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白芷求我助她成仙。
我祭出整副仙骨,替她抵挡天雷大劫。
正当我痛不欲生之时,却看见白芷捧着她刚结成的金丹。
小心翼翼地喂进一个凡人书生唇间。
师弟别怨我。
她脱下道袍露出嫁衣,紧紧抱着书生说道:
顾准之身子弱,总得有个仙途可走。
师姐妹们也调侃讽刺:
你仙骨已毁,也不是曾经的绝世天骄了,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你走吧!
舔狗活该被炼成金丹呀!你这是自作自受。
她们不知道的是,我遭逢天劫后,意外练就火眼金睛。
能看穿三界虚妄,可识破鬼魅妖邪。
而现在迎娶白芷的书生,真身是只万年蛇妖。
妖气冲天的瞬间,我选择头也不回的离开。
1
我跪在渡劫台上,硬抗了七十二道天雷,紧紧护着怀中白芷。
她蜷缩在法阵中央,金丹在丹田处泛着微弱芒光。
师姐,再撑九道。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体内的冰髓仙骨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这具号称千年难遇的仙胎正在开裂,但我得撑到第八十一响。
白芷仰头看我,眼泪顺着下巴滴在朱砂符咒上。
她嘴唇翕动说了什么,被轰鸣的雷声碾碎。
我知道她在说狗崽子,就像一百年前在后山雪窟,她把我从雪堆里捞出来时那样。
第八十道天雷劈下来时我听见脊骨断裂的声音。
白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狗崽子,最后一道天雷不用你了,我自己可以!你已经没了半副仙骨,再劈下去,你会死的!
我还没答话,最后那道血紫色雷柱已经贯穿天灵盖。
冰髓仙骨彻底碎成渣滓的瞬间,我恍惚看见雷云里翻涌着银白色鳞片。
白芷的尖叫忽然刺破耳膜:
成了!我的金丹成了!
她捧着那颗流转着黑气的金丹冲进暴雨里,道袍碎裂,竟然露出里面的嫁衣。
师姐···你的金丹不对劲···
我对着雨幕嘶吼,喉咙里呛出血块。
护山大阵的结界在头顶明灭,白芷的身影消失在合欢殿方向。
那本该是宗门禁地,除了每任宗主大婚才会开启。
我挣扎着爬了过去,却看见白芷头戴凤冠,正踮着脚给顾准之缠着大红喜带。
而后,她竟然将新炼成的金丹喂进顾准之的嘴里。
见我爬来,而且满眼震惊神色,她皱了皱眉说声晦气,然后叹气说道:
顾准之身子弱,总得有个仙途可走。
别怪我骗你,谁让我这么爱他呢
顾准之转过身冲我笑,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我得感谢你帮她结丹,也让我这个凡人有望成仙,要不要喝杯喜酒
我盯着他颈侧若隐若现的鳞片状纹路,满眼震惊。
他脖子上有···
不等我开口说话,白芷突然抬手甩了我一耳光。
狗崽子,你僭越了,你还不快滚
她声音比寒潭底的玄冰还冷:
今日是我与顾郎缔结道契的大喜之日,念在你替我挡天雷的份上,现在滚出去。
其他几个师姐妹把我踢走,二师姐蹲下来冷眼嘲笑道:
你仙骨已毁,也不是曾经的绝世天骄了,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你走吧!
小师妹倚在廊柱上啃灵果,果核砸在我脚边:
对呀,强扭的瓜不甜,何必为难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呢而且舔狗活该被炼成金丹,嘻嘻!
我盯着白芷,我爱慕了几十年的大师姐,心中怅然。
这时,顾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白芷立刻转身给他渡真气。
她手指按在他胸口的样子,像极了每次替我包扎伤口时的神情。
这个发现让我五脏六腑痉挛,喉头涌上腥甜的血。
如果你没有冰骨仙髓,你觉得白师姐会看上你快滚吧!
五师妹勾着我脖子往殿外拖,酒气混着脂粉味熏得人作呕。
我被门槛绊倒,三师姐的团扇又拍在我后脑勺:
装什么可怜你天生仙骨本就该献给宗门,师姐用你是看得起你。
暴雨浇在伤口上泛起细密的刺痛。
我趴在合欢殿外的泥水里数雨滴,听见白芷温润的嗓音穿透雨幕:
诸位同门作证,今日我白芷与顾准之结为道侣,必当同心同德···
同心同德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见白芷咬破指尖在婚书上按手印。
鲜血晕开的瞬间,她突然抬头望了我一眼。
那眼神让我想起她第一次带我御剑。
我恐高死死搂着她腰,她笑得花枝乱颤:
狗崽子别怕,师姐在呢。
此刻她的瞳孔却像冻住的潭水,倒映着我满脸血污的狼狈相。
礼成——
欢呼声混着惊雷炸响。
我终于看清顾准婚服下摆绣的不是祥云,是层层叠叠的蛇纹。
那些暗银色丝线在烛火下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布而出。
我躺在雨中,感觉浑身滚烫,双眼变成火瞳。
我似乎能感觉到这双眼睛能烧穿三界,看破真身。
此刻它烫得像是要把我颅骨熔穿。
我死死盯着顾准之的后颈——那根本不是纹身,是正在消退的蛇鳞。
他是蛇妖!
