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封烫金边的律师函时,我正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被一个大哥的腋下气味熏得怀疑人生。
手机屏幕上,遗产继承四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远房亲戚,在某个我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给我留了一栋……古宅
附带的照片上,那宅子灰墙黑瓦,门前石狮子都风化得没了鼻子,看着比我出租屋年纪都大。
律师电话里语气古怪,说什么沈先生,恭喜您,根据遗嘱,您是西门……咳,是这座老宅的唯一继承人。但有几点……嗯,居住须知,需要您亲自去宅邸查收。
当时我就一个念头:发了!
就算房子破点,地皮也值钱吧再不济,拆迁款总能分点
我立刻请了年假,揣着发财梦,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转了两趟大巴,最后搭了个拖拉机,才颠簸到这个叫清河郡(地图上真没这地儿)的鬼地方。
拖拉机大爷把我扔在路口,指着远处一座掩映在荒草里的黑黢黢的影子,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后生,那就是西门老宅了。天快黑了,你……自求多福吧。
我当时还觉得他封建迷信。
直到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朱漆大门。
直到那一晚,子时刚过。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1
午夜敲门声
那敲门声很轻,很有节奏。
一下,一下,又一下。
像是指甲盖,轻轻叩在历经沧桑的木头上。
声音不大,却像凿子一样,一下下凿进我的心脏里。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从进村就没信号,导航都得靠离线地图猜。
谁会在这个时间,敲这样一座荒宅的大门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门缝边。
门缝很窄,积满了灰尘和蛛网。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开一点缝隙,眯起一只眼睛往外看。
月光惨白。
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古代仕女服饰的女人。
身形窈窕,乌发如云,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她那张脸,美得不像真人。
像是从古画里走下来的仕女。
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冷冽的异香。
心跳如擂鼓。
是人是鬼
我下意识地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她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直勾勾地看向门缝。
仿佛知道我正在偷窥。
我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她轻柔得如同叹息的声音:
官人,奴家……等你许久了。
声音黏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咚。
一声轻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门槛外。
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背心。
过了很久,我才颤抖着再次凑到门缝。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门槛上,静静地躺着一支……金步摇。
就是古装剧里女人插在发髻上的那种,流苏垂落,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我不敢开门。
我缩在门后,一夜无眠。
直到天色泛白,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驱散了那种阴冷刺骨的感觉,我才敢把门拉开一条缝。
金步摇还在。
我犹豫了一下,用两根手指飞快地把它捏起来,缩回门内,砰地一声关上门。
步摇入手冰凉,质感沉重,不像是仿品。
就在我拿起步摇的瞬间,门内侧,靠近门轴的地方,一张叠好的黄纸,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像是早就等在那里。
我心脏猛地一缩,捡起黄纸。
纸质粗糙,泛着陈旧的黄色,上面用墨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西门宅居住须知·其壹:
子时过后,美人敲门,不得拒之门外。
2
规则之锁
不得拒之门外……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昨晚,我没开门。
我拒绝了她。
那……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敢想。
冷汗涔涔而下。
我猛地冲到门口,想拉开门逃出去。
大门纹丝不动。
明明没有上锁,却像是从外面被焊死了一样。
窗户呢
我冲向最近的一扇窗,窗棂是老式的木头格子,糊着油纸,大部分都破了。
我用力去推。
同样纹丝不动,像是和墙壁长在了一起。
我疯了一样,把宅子一层所有能找到的门窗都试了一遍。
结果一样。
我被困在这座鬼宅里了!
手机彻底成了板砖,连紧急呼叫都打不通。
操!
我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粗糙的墙皮硌得我手生疼。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
怎么办
难道要在这里等死
不,不能!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规则……对了,规则!
子时过后,美人敲门,不得拒之门外。
这是第一条规则。
我昨晚违反了。
但似乎……暂时还没事
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还是因为她留下了金步摇
或者说,惩罚还没到
我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墙壁,视线扫过布满灰尘的墙角。
那里,似乎还有一张纸片。
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捡起来。
同样是泛黄的纸,字迹更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西门宅居住须知·其贰:
勿久视其眸。
勿久视其眸……
我回想起昨晚那个美人抬头的瞬间,那双空洞、幽深的眼睛。
当时我被吓得立刻移开了视线。
难道……是这个举动救了我
恐惧中,竟然生出一丝侥幸。
必须找到所有规则!
