确认王德发现在的关押情况。
车载电台在这时传来电流杂音：各小组注意,浦东分局刚刚...滋滋...世纪公园南门储物柜...滋滋...红色行李箱...
周小栀正要调试频率,林深突然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声刺破耳膜,前方十字路口,运送冰鲜禽类的货车侧翻在地,满地鸡爪在阳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
绕道走。林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却看见副驾上的新人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局内系统弹窗显示王德发的档案照片——男人右眼下方有条蜈蚣状伤疤,与洗衣房监控截图中某个模糊身影惊人相似。
解剖室的冷气让周小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着陈墨将不同尸块拼接在解剖台上,突然意识到这些部位竟来自三个不同受害者。
右臂属于23岁舞蹈老师张晓雯,左腿是31岁美容顾问李艳红。陈墨将世纪公园发现的头颅转向他们,而这个...初步判断是外来务工人员,指纹库没有匹配记录。
林深凝视着头颅耳垂上的孔雀蓝耳钉：张晓雯和李艳红的共同点
都是单身女性,独居,社会关系简单。周小栀翻看笔录,不过李艳红有整容史,张晓雯的舞蹈教室两个月前刚买了高额意外险。
解剖台顶灯突然闪烁,陈墨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异形状。他举起张晓雯的右臂：真正有趣的是这个——虽然被冷冻过,但皮下检测到微量异丙酚。
麻醉剂周小栀凑近观察针孔。
而且注射手法很专业。陈墨用紫外线灯照射皮肤,看见这些菱形淤青了吗凶手用了约束带。
林深突然转身往外走。穿过长廊时他听见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声音——急救床轮子与地砖摩擦的声响,监测仪刺耳的报警声,还有自己指甲抠进掌心血肉的触感。
林队！周小栀抱着档案袋追上来,青浦监狱回电,王德发三个月前就保外就医了！
夜色笼罩看守所病房时,林深闻到了熟悉的茉莉香。王德发蜷缩在铁架床上,右手小指处缠着渗血的纱布。当警察破门而入时,这个肝癌晚期的男人正往静脉里注射不明液体。
人不是我杀的。王德发咧开满口黄牙,但我知道她们为什么死。
周小栀打开执法记录仪的手在抖。她看见林深影子像把刀插在犯人身上,而窗外飘来的茉莉花瓣正粘在防弹玻璃的夹层里。
王德发的瞳孔在剧烈收缩。周小栀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突然抽搐起来,暗红色血沫从嘴角涌出,染红了印着卡通图案的棉被——那是看守所统一配发的病号被褥。
叫医生！林深扯开男人衣领时摸到满手冷汗。他注意到王德发锁骨下方有串数字纹身：0917。
抢救室的蓝光映在防弹玻璃上,像给所有人蒙了层尸布。周小栀盯着自己鞋尖的血迹,听见主治医师在说氰化物中毒。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标志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她突然想起物证科刚送来的报告。
林队！她掏出手机的手在抖,上午在洗衣房提取的茉莉花瓣,检测出含有二甲基亚砜成分！
林深转头时颈骨发出脆响。消毒水味混着残留的茉莉香,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皮肤渗透剂
实验室说这种溶剂能让毒素通过表皮吸收...周小栀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抢救室门开了,白布单的褶皱在王德发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陈墨戴着双层口罩走出来：死者口腔黏膜有灼伤,指甲缝提取到茉莉花粉,和之前的物证...他忽然眯起眼睛看向林深左腕,林队,你的表带松了。
金属表扣不知何时崩开了,裂纹表面反射着冷光。林深下意识用拇指摩挲表盘边缘,那里有道肉眼难辨的刻痕——NY0917。
痕检实验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周小栀看着证物袋里的茉莉花瓣在光谱仪下显现出奇异荧光,突然发现每片花瓣背面都有针孔大小的穿孔。
凶手用微型注射器灌注毒素。技术员调整着电子显微镜,二甲基亚砜混合氢氰酸,制成缓释毒剂。当花瓣暴露在空气中...
