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君心似剑,妾心如弦 > 第一章

江国城墙上,公主云溪的尸首被悬挂在旗杆上,青丝垂落间,一张脸苍白如纸。驸马萧承钧勒住战马,瞳孔骤缩,那个曾对他非打即骂的女子,此刻竟以这般惨烈的方式,为他挡下了致命的圣旨。
公主假传圣旨私调粮草,罪无可赦。皇帝的声音从城楼传来,带着刺骨的冷意,念及皇室血脉,赐白绫全尸。
萧承钧的喉间泛起腥甜。他想起三日前,公主冲进军营时沾满泥泞的裙摆,想起她塞给自己的护心甲里藏着的银票,还有她临走时那句被风吹散的平安归来。可他却在收到粮草的当晚,派人送回了和离书。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被皇帝忌惮着赐婚给骄纵跋扈的公主。新婚之夜,公主嫌他身上有血腥味,命人将他的被褥丢到院子里。此后三年,他睡在冰冷的青砖上,听着屋内传来的讥讽嘲笑。
后来匈奴犯境,他率军出征,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断了粮草。全军覆没的那夜,他看见公主站在城楼上,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萧承钧,你不过是我父皇养的一条狗,也敢妄想我对你好
城破之日,公主自刎于城墙,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金丝华服。而他被敌军剜去双目,凌迟而死。
可这一世,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回到了新婚之夜。屋内红烛摇曳,公主穿着婚服坐在床边,手指紧紧攥着裙摆,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将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今日累了吧,早些歇息吧。
萧承钧挑眉,前世的公主可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注意到床边多了一床新被褥,柔软的锦缎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公主这是何意他冷冷地问,莫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云溪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睑:从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会好好待将军的。
萧承钧冷笑一声,转身走向院子。他不信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改变,尤其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公主。可就在他弯腰去拿地上的旧被褥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将军!
云溪快步走过来,将新被褥塞到他怀里:地上凉,以后就睡床上吧。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又迅速缩了回去,耳尖泛起一抹红晕。
萧承钧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她的脸,眉毛细长如柳,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却含着一丝怯意,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他突然想起前世她死时的模样,那样高傲的人,最后却带着悔恨离去。
公主莫不是病了他故意用冷淡的语气掩饰心中的异样,还是说,又想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云溪的脸色一白,却还是坚持道:将军若不信,便看我日后如何做吧。她说完,转身回到屋内,轻轻掩上了房门。
萧承钧站在原地,望着手中的新被褥,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变了性子的公主,究竟是在谋划什么,又或者……真的是上天给了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夜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萧承钧叹了口气,抱着被褥走进屋子,将其铺在床边。他告诉自己,无论公主打的什么主意,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暮春时节,柳絮如雪般扑打在七音阁的雕花木窗上。萧承钧斜倚在二楼临街的雅间里,指尖捏着一盏青瓷酒盏,听着楼下琵琶声与娇笑声混杂,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处神色匆匆的丫鬟。
公主她……亲自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散,指腹摩挲着酒盏边沿,让她回去吧,本将军今日想独自静静。
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连连福身:都尉大人,公主已经在楼下等了半个时辰了,您就……
啸尘,去看看。萧承钧转头对身旁侍卫吩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他心里清楚,这是云溪重生后第一次主动涉足烟花场所,前世的她骄纵跋扈,连他睡在院子里都嫌脏,又怎会亲自来这种下等人的地方找他
七音阁门前,云溪穿着一身月白色缎面长裙,外罩着浅青色绣花披风,头上只简单簪了一支玉簪,在浓妆艳抹的女子们中间显得格外素净。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绢帕,望着二楼那扇半开的窗户,掌心已沁出细汗。
公主,要奴婢进去通传吗贴身丫鬟绿竹担心地问。
云溪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楼里。楼内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二楼走去。经过一间雅间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醉醺醺的纨绔子弟撞了上来,险些将她撞倒。
哟,哪来的小娘子,这么标致……那人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伸手就要搂她的腰。
云溪惊呼一声,连忙向后退去,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沉木香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撞进萧承钧微带冷意的目光里。
公主贵足,怎么踏进这等腌臢地方萧承钧伸手将她护在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难不成是觉得本将军睡惯了地板,如今想体验体验青楼的硬板床
云溪脸颊微红,却还是稳住声线:都尉大人这是何话您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寻您回府。何况这七音阁鱼龙混杂,您贵为大将军,长时间待在此处,难免会损了声誉。
周围的人听到公主二字,纷纷惊讶地望过来。萧承钧挑眉,前世的云溪从来不愿在公共场合承认他的身份,更别说亲自来青楼找他了。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公主这是在关心本将军可曾记得三年前,是谁亲口说‘见萧承钧一面,连胃口都倒了’