遵守规则,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看着手里的金步摇,又看了看那两条规则。
昨晚那个,是美人
真的是美人吗
那冰冷的气息,诡异的眼神……
今晚,子时过后,还会有美人来敲门吗
我必须开门
开门之后呢
勿久视其眸,还有别的规则吗
我把金步摇塞进口袋,开始在这座阴森的古宅里疯狂地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规则。
3
清茶待客
天亮之后,古宅里的阴森感褪去不少,但那种压抑和死寂却更加明显。
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陈旧混合的气味。
我不敢深入探索,只在靠近大门的这几间屋子打转。
这里似乎是以前的正厅,家具都是老式的红木,蒙着厚厚的灰尘,但隐约能看出曾经的奢华。
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积满蛛网的梳妆台。
我在正厅的八仙桌底下,又找到一张规则纸条。
这次的纸更新一些,但字迹同样潦草。
西门宅居住须知·其叁:
待客以清茶一杯,不可多言。
待客
清茶
是指那些美人吗
我需要给她们上茶
不可多言……是说我不能多说话,还是她们不会多说话
信息太少了。
我去了东边的厢房,应该是厨房。
里面有个巨大的土灶台,锅碗瓢盆倒是齐全,但都落满了灰。
我在一个布满油污的旧茶罐里,找到了一些陈年的茶叶梗。
旁边还有一个破了一角的粗瓷茶壶和几个茶杯。
勉强能用。
烧水是个问题,好在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柴,灶台看着也还能用。
我在灶膛里找到了一盒被老鼠啃过的火柴。
谢天谢地。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烧开了一壶水,泡了一壶颜色浑浊、散发着怪味的清茶。
我把茶壶和两个杯子(一个给我自己壮胆)放在正厅的八仙桌上。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夕阳的余晖把窗棂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囚笼的栏杆。
宅子里的温度骤降。
那种熟悉的阴冷感,又开始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我知道,夜晚要来了。
新的美人,也要来了。
4
子时再临
我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从破凳子上拆下来的木棍。
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武器。
聊胜于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盯着墙角那座早已停摆的西洋钟,心里默数着时间。
快到子时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大门。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喉咙。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那三条规则:
不得拒之门外。
勿久视其眸。
待客以清茶一杯,不可多言。
一定要记住,一定不能出错。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准时响起。
和昨晚一样的节奏,一样的轻柔。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栓上,犹豫了。
开门,可能会死。
不开门,违反规则,也可能会死。
甚至死得更惨。
我咬咬牙,猛地拉开了门栓。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外,站着另一个美人。
5
哀婉之影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襦裙,脸上未施粉黛,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身形比昨晚那个略显丰腴一些,气质也截然不同。
如果说昨晚那个是勾魂夺魄的妖冶,眼前这个就是楚楚可怜的哀婉。
但同样,美得不似真人。
也同样,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规则二)。
官人……
她开口了,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心脏一紧。
按照规则三,我应该请她喝茶,并且不可多言。
我侧过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尽量用最简洁的语气说道:请进。喝杯茶吧。
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冰渣子,刮得我耳膜生疼。
我不敢催促,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她白色的裙摆。
过了几秒,她终于动了。
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她走进了正厅。
我连忙跟在她身后,关上大门。
门一关上,外面的月光被隔绝,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桌上我点燃的一根劣质蜡烛,在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她走到八仙桌旁,并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茶杯。
我走过去,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的手抖得厉害,滚烫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请用。我低声说。
她没有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压抑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冰冷,带着审视。
我强忍着抬头看她的冲动,额头上渗出密密的冷汗。
时间仿佛静止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她终于端起了茶杯。
纤细、苍白的手指,握着粗糙的瓷杯,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6
胭脂陷阱
她端着茶杯,凑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气。
那个动作很轻柔,很优雅。
但我看得头皮发麻。
那杯茶早就凉了!
她在吹什么
难道……她在吹散茶水上本不存在的热气
还是在模仿生前的习惯
我不敢深想。
她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了茶杯。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
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我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官人……她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哀婉,奴家……心口疼。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规则里没说要怎么应对啊!
不可多言,我只能闭嘴。
但她这话明显是冲我说的,我完全不回应,会不会也算违反了某种隐藏规则
比如,不可无礼
我脑子飞速旋转。
该怎么办
我能说什么
多喝热水
不不不,那太蠢了,而且违反了不可多言。
沉默。
我选择继续沉默。
她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那日,他送我的胭脂,好像……好像落在西厢房了。
官人,你能帮奴家……找找吗
西厢房!
我瞳孔骤缩。
白天刚找到的那条规则碎片——红烛燃尽前,勿入西厢。
她现在让我去西厢房找东西
这是陷阱!
绝对是陷阱!
如果我答应了,就是自寻死路!
但我能拒绝吗
规则里没说不能拒绝她的请求……吧
可万一拒绝也算失礼呢
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怎么办怎么办
我感觉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7
红烛谜局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答应,违反勿入西厢的规则,死。
拒绝,可能违反某种未知的礼貌规则,也许还是死。
多说一个字,违反不可多言的规则,也可能死。
这他妈是个死局!
不!
一定有办法!
规则……规则之间一定有关联!
待客以清茶一杯,不可多言。
红烛燃尽前,勿入西厢。
清茶……红烛……
对了!红烛!
规则说的是红烛燃尽前不能进!
那如果红烛没有点燃呢或者,点燃了但是还没燃尽呢
这算不算一个可以利用的空子
还有不可多言……
我不能直接拒绝,也不能直接答应。
我需要用最少的语言,既不失礼,又不踏入陷阱。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
我抬起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立刻移开,遵守规则二),然后指了指桌上那根正在燃烧的、我白天找到的普通白色蜡烛。
用尽可能简洁的语气,模仿着规则的句式,低声说:
红烛……未燃。
说完这两个字,我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
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用另一条规则来回应她的请求,暗示我现在不能去西厢房,但并非直接拒绝。
同时,只说了两个字,应该不算多言吧
成败在此一举!