实验室门被猛地推开。林深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手里捏着王德发的尸检报告：死者胃部残留物检测出大量三唑仑成分,但看守所声称从未发放过安眠药。
周小栀突然指向显微镜成像屏：看这些晶体结构！花瓣上的氰化物和被褥纤维提取的毒素形态不同！
空气突然凝固。林深抓起座机按下重播键,看守所值班长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王德发最近接触过的只有律师,对,前天下午两点...姓宋...
打印机突然吐出王德发的探监记录。周小栀抓起纸张,看见律师姓名栏印着宋文彬三个字,而登记照片上的男人右眼下方赫然趴着条蜈蚣状伤疤。
调虎离山。林深一拳砸在金属台面上,查这个宋文彬！现在！马上！
警报声划破市局夜空时,技术员突然指着光谱仪尖叫起来：花瓣载体里还有东西！这些荧光标记...是经纬度坐标！
凌晨三点的苏州河泛起铁锈味。林深蹲在河堤裂缝处,看着物证科从淤泥里拽出防水布包裹。周小栀的手电筒光束在颤抖,当拉链撕开时,二十七个玻璃罐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人体器官,福尔马林溶液中漂浮着茉莉花瓣。陈墨用镊子夹起第三罐里的心脏标本,肌肉纹理上清晰可见针孔拼成的字母——NY。
和您手表上的刻痕...周小栀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她看见林深在摸后槽牙,这是他极度焦虑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对讲机传来吴建国的声音：宋文彬的律师执照是假的,真实身份是仁爱医院麻醉科前主任,五年前因为违规使用异丙酚被吊销执照...
河风卷着腐烂的水藻味扑面而来。林深突然想起妻子临终前夜,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麻醉师俯身调整镇痛泵的样子。记忆里的茉莉花香此刻与河腥气绞在一起,在他胃里翻腾成冰冷的漩涡。
林队！陈墨的惊呼让他猛然回神。法医正用紫外线灯照射玻璃罐底部,那里用荧光涂料写着化学式：C3H6O。
异丙酚的分子式。周小栀声音发紧,凶手在还原作案过程...
河对岸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林深拔枪冲向声源时,看见黑色轿车尾灯在堤岸尽头一闪而过。浑浊的河面上,宋文彬的眼镜框正随着漩涡打转,镜片裂痕间卡着半片茉莉花瓣。
解剖台的无影灯在聂媛的日记本上投下菱形光斑。林深用镊子翻动泛黄的纸页,2014年9月17日的字迹突然刺痛他的视网膜：今天在仁爱医院遇到穿白大褂的诗人,他说我的癌细胞是上帝洒落的星尘。
周小栀站在痕检科的操作台前,看着证物袋里的玻璃碎片折射出彩虹光晕。宋文彬坠河时打碎的试管残骸中,检测出改良版茉莉花毒素——这次混入了蓖麻蛋白。
凶手在升级配方。陈墨把光谱分析图甩在桌上,二甲基亚砜浓度提高了18%,现在毒素能通过皮肤接触生效。
吴建国嚼着冷掉的煎饼闯进来：查清楚了！宋文彬被开除前,经手过二十七台整形手术麻醉记录,患者资料全是假的！
林深突然将日记本按在防尘膜上。某页边缘的墨渍在紫外线灯下显形,竟是串化学结构式——C17H21NO4。
可卡因周小栀凑过来时马尾扫过林深手背。
不,这是阿托品。陈墨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解毒剂成分。
实验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林深腕表裂纹在红光中如血管般搏动。周小栀摸到墙上的电闸开关,指尖却触到某种粘稠的液体。
别动！林深的手电光束锁定她手掌——鲜红的茉莉花瓣正顺着绝缘胶带缓缓滴落。
防爆小组破开地下室铁门时,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让最前排的警员当场呕吐。三百平米的空间里,上千个玻璃罐沿着环形陈列架摆放,每个罐体内都悬浮着人体组织标本。
这是...犯罪博物馆周小栀的执法记录仪扫过标签,2014.09.17的日期在某个肾脏罐上反复出现。
