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天鹅绒
一、荒村的雨
1965年秋,天鹅村的雨像被揉碎的棉絮,粘在苏晚晴的粗布围裙上。她蹲在知青点的灶台前,用树枝拨弄着锅底的野菜糊糊,鼻尖萦绕着潮湿的霉味。隔壁土炕上,大姐秦红梅正在缝补补丁摞补丁的工装裤,顶针在煤油灯下闪过冷光。左手腕露出半只银镯,雕花是展翅的天鹅
——
那是她从不离身的物件。
晚晴,去打谷场领红薯干。秦红梅突然开口,声音像被水泡过的麻绳,记住,别往村西头走。
苏晚晴抬头,看见对方后颈的烫伤疤痕在晃动。那道疤从衣领蜿蜒至发根,下沿有三道平行的刀伤纹路
——
秦红梅曾说是‘帮厨时被柴刀划的’,但苏晚晴见过真正的烫伤,绝不是这般整齐的切口。当她的目光落在疤痕末端的三角缺口(形状极似族谱里的河神纹身),秦红梅突然扯紧衣领,顶针在煤油灯下闪过冷光,遮住了后颈那处疑似被利器剜去的凹陷。顶针在煤油灯下闪过冷光,遮住了后颈那处疑似刀伤的扭曲纹路。
打谷场空无一人,褪色的
抓革命促生产
标语在雨幕中洇开红漆,稻草堆在暮色中堆成坟包。苏晚晴踩过泥泞,裤脚蹭过石墙上用白灰新刷的
破除封建迷信
口号,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牛哞。生产队会计老周的自行车歪倒在墙角,车筐里的算盘珠子散落一地,颗颗沾满暗红泥点。
二、稻草里的尸体
稻草堆的腐味中混着铁锈味。苏晚晴伸手拨弄稻草,触到一块柔软的布料——褪色的天鹅绒,绣着缠枝莲纹,边缘沾着暗红污渍。她突然想起上个月破四旧运动中,村民从祠堂搜出的祭祀用品里,就有类似的布料。
老周她轻声呼唤,心跳突然加速。
稻草堆里露出半只解放鞋,鞋带松散地垂着。苏晚晴蹲下身,看见老周的脸埋在稻草里,后颈插着半截镰刀。她下意识去扶他的肩膀,却发现他全身缠着天鹅绒布,布料在颈部打了个死结,露出的皮肤呈青紫色。
当她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过来时,喉咙里的尖叫被生生卡住——老周的双眼被剜去,眼窝处塞着团糯米,嘴角还沾着几粒,像是某种仪式。更诡异的是,他右手紧攥着块蓝靛粗布,布角的‘陈记染坊’绣字被撕去半边,露出底下渗着血的指甲
——
老周的指甲缝里嵌着半粒带体温的糯米,黏腻的触感混着后颈镰刀伤口的铁锈味,让苏晚晴想起知青点腌菜缸里泡发的霉变粮食。
——
带着体温的潮湿,混着后颈镰刀伤口渗出的血,把苍白的糯米染成暗红。
三、治保主任的警告
都围什么!散了!
治保主任老陈的吼声打破死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腰间别着的驳壳枪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几个民兵推开围观的村民,用草席盖住尸体。苏晚晴注意到,老陈的目光在天鹅绒布上停留了片刻,脸色瞬间阴沉。
血吸虫病发作,正常死亡。老陈掏出语录本,声音洪亮,大家不要信封建迷信,都回去学习毛主席语录!
可是他的眼睛……苏晚晴开口,话未说完就被老陈打断。
苏知青,老陈转向她,眼神锐利,你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添乱的。他扫过她手中的蓝靛布,这是什么
在死者手里发现的。苏晚晴递过去,像是染坊的布料。
老陈脸色一变,猛地将布料塞进裤兜:不要乱讲!明天去公社学习文件,别再瞎打听!
四、染坊的秘密
深夜的知青点只有秦红梅没睡。她坐在炕沿,手里攥着个布包,听见门轴吱呀作响,手忙脚乱地将布包往炕席下塞,半片绣着缠枝莲纹的天鹅绒布角露在外面,与老周尸体上的布料纹路完全一致。
你看见老周的尸体了秦红梅低声问,声音发颤。
苏晚晴点头,脱下被雨水浸透的布鞋:他的眼睛被挖了,嘴里塞着糯米,身上缠着天鹅绒布……
别说了!秦红梅突然提高声音,那是天鹅女的诅咒!