空气再次凝固。
我能感觉到她冰冷的视线在我头顶停留了很久。
那是一种……评估或者说……判定
仿佛宅子里的某种机制正在根据我的回答计算着什么。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
她轻轻地呵了一声。
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原来……如此。
她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又站了一会儿,她那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飘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我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活下来了!
我又活过了一晚!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丝病态的兴奋。
刚才的应对……赌对了!
规则之间果然有关联!而且可以被利用!
这不仅仅是被动遵守,这是一场……解谜游戏!
只不过,赌注是我的命。
8
线索交织
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挣扎着爬起来。
刚才那个白衣美人说的话,还在我脑子里回荡。
那日,他送我的胭脂,好像……好像落在西厢房了。
他是谁西门庆
胭脂……是真的胭脂,还是某种暗喻
还有她之前提到的萍儿。
我记得《金瓶梅》里,西门庆有个妾叫李瓶儿。难道昨晚那个美人,和李瓶儿有关
我掏出手机,屏幕漆黑,没电了。
来之前忘了带充电宝,现在彻底成了废铁。
信息太少了。
我需要更多线索。
我走到八仙桌旁,拿起昨晚那个妖冶美人留下的金步摇。
入手依旧冰凉。
我仔细观察,步摇的做工极为精致,顶端的花蕊部分,似乎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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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小了,光线又暗,看不清楚。
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我又想起白衣美人最后那句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我知道了红烛规则
还是说,我的回答触发了某种后续
我不敢肯定。
现在,我有了四条明确的规则:
子时过后,美人敲门,不得拒之门外。
勿久视其眸。
待客以清茶一杯,不可多言。
红烛燃尽前,勿入西厢。
还有两个来自美人的线索:金步摇、胭脂、萍儿、西厢房。
以及一个关键物品:红烛。
我必须找到红烛,并且弄清楚它的作用。
还有西厢房,那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胭脂还是别的秘密
我拿出白天找到的那个破旧笔记本和半截铅笔头,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用的记录工具。
我把规则、线索、遇到的美人特征(妖冶型、哀婉型)都写了下来。
必须系统地整理信息,才有可能在这场死亡游戏中活下去。
写着写着,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规则三说,待客以清茶一杯。
我昨晚泡的那壶怪味茶,算是清茶吗
万一……不算呢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惩罚还没触发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这座宅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9
红烛惊魂
接下来的白天,我的主要目标有两个:找到关于红烛和西厢房的线索,以及找到更合适的清茶。
我再次仔细搜索了厨房。
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柜子深处,我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密封的小陶罐。
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罐看起来品质还不错的龙井!
叶片干燥完整,甚至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至少清茶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然后是西厢房。
根据宅子的基本布局(坐北朝南的四合院结构),西边应该有一排厢房。
我走到院子里,西边确实有一排紧闭的房间,看起来比东边的厨房要破败得多,其中一间的窗户甚至用木板钉死了。
门也上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孔都生锈了。
这就是西厢房
我走近那扇被钉死的窗户,木板之间有些缝隙。
我凑过去,试图往里看。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味
是胭脂味吗
我心里一动。
再看那把大铜锁。
锁孔锈死了,钥匙肯定早就没了。
强行破开
我试着用木棍撬了几下,铜锁纹丝不动。
这宅子里的东西,看着破旧,却异常坚固。
硬闯恐怕不行。
难道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需要满足某个条件才能打开
比如,红烛燃尽后
我回到正厅,开始寻找红烛。
几乎把整个前院和正厅翻了个底朝天。
老旧的柜子、箱子、抽屉……除了灰尘、蜘蛛网和一些不值钱的破烂,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太师椅座垫下面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心中一喜,掏出来一看。
是一个巴掌大的、雕花的木盒子。
盒子很轻,上面积满了灰。
我吹开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一排红色的蜡烛。
蜡烛很细,颜色是那种很正的朱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很好。
这就是规则里提到的红烛
太好了!
我拿起一根红烛,仔细端详。
蜡烛底部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
还没等我看清楚,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耳边响起无数女人凄厉的尖叫和哭泣声!
我感觉天旋地转,手里的红烛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这红烛……有问题!