林深站在陈列室中央,看着投影仪自动播放的监控录像。画面里聂媛正在接受静脉注射,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背影与宋文彬完全重合。但当他转身时,脸上却戴着戏曲脸谱面具。
注意看第三十二秒。陈墨突然暂停画面。面具边缘露出的小块皮肤上,蜈蚣状伤疤正在渗血。
吴建国踢翻脚边的试剂箱：妈的！宋文彬也是傀儡
警报声突然从周小栀的手机爆发。她看着实时更新的案情系统,声音突然变调：浦东国际机场刚发生毒气袭击！候机厅飘满茉莉花瓣！
林深扯开防护服领口,NY0917的刻痕在冷汗中格外清晰。他想起妻子火化那天,骨灰盒里莫名出现的茉莉花标本——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殡仪馆的仪式。
急救车穿过暴雨中的外滩时,林深正在翻看机场监控截图。戴口罩的保洁员推着香料喷雾机走过VIP通道,后颈隐约可见数字纹身：0917。
死亡人数上升至13人。周小栀把平板电脑转向他,毒素检测结果显示...这次添加了朊病毒成分。
陈墨的语音消息突然从扬声器炸响：老吴在宋文彬公寓找到冷冻胚胎！基因比对显示...是聂媛女士的卵子！
雷光照亮林深抽搐的咬肌。2014年9月17日的暴雨夜,聂媛的卵巢组织切片在送往病理科途中失踪。他握枪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仿佛又摸到了那个偷样本的小护士温热的脑浆。
林队...周小栀欲言又止。她的手机屏幕定格在机场保洁员的手部特写——右手小指缺失,无名指戴着孔雀蓝尾戒。
解剖刀突然刺穿车顶。蒙面人倒挂着撞碎车窗,毒针寒光直指周小栀咽喉。林深在子弹上膛的瞬间看清对方瞳孔里的纹身：NY两个字母正随着虹膜收缩变形。
子弹穿透蒙面人右肩时,林深闻到了氰化物的苦杏仁味。那人像折断的提线木偶般瘫在车厢地板上,瞳孔中的NY字母突然开始溶解,化作血水从眼角渗出。
是纳米级显影剂！周小栀用镊子夹起破裂的隐形眼镜,遇空气氧化就会液化...
急救车急刹在隔离带前。防化部队的探照灯将现场照得惨白,林深看着防护服人员用密封舱运走袭击者遗体,突然注意到死者右手小指缺失的断面——疤痕组织呈现不自然的放射状。
和洗衣房尸块同源。陈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举着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基因比对结果：这个袭击者的线粒体DNA与宋文彬公寓的冷冻胚胎...完全一致。
暴雨冲刷着高架桥上的血迹,林深感觉后槽牙传来金属腥味。他想起法医中心那排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标本,突然意识到所有容器标签上的日期都是0917——妻子第一次确诊癌症的日子。
生物安全实验室内,周小栀的防护镜蒙上白雾。她看着基因测序仪吐出的报告,23对染色体中有四组呈现异常嵌合现象。
这是...嵌合体克隆人她转头问正在操作电泳仪的陈墨。
更准确地说,是经过基因编辑的人造生命体。法医调出电子显微镜图像,端粒长度显示生理年龄不超过三岁,但细胞凋亡速率是正常人的七倍。
吴建国踹开门的巨响让所有人一颤。他扬着刚从国安局调来的加密档案：十年前浦东生物科技园火灾,烧掉的是个非法基因实验室！投资人名单里有聂氏药业！
林深握着的试管突然炸裂。玻璃碴扎进掌心时,他看见2014年的自己站在火场外,怀里抱着聂媛的病历本。浓烟中有个穿防护服的人影在笑,右手无名指的孔雀蓝尾戒泛着冷光。
聂氏药业...是嫂子家的产业周小栀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应急灯突然变成血红色。警报器尖啸声中,通风管道喷出混着茉莉花瓣的粉色气体。陈墨扑向控制台的手僵在半空——他的防护服接缝处正在渗出黑色血珠。
神经毒气！全密闭！林深扯过防尘罩裹住周小栀。透过逐渐模糊的视野,他看见吴建国用消防斧劈开安全门的身影,像极了当年冲进火场的消防员。
负压隔离舱的紫外线灯下,林深盯着自己基因检测报告。第15号染色体上的PSD3基因片段,与袭击者样本存在83%重合。陈墨的语音留言在舱内回荡：...克隆母体来自聂媛女士的卵子与未知男性基因的合成...