窗外的风掀起窗纸,煤油灯剧烈晃动。苏晚晴看见秦红梅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村民们私下的议论——天鹅村祖上用少女祭祀河神,祭品需裹天鹅绒布、剜目塞粮,故称天鹅女。
1959年,村西头的染坊……秦红梅欲言又止,目光飘向窗外的老槐树,算了,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苏晚晴躺下,听见秦红梅均匀的呼吸声逐渐响起。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在土墙上投下老槐树的影子,像是具扭曲的人形。她翻了个身,手触到枕头下的硬物——半块天鹅绒布,绣着陈记染坊四个字,正是白天在老槐树看见的那半块。
五、坟场的泥土
天未亮,苏晚晴偷偷溜出知青点。老周的自行车还倒在打谷场,她蹲下身,仔细查看车轮上的泥土——深褐色中夹杂着白色颗粒,像是坟场特有的石灰土。
村西头的坟场荒草丛生,新坟寥寥无几,大多是1959年饥荒时的乱葬岗。苏晚晴踩着枯骨和碎瓷片,在一座无名坟前停下——坟头的泥土新鲜湿润,与老周车轮上的一模一样。
她伸手扒开坟土,腐草味中混着蓝靛香。当看到坟中露出的布料时,心跳几乎停止——是半件染坊工服,左胸口袋绣着陈富贵三个字。
苏晚晴!
老陈的怒吼从身后传来。苏晚晴转身,看见他举着驳壳枪,身后跟着几个民兵。
你这是破坏生产!老陈冲过来,枪管抵住她肩膀,跟我去公社!
等等!苏晚晴后退半步,踩到什么东西——是具儿童骸骨,肋骨上有明显的砍砸痕迹。
老陈的目光瞬间凝固,喉结滚动:你什么都没看见,听见没有
苏晚晴点头,却在低头时看见老陈裤脚的泥土——和老周车轮、坟场的泥土一模一样。
悬念收尾
深夜的知青点,秦红梅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天鹅绒布。苏晚晴躲在窗后,看见她将布料系在树枝上,像是某种祭祀。
富贵,别怪我……秦红梅的声音被风吹散,他们说你早就饿死了……
苏晚晴摸向口袋里的工服碎片,突然想起白天老陈看见陈富贵三个字时的反应。远处传来狼嚎,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是有人在跳舞。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村西头的染坊遗址,有人正在挖开新的土层,月光照亮铁锹上的蓝靛染料,也照亮土坑中露出的白骨——那具白骨的手腕上,戴着半只银镯子,与秦红梅左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第二章
饥饿的记忆
一、公社的档案柜
公社办公室的霉味比知青点更重。苏晚晴站在档案柜前,看着治保主任老陈离开的背影,迅速抽出标有1959年的牛皮纸袋。纸张泛黄发脆,第一张是染坊老板陈大海的死亡报告:因偷食集体粮食,批斗后畏罪自杀。
她翻到第二页,呼吸骤然停滞——陈大海之妻李氏的死亡记录旁,附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瘦骨嶙峋,怀里抱着个面如菜色的男孩,正是档案里失踪的陈富贵。照片背面写着:1959

6
月,天鹅村最后一次分粮。
苏晚晴指尖划过背面泛黄的边缘,突然摸到行极浅的铅笔字:富贵领口的天鹅绒布,是染坊最后一匹‘缠枝莲’。
苏知青,你在做什么
档案员老周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苏晚晴慌忙将照片塞回纸袋,注意到纸袋底部还有张残缺的名单,上面用红笔圈着陈富贵,旁边批注:已处理。
二、老猎户的暗示
村西头的土窑里,老猎户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他布满眼屎的眼睛盯着苏晚晴胸前的毛主席像章,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天鹅绒布啊,那是染坊给死人做寿衣的料子。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苏晚晴攥紧手中的天鹅绒碎片:1959年,是不是有人用这种布裹尸体
老猎户的烟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恐惧:‘那年月,人饿得连树皮都啃光了……
陈大海家的龙凤胎,生下来就戴着成对的银镯,可惜没熬过那年冬天……
他儿子富贵死的时候瘦得像只天鹅,脖子上缠着块蓝靛布,跟你手里的一模一样。’
她想起老周尸体上的蓝靛染料,喉头发紧:他是怎么死的
说是得病死的,老猎户压低声音,可有人看见老族长带着会计、红卫兵去了染坊,出来时每人揣着个布包,里面像是……
老猎户的烟袋锅突然砸在脚背上,火星溅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他慌忙用鞋底碾灭,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窑门口。
话音未落,窑外突然传来狗吠。老猎户慌忙吹灭油灯:走,快走!别问了!
