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城知青的困境
一、春寒里的机械厂
1978年3月12日,惊蛰。
陈默踩着结霜的青砖路走进临江机械厂,帆布挎包里的搪瓷缸随着步伐撞击着饭盒,发出清脆的响声。国营大厂的牌坊上,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被春风剥去了边角,露出底下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旧标语,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上次学徒考核倒数第一,还想进车间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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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车床的铁锈擦干净,擦不干净别想吃饭。(归因于能力否定,非政治身份)
周围响起压抑的笑声。陈默攥紧了钳工手套,目光扫过车间里的景象:五台老式C620车床一字排开,操作台积着厚灰,墙角的黑板报停留在两年前的内容,某前领导的名字被红笔圈注,旁边标着‘历史问题待清查’。前厂办主任,1968年因右派言论入狱。
默哥,给。学徒工顺子偷偷塞来块抹布,李师傅昨天刚检修过机床,油泥特别难弄。少年的工装裤膝盖处打着补丁,露出里面的粗布裤腿,这是厂里多数学徒的真实状态。
铁窗外,迎春花还未绽放,杨树的枝桠在寒风中簌簌发抖。陈默蹲在车床前,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七年前父亲被带走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春寒料峭。那时他才十岁,躲在被窝里听见母亲压抑的哭声,第二天就被邻居指指点点着送去了乡下插队。
李怀林,你车床检修报告写错了齿轮模数。
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拿学徒工撒气算什么本事
陈默回头,看见周小芳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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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车床前,手里攥着本磨破边的《机械零件手册》,辫梢沾着机油却浑然不觉。这位车间书记的女儿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高高挽起,小臂晒痕下是常年握扳手的薄茧,翻书时指尖划过齿轮图解
——
那是种带着锋芒的美,像厂区后山上带刺的野蔷薇。
周小芳,你少管闲事!李怀林瞪了她一眼,他爸当年...
我爸当年怎么了陈默突然站起,手套上的油泥滴在水泥地上,文件上说右派问题已经平反,李怀林,你这是跟政策对着干
车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周小芳吹了声口哨,眼神里闪过赞许。李怀林的脸涨成猪肝色,正要发作,走廊里突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穿白大褂的姑娘抱着医药箱出现,辫梢上系着的蓝布蝴蝶结轻轻晃动。
陈默,你手流血了。
林晚秋的声音像融化的春雪,她不知何时抱着医药箱出现,辫梢上系着的蓝布蝴蝶结轻轻晃动。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陈默这才注意到虎口处的擦伤,不知何时渗出血来。林晚秋的手指很轻,蘸着红药水的棉球在伤口上打转,她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工装领口露出半寸白皙的脖颈,别着枚小巧的钢笔吊坠
——
那是知青返城时的纪念品。
我爸总说你是读书的料子。
她突然低声说,避开陈默的目光,当年你发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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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还抱着《电工学》不肯放......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演温情戏!李怀林摔了摔扳手,陈默,限你中午前把车床擦完,否则...哼!
他转身时撞翻了工具箱,扳手、螺丝刀散落一地。周小芳突然蹲下,在李怀林脚边捡起个纸团,展开后嘴角扬起冷笑:哟,这不是王厂长批的技改方案吗怎么在您这儿成了擦机床的废纸
李怀林的脸色骤变。陈默瞥见纸上的关于C620机床自动化改良的建议标题,落款处有王厂长的红色批注:交技术科论证。他突然想起昨晚在职工夜校门口,看见李怀林鬼鬼祟祟地往锅炉房跑。
要你管!李怀林劈手夺过纸团,再废话,老子让你跟你爸一样...
李怀林!周小芳的声音像炸开的鞭炮,你再敢提我爸,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厂部告你公报私仇她抓起桌上的机油壶,啪地摔在地上,深褐色的机油在李怀林脚边蔓延,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王厂长解释,技改方案为什么在你这儿变成了擦机床的废纸!
二、饭盒里的温暖
午休时分,陈默坐在厂区后的杨树下,打开帆布挎包。里面是母亲今早煮的玉米饼,用报纸包着,还带着体温。报纸上印着恢复高考:让知识改变命运的标题,他的目光在570万考生争夺27万个名额的数字上停留,指尖微微发颤。
默哥,给你这个。顺子挨着他坐下,递来个铝制饭盒,我妈说你刚返城,家里肯定没腌菜。
饭盒里是油亮亮的酱菜丝,混着几颗花生米。陈默鼻子发酸,想起下乡时,顺子妈总在他饿得头晕时塞来块红薯。远处传来广播声,《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旋律中,穿插着各车间注意,下午三点召开批斗会...的通知,他苦笑一声,时代的齿轮似乎还未完全转向。
陈默!
清脆的呼喊声打断思绪。林晚秋提着保温桶走来,蓝布围裙上沾着星点面粉,显然刚从食堂出来。她蹲下身,从桶里取出个搪瓷碗,碗里是金黄的蛋炒饭,上面卧着块红烧肉:我爸说你是技术科重点培养的学徒,得补充营养。
陈默愣住了。林晚秋的父亲林明是厂医,也是厂里少数没参与批斗他父亲的人。他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带走后,是林明偷偷塞给他一包退烧药,那时他正发着高烧,蜷缩在职工宿舍的角落里。
谢谢林叔。陈默接过碗,红烧肉的香气混着米饭的热气,模糊了视线,等我考上大学...
你一定能考上的。林晚秋的脸颊泛起红晕,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本《数理化自学丛书》,这本书我看完了,里面的微积分例题...如果你需要辅导的话...
哟,这是在搞对象呢
周小芳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晃着搪瓷缸走来,工装上衣的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锁骨下方的红痣,像粒熟透的朱砂痣。她将缸子重重放在石桌上,里面的白菜炖豆腐溅出汤汁:陈默,我爸说今晚厂部有露天电影,《追捕》,你去不去
林晚秋的手指轻轻攥紧围裙角,耳尖泛起通红。陈默看见周小芳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正是今早她摔机油壶时露出的那只,镯身上刻着永结同心的字样,显然是件老物件。
我...我晚上要去夜校复习。陈默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蛋炒饭,高考快到了,我...
夜校有什么好学的周小芳撇了撇嘴,那帮酸秀才懂什么你要是考上大学,还不是得回厂里当技术员,不如跟着我爸搞技改,说不定能当个干部...
