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戛然而止——一个年轻队员正艰难地与蜗牛搏斗,壳飞到了老王的盘子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气氛更尴尬了。
小张,周烈平静地说,直接用手就行,那是黄油刀不是螺丝刀。
哄堂大笑中,小张红着脸抓起蜗牛,大家纷纷效仿,气氛终于轻松起来。秦暖阳悄悄松了口气,向周烈投去感激的一瞥,却发现他正严肃地看着自己。
主菜上来后,秦暖阳注意到大部分人只动了配菜,昂贵的龙虾和牛排几乎原封不动。
不合口味吗她困惑地问。
老王尴尬地笑笑：不是不是,就是...太精致了,我们这些粗人吃惯了食堂大锅饭...
秦暖阳的心沉了下去。她本想表达谢意,却让恩人们浑身不自在。这时周烈放下餐具,直接用手拿起龙虾。
好东西别浪费。他利落地剥开壳,示范性地咬了一大口,吃饱了才有力气救火。
仿佛得到许可,其他人纷纷效仿,很快餐桌上就充满了欢声笑语。秦暖阳看着周烈熟练地帮队友处理海鲜壳,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
甜点时间,秦暖阳起身致辞：再次感谢各位英雄...她突然卡壳,准备好的华丽词藻在喉咙里梗住。面对这些朴实的面孔,那些客套话显得如此虚伪。
其实...其实我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她脱口而出,但从没真正感谢过保护我的人。直到那天看到你们冲进火场...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勇敢。
餐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秦暖阳手指绞在一起：所以...谢谢你们。不仅救了我们的公司,还让我明白了...很多事。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算什么致辞啊,毫无逻辑又矫情。但令她惊讶的是,消防员们纷纷鼓掌,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说得好！老王举起果汁杯,为秦小姐干杯！
干杯！众人响应。
秦暖阳偷瞄周烈,发现他也在轻轻鼓掌,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顿尴尬的晚餐值了。
散席时,秦暖阳坚持要送每个人回家,但被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
我们自己打车就行,周烈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周烈转向秦暖阳：谢谢你的款待。
很失败对吧秦暖阳苦笑,我本想好好感谢大家...
心意到了就好。周烈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不过下次别选这么贵的地方,他们会有压力。
下次秦暖阳眼睛一亮,你还愿意和我...你们吃饭
周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轻咳一声：我是说,如果你真想感谢他们,队里食堂更合适。
那说定了！秦暖阳急忙抓住机会,下周我去队里拜访,带些家常菜。
周烈张了张嘴,似乎想拒绝,最终只是点点头：提前告诉我时间。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你今天的致辞...很真诚。
秦暖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跳莫名加速。她摸了摸脸颊,竟然在发烫。
回到家,秦暖阳刚推开大门就僵住了——客厅灯亮着,父亲的高级皮鞋整齐地摆在玄关。
爸爸她小心翼翼地呼唤。
秦父从书房走出来,西装笔挺,仿佛刚从会议室出来：回来了晚餐愉快吗
秦暖阳警惕地看着父亲：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听说我女儿差点又进医院,当然要回来看看。秦父倒了杯威士忌,听说你今天和一群消防员吃饭
秦暖阳暗自咬牙——肯定是保镖汇报的。他们是我的恩人,爸爸。公司火灾时救了林姐和所有资料。
知恩图报是好事。秦父啜饮一口酒,不过没必要走得太近。我已经给医院捐了五台新设备,张医生会特别关照你的健康。
我不需要张医生的'特别关照'！秦暖阳忍不住提高声音,他连我病房位置都安排不对！反倒是那个消防员周烈,他...
她突然住口,但已经晚了。秦父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的鹰。
周烈就是上次相亲那个消防员他放下酒杯,声音变得危险,暖阳,别告诉我你对这种人有想法。
什么'这种人'秦暖阳怒火中烧,他是英雄！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富二代强多了！
英雄秦父冷笑,一个月挣不了你一件衣服钱,出生入死换一枚勋章,这就是英雄暖阳,你是我秦世唯一的女儿,将来要继承百亿家业。你的伴侣必须是能帮你管理帝国的人,不是一个随时可能殉职的消防员！
秦暖阳双手发抖：妈妈当年不也选择了你这个穷小子
所以我知道这条路多难走！秦父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又强压怒火,下周张医生会来家里吃饭,他父亲是医疗集团董事,门当户对。你要多接触这样的人,明白吗
秦暖阳咬着嘴唇不说话。秦父叹了口气,语气软化：爸爸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受苦。你身体不好,需要一个能照顾你、配得上你的人。
我知道了。秦暖阳低声说,转身上楼。关上门,她立刻拿出手机：【下周去消防队的时间确定了吗我想学些急救知识。】
周烈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下周三下午三点,队里刚好有培训。】
秦暖阳把手机贴在胸口,无声地笑了。父亲越是要她远离周烈,她就越想靠近那个让她感到真实的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秦暖阳开始阳奉阴违的生活。表面上她顺从父亲的安排,与张医生共进晚餐,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私下里却找各种借口与周烈见面,甚至偷偷报名了消防队组织的急救课程。
一个雨天,周烈在消防队图书馆找到了正在埋头记笔记的秦暖阳。她已经连续来了三天,每次都坐在同一个角落。
这么认真周烈放下两杯咖啡,在她对面坐下。
秦暖阳抬头,脸上还带着专注的红晕：这些消防知识太有用了,我以前完全不懂...