三、第二名死者
红卫兵小王的尸体在牛棚里被发现时,苏晚晴正在给知青点的铁锅除锈。秦红梅冲进院门,围裙上沾着草屑:又死人了!就在打谷场旁边的牛棚!
牛棚里弥漫着粪便和血腥气。小王仰躺在干草堆上,全身缠着天鹅绒布,眼球被剜去,嘴角塞着糯米。不同的是,他右手攥着半块发霉的高粱饼,饼皮上嵌着枚模糊的指印,边缘还留着细密的牙印
——
那是成年人啃咬时用力过度留下的齿痕,饼心处的暗红色碎屑中,嵌着半根人类指甲
——
甲床边缘泛着青紫色,与老周指甲缝里的糯米一样,沾着蓝靛染料的苦涩气息。
都别看了!老陈推开人群,脸色铁青,血吸虫病,急性发作!
苏晚晴注意到,小王的裤脚同样沾着坟场的石灰土,腰间别着的红袖章缺了一角——和老周手里的蓝靛布材质相同。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偷偷将高粱饼碎屑塞进袖口。
四、染坊遗址的骸骨
深夜,苏晚晴带着手电筒来到染坊遗址。断壁残垣间,瓦砾堆里散落着破碎的蓝靛缸,空气中仍残留着化学染料的气味。她用树枝拨开杂草,在墙根下发现个浅坑,坑底躺着具蜷缩的儿童骸骨,肋骨纤细如柴,颅骨上有明显的钝器击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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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
秦红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晚晴转身,看见对方举着煤油灯,脸色苍白如纸:你怎么来了
我……苏晚晴攥紧手电筒,想看看染坊的样子。
秦红梅的目光落在骸骨上,喉结滚动:1959年,这里饿死了很多人……
陈富贵是不是死在这里苏晚晴突然问,老周和小王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
秦红梅后退半步,煤油灯剧烈晃动:你疯了!这种话能乱讲
苏晚晴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这是陈富贵吧你认识他,对不对
秦红梅的脸色瞬间煞白,伸手想抢照片,却不小心碰倒煤油灯。火苗迅速蔓延,苏晚晴慌忙用脚踩灭,再抬头时,秦红梅已经跑远,地上留下半块烧剩的布料——正是她白天在档案里看到的人丁兴旺奖状。
五、显微镜下的真相
凌晨三点,苏晚晴躲在公社卫生院的杂物间里,用显微镜观察高粱饼碎屑。当看到那些细长的纤维时,她猛地捂住嘴,差点呕吐——那是人体肌肉组织的纤维。
晚晴张医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怎么在这儿
她迅速关掉显微镜: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张医生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袖口的碎屑上:这是……高粱饼
苏晚晴点头,喉咙发紧:张医生,你说……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不会……
不会!张医生突然提高声音,别胡思乱想!快回去吧,明天还要出工。
她走出卫生院,看见老陈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怀里抱着个布包,正是白天小王攥着的那块高粱饼。
悬念收尾
知青点的土炕上,秦红梅背对着她躺着,肩膀微微发抖。苏晚晴假装睡着,听见对方轻轻抽泣,随后窸窸窣窣起身,摸黑走出房门。
她悄悄跟上,看见秦红梅来到老槐树下,将半块奖状塞进树洞。月光照亮她的脸,泪水在皱纹里流淌:富贵,对不起……我不该听他们的……
苏晚晴躲在树后,看见秦红梅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泼在树根部。那液体呈暗红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是蓝靛染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狗吠和惊呼声:又死人了!这次是红卫兵!