10
夜启
那眩晕感和幻听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秒钟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我扶着桌子,大口喘气,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是幻觉
还是这红烛本身就带着某种力量,或者说……诅咒
我看着手里这根细细的红烛,它静静地躺在我掌心,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刚才那恐怖的体验,绝对不是假的。
这红烛,恐怕不仅仅是进入西厢房的钥匙,它本身就是个危险品。
红烛燃尽前,勿入西厢。
这规则的重点,也许不仅仅是时间限制,更在于红烛本身。
点燃它,会发生什么
燃尽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西厢房里,到底有什么
是那个白衣美人想要的胭脂
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我把红烛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连同盒子一起揣进怀里。
这个东西,必须谨慎使用。
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无情地笼罩了这座孤零零的古宅。
温度再次下降,阴冷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第三晚,要来了。
今晚,又会是哪个美人来敲门
她又会提出什么要求带来什么新的规则或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厨房,用新找到的龙井,重新泡了一壶茶。
这一次,茶香清冽,颜色碧绿。
希望这才是合格的清茶。
我端着茶壶,回到正厅。
桌上,昨晚那根白蜡烛已经燃了一半。
我看着跳动的烛火,又摸了摸怀里的红烛盒子。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的心脏。
这座宅子,像一个巨大的、活的迷宫。
规则是墙壁,美人是诱饵,而我,是那只在迷宫里拼命寻找出路的小白鼠。
今晚,会找到新的线索,还是……一脚踏入更深的陷阱
子时,将至。
敲门声,随时会响起。
11
刁蛮美人
子时。
敲门声,如期而至。
这一次,声音有点不一样。
不再是轻柔的叩击,而是……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像是有什么人,在外面等得心焦。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个急性子
我定了定神,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的,果然又是一位新人。
她穿着一身明艳的桃红罗裙,环佩叮当,妆容精致,眉梢眼角带着一股飞扬跋扈的俏丽。
有点像……戏台上的刁蛮小姐
和前两晚的妖冶、哀婉都不同,她身上有种鲜活的人气,但这人气却又和这阴森的古宅格格不入,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她一见门开了,不等我开口,柳眉一竖,抢先说道:怎么才开门让本小姐在外头喝了半天西北风!
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不好伺候啊。
我赶紧低下头,侧身让路:请进。喝杯茶。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恭敬。
12
试探交锋
她哼了一声,扭着腰肢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在八仙桌旁的主位坐下。
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屋子,最后落在桌上的茶具上,撇了撇嘴:就这种粗瓷烂碗也配给本小姐用
我垂着眼,沉默不语(规则三:不可多言)。
走过去,拿起茶壶,给她斟茶。
新泡的龙井,茶香四溢。
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喂!她突然提高声音,问你话呢!哑巴了
我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她在故意激我说话!
她在试探我对规则的了解程度!
我稳住心神,继续倒茶,然后将茶杯轻轻推到她面前。
依旧沉默。
她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丹凤眼眯了起来,冷冷地打量着我。
有点意思。她嗤笑一声,前两个姐姐没把你怎么样看来你也不是个完全的草包。
前两个姐姐
她果然知道其他美人的存在!她们之间……是有关联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别以为守着几条破规矩就能高枕无忧。这宅子里,水深着呢。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恶毒的诱惑:
想知道……金步摇的秘密吗
我心脏猛地一跳!
金步摇!昨晚那个妖冶美人留下的!
或者……那盒能勾魂的胭脂
胭脂!白衣美人提到的!
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们的信息是共享的还是说……她们根本就是一体的,只是表现出不同形态
告诉我,她循循善诱,你是怎么应付萍儿姐姐的她可最会装可怜骗人了。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在套我的话!
想知道我对规则的掌握程度,以及从其他美人那里获取了多少信息!
13
恶毒威胁
我紧紧闭着嘴,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到了下巴。
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说了,就违反了规则三。
而且,会暴露我的底牌。
她见我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毒蛇般的阴狠。
不说是吧
她猛地一拍桌子!
砰!
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距离极近。
一股浓郁的、甜腻的、让人头晕目眩的香气扑面而来。
和之前那两种冷香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香味。
这宅子里的每一丝风,每一粒灰,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她伸出一根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
别耍小聪明。
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皮肤。
但我依旧强迫自己低着头,看着地面。
(规则二:勿久视其眸。)
僵持。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只有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气,越来越浓。
我的头开始发晕。
就在我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她却突然收回了手,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算了,没劲。
她转身,像一阵风似的走向门口。
拉开门,她回头,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眼神。
下次见面,希望你还能这么『好运』。
说完,她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门,再次合拢。
我腿一软,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
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
太可怕了。
这个桃红罗裙的美人,攻击性太强了。
她不仅知道其他美人的存在,知道她们留下的物品,甚至还在主动试探和破坏规则。
这宅子里的游戏,难度升级了。
我必须更快地找到更多线索,弄清楚一切!
14
燃魂之谜
白天,我不敢再耽搁。
首要目标,还是那神秘的红烛和西厢房。
我先把那盒红烛拿出来。
经过昨晚的惊吓,我不敢再直接用手触摸。
我找了块破布,垫着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我尝试看清蜡烛底部的符文。
太小了,还是看不清。
放大镜……对了!
我记得正厅那个梳妆台上,好像有个小抽屉。
我跑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些零碎的东西,其中就有一个镶着银边的、小巧的……手持放大镜!
像是以前大户人家小姐用的东西。
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用放大镜,凑近红烛底部。
这一次,看清了。
那不是符文,而是一些极其细密的、扭曲的……人脸!
无数张痛苦、尖叫、绝望的小小人脸,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蜡烛的底部!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
这蜡烛……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
我差点把蜡烛扔出去。
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我继续观察。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脸中间,似乎还隐藏着几个模糊的古字。
通过放大镜仔细辨认,我勉强认出其中两个字:燃……魂……
燃魂烛!