周烈瞥了一眼她的笔记本,惊讶地发现上面不仅工整记录了课程内容,还附加了详细的思维导图和课后研究。其中一页甚至标注了几种国外最新消防技术的对比分析。
你...查了这么多资料他忍不住问。
秦暖阳不好意思地合上笔记本：职业病,做项目养成的习惯。看到不明白的总想研究透彻。
周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下周有高层火灾演练,想观摩吗
秦暖阳眼睛一亮：可以吗
作为...消防志愿者预备队员。周烈嘴角微微上扬,需要签保密协议。
我一定守口如瓶！秦暖阳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逗得周烈轻笑出声。
那一刻,秦暖阳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在她眼中木讷无趣的男人,其实有着最动人的笑容——浅淡却真诚,像冬日里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
而周烈看着眼前这个专注好学的女孩,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初次见面时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联系起来。或许,他一直以来都看错了秦暖阳。又或许,秦暖阳正在变成更好的自己。
两人都没察觉,在一次次见面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周烈开始期待手机里那个总是问东问西的消息提示；秦暖阳则发现,自己的相册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消防知识截图,以及...几张偷拍的侧影。
当秦父在豪宅里规划着女儿与张医生的偶遇时,秦暖阳正趴在消防队图书馆的书堆里,为一个专业问题与周烈争论不休；当张医生送来昂贵补品时,秦暖阳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周烈递来的那个小小应急口哨。
两个世界,正在这个倔强女孩的生命中碰撞出奇妙的火花。
秦暖阳站在衣帽间中央,对着三面落地镜转了个圈。淡金色的礼服裙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这是父亲特意从巴黎为她定制的生日礼服,据说设计师曾为皇室服务。
小姐,客人们已经开始到了。管家在门外轻声提醒。
秦暖阳深吸一口气,拿起梳妆台上的手机。屏幕上是周烈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临时有任务,尽量赶去。生日快乐。】
她咬了咬下唇,回了个注意安全,然后将手机塞进镶满水晶的手包里。自从三周前那个阳台上的吻后,她和周烈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变化,而是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默契。
楼下大厅已经宾客云集。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香槟塔在角落闪闪发光,乐队演奏着优雅的爵士乐。秦暖阳缓缓走下弧形楼梯,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和祝福。
暖阳,生日快乐！林姐第一个迎上来拥抱她,然后压低声音,你家老爷子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秦暖阳苦笑。何止是血本——这场生日宴几乎请遍了城中名流,从政商精英到艺术名媛,甚至还有两位小明星。父亲分明是在向她展示门当户对的选择有多少。
秦小姐,生日快乐。张医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希望您喜欢。
秦暖阳礼貌地接过,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拆开——是一只镶钻的铂金听诊器,品牌刻印显示是某奢侈品牌的定制款。
这...秦暖阳一时语塞。
象征健康。张医生微笑,就像我一直守护您的健康那样。
人群中响起赞叹声和掌声。秦暖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余光却不断瞟向大门。周烈还没来。
晚宴正式开始后,秦暖阳像个精致的人偶,被父亲带着周旋于各桌宾客之间。她机械地微笑、点头、道谢,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某处火场。
暖阳,尝尝这个,张医生特意为你选的,对呼吸道好。秦父将一小碟精致的点心推到她面前。
秦暖阳戳了戳那块绿色的糕点：我不喜欢抹茶。
这是螺旋藻精华,不是抹茶。张医生温和地纠正,对哮喘患者很有益处。
正当秦暖阳想找个借口离席时,大厅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周烈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消防制服,脸上有少许烟灰,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纸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身上。秦暖阳听见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参加秦小姐的生日宴
好像是...消防员
秦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碍于场合不好发作。秦暖阳却已经站起身,不顾父亲的低声喝止,快步走向周烈。
你来了。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任务顺利吗
周烈点点头,目光扫过她华丽的礼服和满屋子的珠光宝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抱歉,没时间换衣服。
没关系。秦暖阳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能来就好。
她拉着周烈的手腕走向主桌,无视父亲警告的眼神和张医生阴郁的表情。侍者匆忙加了一把椅子,周烈却摇摇头,将那个纸袋递给秦暖阳。
生日快乐。我得回队里,还有后续报告要写。
秦暖阳接过纸袋,感觉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现在就走至少吃点东西...
秦小姐的饮食有严格安排。张医生突然插话,语气礼貌却带着锋芒,考虑到她的健康状况,不适合随意进食。
周烈看了张医生一眼,然后对秦暖阳说：下次带你去队里食堂吃。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秦暖阳顾不上礼仪,当场拆开了礼物——是一个做工精细的应急包,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哮喘急救药、便携式雾化器、防烟口罩,甚至还有一小瓶标着周氏特制的梨膏糖。
最让她惊讶的是,应急包内侧绣着一行小字：暖阳的百宝箱——周烈。
你...亲手做的秦暖阳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周烈耳根微红：嗯。所有药品都咨询过呼吸科主任,安全有效。他顿了顿,补充道：比钻石听诊器实用。
这句话明显是针对张医生的。秦暖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张医生的脸色则更加难看。
我很喜欢,真的。秦暖阳柔声说,手指轻轻抚过应急包里的每一件物品,谢谢你。
周烈点点头,向众人简单致意后大步离开。秦暖阳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大门外。
暖阳。秦父冷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客人们都在等着。
接下来的时间,秦暖阳像个梦游者般应付着生日宴的流程。切蛋糕、许愿、收礼物...一切都在恍惚中进行。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腿上那个朴素的应急包上,手指不时摩挲着内侧的绣字。
宴会接近尾声时,秦暖阳终于找到机会溜到了阳台上。夜风微凉,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闷气终于散了些。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秦暖阳转身,看到周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阳台入口。他已经换下了制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你不是回队里了吗她惊喜地问。
报告写完了。周烈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生日快乐。
秦暖阳笑了：第二次祝福了。
嗯。周烈看着自己的手,应急包...真的喜欢
喜欢到想亲你。话一出口,秦暖阳自己都吓了一跳。酒精的作用还是今晚压抑太久的反叛
周烈明显僵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秦暖阳本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后退,但这次他没有。
月光下,秦暖阳鼓起勇气,踮起脚尖轻轻吻在周烈脸颊上。他的皮肤带着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肥皂香,胡茬微微扎着她的嘴唇。
当她退开时,发现周烈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秦暖阳心跳停滞的动作——他慢慢低下头,笨拙地回吻了她的额头。
这个克制到极点的吻却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令人心动。秦暖阳感到一股暖流从头顶蔓延到脚尖,整个人像泡在温水中一样酥软。
我...周烈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嘘。秦暖阳将手指贴在他唇上,就这样,很好。
两人静静站在阳台上,肩膀几乎相贴。秦暖阳多么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没有父亲的期望,没有身份的差距,只有月光下的两个人。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阳台门突然被推开,张医生的声音冷冷传来：秦先生正在找你。
秦暖阳迅速与周烈拉开距离,但为时已晚。张医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转身就走。
糟了。秦暖阳咬住嘴唇,爸爸肯定...