苏晚晴转身看向打谷场方向,突然注意到秦红梅的左手腕——那里戴着半只银镯子,而另半只,正戴在染坊遗址的骸骨手腕上。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公社的档案柜里,标有1959年的牛皮纸袋已不翼而飞,只剩下张残缺的名单,上面陈富贵的名字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个新名字:陈建国——正是治保主任老陈的原名。
第三章
破四旧的血咒
一、老族长的故居
秋雨敲打着老族长故居的青瓦,苏晚晴推开虚掩的木门,霉味中混着焚烧后的纸灰味。正堂的毛主席画像歪斜着,下方的供桌被砸得粉碎,碎木片间散落着半本族谱,封面烫金的陈氏族谱四字已被刮去半边。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开残页,泛黄的宣纸上族谱残页边角贴着张
1959
年的批斗会照片,老族长被戴着高帽挂牌游街,胸前的‘封建余孽’木牌下,隐约露出半块天鹅绒布
——
与光绪年间祭河神仪式配图中的布料纹路完全一致。:‘每遇大旱,选妙龄女子,裹天鹅绒,剜其目,塞以新粮,投于河心,以祈丰年。民国十八年饥荒,曾以童男替代,尸身缠布埋于村西头老槐树下。’配图中,被献祭的女子颈间缠着三圈天鹅绒布,右颈处打了个死结,正是老周尸体上的缠法;手腕银镯刻着展翅天鹅纹,与秦红梅那只的残缺部分严丝合缝。右下角的小楷批注:剜目后需塞新粮七粒,取‘河神七子’之意。
苏知青!
村小学民办教师陈守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年逾五旬的老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中山装,怀里抱着捆作业本,看见族谱的瞬间,脸色骤变:谁让你来的快走!
二、族谱里的秘密
苏晚晴转身时,看见陈守业袖口沾着蓝靛染料。想起老周尸体上的布料和染坊遗址的骸骨,她伸手抓住对方手腕:陈老师,1959年的饥荒,是不是和族谱里的祭祀有关
陈守业猛地甩开她,作业本散落一地。苏晚晴瞥见某页纸上用红笔写着人丁兴旺,日期正是1959年6月——与陈富贵失踪的时间吻合。
你不懂!陈守业弯腰捡作业本,声音发颤,有些事不该问!
老周和小王的死,苏晚晴逼近一步,他们是不是参与了1959年的事
陈守业突然剧烈咳嗽,手按在胸口,脸色青紫。苏晚晴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串佛珠,佛珠间隙露出块三角形的红布,上面绣着河神二字——典型的封建残余。
三、第三名死者
深夜的批斗会遗址火光冲天。苏晚晴被嘈杂的人声惊醒,看见村民们围聚在老槐树下,火盆里跳动着族谱的残页,‘陈氏族谱’的烫金字被烧得卷曲,像具扭曲的人形。民兵队长用铁锹拍碎雕花佛珠,木珠滚落进陈守业的血洼,被染成暗红,如同当年分粮时掉在地上的高粱粒。陈守业跪在火盆前,被民兵按着脑袋,白发上落满纸灰。
烧了这些封建糟粕!老陈挥舞着语录本,毛主席教导我们——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传来尖叫。苏晚晴看见陈守业突然起身,踉跄着冲向老槐树,怀里的作业本正在燃烧。他将冒烟的本子塞进树洞,几本作业本滑落时,掉出张泛黄的染坊工牌,1959
年的编号旁盖着
已离职
的红章。陈守业剧烈抽搐的手指划过工牌上的
陈守业
三个字,与族谱里
1959

分粮委员
名单上的字迹完全一致。
当民兵扑灭他身上的火时,苏晚晴倒吸冷气——陈守业的双眼被剜去,嘴角塞着糯米,手里攥着半页族谱残页,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盖着公社的红章,写着人丁兴旺,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老周、小王、陈守业……还有老陈。
四、燃烧的DNA报告
知青点的油灯下,苏晚晴仔细查看族谱残页。那段文字记载着1959年的特殊时期,族长带领族中青壮年共渡难关,其中陈建国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三次——那是老陈的原名。
你在找死!