周小栀的隔离舱突然传来敲击声。她在玻璃上呵气写下：看国安档案第47页。
泛黄的纸质文件里夹着聂媛的脑部扫描片,海马体位置嵌着微型芯片的阴影。医疗记录显示她在去世前三个月接受过开颅手术,主刀医生签名栏里画着朵茉莉花。
记忆移植实验。耳机里传来国安特工的声音,聂氏药业资助的‘永生计划’,用脑机接口存储濒死者的意识...
林深扯掉输液针头。2014年9月17日的记忆碎片突然重组：聂媛手术当晚,他在医院地下室撞见的不是送药车,而是载着大型服务器的特种运输车。
隔离舱门突然自动开启。全息投影在消毒雾气中浮现出蒙面人的身影,这次他戴着聂媛婚礼时的珍珠项链：亲爱的,现在你该明白,真正要杀死的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林深拔枪射击的瞬间,警报系统突然播放聂媛的临终录音：...要保护好我们的纪念日...枪声与电子杂音混作一团,子弹穿透的投影仪溅出蓝色火花,点燃了散落一地的基因图谱。
林深跪在燃烧的基因图谱间,灰烬在指尖凝结成NY两个字母。全息投影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跳动,他忽然读懂妻子临终时反复描摹的日期——0917是受精卵冷冻编号。
林队！周小栀踹开变形的隔离舱门,防毒面具滤罐已经泛黄,通风系统被植入了朊病毒气溶胶...
整层楼的警报器突然同时静默。燃烧的电路板发出最后的爆裂声,墙面突然浮现荧光血管网络,中央跳动着由茉莉花瓣组成的心脏。
欢迎来到永生之海。机械女声带着聂媛特有的温婉尾音,你还有17分09秒解开第一个谜题。
吴建国用霰弹枪轰开电子锁,却在踏进走廊瞬间僵住。防化服下的皮肤正在隆起水泡状纹路,纳米投影在他手背拼出倒计时：00:16:59。
是神经界面病毒！陈墨的声音从对讲机断断续续传来,别直视任何反光面...滋滋...视觉信号会改写脑前额叶...
林深扯下战术背心裹住周小栀的头。滚烫的枪管在掌心烙出水泡,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的手术室——聂媛颅骨钻孔时溅在无影灯上的血点,此刻正在天花板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
负二十层的液氮仓库里,三百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基因链结构。周小栀的战术手电扫过舱体标签,2014至2024的日期标注下,每个聂媛克隆体的右手小指都被替换成金属接口。
脑机接驳装置。陈墨的呼吸在面罩里凝成白霜,她们是活体生物服务器。
林深停在0917号舱前。克隆体脖颈处的孔雀蓝胎记与妻子如出一辙,但电子眼突然睁开的瞬间,虹膜里流转的是宋文彬的律师证件照。
记忆拼图游戏开始。所有培养舱的语音系统同时响起,第一问：我们的初吻在哪条地铁隧道
吴建国突然举枪指向林深：你手腕的刻痕在渗血！裂纹表面下,微型芯片的蓝光正随着心跳闪烁。NY0917的编号在此时突然具象化——聂媛卵子编号与林深精子库代码的组合。
周小栀的尖叫被爆炸声淹没。C区培养舱集体爆裂,克隆体们踩着福尔马林溶液走来,右手小指接口喷射出神经索。林深在翻滚躲避时撞开通风管道,掉进布满荧光苔藓的下水道。
腐臭的水流中漂浮着记忆芯片。林深摸到洞壁上的抓痕,突然与七年前追捕器官贩子的场景重叠。当时被困在走私船底舱的他,也曾摸到过类似的刻痕——NY两个字母被重复镌刻了十九遍。
全息投影从腕表裂纹中迸发。聂媛的虚影抚摸着孕早期腹部：他们把我的海马体制成生物芯片,我们的孩子会成为新人类始祖...