云溪被他捏得生疼,却没有躲开,眼中泛起水光:过去是我不懂事,可如今……她顿了顿,声音轻轻颤抖,如今我只希望能与将军好好过日子,难道将军就一点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萧承钧心头一动,指尖触到她温润的肌肤,竟有些发烫。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不再是前世那个骄纵蛮横的公主,她的眼里有忏悔,有恳求,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温柔。
将军,求您跟我回去吧。云溪见他沉默,索性屈膝跪了下来,今日是我们成亲满月的日子,我亲自做了几道菜,就等您回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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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传来阵阵窃窃私语。萧承钧脸色一沉,连忙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起来,别闹了。他闻到她头上散发出的皂角香,干干净净的,与楼内的脂粉香截然不同。
云溪趁机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将军答应跟我回去,我就起来。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赖皮,竟让萧承钧想起小时候偷跑到军营里玩的小郡主,那时候的她,也曾这样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萧哥哥。
喉结动了动,萧承钧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好,我跟你回去。他转头对侍卫说:去牵马,送公主回府。
云溪抬头,看见他耳尖微微泛红,心里不由得一暖。她知道,这一世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回程的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云溪偷偷打量着萧承钧,见他双目微闭,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耐,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那个……她开口想打破沉默,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皱起眉头。
萧承钧睁开眼睛,看到她苦着脸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怎么,公主这是紧张了
云溪恼羞成怒:谁、谁紧张了!我只是……只是怕你路上无聊。
哦萧承钧凑近她,眼中带着戏谑,那公主打算如何让本将军不无聊难不成要亲口给本将军唱支曲
云溪的脸腾地红了,连忙低下头:我……我不会唱曲。
萧承钧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他后悔前世没有早点发现,原来他的公主,也可以这么可爱。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云溪下车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萧承钧伸手将她搂住,两人贴得极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将军……云溪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萧承钧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松开手,淡淡说:先去吃饭吧。他转身走进府门,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弧度。
厅内,几道家常菜已经摆上了桌。云溪忐忑地看着萧承钧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
怎么样她紧张地问,还合口味吗
萧承钧抬头看她,见她满脸期待的模样,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他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其实这道菜盐放多了,有点咸,但他看着她眼中绽放的光彩,突然觉得,就这样咸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云溪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连忙又夹了一筷子肉菜放到他碗里:喜欢就多吃点,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萧承钧顿了顿,抬头看她:为什么
云溪一愣,随即垂下眼帘:因为……因为我想弥补前世的过错。她轻声说,前世我错怪了你,害你丢了性命,这一世,我只想好好待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萧承钧心头剧震,手中的筷子当地一声掉在碗里。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记得前世的种种。看着她眼中的泪光,他突然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傻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一世,我们重新来过。
云溪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紧紧搂住萧承钧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大漠的风卷着黄沙扑打在萧承钧的甲胄上,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望着远处烟尘滚滚的匈奴大营,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斥候已经回报过三次,粮草运输队迟迟未到,将士们啃着最后一块硬饼,眼神里却依然透着死战的决心。
将军,又有三个弟兄饿死了。副将王猛红着眼眶走来,声音里带着哽咽。
萧承钧攥紧了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出征前云溪塞给他的护心甲,想起她临走时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有种想立刻回到她身边的冲动。可他不能,身后是万里河山,是他必须守护的百姓。
夜幕降临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萧承钧握紧长剑,却见一匹浑身是血的战马冲破迷雾,马背上的士兵怀里抱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将军,公主……公主送粮草来了!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油纸包递到萧承钧手中,便一头栽倒在地。
萧承钧手忙脚乱地打开油纸,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是云溪略显稚嫩的字迹:见字如面,粮草已藏于城西废窑,望将军速取。勿念,珍重。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纸笺上的墨痕,仿佛能看见她在灯下提笔时的模样,鼻尖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王猛,点齐五千轻骑,随我去取粮草。萧承钧翻身上马,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战意,告诉弟兄们,吃饱了饭,咱们要让匈奴知道,江国的儿郎不是好欺负的!