秦红梅突然冲进来,劈手夺过族谱,扔进灶膛。火苗瞬间吞噬纸张,苏晚晴看见秦红梅肚子微微隆起,袖口露出半只银镯,与染坊骸骨的那只严丝合缝。
你怀孕了苏晚晴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想起老陈看秦红梅时,总盯着她手腕的银镯
——
那是
1959
年染坊的‘双天鹅’定情信物。‘是陈富贵的,对吗’她脱口而出,看见秦红梅瞬间惨白的脸,知道自己猜对了。
秦红梅的脸瞬间惨白,转身想跑,却被门槛绊倒。苏晚晴看见她后腰露出的皮肤——那里有块三角形的胎记,与族谱里祭祀女子的纹身位置相同。
五、老槐树的年轮
公社卫生院的解剖室里,张医生摘下口罩,脸色凝重:陈守业死于氰化物中毒,和前两起一样。他顿了顿,不过这次,他手里的‘人丁兴旺’奖状……其实是饿死人的统计表。
苏晚晴点头,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银镯上:这只镯子,和染坊骸骨的那只是一对。
张医生叹了口气:晚晴,有些事你不该深究。1959年,天鹅村饿死了很多人,有些人为了活下去……
他们吃人。苏晚晴直视他的眼睛,老周、小王、陈守业,都是当年的参与者,对吗
张医生转身看向窗外,沉默良久:你听说过易子而食吗老族长组织大家分食尸体,用染坊的天鹅绒布裹尸,假装正常下葬……
窗外突然传来斧头的劈砍声。苏晚晴冲出去,看见几个民兵正在砍伐老槐树,树干截面的年轮显示,1959年曾有大量砍伐痕迹——那年月,村民们为了炼钢砍光了树,也砍断了最后的人性。
你们在干什么她质问民兵。
公社指示,民兵队长擦着汗,破除封建迷信,砍掉‘妖树’。
苏晚晴注意到,老陈站在人群后方,盯着树干截面,脸色苍白如纸。当斧头劈到树干中部时,突然掉出个布包——是秦红梅白天烧掉的DNA检测报告,上面亲子关系99.9%的字样刺得她眼睛生疼。
悬念收尾
深夜,苏晚晴再次来到老槐树遗址。树桩旁散落着几片年轮切片,她捡起一片,借着月光看见年轮缝隙里嵌着蓝色粉末——是蓝靛染料。
晚晴。
秦红梅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穿着件宽大的男式衬衫,手里拿着把镰刀:你知道得太多了。
苏晚晴后退半步,注意到秦红梅身后站着个黑影——老陈。他手里举着驳壳枪,枪口对准秦红梅的肚子:把她埋了,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老陈,她怀着你的孩子!苏晚晴惊呼。
那不是我的种!老陈怒吼,是陈富贵的!