林深在辐射超标警告声中破开铁栅栏。地下祭坛般的实验室中央,二十七具棺椁排列成染色体形态。每具透明棺内都沉睡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左腕表带裂纹里伸出神经纤维导管。
林深克隆体,迭代版本1至27号。机械音突然变得冰冷,最终测试环节启动。
周小栀的血液样本在此时通过无线传感传来提示音。基因测序显示她的线粒体DNA与聂媛克隆体完全吻合,而胎儿的基因组正被实时上传至云端。
尸花毒气从棺椁缝隙溢出的刹那,林深对着自己的克隆体扣动扳机。子弹穿透第09号克隆体太阳穴时,所有培养舱突然开始播放聂媛生产时的监控录像——空荡荡的产房里,机械臂正从人造子宫取出连接着数据线的胚胎。
第17号克隆体的手术刀抵住周小栀颈动脉时,林深发现她的瞳孔正在同步复制自己的虹膜纹路。培养舱群的电子音在洞穴般的实验室里回荡：亲子鉴定完成,母体确认。
周小栀突然反手拧断克隆体手腕,人造骨骼碎裂声夹杂着机械摩擦音。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0917纹身：从你第一次给我薄荷糖开始,我的线粒体就在记录你的生物特征。
林深的后槽牙传来电击般的刺痛。记忆闪回中,局长递来新人档案的手在虚化,周小栀的证件照与聂媛大学毕业照重叠——这是精心设计二十年的生物诱饵。
云端意识体需要父系基因激活。周小栀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二十七具克隆体都是失败品,直到你在洗衣房接触茉莉毒素...她腹部突然隆起不规则运动,作战服纤维被顶出人脸轮廓。
林深在呕吐反射中扣动扳机。子弹穿透周小栀肩胛骨却溅出蓝色电解液,破损皮肤下露出纳米级人造肌肉纤维。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步发出婴啼,声波震碎培养舱的神经导管。
通风管道坠落的瞬间,林深抓住了悬浮的数据光缆。下方三百米处,真正的生物反应堆正在吞吐胚胎状的能量团。每个发光体表面都浮动着NY0917的水印,而供给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全市茉莉花种植园。
病毒气溶胶通过花粉传播。陈墨的通讯强行切入AR眼镜,浦东机场的孢子浓度已经...
吴建国的脸突然挤满整个视野：小心后面！林深转头看见周小栀的机械臂穿透混凝土墙,指尖喷射的神经索带着茉莉花香。他在闪避时扯断腕表,裂纹处的生物芯片突然激活全息投影。
聂媛的虚影正在给胎儿读《神经伦理学》：...当克隆成为新的生殖崇拜,子宫就变成了兵工厂...
周小栀的进攻突然停滞。她的机械眼聚焦在芯片投影的染色体图谱上,腹部传出尖锐的电子哭声：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
林深将芯片插入备用电源接口。实验室主控系统突然弹出1997年的监控视频：十岁的聂媛正在无菌舱接受脑组织采样,而操作仪器的科学家戴着孔雀蓝尾戒。
记忆锚点正确。整个地下设施开始震动,终极母体苏醒程序启动。
液态氮管道爆裂的轰鸣中,林深坠入核心反应堆。二十七边形晶体里沉睡着与聂媛完全相同的女人,她的脐带连接着上万条数据光缆,每根缆线都通向全市的茉莉花丛。
这是...1997年的原始母本林深抹开防护镜上的冰霜。女人颈部的尸斑显示她已死亡二十年,但腹部的胎动却将晶体壁撞出蛛网裂痕。
周小栀的机械体残骸突然砸穿观察窗。她的发声器断续播放着聂媛临终录音：...要杀死我们的...是爱情本身...