万年蛇妖!
新娘子入洞房咯!
在众人的起哄声里,顾准之打横抱起白芷往内殿走。
她垂下来的霞帔拂过我头顶,我闻到她身上我送的雪松香混着陌生的蛇腥味。
某个瞬间她手指似乎动了动,但最终只是攥紧了顾准之的衣襟。
而我头也不回的爬走。
2
我与师姐情投意合,我原以为她会成为我的道侣,直到几年前,她把顾准之带来了九霄宗。
白芷下山除妖的第七天寅时,我突然惊醒。
枕边玉佩裂了道缝,我捏诀召出水镜,却看见她正扶着个青衫书生上马车。
我来到山脚,正撞见白芷给书生喂药。
狗崽子来得正好。
她头也不抬,轻声说道:
这是顾淮之顾公子,我的救命恩人。
书生咳嗽着往她怀里歪:
在下途经苍梧山,恰见姑娘被蛇妖所困···于是用家传宝物救了她一命。
我皱了皱眉:
师姐,此人来路不明,还是要小心查验···
白芷突然扬手。
巴掌落在我脸上时,我尝到她指间陌生的沉香味。
道歉。
她挡在书生身前:
顾公子为救我险些丧命,你怎可如此无礼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芷,她第一次和我发脾气,竟然为了一个小书生!
从那以后,白芷似乎变了一个人,整日照顾顾准之,把我抛之脑后。
而顾准之也接二连三挑衅我。
我在演武场擦剑,他的松纹剑突然横在我颈间。
听闻你擅补剑。
他剑锋下压,在我锁骨刻出血线:
不如帮我磨磨这把钝器
四周响起窃笑。
五师妹嗑着瓜子踱过来,绣鞋碾过我放在石凳上的外衫:
帮他磨磨呗,咱们小狗崽最会伺候人了,是吧
师姐的玉清剑法讲究手腕力道。
我握紧自己的剑柄:顾公子若是太虚,不如改练绣花针。
剑锋突然暴起寒光。
我旋身躲过致命一击,他却踉跄着撞向兵器架,上百斤的玄铁戟轰然倒塌。
狗崽子你疯了!
白芷的惊呼从廊下传来。
她飞身接住顾淮之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像当年在试炼窟把我从狼吻下捞出来那样。
我死死盯着顾淮之:他真的要杀我···
够了!
白芷的碧水剑戳进我脚前青砖:
上个月弄坏顾公子的砚台,前日打翻他的药膳,现在连兵器都要动手脚
顾淮之掩唇咳嗽,袖口滑落的腕间赫然缠着我送白芷的五彩绳:是在下学艺不精,不怪楚公子···
三师姐突然甩出捆仙索勒住我脖颈:
给顾公子赔罪!
气管被勒得咯咯作响时,我瞥见顾淮之冲我比口型。
他说的是小狗崽。
端茶认错那日,顾淮之非要喝后山的冰泉水。
我拎着水桶攀上万丈冰阶时,掌心旧伤又裂开,血珠在冰面冻成红珊瑚。
楚公子的水里有腥气。
顾淮之抿了口茶突然吐在我脸上:莫不是掺了妖兽血
我直接摔碎茶碗。
滚烫的热水溅在顾准之鞋面。
楚昭,你闹够没有
白芷紧紧把顾准之抱在怀里,然后怒斥我道: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仙门弟子的体面!
她眼里的失望比三九天的冰锥还利:
锁进寒潭洞,没我命令不许放人!
我在寒潭里泡了三昼夜。
顾淮之来那天,潭面结了寸厚的冰。他靴底碾着我肩头伤处,递来块沾血的布料:
眼熟吗
我瞳孔骤缩。
这是白芷贴身小衣的料子,去年她生辰我猎了百头雪狐才换来。
昨夜白姑娘来给我换药,落下的。
他笑了笑蹲在我面前:她说我身上的疤···很惹人怜惜···
冰面映出我暴涨的瞳孔,那一刻,我彻底心死。
而体内冰髓仙骨也终于凝成。
原来冰髓仙骨需要伤情,需要无望才会凝成。
原来白芷让我爱她,又断了我的念想。
只为了我的仙骨。
3
当晚,白芷走到我面前,她腰间新换了顾淮之送的蛇纹禁步,玉片相撞的声响再不是当年我送的清越。
阿昭。她蹲下身,袖中滑出疗伤药,然后细细为我擦拭。
你明日午时三刻,来后山断崖。
师姐需要我做什么我的仙骨吗
我苦涩一笑,我爱她,如果仙骨能助她,我无怨无悔。
她突然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阿昭,借我冰髓仙骨渡天劫,我炼成金丹后,也助你飞升好不好
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冰纹:
师姐可知抽骨之痛
知道。
她指尖抚过我胸前冰吻,眼神有些闪烁。
但顾郎···但我等不起了···
罢了罢了!