我该走了。周烈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你...保重。
秦暖阳想挽留,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只能看着周烈大步离开,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当晚,预料中的谈话如期而至。秦父直接来到她的卧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和那个消防员,到什么程度了
秦暖阳坐在床边,手指绞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秦父冷笑,朋友会在阳台上接吻暖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个周烈要什么没什么,连自己明天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
爸爸！秦暖阳猛地抬头,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的是事实。秦父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从明天开始,你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公司的事暂时交给林总监,张医生会每天来检查你的健康状况。
你这是软禁我！秦暖阳跳起来。
这是为你好！秦父厉声道,等你冷静下来,就会明白我的苦心。
他摔门而去,留下秦暖阳一人站在房间中央,气得浑身发抖。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房门,然后扑到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无声尖叫。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牢狱。秦父派了两个女佣24小时陪伴她,连手机都被没收了。张医生每天准时出现,带着各种补品和药物,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让她不舒服。
唯一的好消息是,林姐偷偷给她带了个备用手机。秦暖阳躲在浴室里,迫不及待地给周烈发了消息：【我被禁足了,爸爸看到我们在阳台...】
周烈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知道了。尊重你父亲的决定。】
秦暖阳盯着这行字,胸口像被狠狠捶了一下。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但紧接着又一条消息来了：【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应急包最下层有惊喜。】
秦暖阳急忙翻出那个应急包,在最隐蔽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展开后,上面是周烈工整的字迹：每天21:00,看窗外。
当晚8点55分,秦暖阳就坐立不安地在窗边徘徊。当时针指向9点,她拉开窗帘,差点惊叫出声——周烈就站在她窗外的树上,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袋子。
秦暖阳赶紧打开窗户：你疯了吗这是三楼！
周烈将袋子递给她：新配的药,比你现在用的副作用小。
秦暖阳接过袋子,手指碰到他粗糙的掌心,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训练过攀爬。周烈简短回答,目光却在她脸上流连,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树上,一个在窗前,静静对视了几分钟。夜风吹动秦暖阳的发丝,周烈不自觉地伸手想帮她拨开,却因为距离太远而作罢。
我该走了。最终周烈说,明天同个时间,需要什么发消息。
周烈,秦暖阳突然叫住他,阳台上的那个...你后悔吗
周烈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她：不后悔。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秦暖阳眼眶发热。她看着周烈灵活地爬下树,消失在夜色中,才依依不舍地关上窗户。
袋子里除了药物,还有一小盒梨膏糖和一张字条：忍一时,风平浪静。
秦暖阳将字条贴在胸口,第一次感到被囚禁的日子有了盼头。每晚九点的窗外约会成了她最大的期待,有时周烈带来新药,有时只是一包糖炒栗子,但每次都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而周烈,这个曾经刻板到极点的男人,竟然学会了发简单的表情符号,偶尔还会在短信里写今天月亮很圆这样的句子。
秦暖阳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无论是父亲的阻挠还是张医生的刁难,都无法动摇她心中那份悄然生长的情感。
就像应急包内侧绣的那行小字,已经悄然绣在了她的心上。
秦暖阳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已经晚上十点了,周烈还没有回复她下午发的消息。这很不寻常——自从开始窗外约会以来,他从未超过三小时不回信息。
窗外下着小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秦暖阳翻开应急包,取出那片梨膏糖含在嘴里,甜中带苦的味道稍稍缓解了她的焦虑。
手机突然震动,秦暖阳几乎跳起来,但来电显示是林姐。
暖阳,你看新闻了吗林姐的声音异常紧张,城东化工厂爆炸,听说很严重...
秦暖阳的血液瞬间凝固。城东——那是周烈负责的区域。
哪个...哪个消防队去了她声音发抖。
好像是市中队,电视上看到好几辆消防车...
秦暖阳没等林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颤抖的手指调出本地新闻直播。画面中,冲天火光撕裂夜空,浓烟像巨兽般翻滚上升。记者声嘶力竭地报道着：...二次爆炸风险极高,所有人员已撤离至安全距离,只有消防员仍在现场...
镜头扫过几个橙色的身影,秦暖阳瞪大眼睛想辨认其中是否有周烈,但画面太模糊了。
她立刻拨通周烈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时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秦暖阳在窗前踱步,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周烈依然杳无音信。
凌晨一点,秦暖阳再也坐不住了。她抓起外套和应急包,准备不顾一切地出门。就在此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她接起电话,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是秦小姐吗我是消防队的小刘。年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周队让我通知您,他今晚要在队里值班,不能...不能去看您了。
秦暖阳握紧手机：他受伤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轻微烧伤,不严重。队医已经处理过了。
在哪家医院秦暖阳已经冲到门口,才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中。
秦小姐,周队特意嘱咐不让您担心。他真的没事,就是...被困在火场里半小时,吸了点浓烟,需要观察...
小刘后面的话秦暖阳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应急包——她需要应急包——但手抖得太厉害,怎么也打不开。
秦小姐秦小姐您还好吗小刘焦急的声音从地上的手机里传出。
秦暖阳滑坐在地,后背抵着门板,努力回想着周烈教她的呼吸方法。吸气——四秒——屏住——七秒——呼气——八秒...