这名字……让人不寒而栗。
点燃它,会燃烧灵魂谁的灵魂我的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这红烛,绝对不能轻易点燃。
必须弄清楚它的确切用法和后果。
15
西厢禁地
接着,是西厢房。
大铜锁依旧牢牢锁着门。
我围着西厢房的外墙走了一圈。
墙体很厚实,没有其他入口。
被木板钉死的窗户也异常牢固。
我再次凑到窗户缝隙往里看。
适应了黑暗之后,借着放大镜聚集的一点微光,我隐约看到里面似乎堆放着很多杂物,像是个储藏室。
更深处,好像……有一道屏风
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但那股甜腻的胭脂香味,确实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西厢房里一定有秘密。
而且和胭脂有关。
但我进不去。
难道真的要等红烛燃尽
可燃魂烛……谁敢点
我感到一阵无力。
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西厢房和红烛,但这两者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有没有别的突破口
16
炼丹秘史
我决定转换思路。
既然直接探索危险区域受阻,那就从历史入手。
我需要更多关于这座宅子、关于西门庆、关于那些美人的信息。
那个留下规则和线索的前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正厅和附近几个房间。
之前只是粗略翻找规则纸条,现在要进行地毯式搜索。
任何可能隐藏信息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柜子夹层、桌子抽屉、地板缝隙、墙壁……
我像个寻宝的疯子,敲敲打打,翻箱倒柜。
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在正厅主位太师椅后面,一块松动的墙砖后面,摸到了一个硬物。
不是盒子。
是一本……线装书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来。
书的封面已经残破不堪,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墨字:……杂记。
我激动地翻开书页。
里面的字是竖排的繁体,用毛笔书写,字迹娟秀,但很多地方都被水渍晕染开了,模糊不清。
这难道是……某个美人留下的
我耐着性子,一页页翻看下去。
大部分内容都是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或者闺中怨语。
看起来像是个古代女子的日记或随笔。
直到我翻到中间某一页,一段相对清晰的文字,让我瞳孔猛地收缩!
……乙亥年秋,随夫迁居于此。宅邸虽旧,尚可栖身。然入夜则怪事频发,常闻女子哭泣之声,疑似不洁……
……夫君痴迷炼丹之术,于西厢设坛,日夜祷告,请仙问卜,言可得长生,羽化登仙……
……近日常有艳妆女子深夜造访,与夫君相谈甚欢。夫君言乃『丹灵』显圣,助其修行。我心甚忧……
……苦劝无果,反遭斥责。夫君言我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坏其仙缘。我……
后面的字迹彻底被大片的墨迹污损了,什么也看不清了。
但这段话,信息量巨大!
乙亥年……随夫迁居……炼丹……西厢设坛……艳妆女子……丹灵……
这本杂记的主人,是这座宅子曾经的女主人
她的丈夫在这里炼丹求长生
那些美人,被他称作丹灵
西厢房,是他的炼丹房!
17
血泪规则
我被这个发现震惊得无以复加。
如果西厢房是炼丹房,那里面会有什么
丹炉药材符咒
还是……炼丹失败留下的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个女主人提到的艳妆女子,和每晚来敲门的美人是同一类存在吗
她的丈夫,最后怎么样了她自己呢
杂记后面被污损,没有记载。
我压下心头的激动和恐惧,继续往后翻。
后面的内容更加混乱,字迹也变得潦草、惊恐。
……血……满地都是血……
……他疯了……他说……要用我的心做药引……
……救我……谁来救救我……
……门……她们在门外……好美的脸……好冷的眼……
……规则……活下去……必须遵守规则……
最后几页,是一些零碎的、不成句的词语和符号。
其中,我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字眼:
清茶……
红烛……
西厢……不可入……
眸……
这些,分明就是我找到的那些规则!
原来这些规则,是这位绝望的女主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血泪写下的求生指南!
她经历了和我类似的遭遇!
甚至……可能更恐怖!
她最后怎么样了死了吗
还是……变成了那些美人中的一个
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本杂记,是珍贵的线索,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警示。
它证实了宅子的危险,证实了规则的重要性,也揭示了西厢房的黑暗历史。
但它没有提供明确的解决方法。
那个炼丹的丈夫……他是否成功了或者,他的疯狂行为,才是这一切诅咒的真正源头
和西门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那个炼丹的丈夫,就是西门庆或者和他有关的人
杂记里没有提名字。
我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用不同笔迹写下的、极其微小的批注:
心在……画中……
心在画中
什么意思
谁的心谁的画
18
画中玄机
这个新的线索心在画中,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是指心脏还是指核心、关键
画……哪里有画
我立刻开始在杂记发现地附近寻找。
太师椅、墙壁、地面……
终于,在太师椅背后的墙壁上,我发现了一片颜色略深、与周围墙皮不太一样的方形区域。
这里……以前挂过画
我用手敲了敲,声音有些空洞。
后面是空的!