小芳!林晚秋突然出声,你怎么能这么说高考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改变命运周小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我爸是车间书记又怎样还不是得看李怀林这种人的脸色陈默,你以为李怀林针对你只是因为你爸他是怕你抢了他儿子的招工名额!
远处传来午休结束的铃声。陈默猛地抬头,看见周小芳眼里闪过的真诚,那是种在厂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才有的锐利。他想起上午在李怀林办公室看到的招工名单,李怀林的儿子李怀林
Jr.赫然在列,而顺子的名字被划掉了。
下午跟我去技术科。周小芳站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土,我倒要看看,他李怀林能一手遮天到什么时候!她转身时,辫梢的机油蹭到陈默的衬衫,留下道深色的痕迹,像道不规则的墨痕。
林晚秋默默收拾着保温桶,蓝布蝴蝶结在春风中轻轻晃动。陈默注意到她指尖缠着创可贴,想起上午在车间,她为了帮他捡掉落的扳手,不小心被机床划伤。两个女孩,一个像火,一个像水,却都在这春寒料峭的厂区,给了他久未感受到的温暖。
三、深夜的神秘纸条
夜幕降临时,陈默走进职工夜校。教室里点着柴油灯,四十多个年轻人挤在简陋的课桌前,空气中混着煤油味和劣质烟草味。讲台上,苏婉正在黑板上写着微积分公式,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那里戴着块上海牌手表,是她去年考上大学时父亲送的礼物。
注意看这个导数公式...苏婉的声音清澈如泉,1977年的高考数学题里,类似的题型出现过三次...
陈默翻开笔记本,却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泛黄的信纸上用蓝黑钢笔写着:陈立言的日记在老槐树洞里。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是写字时太过用力。
他猛地回头,看见后排的顺子对他摇头,示意不是自己所为。教室后排的窗户开着,春风卷着杨絮飘进来,在柴油灯的光晕里飞舞。陈默想起父亲的日记,那是母亲在抄家时冒死藏起来的,却在三年前的洪水中遗失了,难道真的藏在厂区的老槐树洞里
陈默,你来解这道题。苏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黑板上是道复杂的积分题,陈默站起身,粉笔在黑板上沙沙作响。他听见身后传来周小芳的嘀咕声:哼,就会在苏老师面前表现...却也听见林晚秋轻轻的吸气声,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解题过程中,他不经意间瞥向窗外,却看见个黑影在老槐树下晃动。那人穿着深色中山装,戴着口罩,正用手电筒照着树干。陈默的心脏猛地收缩——老槐树位于厂区角落,平时少有人去,尤其是晚上。
下课后,他快步走向老槐树。月光透过树枝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树洞周围的泥土有新鲜翻动的痕迹,他蹲下身,摸到块潮湿的纸片,上面隐约有技改...阴谋...的字样,墨迹被雨水晕开,无法辨认完整内容。
陈默!
林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作业本,辫梢的蓝布蝴蝶结换成了白色,在月光下格外显眼:苏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递来本《高考物理题型解析》,书的扉页上贴着张邮票大小的照片,是苏婉穿着大学制服的合影。
谢谢。陈默接过书,注意到林晚秋的袖口露出半截纱布,你的手...
没事的。林晚秋低头看着脚尖,今天在车间,我看见李怀林把技改方案塞进了垃圾桶...陈默,你说会不会...
她的话突然被远处的犬吠打断。老槐树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陈默冲过去时,只看见地上散落的工具包,里面掉出把万能钥匙和半张招工名单——李怀林
Jr.的名字被用红笔圈了又圈,旁边写着必须录用。
怎么了林晚秋跟上来,手里举着从地上捡起的东西,这是...你父亲的钢笔
陈默猛地转身,看见林晚秋手中的钢笔——那是父亲被捕前戴在胸前的英雄牌钢笔,笔帽上刻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他接过钢笔,发现笔帽内侧刻着行小字:1978.3.12,晚八点,锅炉房见。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陈默攥紧钢笔,想起白天周小芳摔碎的机油壶,想起李怀林看见技改方案时的慌张,想起老槐树洞里的神秘纸条。林晚秋的体温隔着衣袖传来,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浸了水的黑珍珠,充满担忧。
我去去就来。陈默将钢笔塞进裤兜,你先回去,别告诉任何人。
他冲向锅炉房时,听见身后传来林晚秋的呼喊,却不敢回头。锅炉房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他推开门,刺鼻的煤烟味扑面而来,昏暗中,有个身影背对着他,穿着和白天在老槐树下看到的一样的深色中山装。
谁陈默摸向口袋里的扳手,那是白天顺子塞给他的防身工具。
身影缓缓转身,月光从破窗照进来,照亮了那人胸前的厂徽——李怀林。但下一秒,陈默的瞳孔骤缩,因为他看见李怀林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他的左胸处,插着半截带血的扳手,正是陈默白天用过的那把。
陈...默...李怀林的声音带着血泡,他抬起手,指向锅炉后方,看...看...
陈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锅炉里隐约有个黑色的物体,像是个铁皮箱。他刚要走近,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热浪将他掀翻在地,朦胧中,他看见周小芳冲进锅炉房,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手里提着个灭火器,而林晚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眼熟的白大褂——那是苏婉的衣服。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陈默听见周小芳的尖叫,听见林晚秋的哭泣,也听见远处传来的消防车鸣笛。他的手触到口袋里的钢笔,笔帽上的刻字硌着掌心,而锅炉房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行用鲜血写成的字: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第二章
夜校里的白月光
一、锅炉房的凌晨调查
1978年3月12日,夜。
陈默在医务室醒来时,额头缠着渗血的纱布。窗外传来消防车的轰鸣,橘红色的灯光透过窗帘,在白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林晚秋坐在床边,手里端着搪瓷缸,蒸汽氤氲中露出她紧抿的嘴唇。
李怀林...死了。她的声音发颤,警察说锅炉爆炸是因为天然气泄漏,但...但我看见他胸口的伤口了,像是被扳手捅的...
陈默猛地坐起,扯动了额角的伤口。昨晚的记忆如碎片般拼凑:李怀林胸前的扳手、锅炉里的铁皮箱、墙上的血字。他摸向口袋,钢笔和扳手都不见了,只剩下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隐约可见技改小组名单的字样。
默哥,你醒了!顺子推开门,工装裤膝盖处烧出个洞,周小芳被保卫科带走了,她说看见有人从锅炉房跑出来,穿白大褂...