五分钟后,她终于勉强控制住呼吸,捡起手机：告诉我实话,周烈到底怎么样了
...第三人民医院。但您别急,他真的——
秦暖阳挂断电话,冲到窗前。雨已经停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保镖应该在一楼值班。她咬咬牙,拿起床单开始打结——周烈能爬树上来,她就能爬床单下去。
十分钟后,秦暖阳踩着摇摇欲坠的绳索降落到花园里。她的手掌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火辣辣的,礼服裙也撕破了一角,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避开巡逻的保镖,她翻过围墙,赤脚跑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第三人民医院,急诊部！越快越好！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凌乱的头发,光着的脚,昂贵的礼服裙上沾满泥水——明智地没有多问,踩下了油门。
医院急诊部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秦暖阳冲进大厅,四处张望寻找消防员的身影。
暖阳
她转身,看到林姐站在走廊拐角,满脸惊讶。
你怎么...天啊,你是偷跑出来的
周烈在哪里秦暖阳顾不上解释,直接问道。
林姐犹豫了一下,指向走廊尽头：23床。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
秦暖阳已经跑了起来。推开23床的隔帘,她第一眼没认出床上的人——周烈的脸上罩着氧气面罩,裸露的上身缠满绷带,右臂连接着输液管。唯一熟悉的是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睁大了。
你...怎么...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模糊不清。
秦暖阳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到床边,想触碰他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敢轻轻握住他没插针的那只手。
骗子！不是说轻微烧伤吗她哽咽着质问。
周烈虚弱地笑了笑：对他们来说...这算轻微。
秦暖阳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三个消防员,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小刘尴尬地站在角落,脸上沾着烟灰。
秦小姐,周队真的不让我们告诉你...小刘小声解释,他把你设成紧急联系人,我们才...
紧急联系人秦暖阳愣住了。这意味着什么在法律上,在生死关头,周烈选择的是她
周烈似乎也意识到失言,移开了目光。秦暖阳的心脏像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
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
小刘看了看周烈,得到默许后才开口：我们进去救人的时候发生了闪爆,周队为了掩护新队员,自己被气浪掀到了死角。通讯中断了半小时...我们以为...他的声音哽咽了。
秦暖阳想象着那半小时——周烈被困在火海中,浓烟滚滚,高温炙烤...她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呼吸。周烈突然捏了捏她的手,跟着我节奏...吸气...
秦暖阳下意识跟随他的指示,慢慢平静下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周烈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东西——她的珍珠发卡,就是那天在公司火灾时不小心掉落的。
你...一直留着这个她拿起发卡,声音颤抖。
病房里的消防员们默契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隔帘。周烈的耳根红了,但这次他没有躲避她的目光。
幸运物。他简短地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秦暖阳的眼泪再次决堤。她俯身轻轻抱住周烈,小心避开他的伤口,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消毒水、药膏和烟尘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心。
别再吓我了...她闷声说。
周烈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抬起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对不起。他低声说。
两人静静相拥,医院的嘈杂仿佛远去了。秦暖阳能感觉到周烈的心跳,有力而平稳,像他这个人一样可靠。
隔帘突然被拉开,张医生冷峻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秦小姐,你父亲正在到处找你。
秦暖阳直起身,但没放开周烈的手：告诉他我很快回去。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情绪激动。张医生走近,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周队长也需要休息。
周烈轻轻抽回手：张医生说得对,你该回去了。
秦暖阳想反驳,但看到周烈疲惫的眼神,只好妥协：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好休息。周烈说,眼神却传达着更多。
走出病房,秦暖阳发现父亲就站在走廊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冷地说：车在外面。
回家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秦暖阳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思绪却留在医院那个小小的病床上。
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被困吗秦父突然开口,因为他把防烟面罩给了别人。
秦暖阳转头看着父亲。
英雄主义会害死他,也会害死你。秦父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比怒吼更令人不安,一个随时可能殉职的男人,能给家人什么保障
秦暖阳握紧口袋里的珍珠发卡,尖锐的边缘刺痛了她的掌心：他救了至少七个人,新闻上说的。
而你可能成为第八个。秦父冷冷地说,从明天开始,你去瑞士疗养。机票已经订好了。
秦暖阳如遭雷击：什么我不去！
由不得你。秦父的语气不容置疑,张医生会陪同,那边的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好了。
车驶入别墅大门,秦父最后说道：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离他远点。我刚刚得知,他本来有个升职调任的机会,去北方特种消防队。但如果他执意和你纠缠,那个机会就会消失。
秦暖阳猛地转头：你威胁他
我只是陈述事实。秦父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房子。
那一晚,秦暖阳辗转反侧。凌晨时分,她悄悄拿出备用手机,给周烈发了条消息：【听说你有个调职机会】
消息显示已读,但整整十分钟没有回复。然后——
【谁告诉你的】
秦暖阳的心沉了下去。是真的。父亲没有说谎。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追问。
【还没决定。】周烈回复,【需要当面谈。】
秦暖阳盯着屏幕,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正在成为周烈职业生涯的绊脚石。那个北方特种消防队是业内闻名的精英团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而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小姐,除了拖后腿还能给他什么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别多想。好好睡觉,明天见。】
秦暖阳将手机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明天,她必须做出选择——是自私地留住他,还是放手让他飞翔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秦暖阳做出了决定。
医院的草坪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绿光。秦暖阳坐在长椅上,手指不停绞着衣角。她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周烈迟到了——这很不寻常。
手机震动,是周烈的消息：【临时会议,再等我一会。】
秦暖阳抿了抿嘴唇。自从三天前得知调职的事,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周烈当面谈。今天她特意避开父亲的耳目,谎称去图书馆,就是为了这件事。
又过了半小时,周烈终于出现在医院西门。他穿着深蓝色制服,走路时右腿还有些不自然——那是化工厂火灾留下的伤。看到秦暖阳,他加快了脚步。
抱歉,队里临时——
我们得谈谈。秦暖阳直接打断他,声音比预想的要尖锐,关于北方调职的事。