我激动起来,用木棍小心翼翼地撬开松动的墙砖。
里面果然是一个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只放着一个卷轴和一个小小的……墨锭
我先拿起那个墨锭。
入手冰凉,质感细腻,上面刻着两个篆字——松烟。
似乎是古代用来写字的墨。
然后,我拿起那个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卷轴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边缘破损。
展开之后,是一幅……仕女图!
画中是一位古装美人,手持团扇,眉眼含笑,姿态优雅。
画工精湛,栩栩如生。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
画中这位美人,和我第一晚在门外看到的那个妖冶美人,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画中人的气质更温婉一些,眼神也没有那么……勾魂夺魄。
这幅画,画的是第一晚那个美人
还是说……第一晚那个美人,是这幅画活过来了
心在画中……
难道是指,这幅画就是宅子的心或者,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我仔细观察画卷。
在画卷的右下角,有落款和印章。
落款写着:庚子初夏,墨痴戏墨。
印章是:清河散人。
墨痴清河散人
这又是谁
是那个炼丹的丈夫还是另有其人
我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但迷雾也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画中美人手持的那把团扇。
扇面上,并非空白,而是用极细的笔触,画着……
一片模糊的地图
或者说……是某种路线图
起点似乎是……正厅
终点……指向了……
西厢房!
19
夜惊变
这幅画,不仅可能与第一个美人有关,还指明了去西厢房的路线!
我心头狂震。
这难道是前人留下的指引
但那本杂记也警告过,规则和线索可能有诈。
这幅画,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
我仔细研究扇面上的路线图。
路线歪歪扭扭,穿过了几个从未见过的庭院和房间,最终指向西厢房的位置。
路线上,还标注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一个像是……眼睛
一个像是……蜡烛
还有一个,像是一滴……血
这些符号代表什么
是警告还是需要满足的条件
我感觉头皮发麻。
信息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复杂。
我需要时间整理。
可时间,恰恰是我最缺的东西。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第四晚,降临了。
我把杂记、画卷、墨锭都小心收好。
泡好新的清茶。
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
今晚,会是谁
是那个刁蛮的桃红罗裙
还是哀婉的白衣女子
或是……那个留下金步摇的妖冶美人
又或者……是全新的
根据杂记的记载,那位女主人似乎也经历过反复的、不同的美人骚扰。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这一次,声音异常沉重。
像是用石头砸门。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对劲!
这声音……充满了恶意!
20
乞丐之祸
我手心冒汗,但还是咬牙拉开了门栓。
门口,没有美人。
只有一个……穿着破烂、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
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污垢,眼珠浑浊,咧着嘴,露出几颗焦黄的牙齿,冲我嘿嘿傻笑。
一股浓烈的馊臭味扑面而来。
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这……这也是美人
规则……规则还适用吗
不得拒之门外……
我强忍着恶心,侧身让他进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除了馊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有走向八仙桌,而是在大厅中央停下,浑浊的眼睛四处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
茶……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水……
要给他茶吗
规则三是待客以清茶一杯。
他算客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一杯新泡的龙井,递过去。
他看都没看,直接伸手夺过茶杯,仰头就灌了下去。
滚烫的茶水,他像是毫无知觉。
喝完,他把茶杯随手一扔。
啪!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这他妈是要干什么!
他砸了杯子,然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规则二:勿久视其眸!)
我吓得赶紧低下头。
嘿嘿嘿……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小子……眼神……躲什么……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
看着我……
他伸出枯瘦、肮脏的手,想要抬起我的下巴。
怎么办!
规则二不能违反!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几乎是同时,我脑中灵光一闪!
杂记!批注!
心在……画中……
画!
我怀里揣着那幅仕女图!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幅展开的画卷,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滚开!
我大吼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那乞丐肮脏的手正好按在了画卷上。
按在了画中仕女那张含笑的脸上。
下一秒,异变陡生!
21
画中之力
那乞丐的手按在画卷上,就像是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
滋啦——一声轻响。
一股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味,从他手掌接触画卷的地方冒了出来!
啊——!!!
乞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猛地缩回手。
他的手掌接触画卷的部分,竟然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样,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手中的画卷。
那画卷上的仕女,依旧眉眼含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不可能……乞丐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这画……心……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越来越弱。
他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整个人像是被投入了烈火的蜡像,开始扭曲、融化!
皮肤、肌肉、骨骼……都在快速地消解!
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中,他彻底化作一滩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渗入了地板的缝隙,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留下那股浓烈的血腥和腐烂气息,以及……画卷上,仕女嘴角的笑容,似乎更深邃了一些。
我握着画卷,手在抖,胃里翻江倒海。
刚才那是什么
真的是乞丐吗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幅画……果然是关键!
心在画中……难道是指,这幅画本身,就蕴藏着某种核心的力量,能够克制宅子里的某些邪祟
是那个叫墨痴的画师留下的后手吗
22
燃魂启程
不管怎样,我暂时安全了。
但那个乞丐(或者说怪物)的出现,打破了之前的规律。
危险不再仅仅局限于那些美人和规则。
这座宅子本身,就充满了不可预测的恶意。
我必须尽快行动。
西厢房!