林晚秋的手突然一抖,搪瓷缸里的热水溅在床单上。陈默注意到她今晚换了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的钢笔吊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银色的蝴蝶发卡——那是苏婉常戴的款式。
穿白大褂的人...陈默喃喃自语,想起锅炉房墙上的血字,晚秋,苏老师今晚有没有来过医务室
苏老师林晚秋低头整理药棉,她下课后就走了,说是要去给父亲送资料...她的声音突然变轻,默哥,你不会怀疑苏老师吧她可是厂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秀才...
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保卫科长带着两个工人走进来,腰间别着五四手枪:陈默,跟我们去趟保卫科,李怀林的工具箱在你工位上发现了。
陈默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想起白天在车间,周小芳摔机油壶时,李怀林的工具箱被撞翻,当时他帮忙整理过工具——但绝对没拿过什么扳手。林晚秋突然站起身,挡在他面前:李怀林一直针对陈默,这是栽赃!我可以作证,今晚八点陈默在夜校上课!
夜校保卫科长挑眉,苏婉老师说,陈默下课后就不见了踪影。
陈默望向林晚秋,女孩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突然想起,昨晚接过苏婉的书时,封面上的邮票照片里,苏婉的手表戴在左手,而今晚在医务室,他看见苏婉给伤员包扎时,手表戴在右手——那是左撇子的习惯,而李怀林胸口的伤口,从角度看正是左撇子所为。
二、夜校的柴油灯
职工夜校的柴油灯在凌晨一点依然亮着。陈默坐在后排,翻开苏婉借给他的《高考物理题型解析》,扉页的照片里,苏婉站在大学校园的梧桐树下,左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反着光。他摸出从林晚秋那里拿到的钢笔,笔帽内侧的刻字在柴油灯下清晰可见:1978.3.12,晚八点,锅炉房见——这是父亲的字迹,却出现在李怀林的死亡现场。
在想什么
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外套,手里抱着作业本,发梢上沾着些许粉笔灰。陈默注意到她今晚换了条帆布腰带,上面挂着串钥匙,其中有把能打开技术科的保险柜。
苏老师,陈默举起钢笔,您认识这个吗
苏婉的瞳孔骤缩,指尖在作业本上留下道褶皱:这是...陈立言叔叔的钢笔。他被捕前一天,曾来我家借过《资本论》...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默哥,我爸说你父亲的案子可能有隐情,当年机械厂的技改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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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陈默凑近她,闻到淡淡的雪花膏气味,那是苏婉特有的香味。她的耳后有颗淡褐色的痣,形状像片小叶子,他突然想起,白天在李怀林的招工名单上,苏婉的父亲苏明工程师的名字旁,用红笔写着技改小组副组长。
昨晚在锅炉房,陈默压低声音,我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的手表戴在右手。
苏婉的身体猛地僵硬。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抚摸着手腕上的手表:默哥,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她从作业本里抽出张纸,这是我整理的历年高考数学压轴题,明天早课前给你...
纸页间掉出张照片。陈默弯腰捡起,看见年轻的苏明站在锅炉房前,旁边是穿着中山装的陈立言,两人中间是个巨大的铁皮箱,箱体上刻着临江机械厂技改专用的字样。
还给我!苏婉突然伸手夺过照片,不小心扯破了边缘,这些都是旧照片,没什么好看的...
陈默注意到照片背景里的老槐树,树干上有个明显的树洞——和今晚神秘纸条上提到的树洞一致。他刚要开口,夜校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周小芳闯了进来,头发凌乱,工装裤膝盖处沾着煤渣。
陈默,她喘着气,从裤兜里掏出个铁皮盒,这是从李怀林办公室偷的...你看!
盒里装着几枚齿轮,齿轮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和陈默白天在技改方案上看到的自动化装置图一模一样。周小芳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油,显然刚从车间出来:李怀林一直在阻挠技改,他怕方案通过后,自己的儿子没法走后门进厂!
苏婉的脸色变得苍白:你这是偷东西!要是被保卫科发现...
少废话!周小芳瞪了她一眼,转向陈默,今晚我在锅炉房看见个人,戴着白大褂和口罩,但我认得他的手表——是苏明工程师的上海牌!
陈默猛地抬头,与苏婉惊恐的目光相撞。柴油灯突然剧烈晃动,窗外传来狂风呼啸,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像个张开双臂的幽灵。苏婉的钥匙串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其中有把钥匙上缠着红绳——和白天在李怀林工具包上看到的钥匙一模一样。
三、食堂的公开对峙
次日正午,厂区食堂人声鼎沸。
陈默排队打饭时,听见身后女工的窃窃私语:听说李怀林是被陈默杀的...
不可能,那孩子看着挺老实的...
他握紧搪瓷缸,感觉到周小芳贴过来,她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扳手,正是昨晚失踪的那把。
怕什么周小芳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有我呢,我爸已经跟王厂长汇报了技改方案的事,下午就开专题会。她的声音突然放软,默哥,昨晚我看见你跟苏婉在夜校...你们到底...
周小芳!林晚秋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她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手里端着饭盒,你又在胡说什么默哥昨晚一直和我在医务室整理病历!
食堂里突然安静下来。周小芳眯起眼,打量着林晚秋的白大褂:哟,林医生这是提前穿上白大褂了昨天在锅炉房,有人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往职工医院跑呢...
林晚秋的脸涨得通红:我昨晚根本没去过锅炉房!我一直在医务室给伤员换药,顺子可以作证!
顺子周小芳冷笑,他一个学徒工,能说得上话她突然伸手扯住林晚秋的白大褂,让我看看,你这白大褂是不是干净的!
撕扯间,林晚秋的发卡掉在地上,露出耳后淡淡的红痕——那是被人抓扯过的痕迹。陈默猛地想起,昨晚在锅炉房,他看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发梢上系着蓝色蝴蝶结,和林晚秋昨天戴的一模一样。
都住手!