秦红梅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对,富贵的孩子,现在要为他报仇了。她猛地转身,镰刀划过老陈的手腕,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晚晴躲在树桩后,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当她颤抖着探出头时,看见秦红梅躺在血泊中,腹部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蓝色——和蓝靛染料一个颜色。
老陈捂着伤口爬向她,眼神疯狂:他们都得死……所有吃过富贵的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全身抽搐,七窍流出蓝黑色血液。苏晚晴这才看见他手里攥着半块高粱饼,饼上的暗红色碎屑格外醒目——那是最后一次分粮时,陈富贵的口粮。
她颤抖着摸向老陈的口袋,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1959年的分粮名单,老周、小王、陈守业的名字旁都画着勾,而老陈的名字被划掉,改成了陈富贵。
远处传来公社调查组的卡车轰鸣,车灯照亮荒村的土路。苏晚晴将名单塞进树洞,转身时看见秦红梅的银镯掉在血泊中,与老陈手腕上的镯子拼在一起,组成了天鹅的形状——那是染坊的标志,也是饥饿年代的罪恶烙印。
她不知道的是,在村西头的乱葬岗,又一具尸体被埋下,死者后颈插着半截镰刀,身上缠着天鹅绒布,手里攥着块高粱饼。而在公社的档案柜里,新的牛皮纸袋被贴上标签:1965年天鹅村血吸虫疫情记录,里面夹着苏晚晴的知青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们还在吃,用高粱饼和天鹅绒布,喂养着永远填不满的饥饿。
第四章
天鹅女的复仇
一、调查组的秘密
公社调查组的吉普车碾过荒村土路,车灯刺破雨幕时,苏晚晴看见车门上的红色标语:彻底清除封建余孽!车上跳下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为首的王干事腰间别着驳壳枪,枪套边缘绣着褪色的天鹅纹
——
与老周尸体上的布料、秦红梅的银镯形成诡异呼应。他手中的牛皮文件夹露出半张纸,上面‘陈富贵’的名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批注:‘已处理(1959.7)’。,里面装着她藏在老槐树洞的名单。
苏知青,王干事的笑容虚伪而亲切,听说你对天鹅村的‘迷信活动’很了解
她攥紧袖口的蓝靛布碎片,想起老陈七窍流血的惨状:我只是个知青,什么都不懂。
王干事身后的民兵抬着担架,白布下露出的解放鞋上沾着坟场泥土——第四具尸体的裤脚同样有石灰土,和前三具死者一模一样。
二、乱葬岗的新坟
深夜的乱葬岗飘着薄雾,苏晚晴躲在坍塌的土地庙后,看着三个黑影在新坟前焚香。月光照亮其中一人的脸——是公社卫生院的张医生,他手里攥着半块天鹅绒布,布料上的缠枝莲纹与老周尸体上的一致。
下一个就是老会计的儿子,张医生压低声音,当年他也吃了富贵。
小点声!另一人回头,苏晚晴认出是民兵队长,调查组明天就挖乱葬岗,要是发现那些骸骨……
第三个人突然剧烈咳嗽,月光照亮他脖子上的佛珠——是已经病死的陈守业苏晚晴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佛珠已换成了毛主席像章。
三、秦红梅的日记
知青点的炕洞里,苏晚晴摸到本潮湿的日记本。秦红梅的字迹歪歪扭扭,字里行间透着恐惧:
1959年6月15日,富贵饿晕了,老族长说带他去公社领粮……
7月1日,老陈送来半块高粱饼,里面有白色的筋,他说是牛筋……
7月10日,我在后山看见染坊的蓝靛缸,里面泡着……富贵的银镯。
日记最后一页被撕去,残留的纸边写着:他们说富贵是得病死的,可我听见了,听见他在染坊哭,像小猫一样……
苏晚晴浑身发冷,想起老周死时的猫叫般啼哭。窗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日记塞进灶膛,火苗舔舐纸张的声音里,她看见秦红梅最后写的那个他,墨水晕开成三角形,和族谱里的河神纹身一模一样。
四、解剖室的蓝光
公社卫生院的解剖台上,第四具尸体的白布被掀开。苏晚晴捂住嘴——死者是老会计的儿子,双眼被剜,嘴角塞着糯米,手里攥着染坊的蓝靛布,布上绣着陈记染坊的陈字,最后一笔被扯掉,像是凶手匆忙间的失误。
又是血吸虫病她质问张医生。
对方避开她的目光,用镊子夹起死者手中的布:可能是迷信分子模仿作案。
苏晚晴注意到,张医生的袖口沾着蓝靛染料,指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肿
——
那是她曾在染坊遗址见过的,长期接触靛青导致的过敏反应。当他转身时,白大褂领口露出的后颈皮肤,隐约有块淡青色胎记。当他转身取解剖工具时,当他转身取解剖工具时,白大褂领口滑落,后颈赫然印着靛青色三角形胎记
——
边缘呈锯齿状,正是族谱里河神祭祀的‘断颈纹’。苏晚晴突然想起,秦红梅后腰的同款胎记,曾在老槐树祭祀时被月光照亮过。
五、调查组的午夜
调查组驻地的油灯亮到凌晨。苏晚晴趴在窗下,听见王干事的咆哮:必须把所有骸骨埋了!省革委会说了,不能让天鹅村的事影响运动进度!