与此同时,皇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云溪跪在金銮殿上,听着皇帝暴怒的咆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假传圣旨的事情已经败露,此刻的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猛地将奏折砸在她脚边,竟然敢伪造朕的圣旨,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云溪抬起头,望着龙椅上那个威严的父亲,心中却涌起一股悲凉。前世的她,盲目地相信父皇的一切决定,直到国破家亡才明白,这个看似慈爱的父亲,其实早已被权力蒙蔽了双眼。
父皇,女儿知错。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女儿并不后悔。萧将军是江国的栋梁,若没有他,匈奴早已踏破城门,到那时,父皇的皇位,又能坐得安稳吗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你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朕说话来人,把这个逆女给朕拖下去,打入天牢!
云溪被侍卫拖走时,路过御花园,看见盛开的牡丹正娇艳欲滴。她想起萧承钧曾说过,牡丹虽美,却太过张扬,不如野菊来得坚韧。那时的她还嘲笑他不懂风雅,如今却觉得,他的话竟有几分道理。
天牢里阴暗潮湿,云溪蜷缩在稻草上,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贴着萧承钧送她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定了些。她不知道萧承钧是否收到了粮草,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好,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能打赢这场仗,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三日后,萧承钧率军凯旋的消息传来时,云溪正发着高烧。她迷迷糊糊地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以为是皇帝派来处死她的人,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
云溪,云溪!萧承钧冲进牢房,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你怎么了怎么烧成这样
云溪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你回来了,真好……
萧承钧眼眶一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傻瓜,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收到粮草时,有多害怕失去你
云溪轻轻摇头:我不能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不能再让你因为我而死。萧承钧,其实我……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其实我上辈子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那时的我太愚蠢,不知道如何表达。
萧承钧愣住了,他看着她因发烧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想起前世她死在城墙上的模样,想起这一世她为他做的点点滴滴,终于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深埋已久的爱意。云溪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他的温柔里,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风雨,都与他们无关了。
然而,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知心话,就被侍卫带到了金銮殿上。皇帝阴沉着脸,看着跪在殿下的两人,眼中满是怒火。
萧承钧,你可知罪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私通公主,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萧承钧站起身,将云溪护在身后,声音坚定:启禀陛下,一切都是末将的主意,与公主无关。末将甘愿承担一切罪责,但求陛下网开一面,饶公主一命。
云溪急了,连忙说:父皇,这不关将军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要罚就罚我,别为难将军!
皇帝看着两人互相维护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盛:好啊,你们倒是情深义重!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们——萧承钧,革去一切官职,逐出京城;云溪,即日起禁足公主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萧承钧和云溪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不甘。他们知道,这已经是皇帝能给出的最轻的处罚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能在一起。
黄昏时分,萧承钧收拾好行李,来到公主府外。云溪隔着围墙,将一个包裹递给他:里面有你爱吃的糕点,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路上小心,到了地方记得给我写信。
萧承钧接过包裹,轻轻握住她的手:等我安定下来,就来接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云溪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萧承钧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等着我,别让自己受伤。记住,我萧承钧这辈子,只认定你云溪一人。
说完,他翻身上马,朝着远方疾驰而去。云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轻轻抚摸着肚子,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暮春的梨花还未谢尽,御花园的牡丹已开得妖冶。云溪捏着鎏金请柬的指尖泛白,绢帕下的掌心全是冷汗,三日前,皇帝突然下旨赐宴,命她以将军夫人之身随宴侍茶。
公主不必忧心。贴身丫鬟绿竹捧着翟衣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昨夜将军已着人在您的鎏金盏里淬了避毒粉。
云溪望着镜中描着远山黛的自己,耳垂上坠着萧承钧去年征战北境带回的东珠,圆润无瑕,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想起三日前深夜,萧承钧披着星霜归来,铠甲上的血珠滴在她新绣的箭囊上,像极了此刻牡丹花瓣上的露水。
陛下今日召集群臣,怕是要逼承钧交出虎符。他褪下铠甲时,锁骨处狰狞的旧疤又裂开了,云溪,明日若我迟归......