沈玥的声音从食堂门口传来。这位新来的厂医穿着笔挺的军装,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气场震慑全场:成何体统厂部刚下通知,下午召开李怀林同志的追悼会,你们就是这样缅怀逝者的
她走向陈默,递来张纸条:保卫科让我告诉你,李怀林的死亡时间是昨晚八点到八点半,而夜校下课时间是八点,你有半小时的空白期。她的目光扫过周小芳和林晚秋,希望你能尽快找到证人。
陈默攥紧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技术科保险柜密码:197605。沈玥转身时,他注意到她的军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技字——那是技术科的钥匙。
食堂广播突然响起:各车间注意,下午两点在礼堂召开李怀林同志追悼会,会后进行技改方案专题讨论...
周小芳啐了口:追悼会他也配她抓起陈默的搪瓷缸,走,去技术科,我就不信找不到李怀林搞鬼的证据!
林晚秋弯腰捡起发卡,手指在发抖:默哥,我下午要去给苏明工程师送体检报告...要不要一起
陈默看着两个女孩,一个眼神炽热,一个眼底藏着不安。他想起昨晚锅炉房的血字,想起苏婉的左撇子习惯,想起沈玥递来的纸条。最终,他轻轻推开周小芳的手:我先去趟职工医院,晚秋,我们一起走。
周小芳的脸色瞬间阴沉,她猛地转身,工装裤带勾住了林晚秋的饭盒,红烧肉掉在地上,被路过的工人踩得稀烂。陈默听见她低声骂了句白莲花,然后冲进了茫茫人群。
四、保险柜里的秘密
职工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林晚秋推开苏明的办公室门,里面飘来浓郁的中药味。苏明坐在藤椅上,正在研读《黄帝内经》,听见动静抬起头,陈默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表盘比苏婉的那块大了一圈。
默哥来了,苏明摘下老花镜,目光落在陈默额头的纱布上,听说你昨晚遇到爆炸了,伤得不重吧他指了指桌上的铁皮箱,这是你父亲当年的遗物,我一直替他保管着。
铁皮箱上着锁,锁孔周围有新鲜的撬痕。陈默想起昨晚锅炉房里的箱子,和这个一模一样。林晚秋递来体检报告,苏明接过时,陈默看见他右手小指上缠着创可贴,伤口的位置与李怀林胸口的扳手宽度吻合。
苏叔,陈默开口,我父亲的日记...
日记苏明的瞳孔微微收缩,你父亲从来没写过日记啊。默哥,听苏叔一句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高考...
窗外突然传来争吵声。陈默走到窗边,看见周小芳正在和沈玥对峙,两人身后是抱着作业本的苏婉。周小芳扬起手里的扳手,沈玥则举起了听诊器,像是随时准备反击。
我去劝劝她们。林晚秋放下药盘,匆匆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和苏明。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抽屉,陈默瞥见抽屉里有个蓝色药瓶,标签上写着氯丙嗪——那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苏明终于找到药片,陈默注意到他用左手捏起药片,右手始终藏在桌下。
苏叔,您的手...
老毛病了,苏明勉强笑了笑,当年在锅炉房被烫伤的。默哥,你要是想看你父亲的东西,就去技术科吧,那里还有他当年的设计图。
陈默告辞时,顺手拿走了桌上的铁皮箱。走廊里,周小芳和沈玥的争吵已经平息,苏婉正在给林晚秋整理头发,四个女孩站在一起,形成微妙的平衡。他摸出沈玥给的纸条,看向技术科的方向,突然想起白天在食堂,顺子曾说过,技术科的保险柜三天前刚换过锁。
夜幕降临时,陈默站在技术科门口。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看见苏婉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默哥,给你这个,是我爸整理的历年高考真题...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牛皮纸袋上沾着些许煤渣。陈默接过纸袋,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像是金属。苏婉突然凑近他,身上的雪花膏气味中混着淡淡煤烟味:今晚别去夜校了,锅炉房不安全...
话音未落,技术科的门咔嗒一声开了。陈默推开房门,柴油灯的余光中,保险柜赫然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张纸条钉在柜门上,用红笔写着:再查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苏婉的牛皮纸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把带血的扳手,和李怀林胸口的伤口完全吻合。陈默猛地抬头,看见苏婉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而她的左手腕上,手表不知何时换成了右手佩戴。
走廊里的灯光突然熄灭。陈默摸出火柴,划亮的瞬间,看见苏婉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她的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正是白天在李怀林工具包上看到的那根。牛皮纸袋里掉出的不仅是扳手,还有张照片,照片上的苏婉穿着白大褂,站在锅炉房里,旁边是戴着口罩的李怀林。
默哥,苏婉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有些真相,还是永远埋在锅炉里比较好。
火柴熄灭前的最后一刻,陈默看见她手里握着把万能钥匙,钥匙柄上刻着苏字。远处传来周小芳的呼喊,而林晚秋的白大褂影子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的辫梢上,蓝布蝴蝶结在黑暗中微微晃动,像只即将展翅的蝴蝶。
第三章
技术革新的契机
一、技术科的凌晨密语
1978年3月13日,深夜。
陈默攥着带血的扳手退到技术科墙角,柴油灯的光晕在苏婉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煤渣,左手腕上的手表不知何时换回了左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陈默想起白天在医务室看到的苏明,同样习惯用左手。
默哥,你看错了。苏婉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柔,这扳手是我在锅炉房捡的,本来想交给保卫科...她向前半步,雪花膏的气味中混着铁锈味,李怀林想毁掉技改方案,因为他儿子的招工名额和走私案有关...
走私案陈默的瞳孔骤缩。他想起白天在李怀林办公室看到的齿轮,那些复杂的纹路与国营工厂的技改需求不符,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零件。
苏婉的手指抚过保险柜上的威胁纸条:七年前,你父亲发现机械厂有人私造齿轮卖给黑市,准备揭发时却被打成右派。李怀林是帮凶,而背后的主谋...她的声音突然被走廊里的脚步声打断,快走,有人来了!