可那些骸骨上的砍痕……另一个声音带着颤抖。
就说是血吸虫病死者!王干事拍着桌子,当年的分粮名单、染坊的账册,全部烧掉!还有那个苏知青,她的日记……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惊呼声:不好了!乱葬岗起火了!
苏晚晴冲进夜色,看见乱葬岗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张医生站在火场边缘,手里拿着瓶煤油,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烧了就干净了。
她这才想起,1959年的染坊大火,也是在这样的雨夜发生的,烧死了陈大海夫妇,却意外没伤到藏在
cellar
的儿子——那个儿子现在正用煤油点燃乱葬岗,烧毁所有吃人证据。
悬念收尾
天快亮时,苏晚晴回到知青点,发现枕头下的日记本不见了。窗外传来调查组装车的声音,王干事的吉普车上堆满了档案袋,其中一个露出角的纸袋上写着1959年天鹅村粮食分配。
苏知青,王干事递来张回城申请表,公章边缘沾着靛青粉末,填表日期赫然写着
1965

10

1
日——
比苏晚晴发现第一具尸体的时间早了三天。她指尖划过纸面,感觉到油墨下凹凸的修改痕迹。
她盯着申请表上的公章,突然想起老陈口袋里的分粮名单,公章样式一模一样。当她抬头时,看见张医生站在吉普车顶,向她微微点头,后颈的三角形胎记在晨光中泛着青色,像极了族谱里的河神纹身。
汽车发动的声音里,苏晚晴摸到口袋里的银镯碎片,突然明白秦红梅日记里被撕掉的那页写了什么——老陈、张医生、王干事,都是当年分食陈富贵的人,他们用蓝靛布裹尸,模仿河神祭祀,只为掩盖吃人真相。
而此刻,在燃烧后的乱葬岗,有个黑影正在新坟前撒糯米。月光照亮那人手中的天鹅绒布,布料上的缠枝莲纹完整无缺,不像老周他们的布有撕扯痕迹——这意味着,凶手不是模仿作案,而是真正的天鹅女,那个在1959年被分食的陈富贵,或者他未被发现的孪生兄妹。
汽车拐过村头,苏晚晴最后看见老槐树的残桩,树洞深处闪着金属光泽——是她的日记本,封面沾着新鲜的蓝靛染料,旁边还有半块天鹅绒布,绣着完整的陈记染坊四字,而陈字的最后一笔,是道细长的刀痕,像极了老周后颈的镰刀伤口。
第五章
荒村的秘密
一、吉普车上的真相
吉普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苏晚晴盯着车窗上的雨痕,想起秦红梅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天鹅绒布会记住所有吃过人的嘴。她摸向口袋里的银镯碎片,碎片边缘还沾着蓝靛染料,那颜色像极了1959年染坊的招牌。
苏知青在想什么王干事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男人掏出烟盒,里面装着的不是香烟,而是半块发霉的高粱饼——和死者手中的一模一样。
她浑身发冷,想起张医生解剖时的异常专注,还有老陈死时攥着的饼屑。原来调查组早就知道真相,他们不是来查案的,是来灭口的。
二、树洞的日记
汽车在公社门口停下时,苏晚晴趁人不注意,溜进路边的小树林。老槐树的残桩还在,树洞深处的日记本完好无损,只是多了张纸条,上面是秦红梅的字迹:富贵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天鹅。
她翻开日记最后一页,终于看清被撕掉的内容:1959年7月15日,我看见老族长从染坊带出两个孩子,一个是富贵,另一个……
远处传来王干事的呼喊,苏晚晴迅速将日记塞进裤兜,却在起身时踩到个硬物——是半枚带血的纽扣,上面刻着陈记染坊。
三、染坊的双胞胎
深夜的染坊遗址,月光透过破瓦洒在蓝靛缸上。苏晚晴小心翼翼地掀开缸盖,里面沉着具骸骨,双手戴着完整的银镯,后颈有块三角形胎记——是秦红梅日记里的天鹅。
你果然来了。
张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握着手术刀。他解开白大褂,露出后颈的胎记,与天鹅的位置完全吻合:我是天鹅,陈富贵是我哥哥,我们是双胞胎。
天鹅掀开衣领,后颈处的三角形胎记边缘呈锯齿状,与族谱里河神纹身的轮廓完全吻合。他们用染坊的蓝靛缸煮我哥的肉,蒸汽里飘着天鹅绒布的焦香。我躲在空缸里,听着老族长说‘吃了河神的使者,明年麦子能长到膝盖高’,看着自己的银镯被掰成两半
——
半只戴在老周手腕上,另半只,
她举起秦红梅的银镯,在你那位好大姐手上。看着自己的银镯被老族长掰成两半……
苏晚晴后退半步,踩到染坊的记账本,上面写着1959年6月,老族长购天鹅绒布十匹,用于‘特殊用途’。
老族长说,吃掉我们就能度过饥荒,天鹅的眼神疯狂,他们把我哥哥剁成肉块,用天鹅绒布裹着分食,却没发现我藏在染缸里……
四、调查组的枪声
民兵队长的手电筒光突然照亮染坊:王干事说了,一起解决!