周烈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慢慢坐到长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微微发白：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秦暖阳转向他,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之间。周烈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最终决定。
但你在考虑,对吗秦暖阳的声音开始发抖,特种消防队,那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
周烈转头看她,眼神复杂：你怎么知道
林姐告诉我的。她说你从入职起就想去那里。秦暖阳咬住下唇,为什么瞒着我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玫瑰园的花香。周烈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让你为难。
不,你是怕我拖你后腿。秦暖阳猛地站起来,就像我爸说的,一个随时可能殉职的英雄,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小姐,多可笑的组合！
周烈皱眉：我没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秦暖阳的声音越来越高,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如果今天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秦暖阳。周烈站起来,试图握住她的手,冷静点。
别叫我冷静！她甩开他的手,我像个傻子一样计划着怎么帮你庆祝升职,而你——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秦暖阳弯下腰,胸口像是被铁箍紧紧勒住。糟糕,太激动引发了哮喘。
周烈立刻扶住她：药呢
秦暖阳颤抖着指向包里的应急包。周烈迅速取出吸入器递给她,但她吸了几口仍不见好转,脸色开始发青。
呼吸！跟着我！周烈一手扶住她的背,另一只手做出示范,吸气——屏住——呼气——
秦暖阳努力跟随他的节奏,但窒息感越来越强。视野边缘开始变黑,耳边嗡嗡作响。她隐约听到周烈在大声呼叫医护人员,然后感觉自己被抱起,快速移动。
坚持住,暖阳,看着我...周烈的声音忽远忽近,别睡,看着我！
急救室的灯光刺眼而冰冷。秦暖阳模糊地看到几个白大褂围上来,有人给她戴上面罩,有人注射药物。周烈被推到一旁,但他坚持站在门口,目光始终没离开她。
药物渐渐起效,呼吸终于顺畅了些。秦暖阳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周烈走到床边。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对不起...她轻声说。
周烈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的错。
医生做完检查后告诉他们,这次发作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一晚。周烈点点头,帮秦暖阳调整好枕头,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消防员。
你该回去了。秦暖阳小声说,队里不是还有会吗
周烈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我请假。
不用。秦暖阳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了,真的。你去忙你的...我们改天再谈。
周烈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点头：我晚上来看你。
他离开后,秦暖阳才让眼泪流下来。刚才的争吵像一把刀,将两人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疑虑和恐惧全部剖开。她爱周烈的勇敢正直,却也恨他总把责任放在第一位；周烈喜欢她的率真热情,却也被她的冲动敏感所累。
而现在,她正成为他职业发展的阻碍。
傍晚,秦暖阳正半睡半醒间,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她以为是周烈,却看到父亲阴沉的脸。
收拾东西,一小时后我们去机场。秦父直接说道。
秦暖阳瞬间清醒：什么去哪
瑞士。你的治疗不能拖了。秦父拿出一部新手机,从现在开始用这个,旧的交给助理。
秦暖阳睁大眼睛：你这是要软禁我
是救你！秦父突然提高声音,又强压下来,看看你今天的样子！因为一点小事就差点送命！那个周烈能给你什么除了担惊受怕还有什么
秦暖阳挣扎着坐起来：我爱他。
爱秦父冷笑,爱能让你的肺功能恢复正常吗爱能保证他每次出警都平安回来吗他拿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秦暖阳接过文件,是周烈的调令申请,上面已经盖了批准的红章,但又被黑色马克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我只要一个电话,他的调令就会变成废纸。秦父平静地说,跟我去瑞士,好好治疗,我保证不动他的前程。
秦暖阳的手开始发抖：你卑鄙。
我是你父亲。秦父转身走向门口,一小时后见。别做傻事,除非你想看他永远当个小队长。
门关上后,秦暖阳呆坐了几分钟。然后她猛地抓起旧手机,拨通周烈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拨林姐的——同样无人接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暖阳如困兽般在病房里踱步。最终,她给周烈发了条长消息：
【我爸要带我去瑞士,立刻马上。他威胁说如果你联系我,就取消你的调令。那个叉号我看到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北方是你的梦想,别放弃。我会好好治疗,等我回来。无论如何,记住应急包里的那句话：忍一时,风平浪静。等我。】
发完消息,她取出SIM卡折成两半,冲进马桶。然后她打开应急包,取出那张写着暖阳的百宝箱——周烈的小布条,小心地藏在内衣夹层里。
一小时后,秦暖阳顺从地跟着父亲上了车。当豪华轿车驶向机场时,她一直盯着窗外,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最终,什么也没出现。
与此同时,周烈正在消防队会议室,面对一份突如其来的通知。
调令取消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大队长,昨天还说一切正常
大队长摇摇头：上头直接下的命令,我也不清楚原因。他同情地拍拍周烈的肩,别太失望,以后还有机会。
周烈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隐约猜到是谁在背后操作,但现在最担心的是秦暖阳——她下午那条消息后再无音讯,电话也打不通。
会议结束后,周烈立刻驱车前往医院,却被告知秦暖阳已经出院。他又赶到秦家别墅,只见大门紧闭,保镖说主人全家出国了,归期未定。
夜幕降临,周烈独自坐在消防车车库,手里握着秦暖阳落在他那里的珍珠发卡。十个小时前,这个发卡的主人还在他怀里呼吸急促地质问他；现在,她可能已经在万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烈子,秦家小姐今天下午飞瑞士了。她父亲安排的紧急治疗。别太担心。】
周烈苦笑。担心他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秦暖阳说得对,他确实犹豫过要不要接受调令。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不知道自己的爱对她究竟是福是祸。
今天看着她窒息的样子,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比任何火场都可怕。如果连她的一次哮喘发作都处理不好,他有什么资格承诺给她未来
但当她真的消失,周烈才意识到,没有她的日子就像没有氧气的空气——看似正常,实则致命。
第二天清晨,彻夜未眠的周烈直接去了大队长办公室。
我想重新申请北方调职。他直截了当地说。
大队长惊讶地抬头：但名额已经给别人了。
任何岗位都可以,只要在那边。周烈的眼神坚定,我可以从基层做起。
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决
周烈沉默了一会儿：需要一些距离...和挑战。
大队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尽量帮你争取。
走出办公室,周烈感觉稍微好受了些。如果秦暖阳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治疗,那么他至少要成为一个值得她骄傲的人。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与他作对。一周后的一次常规救援中,周烈罕见地判断失误,导致一名新队员从二楼跌落,摔断了腿。
注意力不集中！大队长在事故总结会上严厉批评,周烈,你最近状态太差了！北方的事暂时别想了,停职反省一周！
周烈面无表情地接受处分。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每当警报响起,他眼前就会浮现秦暖阳哮喘发作的样子；每当进入火场,他就会分心去想她是否安好。
那个任性又坚强的大小姐,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他职业专注力的一部分。而现在,这部分被硬生生挖走了。