她抓起扳手塞进陈默口袋,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墨水瓶。深蓝墨水在地面蜿蜒成河,陈默踩过墨水冲向安全通道,瞥见苏婉在墙上写下苏字的最后一笔——那笔迹与锅炉房的血字一模一样。
二、技改小组的准入券
清晨的厂区广播里,《团结就是力量》的旋律盖过了鸟鸣。陈默站在厂部门口,看着红榜上的技改小组成员名单,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是苏明、周建国(周小芳父亲)和沈玥。
默哥,厉害啊!顺子拍着他的肩膀,听说王厂长亲自圈的你,还说你的机床改良方案比省机械厅的专家还强!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这下李怀林的儿子该滚蛋了吧
陈默盯着名单上的沈玥,想起昨晚在职工医院,这位新来的厂医曾用镊子夹出他头发里的煤渣,指尖的触感异常轻柔。她的军用水壶上刻着援疆纪念,而她的白大褂口袋里,总装着本《边疆医学见闻》。
陈默同志,请跟我来。
沈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领口别着枚金色的白求恩徽章,腰间的牛皮带上挂着听诊器和钥匙串——其中有把钥匙能打开锅炉房的铁门。
沈医生,陈默跟着她走向车间,注意到她军裤膝盖处的补丁,你昨晚在食堂说的空白期...
我查过职工医院的值班记录,沈玥打断他,林晚秋确实在八点十分到八点半之间给三个伤员换过药。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军帽带拂过陈默的脸颊,但周小芳的证词说,她在八点十五分看见穿白大褂的人进入锅炉房,而那个人...戴着林晚秋的蓝布蝴蝶结。
陈默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想起昨晚在锅炉房,那个背影的辫梢确实晃动着蓝色蝴蝶结,而今天早上,林晚秋的发卡换成了粉色。沈玥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枚沾着机油的蓝布蝴蝶结:这是在锅炉房后巷捡的,上面有林晚秋的指纹。
三、职工舞会的四重奏
1978年3月14日,周六。
职工俱乐部的屋顶挂着彩色纸链,双卡录音机里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尽管播音员反复强调这是内部学习资料。男工们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裤脚卷成时髦的喇叭状,女工们大多穿着碎花围裙改制的裙子,周小芳却穿了条红绸裤,裤脚绣着金色的麦穗,那是她用奶奶的陪嫁被面改的。
默哥,来跳支舞!她晃着辫梢的红头绳,伸手拽住陈默的袖子,听说苏婉那丫头要教你跳交谊舞门儿都没有!
陈默被她拽进舞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和苏婉的不同,周小芳用的是友谊牌,带着浓郁的桂花香。她的手很有力,拇指上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扳手留下的痕迹。
小心!周小芳突然推开他,一杯热茶泼在陈默脚边。端茶的林晚秋惊慌失措,白大褂下的粉色衬衫沾着茶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目光落在周小芳的红绸裤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围裙口袋,那里露出半截蓝布蝴蝶结。
晚秋,我帮你擦。陈默掏出
handkerchief,却被沈玥接过。她不知何时换上了藏青色的布拉吉,领口别着枚银色的和平鸽胸针,手腕上戴着串菩提子手串:茶渍要立刻处理,否则会留印。她的手指在林晚秋的衬衫上轻轻按压,林医生,你今晚的值班表我看过了,八点到十点有空,对吗
林晚秋的脸色瞬间苍白。陈默注意到沈玥的手串上少了颗珠子,而昨晚在技术科,他曾在地上捡到颗相同的菩提子——旁边是苏婉的脚印。
陈默,能请你跳支舞吗
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月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陈默的工装外套,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周小芳的脸色瞬间阴沉,却被林晚秋拽到一旁,两个女孩在舞池边缘低声争吵。
小心。苏婉的手搭在陈默肩上,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敲击,今晚十点,老槐树洞见。她的声音混在音乐里,我拿到了你父亲的日记,还有技改方案的原件...
舞曲突然换成《喀秋莎》,节奏变得急促。陈默感觉到苏婉在他掌心塞了张纸条,刚要细看,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周小芳的红绸裤被钩破了,露出膝盖上的旧伤疤,那是去年她为救学徒工被机床划伤的。
看什么看!周小芳抓起桌上的白酒瓶,都给我跳舞去!她仰头灌了口酒,脸颊泛起红晕,默哥,敢不敢和我比掰手腕输了的人去给大家买冰棍!
周围响起起哄声。陈默刚要开口,沈玥突然站到他身前:我来和你比。她卷起军装袖子,露出小臂上的肌肉线条,赌注换成技改方案的调研数据如何
舞池中央,两个女孩隔着桌子对峙。周小芳的辫梢滴着酒,沈玥的菩提子手串滑到手肘,陈默看见林晚秋悄悄退出俱乐部,消失在夜色中。苏婉的连衣裙蹭过他的裤脚,他这才发现裙角沾着煤渣——和昨晚技术科的煤渣一模一样。
四、老槐树洞的秘密
夜风带着春的暖意,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舒展如翼。陈默摸向树洞,触到个油纸包,里面是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陈立言日记。
1971年5月4日:
李怀林带着苏明来求我,说技改方案需要走私齿轮才能完成。我拒绝了,他们说我太天真,机械厂早就不是单纯搞生产的地方...
1976年10月2日:
苏明的精神分裂症越来越严重,他总说有人在锅炉房监视他。今天他偷偷告诉我,技改方案的核心是台时空机器,而关键零件藏在...
日记到此为止,最后一页被撕掉了。陈默摸出苏婉给的纸条,上面写着:锅炉房第三根烟囱,1976年的雪下藏着真相。他刚要起身,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默哥,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骗了你...她穿着白天的白大褂,辫梢重新系上了蓝布蝴蝶结,昨晚在锅炉房,我看见苏明工程师杀了李怀林,他说这是为了保护技改方案...
陈默转身,看见她手里握着把手术刀,刀刃上沾着暗红的液体。林晚秋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水光,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氯丙嗪药瓶:苏明叔说,只要你不再查下去,就帮你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远处传来职工舞会的喧闹声,邓丽君的歌声被风吹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陈默注意到林晚秋的白大褂纽扣少了颗,而苏婉今晚的连衣裙上,别着枚样式相同的纽扣。
晚秋,把刀放下。陈默向前半步,你说苏明杀了李怀林,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林晚秋的刀刃颤抖,因为李怀林要揭发苏婉是私生女,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右派,和你父亲一样...
话音未落,老槐树后突然窜出个黑影。陈默本能地推开林晚秋,扳手擦着他的耳际飞过,砸在树干上发出砰的声响。周小芳举着另一把扳手冲出来,红绸裤上沾着泥点:陈默,快走!保卫科的人来了,他们要抓你顶罪!