我陪你。她按住他正要缠绷带的手,掌心触到他腕间那道箭伤,那是前世他为救她挡的流矢,那时她还笑他粗笨。此刻她却低头吻了吻那道疤痕,生死同衾,我绝不独活。
御宴设在太液池旁的水榭。云溪跟着萧承钧踏入时,满座哗然。皇帝斜倚在龙椅上,目光在她月白色翟衣上逡巡:听闻萧将军夫人厨艺一绝,今日便劳烦亲手上道菜吧。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池鱼跃水的声音。云溪感觉到萧承钧握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轻轻按住他的手背,福身笑道:陛下谬赞,臣妾便献丑一道'凤凰于飞'。
膳房内,掌勺的老太监阴恻恻地盯着她:公主可知道,上一个给陛下做菜的大臣,如今坟头草已三尺高了。
云溪拿起菜刀的手稳如磐石。前世她曾见过御膳房的暗格,此刻指尖果然触到一块凸起的青砖,推开后,里面竟藏着半瓶鹤顶红。她望着盆里鲜活的鲤鱼,突然想起萧承钧说过,北境战士被围困时,曾靠生啃鱼眼充饥。
劳烦公公帮我取些蜜渍金桔。她转身时,袖中早已藏好那瓶毒药,陛下喜甜,这道菜得多放些糖。
当云溪托着雕花食盘回到水榭时,萧承钧的指节已在案几上掐出了血痕。皇帝盯着盘中栩栩如生的凤凰,忽然笑道:听闻萧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不如一同喂朕尝这道菜
殿中气氛瞬间凝固。云溪感觉到萧承钧腰间的软剑已出鞘三寸,剑身反光映在她眼底,像极了昨夜他替她簪步摇时的烛火。她忽然想起重生前最后一幕,他被万箭穿心时,眼中倒映的正是她惊恐的脸。
陛下厚爱,臣妾惶恐。她舀起一勺鱼肉,指尖在碗沿轻轻一磕,鹤顶红混着汤汁滑入碗中,只是臣妾笨手笨脚,不如让将军代劳
萧承钧接过玉匙的瞬间,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她这半年来偷偷练箭磨出的痕迹。他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嫌他手上的茧子扎人,如今却握着这样的手替他挡灾。
陛下请用。他的声音平稳如深潭,玉匙却在即将触及皇帝唇边时猛然转向,刺向皇帝咽喉!
变故陡生!云溪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用身体挡住皇帝身侧侍卫的匕首。刀锋划破她的肩颈,鲜血溅在萧承钧的衣襟上,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云溪!萧承钧的怒吼震得梁上金箔簌簌掉落。他徒手折断侍卫的兵器,膝盖重重磕在云溪面前,军医!快传军医!
云溪却在剧痛中扯住他的衣袖,望着皇帝惊恐的脸,忽然笑了:陛下不是要试臣妾的菜吗如今......可还合口味
皇帝这才看见碗中隐约的红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萧承钧趁机扣住他的脉门,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冰棱:陛下可知,臣妻方才用的鱼,是从太液池现捞的池底的锦鲤,可都喂过三年的巴豆粉。
云溪险些笑出声,原来他早有谋划。所谓毒菜,不过是让皇帝腹泻三日的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藏在殿外的三百死士。
萧承钧,你竟敢谋反!皇帝浑身发抖,却仍强作威严。
臣不想反。萧承钧替云溪按住伤口,指腹沾满她的血,但臣更不想再让妻子为臣挡刀。陛下若肯写下禅位诏书,臣可保你全尸。
云溪望着他眼中的血丝,忽然想起前世他被诬陷通敌时,也是这样的眼神,那时她站在城楼上,看着他被押往刑场,却连一句我信你都没说出口。
承钧,我没事。她伸手替他拂去额角的汗珠,触到他颤抖的睫毛,这次......换我护着你。
三日后,金銮殿上。萧承钧穿着龙袍,却始终握着云溪裹着纱布的手。当玉玺盖下的那一刻,她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前世你是公主,我是臣子;今生你是皇后,我是帝王,但萧承钧对云溪,永远是当年那个在梨花树下替你捡风筝的少年。
她望着殿外漫天柳絮,想起重生那日也是这样的暮春。原来命运兜兜转转,不是为了让她赎罪,而是为了让她看清,他眼中的星河,从来都只为她一人闪烁。
陛下该改口了。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望着殿外初放的夏荷,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
萧承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龙袍下的手指与她交握。殿外春风骤起,将案上的禅位诏书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两人眼底的笑意——这万里山河,终成了他们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