停职的第一天,周烈去了母亲家。周母看到儿子憔悴的样子,心疼地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联系不上她周母直接问道。
周烈摇头：所有方式都试过了。
那就等。周母斩钉截铁地说,如果真心相爱,时间和距离都不是问题。
周烈低头扒饭,没告诉母亲调令被取消的真正原因。有些痛苦,他必须独自承受。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秦暖阳站在雪白的病房里,隔着厚厚的玻璃对他说话。他听不见声音,但通过唇形辨认出她在说：我很好,别放弃。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周烈拿起床头的应急包——秦暖阳匆忙间落下的——轻轻抚摸内侧那行绣字。然后他拿出手机,给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发了消息：
【听说你在瑞士工作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吗】
无论要等多久,无论要跨越多少障碍,他一定会找到她。但在那之前,他必须重新成为那个值得她骄傲的消防员。
瑞士的雪下了一整夜。秦暖阳靠在疗养院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三个月了,她被流放到这个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已经三个月了。
秦小姐,该吃药了。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上面摆着五颜六色的药片。
秦暖阳机械地接过药杯,一饮而尽。这里的治疗确实先进——全套呼吸功能训练、最新药物、每日监测——但她的病情却时好时坏。医生们私下讨论时,总会提到心理因素这个词。
今天感觉如何护士例行公事地问。
老样子。秦暖阳淡淡地回答。
护士离开后,秦暖阳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最新的一页：
【Day
89。今天又下雪了。记得你说过没见过真正的雪,等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
笔尖顿住,秦暖阳咬住嘴唇。周烈会来吗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父亲做得滴水不漏——这家私人疗养院不在任何公开名录上,连她的登记名字都是Yan
Qin,姓氏和名字倒过来的拼音。
合上本子,秦暖阳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决定去花园走走。医生总说新鲜空气对肺有好处,虽然她怀疑这只是打发她出去的借口。
疗养院的花园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有几条小路被清理出来。秦暖阳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走到一棵光秃秃的橡树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信封。
这是她写给周烈的第八十九封信——每天一封,却永远无法寄出。信里写满了她想对他说的话：抱怨疗养院的无聊,描述瑞士的风景,询问他的工作...更多的是,她有多想念他。
秦暖阳蹲下身,用小树枝在树根旁挖了个小洞,把信封放进去,再盖上雪。这是她发明的时间胶囊,等雪融化后,这些信会变成大地的养分。某种程度上,周烈也能接收到吧
美丽的埋葬仪式。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说的是中文。秦暖阳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亚洲面孔的园丁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铲雪工具。
你...会说中文秦暖阳警惕地问。
园丁笑了笑：我是广东人,来这里二十年了。他指了指红色信封消失的地方,给爱人的信
秦暖阳没有回答,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
年轻人啊...园丁摇摇头,开始铲雪,我以前也是把心事埋在地下,后来发现,有些话得当面说。
秦暖阳苦笑：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愿。
确实。园丁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但有时候,你以为的障碍其实只是幻觉。
秦暖阳正想追问这句话的意思,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园丁立刻放下工具：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回到房间,秦暖阳发现父亲正坐在她的床边,脸色异常凝重。
爸爸你怎么来了
秦父抬起头,秦暖阳惊讶地发现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立刻回国处理。
什么问题秦暖阳在父亲对面坐下。
有人在做空我们的股票,同时几个大客户突然撤单。秦父揉了揉太阳穴,张医生父亲那边答应提供资金支持,但条件...
他欲言又止,秦暖阳却已经猜到了：条件是我们的婚事
秦父默认了,然后突然说：你这段时间...开心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秦暖阳愣住了。三个月来,父亲从没问过她的感受。
说实话吗她轻声说,很不开心。
秦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治疗没效果
不是治疗的问题。秦暖阳深吸一口气,是这里...她指了指胸口,空了一块。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父女俩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秦父突然开口：那个消防员...周烈,他到底哪里好
秦暖阳没想到父亲会主动提起周烈。她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他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以前我觉得生命很脆弱,所以挥霍它；认识他后,我才明白脆弱的东西才更应该珍惜。
秦父的表情变得复杂：你知道他最近被停职了吗
什么秦暖阳猛地站起来,为什么
心不在焉导致队友受伤。秦父观察着女儿的反应,看来他也没那么完美。
秦暖阳的手紧紧攥住衣角：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暖阳,秦父打断她,你妈妈走后,我只想保护你。但也许...我保护得太过了。他站起身,我明天回国,你留在这里继续治疗。张医生会...
爸爸,秦暖阳突然打断他,如果妈妈还在,她会支持我和周烈在一起吗
秦父像是被击中般僵住了。良久,他轻声说：你妈妈...从来不在乎门当户对。他走向门口,背影显得异常疲惫,我会考虑你的话。
门关上后,秦暖阳久久站在原地。这是父亲第一次表现出软化态度的迹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中国,周烈正站在大队长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复职批准书。
反省得怎么样大队长严肃地问。
周烈挺直腰板：报告队长,我认识到专注力是消防员的基本素质。无论个人情况如何,都不能影响工作。
大队长点点头：你一直是队里最优秀的,这次失误大家都很意外。他顿了顿,北方那边...还有个基层岗位空缺,如果你还感兴趣的话。
周烈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来：谢谢队长,但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走出办公室,周烈直接去了母亲家。这段时间,他每周都会去两次,帮母亲做些家务,也寻求一些精神支持。
妈,我复职了。他一进门就宣布。
周母从厨房探出头：好事啊！来,尝尝这个汤。
周烈在餐桌前坐下,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自从秦暖阳离开后,母亲就成了他唯一的倾诉对象。
大队长又提到北方调职的事。周烈搅动着汤碗,但我觉得现在走不合适。
周母坐到他对面：因为暖阳
周烈默认。三个月了,他试过所有方法寻找秦暖阳的下落,甚至联系了在瑞士的同学,但那个国家有太多私人疗养院,而且很多根本不在公开名单上。
烈子,周母突然说,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周烈抬头,看到母亲脸上神秘的表情：什么消息
暖阳在瑞士阿尔卑斯山脚下一家叫'雪松'的私人疗养院。周母压低声音,秦家一个老佣人是我老乡,昨天买菜时偷偷告诉我的。
周烈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具体地址呢
这就不知道了。周母摇摇头,不过...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是那家疗养院的电话,我假装是亲戚打听来的。
周烈一把抓过纸条,手微微发抖：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刚知道。周母慈爱地看着儿子,而且...你需要这段时间的沉淀。现在你确定去找她了吗
周烈毫不犹豫地点头。
即使可能失去北方调职的机会即使她父亲反对即使她的健康状况...