她拽着他跑向厂区后巷,身后传来林晚秋的哭喊。沈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巷口,举着个手电筒:这边!她指向锅炉房的方向,我已经联系了王厂长,他说要亲自听你解释...
陈默跟着她冲进锅炉房,却在进门的瞬间僵住——苏明躺在地上,胸口插着把带血的扳手,而苏婉跪在旁边,手里握着染血的白大褂,上面少了颗纽扣。
默哥,苏婉抬起头,脸上沾满煤灰,我爸说,时空机器的零件在第三根烟囱里,但是...她咳嗽着,嘴角溢出鲜血,但是启动机器需要钥匙,而钥匙就在...
她的目光落在陈默胸前,那里别着从李怀林办公室顺来的齿轮。锅炉房的钟突然敲响,陈默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而他的手表停在了十点——正是苏婉约他来老槐树的时间。
沈玥蹲下身检查苏明的脉搏,军用水壶滚落在地,露出里面的半瓶氯丙嗪。周小芳踢开脚边的扳手,发现手柄上刻着苏字。林晚秋冲进锅炉房,看见苏明的尸体后瘫坐在地,蓝布蝴蝶结掉在苏婉的连衣裙旁,与那枚纽扣严丝合缝。
陈默摸向口袋里的齿轮,突然发现齿轮边缘的纹路与苏婉手表的表盘图案一模一样。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而锅炉房的第三根烟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根指向天空的手指。
苏婉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钥匙...在你父亲的钢笔里...她咳出一口血,染红了陈默的衬衫,还有,别相信...戴手表的人...
话音未落,她的手无力地垂下。陈默想起白天在技改小组会议上,苏明曾盯着他的钢笔出神,而周小芳的父亲周建国,始终戴着块遮住表盘的手套。
沈玥突然站起身,从苏明的口袋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十二枚齿轮,每枚上都刻着不同的年份——1976到1978,还有未来的1979。周小芳抢过盒子,发现最底层有张合影,年轻时的苏明和陈立言站在第三根烟囱前,旁边是戴着口罩的周建国。
默哥,周小芳的声音发颤,你看烟囱上的雪...
陈默抬头望去,月光照亮了烟囱表面的积雪,那里有个明显的凹痕,形状与他手中的齿轮完全吻合。当齿轮嵌入凹痕的瞬间,锅炉房的机器突然轰鸣起来,而苏婉的手表发出绿色的光芒,表盘上的指针开始逆时针转动。
第四章
高考与命运分野
一、钢笔里的时空钥匙
1978年3月15日,凌晨。
陈默颤抖着取出父亲的英雄牌钢笔,在锅炉房的应急灯下旋转笔帽。金属部件发出咔嗒轻响,中空的笔杆里掉出枚微型齿轮,齿轮边缘刻着197803的字样——正是他穿越回1978年的月份。
这是时空机器的启动密钥。沈玥拿起齿轮对着光,军用水壶的阴影遮住她的表情,1976年,你父亲和苏明、周建国曾尝试用它回到过去阻止走私,但实验失败导致苏明精神分裂...
周建国周小芳的声音突然拔高,我爸怎么可能参与这种事他是车间书记,一直教我要正直...
锅炉房的机器突然发出嗡鸣,第三根烟囱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里面嵌着的十二道齿轮槽。陈默想起苏明日记里的时空机器,原来竟是通过齿轮共振扭曲时空,而李怀林和苏明的死,都是为了掩盖这个惊天秘密。
小芳,你父亲昨晚去哪了陈默抓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袖口藏着的扳手。
周小芳眼神闪烁:他说要去厂部汇报技改方案...默哥,你不会怀疑我爸吧他昨晚还说要资助你高考...
林晚秋突然尖叫着指向窗外。月光下,周建国正穿过厂区,他戴着的手套不知何时摘下,左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手表,表盘裂痕与苏婉的手表一模一样。沈玥猛地推开窗,陈默看见周建国的另一只手拿着个铁皮箱,箱体上的编号与父亲日记里的技改专用完全一致。
二、高考前的血色黎明
清晨的厂区广播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陈默站在职工俱乐部门口,看着墙上的高考倒计时牌——距离7月20日还有127天。周小芳塞给他个布包,里面是十几个鸡蛋和两张粮票:拿去换复习资料,别饿着自己。她的红绸裤换成了蓝色工装,裤兜上别着枚齿轮形状的别针。
默哥,林晚秋从职工医院跑来,眼睛肿得像桃子,苏明叔的追悼会定在今天下午,苏婉姐的遗体...她递给陈默个信封,这是苏婉姐留给你的,还有她的手表。
信封里装着张纸条和半张照片。纸条上是苏婉的字迹:齿轮只能改变过去,却救不了未来。手表的裂痕是1976年实验时留下的,周建国的手表有相同的裂痕——他才是走私案的主谋。照片上,年轻的周建国站在锅炉房,手里拿着和陈默父亲同款的钢笔。
沈玥的身影出现在办公楼前,她换上了军装外套,腰间别着个皮质文件袋:陈默,王厂长要见你,关于技改小组和高考的事。她的菩提子手串已经补全,却在手腕内侧多了道新伤,像是被齿轮划伤的。
三人走进厂长办公室时,周建国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机械工人手册》,指尖划过齿轮传动比公式。他的手表放在茶几上,表盘裂痕触目惊心,旁边是打开的铁皮箱,里面装着几枚刻着编号的齿轮
——
正是陈默在李怀林办公室见过的款式。
默哥,
周建国的声音带着长辈的慈爱,高考年年有,可技改小组的名额只有这一次。
他敲了敲铁皮箱,你父亲要是还在,也会希望你用技术报国,而不是去读那些虚头巴脑的大学...
不可能!周小芳拍着桌子站起来,陈默必须参加高考,他是我们厂的希望!她的辫梢扫过周建国的茶杯,里面飘出淡淡的中药味——正是苏明常喝的氯丙嗪泡的茶。
陈默盯着周建国的手表,裂痕从12点延伸到6点,形成完美的半圆。他想起苏婉的纸条,突然伸手拿起手表,表盖内侧刻着赠周建国同志,1976.5.1,正是父亲被捕的月份。
三、暴雨中的准考证
1978年3月15日,午后。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陈默在职工夜校整理复习资料时,听见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顺子冲进教室,头发滴着水:默哥,周书记在锅炉房晕倒了!沈医生说他吞了过量的氯丙嗪...