我拿出那幅画,仔细看扇面上的地图。
起点是正厅,终点是西厢房深处。
路线上标注的三个符号:眼睛、蜡烛、血滴。
眼睛……是勿久视其眸的规则吗意味着路上可能会遇到需要避开视线的东西
蜡烛……几乎可以肯定是红烛了。这条路,必须在红烛的引导(或者说……监视)下走
血滴……是最不祥的。代表着危险需要付出代价或者……有祭品
我摸了摸怀里的红烛盒子和那本杂记。
杂记里提到,那个炼丹的丈夫,想用女主人的心做药引。
血……
我打了个寒颤。
不能再等了。
谁知道下一秒,这鬼宅又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我深吸一口气,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红烛。
入手冰凉,底部那些扭曲的人脸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我。
燃魂烛……
我犹豫了。
点燃它,会发生什么
杂记里没说。
但如果不点,恐怕永远也进不了西厢房。
富贵险中求……不对,是求生险中求!
赌了!
我拿出那盒老鼠啃过的火柴,划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燃了红烛的烛芯。
23
西厢幻境
红烛点燃的瞬间,火焰并没有呈现出正常的橘黄色。
而是……一种诡异的、幽绿色的冷火!
火焰不大,却异常明亮,将整个正厅都染上了一层阴森的绿光。
更可怕的是,随着烛火燃起,我清楚地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无数细密的、重叠在一起的、充满痛苦的呻吟声!
那些声音仿佛直接钻进我的大脑,让我头痛欲裂!
这就是燃魂吗!
这蜡烛燃烧的,是无数被困在这宅子里的怨魂!
我强忍着剧痛和恐惧,举起红烛,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幅仕女图画卷。
绿色的烛光照在画卷上,画中仕女的笑容,在绿光映衬下,显得无比妖异。
我咬着牙,根据扇面地图的指示,朝着通往后院,也就是西厢房方向的走廊走去。
一步踏入走廊,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原本熟悉的走廊,变得扭曲、悠长,墙壁上渗透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幻觉!
是红烛的效果还是宅子本身的防御机制
我不敢多想,紧握画卷,依靠地图的指引,艰难地往前走。
很快,我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眼睛符号的位置。
走廊前方,墙壁上,竟然真的浮现出一只巨大、充血的独眼!
眼球转动着,死死地盯住了我!
(规则二:勿久视其眸!)
我立刻低下头,举起画卷挡在身前,快速通过。
那只眼睛似乎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嘶吼,但并没有攻击我。
画卷……有效!
继续前进。
来到了标注蜡烛符号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岔路口,两条路都通向黑暗。
地图指示……需要选择。
我举起红烛。
绿色的烛光,照在左边的岔路口时,火焰稳定。
照在右边的岔路口时,火焰却剧烈地跳动起来,发出噼啪的爆响,那些痛苦的呻吟声也瞬间变得凄厉!
右边是陷阱!
必须走左边!
红烛不仅是钥匙,还是探测器!
我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左边的岔路。
最后,是血滴符号的位置。
这里是一扇紧闭的小门,门上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
地图指示,必须通过这里。
但血滴是什么意思
我举起红烛靠近小门。
烛火没有异常反应。
我伸手去推门。
门……推不开。
需要……血
谁的血
我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
难道要……自残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怀里那本杂记突然变得滚烫!
我连忙掏出来。
杂记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到了某一页。
那一页,正是女主人写下他要用我的心做药引的那一页!
而页面上,原本被墨迹污损的地方,此刻竟然显现出几个鲜红的血字:
墨可……破邪……
墨!
我立刻想到了那个刻着松烟的墨锭!
我连忙掏出墨锭。
几乎是同时,那扇画着鬼脸的小门剧烈地震动起来,门缝里渗出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
门后的东西……要出来了!
情急之下,我举起冰凉的墨锭,狠狠地按在了门上的鬼脸上!
滋——
如同硫酸泼在皮肤上的声音响起!
鬼脸被墨锭按住的地方,冒出大量的黑烟,发出凄厉的惨叫!
门停止了震动。
然后,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
成了!
墨锭是关键!
24
墨痴现身
我推开小门,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药味、血腥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门后,就是西厢房的内部!
借着红烛幽绿的光芒,我看到这里果然是一个炼丹房!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铜鼎,鼎下残留着灰烬。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咒和看不懂的星图。
角落里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一些……风干的、不知名的动植物残骸。
地上,还能看到大片暗褐色的污渍,无疑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整个房间阴森、诡异,充满了疯狂和绝望的气息。
在房间的最深处,靠墙的位置,立着一个高大的紫檀木祭坛。
祭坛上,没有牌位,也没有贡品。
只有一个……画架
画架上,空空如也。
但画架前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片和一个摔烂的胭脂盒!
胭脂!
白衣美人要找的胭脂!
这里,就是一切的源头
那个炼丹的丈夫,就是在这里进行他那疯狂的仪式的
他最终怎么样了
那个留下杂记的女主人呢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手中的红烛,火焰猛地一跳!
绿光暴涨!
祭坛后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不是美人。
也不是乞丐。
是一个穿着古旧道袍,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狂热的老道士!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毛笔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有人来了……
老道士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在摩擦。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我,贪婪地看向我手中的……仕女图画卷!