妈,周烈打断她,没有'即使'。
周母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这才像我儿子。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包,拿着,我的积蓄。够买往返机票了。
周烈想拒绝,但母亲坚决地把包塞进他手里：休假申请我已经帮你写好了,明天就去交。
当晚,周烈翻出所有关于瑞士和哮喘治疗的资料,一直研究到凌晨。当他终于躺下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他警惕地接听。
周队长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我是雪松疗养院的园丁老林。今天和你女朋友聊过。
周烈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她怎么样
身体还行,心情很差。老林压低声音,她每天往树下埋一封信,我猜是给你的。
周烈的心揪紧了：我明天就申请签证。能帮我...照顾她一下吗
放心啦。老林笑了笑,不过你最好快点。听说她父亲公司出了问题,可能要提前接她回去。
挂断电话,周烈睡意全无。他打开电脑,开始填写签证申请表,同时给大队长发了条消息：【队长,我想申请下周的休假,有重要私事。】
出乎意料,大队长很快回复：【批准。顺便告诉你,北方那边同意保留岗位到月底。做决定前好好想想。】
周烈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北方是他的职业梦想,但秦暖阳是他的...什么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定义彼此的关系。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就像在烟雾中前行,看不清方向,也无法呼吸。
第二天一早,周烈就去了签证中心。办理完所有手续后,他去了趟消防队,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装备。
队长,你这是要出远门啊小刘好奇地问。
瑞士。周烈简短地回答,去找个人。
小刘眼睛一亮：秦小姐
周烈点点头,没多解释。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中队,当他背着包离开时,队友们集体在门口列队。
队长,加油啊！
把嫂子带回来！
记得拍雪山照片！
周烈难得地笑了,向他们敬了个礼。走出大门时,他收到母亲的短信：【航班信息发你了。暖阳父亲今早紧急回国,好像是公司危机。现在是她最需要你的时候。】
周烈握紧手机,加快了脚步。三个月了,他终于要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了。
而此时的瑞士,秦暖阳正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听着一个意外的建议。
秦小姐,我们建议您可以考虑出院了。主治医生说,身体指标已经稳定,剩下的更多是心理调适。
秦暖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父亲同意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秦先生今早打电话来,说尊重医疗团队的意见。
秦暖阳心跳加速——自由来得如此突然。但同时,她又感到一丝茫然：去哪里回家面对父亲的安排还是...
对了,医生补充道,有位林园丁让我转告您,说'树下的信该有人收了'。
秦暖阳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站起身,几乎是跑回房间,开始疯狂收拾行李。
无论前路如何,她知道自己首先要做什么——回到那个有周烈的地方,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
瑞士的清晨,阳光穿透雪松的枝叶,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秦暖阳站在窗前,看着工作人员清理她埋信的那棵橡树周围的积雪。今天,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镀金的牢笼了。
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里面除了衣物,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这三个月来她写给周烈却无法寄出的所有心声。医生开的药整齐地码在特制的分隔盒里,旁边是出院证明和康复计划。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进。她头也不回地说,以为是护士来做最后的检查。
门开了,却没有熟悉的脚步声。秦暖阳转过身,手中的出院资料散落一地。
周烈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发梢微微湿润,不知是雪水还是汗水。他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应急包——是她落在医院的那个。
你...秦暖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双腿像生了根般无法移动。
周烈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仿佛不确定自己是否受欢迎。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眼神依然坚定如初。
我收到消息说你今天出院。他声音低沉,想来接你。
秦暖阳的视线模糊了。她曾无数次幻想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简单直接。没有华丽的告白,没有夸张的拥抱,只有一句想来接你,却让她心脏狂跳。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烈嘴角微微上扬：有个中国园丁帮了忙。
老林！秦暖阳这才明白昨天那句树下的信该有人收了的真正含义。她下意识看向窗外的橡树,那里已经没有了积雪的痕迹。
我...挖到了你的信。周烈轻声说,八十九封。
秦暖阳的脸瞬间烧了起来。那些信里写满了她的思念、脆弱和不加掩饰的爱意。周烈全都看过了
你不该来的。她转过身,强装冷静,我爸会取消你的调令。
调令已经取消了。周烈平静地说,三个月前。
秦暖阳猛地转身：什么但他告诉我——她突然明白了父亲的把戏,他骗我...
周烈向前走了几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臂之遥。秦暖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阳光和肥皂的味道,混合着雪松的清冽。
不重要了。周烈说,北方,调职,都不重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封面上工整地写着哮喘治疗方案——周烈。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医学笔记、药物分析和呼吸训练方法,甚至还有手绘的穴位按摩图。
这三个月,我研究了国内外所有最新的哮喘治疗方案。周烈将本子递给她,也许...对你有用。
秦暖阳接过本子,手指微微发抖。每一页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思念。在最后一页,她看到一张照片——周烈站在消防队门口,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Day
90。
我想成为你的第九十封信。周烈轻声说。
秦暖阳的防线彻底崩塌。泪水决堤而出,她扑进周烈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周烈僵硬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抱她,像是抱着什么易碎品。
我以为你放弃我了...她埋在他胸口闷声说。
周烈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勺：永远不会。
他们在窗前相拥了许久,直到阳光移到了房间另一侧。秦暖阳慢慢平静下来,却不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抬头问。
周烈耳根微红：看你想要什么关系。
秦暖阳笑了,这回答太周烈了——直接、诚实,把选择权交给她。她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嘴角：这种关系。
周烈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低头回吻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这个吻简单而克制,却让秦暖阳浑身发烫。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周烈问,声音有些沙哑。
秦暖阳点点头：但我不知道去哪。我爸公司出了问题,家里现在肯定一团糟...