陈默冲向锅炉房,在门口遇见林晚秋,她抱着急救箱,白大褂下露出半截苏婉的连衣裙。锅炉房里,周建国躺在地上,嘴角泛着白沫,沈玥正在给他注射肾上腺素,她的军用水壶滚到陈默脚边,里面的氯丙嗪只剩下半瓶。
他吃了苏明的药...林晚秋的声音发抖,默哥,苏婉姐的日记里说,周书记一直用氯丙嗪控制苏明叔的精神...
陈默注意到周建国紧攥的拳头里露出张纸角,他小心地抽出,是张泛黄的诊断书,落款是临江精神病院,1976年5月,患者姓名处写着周建国,诊断结果为精神分裂症,妄想型。
暴雨突然停了。陈默抬头望向第三根烟囱,积雪已经完全融化,十二道齿轮槽在阳光下闪烁。周小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默哥,你的准考证...在传达室被人撕了!
她的脸上带着淤青,工装裤膝盖处破了个洞:我看见保卫科的人干的,他们说这是厂部的意思...她从裤兜掏出碎纸片,但我拼好了,明天就去教育局补盖公章...
陈默接过碎片,看见自己的照片上有枚清晰的指纹——和白天在周建国手表上看到的指纹一模一样。远处传来高考报名处的广播:距离报名截止还有24小时...
四、夜校的最后一课
深夜的职工夜校只剩下陈默和沈玥。煤油灯芯结着灯花,她正在批改物理作业,军帽挂在椅背上,露出后颈的疤痕——那是在边疆野战医院留下的。
1976年,沈玥突然开口,我在新疆参与过一个军工项目,研究电磁共振对时间的影响。有个技术员总戴着块裂表盘的手表,和周建国的一模一样。她推过来本《相对论浅说》,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报纸,看这个。
报纸标题是1976年临江机械厂爆炸事故,配图是倒塌的锅炉房,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年轻时的沈玥,正在搬运伤员。陈默的目光落在正文里:事故导致三名技术人员失踪,其中包括陈立言和周建国...
我就是当年的急救医生。沈玥摘下手表,表盘下刻着援疆1976,陈立言临死前塞给我这块表,说如果有个戴英雄牌钢笔的年轻人出现,就把表交给他...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陈默摸出苏婉的手表,两块表的裂痕在煤油灯下重叠,形成完整的圆形。沈玥从文件袋里取出份档案,封皮写着时空共振实验报告,落款处有周建国和苏明的签名。
默哥,沈玥的声音很低,周建国想用时空机器回到1976年销毁证据,而启动机器需要两个相同裂痕的手表、十二枚年份齿轮,还有...她看向陈默胸前的钢笔,以及原设计者的血脉。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陈默吹灭煤油灯,借着月光看见周小芳的身影闪过,她的辫梢上系着林晚秋的蓝布蝴蝶结。沈玥摸出手电筒,照亮楼梯口的人影——林晚秋穿着苏婉的连衣裙,手里拿着把扳手,而她的身后,周建国正戴着口罩,缓缓逼近。
煤油灯突然重新亮起,照亮了林晚秋脸上的泪痕。她的扳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默哥,对不起...周书记说如果我不帮他,就把你父亲的日记交给保卫科...
周建国的口罩滑落,露出嘴角的冷笑,他的左手腕上,手表裂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陈默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个注射器,里面是深蓝色的液体——和苏明抽屉里的氯丙嗪颜色不同。
默哥,周小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我拿到了技改方案的原件,上面有你父亲的签名...她的话突然变成惊呼,陈默转头看见她被沈玥按在墙上,军用水壶的盖子打开,里面露出半截齿轮。
锅炉房的钟敲响十二点,第三根烟囱发出低沉的轰鸣。陈默感觉后颈发烫,父亲的钢笔在口袋里震动,而周建国已经举起注射器,针尖对准了他的脖颈。
沈玥突然推开陈默,注射器扎进她的肩膀:快走!去教育局补准考证,别管我们...她的声音变得沙哑,时空机器启动后,1978年的齿轮会消失,你必须在那之前...
话音未落,整个夜校开始震动。陈默看见周建国的手表裂痕正在愈合,而沈玥的手表裂痕却在扩大。林晚秋尖叫着抱住周建国的腿,周小芳抓起扳手砸向烟囱,十二枚齿轮同时发出光芒,将雨夜照得如同白昼。
陈默冲向门口时,听见沈玥在身后大喊:记住,1978年7月7日高考当天,不要让周建国靠近第三根烟囱!他回头望去,只见四人的身影在绿色光芒中扭曲,苏婉的手表和周建国的手表终于拼成完整的圆形,而第三根烟囱的齿轮槽里,197803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第五章
改革开放的选择题
一、高考日的时空博弈
1978
年
7
月
20
日,晴。
陈默站在临江一中校门口,手里攥着补办的准考证,掌心全是冷汗。校门口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
距高考结束还有
3
天,旁边贴着张褪色的
抓革命促生产
标语,新刷的
知识改变命运
红漆覆盖在旧标语上,墨迹未干。考场外挤满了穿着蓝布衫的考生,有人捧着《毛选》假装复习,有人紧张地啃着馒头。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见周小芳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辫梢系着红绳,正在和林晚秋说着什么;沈玥戴着墨镜,站在警戒线外,军用水壶换成了帆布包;而周建国穿着中山装,正和监考老师亲切握手,左手腕上的手表裂痕格外醒目。
默哥,加油!周小芳跑过来,塞给他个油纸包,茶叶蛋,我早上煮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等你考完,我有件大事要告诉你。
林晚秋递来瓶冰镇汽水,瓶盖上有枚齿轮形状的贴纸:默哥,昨晚我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保卫科...周书记他...她的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不该帮他...
陈默拍拍她的肩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好好准备你的护士考试。他看向沈玥,后者微微点头,帆布包拉链开着,露出半截齿轮——那是从周建国的铁皮箱里偷来的。
预备铃响起时,周建国突然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陈默,只要你现在跟我走,我保证你上最好的大学,否则...他的手表裂痕在阳光下闪烁,你父亲的日记,就会变成呈堂证供。
陈默直视他的眼睛:周书记,1976年的爆炸事故,你到底在掩盖什么
周建国的脸色骤变。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沈玥举起信号弹,绿色的光芒划破天空——那是行动的信号。陈默转身冲进考场,听见周小芳在身后大喊:默哥,我在老槐树等你!