苏晚晴这才看清,王干事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老陈的驳壳枪:当年分食陈富贵的人都得死,包括你这个知情者。
天鹅突然扑向王干事,手术刀划过对方手腕。枪声几乎同时响起,苏晚晴感觉肩膀一热,鲜血浸透了衬衫。她趁机抓起染缸旁的蓝靛粉,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荧光,劈头盖向民兵队长。男人惨叫着抓挠眼睛,指缝间流出的靛青色汁液,在脸上画出一道道诡异的纹路,像极了老周尸体上的天鹅绒布缠痕。
混乱中,她摸到染坊的记账本,上面老陈的名字旁画着红勾——他不仅是参与者,更是分食的组织者。
五、最后的祭祀
天亮时,苏晚晴躲在乱葬岗的白骨堆里,听着远处的警笛声。王干事的吉普车撞上了老槐树残桩,车上的档案袋散落一地,1959年的分粮名单被晨露打湿,老周、小王、陈守业的名字旁都画着已食的符号。
天鹅躺在染坊的蓝靛缸里,手里攥着半块天鹅绒布,布料上的缠枝莲纹终于完整——那是她母亲的陪嫁,也是她复仇的信号。
苏晚晴翻开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1965年秋,天鹅村的秘密随着染坊的火一起熄灭,可那些吃人的人,永远活在天鹅绒布的诅咒里。她将日记埋进乱葬岗,用蓝靛粉在墓碑上画了个三角形,那是河神的符号,也是饥饿的烙印。
尾声·1978年的信
十三年后,苏晚晴在上海收到封信,邮戳是天鹅村。信封里装着半块天鹅绒布和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五岁的孩子,男孩后颈有块三角形胎记,女孩手腕戴着银镯。
信纸上是陌生的字迹:苏阿姨,我是秦红梅的儿子,妈妈说您知道天鹅绒布的故事。村西头的染坊遗址又挖出骸骨,这次是两个孩子,男孩手腕戴着半只银镯,女孩后颈有三角形胎记。他们手里攥着
1959
年的粮票,票面上盖着‘天鹅村生产大队’的公章,还有串缺了第三颗珠子的算盘
——
和老周死时攥着的布料纹路一模一样。
她摸向后颈,那里不知何时长出块淡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天鹅绒布的缠枝莲纹。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仿佛又听见荒村的夜枭啼叫,还有那句永远不会被雨水冲刷的童谣:天鹅绒,裹肉身,剜目塞粮祭河神,吃人的人,烂心肺,百年之后——
信纸的最后,是行用蓝靛笔写的小字:他们还在吃,用历史的灰烬和人性的残渣,喂养着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苏晚晴将信扔进壁炉,火苗舔舐纸张的声音里,她看见天鹅绒布上的缠枝莲纹渐渐清晰,组成了个完整的三角形,那是饥荒、复仇与沉默的总和,信纸上的蓝靛字在火光中扭曲,渐渐变成老槐树年轮的形状
——
那些被斧头砍断的年轮里,藏着
1959
年的饥荒、1965
年的血案、1978
年的真相。苏晚晴摸向后颈的淡色胎记,突然明白,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它们只是被天鹅绒布层层包裹,等着下一个雨季,再次渗出带蓝靛味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