我的……画……
25
长生阴谋
你的画我心头剧震,你就是墨痴清河散人
墨痴……呵呵……好名字……老道士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为了这幅画,为了这『长生』,我早已痴,早已狂!
他就是那个炼丹的丈夫!
他没死!
外面那些贱人……都是失败品……老道士指着门外,眼神怨毒,她们的怨气,她们的残魂,只能勉强维持这座『生』阵……只有她……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画卷上,充满了痴迷和占有欲。
只有她……我最完美的作品……我的『丹心』……我的『长生引』……
丹心!
原来心在画中是这个意思!
这幅画,根本不是什么保护符!
它是那个女主人被炼化后的核心!是维持这鬼宅运转的关键!
那个留下杂记的女主人……就是画中人!
老道士(墨痴)为了长生,把自己的妻子炼进了画里!
而那些美人,是其他被他残害的、怨念不散的女性的残魂,被束缚在这里维持阵法!
规则……难道也是他设下的用来筛选……或者说,喂养这座宅子的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
这太疯狂了!太恶毒了!
把画……给我……老道士伸出干枯的手,一步步向我逼近,有了她……再加上你的『生魂』……这次我一定能成功!
他要用我的灵魂,和画中女主人的丹心,一起炼制长生不老药!
我下意识地后退,握紧了手中的画卷和红烛。
怎么办!
红烛的火焰越来越弱,痛苦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响,仿佛在催促我!
墨锭
我举起墨锭。
老道士看到墨锭,眼神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变得更加疯狂:松烟……我留下的败笔!以为能阻止我吗!
他猛地扑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中闪过杂记里最后一句话,和那幅画!
心在画中……
庚子初夏,墨痴戏墨。
松烟墨锭!
也许……破局的关键,不是毁掉什么,而是……完成什么
或者说……修正什么
我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26
破邪击
我没有用墨锭去砸老道士。
而是,趁着他扑过来的瞬间,侧身躲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燃魂烛!狠狠地按向了祭坛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画架!
幽绿色的烛火接触到画架的瞬间,猛地爆开!
无数凄厉的尖叫声仿佛要撕裂我的耳膜!
整个西厢房剧烈地晃动起来,墙壁上的符咒如同活了一般扭动!
不——!!!
老道士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没料到我会攻击画架!
几乎是同时,我做出了第二个动作!
我将那块松烟墨锭,蘸满了从门缝里渗出的、尚有余温的黑血,然后,在那幅仕女图画卷上,画中美人那含笑的眼睛处,重重地……点了一下!
以墨……破邪!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成功,这只是基于杂记和直觉的疯狂一搏!
墨锭点在画卷上的瞬间,整幅画卷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画中仕女的笑容凝固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解脱
金光瞬间吞噬了扑过来的老道士!
他在金光中惨叫、挣扎,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片,寸寸消散!
我的长生……
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金光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红烛已经熄灭。
手中的画卷变得滚烫。
画中仕女的眼睛,那被墨点过的地方,仿佛……流下了一滴泪
祭坛上的画架已经化为灰烬。
西厢房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缝,灰尘簌簌落下。
这里……要塌了
27
逃离魔窟
我不敢再停留。
揣好变得滚烫的画卷和那本杂记,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西厢房。
身后的房间传来轰隆隆的倒塌声。
来时的路,那些扭曲的幻象已经消失。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正厅。
清晨的阳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透过窗棂,照亮了屋子。
那些阴冷、压抑的气息消失了。
我走到大门口,尝试着拉了一下门栓。
嘎吱一声。
门……开了!
外面,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是……一条通往山下的、真实的土路!
我自由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这座囚禁了我几个昼夜的魔窟。
跑出很远,我才敢回头看。
西门古宅,依旧矗立在晨光中。
只是看起来……更加破败了。
西厢房的位置,已经彻底坍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它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诅咒……结束了吗
那个被炼进画里的女主人,解脱了吗
那些美人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活下来了。
我沿着土路,拼命地往山下跑,一刻也不敢停留。
28
未完之局
我回到了城市。
古宅和那几天的经历,像一场离奇而恐怖的噩梦。
我卖掉了口袋里那支价值不菲的金步摇,租了个好点的一居室,换了份新工作,努力让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
那本杂记,我烧了。里面的内容太过沉重和绝望。
但那幅仕女图,我留了下来。
它不再滚烫,变得和普通画卷一样。画中仕女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柔和、平静了许多。
我把它挂在了我新卧室的墙上。
也许是心理作用,看着她,我混乱的心绪总能平静一些。
生活似乎真的步入了正轨。
直到……某天深夜。
我加班回来,疲惫地打开房门。
就在我关上门的刹那。
寂静的楼道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极有节奏的叩击声。
咚。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不是隔壁,不是楼上楼下。
那声音……
就是从我刚刚关上的,我新家的门外传来的。
咚。
又是一声。
那么轻,那么柔。
像是指甲盖,轻轻叩在现代化的防盗门上。
熟悉得……让我灵魂都在颤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