林深举枪瞄准晶体的瞬间,看见女人右手无名指的孔雀蓝尾戒。1997年视频里的科学家身影突然与记忆重叠——那是聂氏药业创始人,聂媛的亲生父亲。
基因武器的倒计时在此时归零。全市茉莉花同时爆开血色花苞,携带朊病毒的花粉随台风转向国际航道。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三秒,林深终于读懂妻子日记本边缘的化学式——那是解除基因锁的酶切密码。
林深将枪管抵住太阳穴时,整个基因库的警报系统突然静默。脑机接口的刺痛感沿着枕骨蔓延,他看见妻子临产时的全息影像在视网膜上重组——那具插满导管的躯体下,暗藏着反向编译的神经突触。
你终于找到钥匙孔了。聂父的投影从液态氮雾气中浮现,孔雀蓝尾戒正在侵蚀周小栀的机械核心,但用死亡逃避是不是太懦弱了
茉莉花毒素在林深血液里沸腾。他盯着1997年原始母本腹部的胎动痕迹,突然明白那些规律性痉挛是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救...救...周小栀的机械声带突然恢复人声,林队...密码是...
聂父的电子触手刺穿她的发声元件。但在数据流中断前的0.37秒,林深终于破译出妻子藏在茉莉花毒素里的讯息——酶切密码需要活体大脑作为载体。
霰弹枪轰碎防护镜的瞬间,林深纵身跃入核心反应堆。零下196度的液氮灼烧着皮肤,他抱住原始母本尸体的动作像极了求婚时的笨拙拥抱。当两人的额叶神经束通过冰晶接驳时,1997年的记忆如病毒般入侵。
黑白监控画面在脑内铺展。十岁的聂媛被固定在脑机接口椅上,聂父正在往她枕骨植入生物芯片：你会成为新人类的夏娃,我们的家族将永垂不朽。
爸爸,疼...小聂媛的眼泪在电极作用下变成淡蓝色,我不想当女神...
林深在记忆洪流中挣扎,突然看见2014年的自己站在病房外。聂父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茉莉花粉,正在修改镇痛泵的程序：该让这孩子发挥剩余价值了。
现实中的液氮池开始沸腾。原始母本腹部的胚胎突然睁开复眼,上万条数据触须刺向林深的后颈。在神经束完成接驳的刹那,他对着脑内的聂媛记忆大喊：把酶切程序喂给胚胎！
全市的茉莉花突然集体凋谢。世纪公园地下的量子计算机群过载爆炸,将云端意识库烧成灰烬。周小栀用最后的能量启动电磁脉冲,看着聂父的投影在静电干扰中扭曲成茉莉花图腾。
伦理...才是...最完美的...机械核心熔毁前,她的瞳孔恢复成初见时的清澈,林队...
林深从液氮池爬出时,右手已经碳化成焦黑色。原始母本的尸体正在消融,露出藏在子宫里的微型反应堆——0917编号下压着张泛黄的B超单,聂媛第一次产检时画的爱心只剩半个轮廓。
吴建国的血手印突然拍在观察窗上。这个身中二十七枪的老刑警,用最后力气砸开安全阀：带孩子走...
胚胎的尖啸突然转为婴啼。林深扯断脐带时,发现婴儿右手小指完整无缺,但无名指根部有圈孔雀蓝胎记。量子计算机的残骸开始播放聂媛的临终留言,这次补全了被病毒遮蔽的后半句：
...要保护好我们的纪念日,因为那才是杀死恶魔的咒语...
三年后的清明,林深抱着不会衰老的婴儿站在跨海大桥。咸涩海风中有茉莉花香浮动,电子墓碑上滚动的遇难者名单突然闪烁乱码。
怀中的孩子突然指向天空。数万架无人机正在云层拼出0917的荧光图案,每一架都携带着改良后的解毒剂花粉。在遥远的海平线上,新的风暴正在凝聚。
这次要换个玩法了。林深按下改装腕表的加密频道,裂纹表面倒映出漫天人造星光。婴儿脖颈的芯片接口微微发烫,储存着从母体继承的完整人类文明基因库。
海雾深处,某个佩戴孔雀蓝尾戒的身影转身离去。他右手小指缺失的断面处,茉莉花形状的纳米机器人正在重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