二、锅炉房的最后倒计时
下午三点,物理试卷的最后一题让计算齿轮传动效率,配图正是临江机械厂常用的
C620
车床齿轮。陈默盯着图纸,突然想起周小芳在车间说过的话:齿轮咬合误差超过
0.5
毫米,整台机床就会发抖。
他提笔在草稿纸上画出齿轮组,标注父亲日记里提到的
压力角
20
度,公式推导到第三行时,仿佛看见车间的机床正在图纸上运转
——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课本上的知识不再是铅字,而是能触摸到的钢铁温度。,陈默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他望向窗外,临江机械厂的第三根烟囱正在冒烟,浓烟中隐约可见齿轮转动的光影。监考老师刚要呵斥,沈玥冲进考场,出示了盖着厂部公章的证明:陈默同志,有紧急任务!
锅炉房里,周建国正在用扳手撬动齿轮槽里的197807齿轮,周小芳和林晚秋正试图阻止他。地上躺着昏迷的保卫科长,沈玥的帆布包敞开着,里面是十二枚齿轮和苏婉的手表。
周建国,住手!陈默举起父亲的钢笔,你以为启动时空机器就能抹去罪证但齿轮共振会引发时空崩塌,整个厂区都会消失!
周建国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消失1976年我就该消失了!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的烧伤疤痕,当年我和你父亲发现技改方案被走私集团利用,想阻止时却引发爆炸,是苏明用时空机器把我救到了1978年...
林晚秋惊呼出声:所以你才会有1978年的记忆,才会阻止陈默高考...
没错!周建国举起齿轮,只要回到1976年销毁所有证据,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私造齿轮的事,机械厂还是那个纯洁的红色工厂!
锅炉房的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十二枚齿轮同时转动,地面出现蛛网状的裂缝。陈默看见沈玥正在用听诊器监听齿轮频率,周小芳握着扳手冲向周建国,而林晚秋正在试图按下紧急制动按钮。
默哥,接着!沈玥扔来苏婉的手表,用钢笔钥匙启动共振抵消!
陈默将钢笔齿轮嵌入手表裂痕,两道绿光交织在一起。周建国的手表裂痕开始快速愈合,而苏婉的手表裂痕却在扩大,形成鲜明的镜像。当两枚手表裂痕完全交换的瞬间,第三根烟囱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齿轮槽里的197807齿轮化为齑粉。
三、四个女孩的抉择
时空震荡平息时,锅炉房已经一片狼藉。周建国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沈玥正在给他注射镇定剂。林晚秋终于按下制动按钮,机器轰鸣声逐渐消失,只剩下齿轮的余震声。
默哥,周小芳擦着脸上的煤灰,我爸他...
他需要接受治疗。沈玥摘下墨镜,眼睛里布满血丝,但走私案和时空机器的事,必须永远封存。她看向陈默,这是王厂长的意思,也是时代的选择。
林晚秋从废墟中捡起苏婉的连衣裙,裙摆上的煤渣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泥土:苏婉姐的手表裂痕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另一个时空...
有些事不需要答案。陈默接过连衣裙,放进帆布包,重要的是现在。
四人走出锅炉房时,夕阳正在落下。厂区广播里传来高考结束的通知,《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旋律中,夹杂着王厂长的声音:临江机械厂即日起启动全面技改,欢迎广大职工报名参加...
周小芳突然抓住陈默的手,在三个女孩的注视下,从裤兜里掏出个红布包:默哥,这是我奶奶的银镯子,本来想等你考上大学再给你...她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你喜欢苏婉姐那样的文化人,但我...
小芳,陈默轻轻握住她的手,其实我早就知道,在这个厂里,最懂我的人是你。他看向林晚秋和沈玥,谢谢你们,教会了我什么是勇气和担当。
林晚秋微笑着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从口袋里掏出护士学校的报名表,我报名了边疆支援计划,明天就走。
沈玥摘下军帽,露出剪短的头发:我也要回新疆了,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她握住陈默的手,记住,1978年的夏天,是我们共同创造的历史。
四、开往未来的绿皮火车
1978年9月1日,秋分。
陈默站在临江火车站台,手里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北方工业大学机械系。周小芳穿着新买的藏青色工装裤,裤兜上别着枚齿轮形状的厂徽,帮陈默把行李搬上火车:下个月机械厂就要引进数控机床了,我报了夜校的数控班。
她晃了晃手里的课本,封面上印着
机械工业出版社,等你大学毕业回来,咱们能让老机床跑出新速度!
到了北京记得写信,她叮嘱着,每周至少两封,不然我就坐火车去堵你教室门!
林晚秋穿着雪白的护士服,胸前别着
临江职工医院
的名牌,蓝布蝴蝶结换成了银质护士帽徽:我申请了厂办新成立的妇幼保健站,以后厂区的娃娃们打疫苗,再也不用跑县城了后者已经换上了便装,帆布包里装着十二枚齿轮的模型:边疆的医院需要这些'古董'做教具,说不定能启发更多人。
远处传来绿皮火车的鸣笛。陈默望向厂区方向,第三根烟囱已经被爬山虎覆盖,看不出曾经的痕迹。周建国被送往省城的精神病院,王厂长亲自签署了技改方案,机械厂即将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
默哥,周小芳突然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退后两步,从脖子上摘下银镯子,但我会等你,不管是1978年,还是...
火车缓缓启动,陈默探出车窗,看见四个女孩站在站台上,周小芳挥舞着红绸裤,林晚秋的蓝布蝴蝶结,沈玥的帆布包,还有远处厂区飘扬的红旗。他摸向口袋里的钢笔,笔尖还沾着苏婉的蓝黑墨水,而手表的裂痕不知何时已经愈合,指针指向上午十点——那是新的开始。
汽笛声中,陈默翻开笔记本,写下第一行字:1978年,不是终点,而是所有故事的起点。车窗外,杨树的叶子已经泛黄,工人们正在拆除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换上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新横幅。
未来的列车载着希望向前,而那些在1978年夏天绽放的青春,终将成为时代长河中最璀璨的星辰。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