我家。周烈斩钉截铁地说,我妈已经收拾好了客房。
秦暖阳眨了眨眼：你妈...知道你要来接我
不仅知道,还是她帮我找到这里的。周烈拿起她的行李箱,她说...真爱能创造奇迹。
秦暖阳眼眶又湿了。她想起那个给她送梨汤的和蔼阿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离开疗养院时,秦暖阳特意去找了老林道谢。园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我就说嘛,树下的信总会有人收的。
回国的飞机上,秦暖阳靠在周烈肩头,翻看他做的治疗方案笔记。
这些穴位按摩你真的都学会了她指着其中一页问。
嗯。周烈点头,我找队医教的。
秦暖阳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你被停职了因为队友受伤...
周烈的表情黯淡了一下：判断失误。已经复职了,但...他犹豫片刻,我申请了转文职。
什么秦暖阳直起身子,为什么你那么热爱一线工作！
热爱不等于适合。周烈看着她,那次失误让我明白,如果心里有牵挂,就无法百分百专注。而消防员需要百分百的专注。
秦暖阳心头一震：是因为我...
不全是。周烈握住她的手,也是为自己。我想尝试用另一种方式救人,比如安全教育、预防工作。
秦暖阳陷入沉思。飞机穿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三个月后。
市消防训练基地人头攒动,一场特殊的挂牌仪式正在进行。红色的绸布被揭开,露出暖阳呼吸健康基金会的金色大字。
秦暖阳站在台上,一袭简约的白色套装,气色比在瑞士时好了许多。她身边是穿着制服的周烈,胸前别着新颁发的消防安全教育先进个人徽章。
感谢各位来宾。秦暖阳对着话筒说,本基金会将专注于呼吸系统疾病的预防与救助,特别是为消防员和火灾受害者提供专业的呼吸健康支持...
台下掌声雷动。前排座位上,秦父表情复杂地听着女儿的演讲。过去三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他公司的危机源于张医生家族的恶意收购计划；周烈不仅帮他找到了关键证据,还拒绝了任何回报；而秦暖阳在周烈的照料下,身体状况有了显著改善。
老秦,你女儿真了不起。旁边一位企业家朋友小声说,听说那个消防员小伙子也很优秀,最近还升职了
秦父微微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错了周烈。这个年轻人或许没有显赫家世,但他有担当、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让秦暖阳变得坚强而快乐。
仪式结束后,秦父走向正在招待客人的周烈。
周队长,有时间聊聊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
周烈点点头,两人走到安静的角落。
谢谢你...为公司的事。秦父开门见山,也谢谢你对暖阳的照顾。
周烈有些意外：应该的。
秦父深吸一口气：我以前反对你们,是担心暖阳的未来。但现在看来...他看向远处正与来宾交谈的女儿,她笑容明媚,眼神坚定,她比我想象的坚强。
周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一直很坚强。
我听说...你申请了北方消防队的教官职位秦父突然问。
周烈点头：下个月面试。如果通过,需要在那边工作两年。
暖阳知道吗
知道。她说会跟我一起去。周烈眼中闪着温柔的光,那边空气好,对她的肺有好处。
秦父沉默了一会儿,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北方分公司的总经理,有任何需要就找他。见周烈要拒绝,他补充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女儿。
周烈想了想,接过名片：谢谢。
一年后,消防队与基金会联合举办的安全呼吸日活动现场。
秦暖阳站在消防车旁,向市民演示如何使用防烟面罩。这一年,她的健康状况稳定好转,连主治医生都称之为小奇迹。而基金会的工作也蒸蒸日上,已经帮助了数百名呼吸疾病患者。
秦总监,有人找你。志愿者指了指操场中央。
秦暖阳抬头,看到周烈站在消防云梯旁,那台高大的设备正缓缓升起。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秦暖阳走到云梯下方,仰头问道。
周烈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上来。
秦暖阳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周烈熟练地帮她系好安全绳,然后按下按钮,云梯开始平稳上升。
哇！随着高度增加,秦暖阳不自觉地抓紧周烈的手臂,这比我想象的高多了！
云梯在二十米左右停下,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微风吹拂着秦暖阳的发丝,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暖阳。周烈突然单膝跪在云梯平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嫁给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典型的周烈风格。盒子里的戒指也很周烈——简约的铂金环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秦暖阳眼眶湿润,嘴角却高高扬起：这就是你的求婚在消防云梯上连个问号都没有
嗯。周烈点头,你恐高吗
有点。秦暖阳诚实地说。
那要下去再问一次吗
秦暖阳笑出声来,眼泪却流了下来：不用。她伸出手,我愿意,千次万次都愿意。
周烈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手指上,然后站起身,轻轻拥抱她。下方的人群已经发现了云梯上的求婚场景,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我爱你。周烈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
秦暖阳紧紧回抱他：我也爱你,从你在火场里救出我的那一刻起。
云梯缓缓下降,迎接他们的是队友们的口哨声和祝福。秦父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带着罕见的微笑。林姐激动地抹着眼泪,而周母则骄傲地看着儿子。
当天晚上,秦暖阳和周烈坐在新家的阳台上——这是秦父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秦暖阳靠在周烈肩头,玩着手指上的戒指。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突然问,在相亲餐厅。
周烈点头：你点了最贵的菜。
你记得我过敏。秦暖阳微笑,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周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想去哪里
消防队食堂。秦暖阳不假思索地说,你说过要带我去吃的。
周烈笑了,那个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温柔：好。
夜风轻拂,带着初夏的花香。秦暖阳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不适——她的肺终于学会了自由呼吸,就像她的心一样。
而在床头柜上,两个应急包并排摆放着,一个绣着暖阳的百宝箱,另一个新做的绣着周烈的牵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