百年前她救我一命,如今我就还给她!
天雷劈到第四十九道时,我脊椎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再忍忍···
她捧着我的脸渡来真气,唇色比雪还白。
狗崽子,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我呕出口混着冰渣的血,看见她藏在袖中的移魂符。
这种禁术我在古卷上见过,以仙骨为媒,能将天雷之威转嫁他人。
或许有人此刻定在百里外的洞府,等着接收淬炼好的金丹。
第八十道天雷贯穿天灵时,我抓住她颤抖的手:
师姐,你曾经钟情于我吗
她愣怔的瞬间,最后那道赤金雷柱已轰然落下。
我听见冰髓仙骨寸寸碎裂的脆响,混着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成了!顾郎的金丹成了!
暴雨浇灭我背上燃烧的雷火,白芷道袍消散,露出里面的嫁衣飞奔上山。
原来一开始,我只是一枚棋子,只是供养冰髓仙骨的鼎炉而已。
白芷根本不曾爱过我。
我的眼窝火热,似乎有烈焰随时喷出。
这一刻,我猛然觉醒火眼金睛!
可穿透虚妄,可焚灭天地。
此瞳需绝情绝爱方能觉醒,一旦大成可焚烧因果,青焰所过之处魂飞魄散。
更恐怖的是其反噬特性,若使用者心存爱恨,火瞳将反向灼烧自身仙骨——既是屠妖利器,亦是诛心诅咒。
如今我见证了白芷和顾准之的大婚,最后扒着门槛回头。
喜烛映照下,顾淮之的影子分明是八首蛇身,但满堂宾客只瞧见玉树临风的佳公子。
我无奈摇头,爬下九霄宗,然后对着夜幕拱手:
楚昭在此恭祝二位,妖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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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火眼金睛闪耀烈焰,顾淮之的八首蛇影正在九霄宗上空盘旋。
九霄宗门上下!
你们慧眼不明。
白芷,你欺我诈我。
此生就此别过!
只是我没想到,百年后。
白芷秘音传来。
哭着求我原谅。
4
一百年前,我蜷缩在九霄宗山脚的雪窝里,左肩的伤口已经冻成了冰坨子。
追杀者留下的刀伤泡了雪水,腐肉泛着青紫。
八岁的我攥着半截木簪,这是娘亲被狼群拖走前塞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这是哪里来的小花猫
朱红伞面拨开鹅毛大雪,伞下露出她绝美的脸。
二十岁的白芷穿着滚银边的弟子服,腰间玉佩刻着九霄二字。
她蹲下身时,袖中掉出个油纸包,糖栗子的甜香混着血腥味往我鼻腔里钻。
我张嘴咬在她递栗子的手指上。
她吃痛松手,栗子滚进雪堆里沾了血。
小狗崽子。
她反而笑了,掌心浮起莹白的光按在我伤口:
跟我回山吧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疗愈术。
碎冰从伤口簌簌落下时,我死死抓住她绣着云纹的袖口,像抓住暴风雪里唯一的火把。
进入九霄宗后,师尊只是远远见了一面,之后他就闭关修炼。
其余的时间,我整日都跟在白芷身后。
其他几个师姐妹也跟着调侃我是狗崽子。
几年后,我跟着白芷去寻九死还魂草。
狗崽子!把玄铁锁链递过来!
我们吊在千丈冰崖上,她腰间缠着捆仙索,指尖已经凝出冰晶。
下方三百丈处,九死还魂草在狂风里摇曳着幽蓝的光。
我咬牙又放长一截锁链:师姐上来!守崖雪鸮要醒了!
就差一点···
她突然松手直坠下去,绣着金线的裙摆绽成倒悬的花。
我跟着跃下时,腕骨被锁链绞得咯吱作响,终于在离雪鸮巢穴三尺处把她捞回怀里。
巨禽振翅的罡风掀飞我的发带,白芷趁机采下灵草塞进我衣襟。
她后背撞在冰壁上闷哼一声,唇角却翘得老高:
有了这个,你下月初八就能炼成寒髓丹了!
我不要什么寒髓丹。
我把她甩上悬崖时,掌心被冰刃割得血肉模糊:
师姐,你明明答应过不再冒险。
她拍去裙摆上的冰碴,掏出帕子给我包扎:
师尊说你是冰髓仙骨,前途不可限量呢,有了寒髓丹,你修为必定更进一步!
她又转开话题笑着说道:
雪鸮的羽毛真漂亮,给你做支新笔可好
岔开话题的样子,就像去年我高烧说胡话那次。
那时她彻夜跪在药阁外求药,最后偷了师尊的续命丹,被罚在思过崖关了半月。
十年后,为了她筑基成功,我夜闯隔壁宗门,冒死给她偷药。
狗崽子!
白芷踹开大门,见我正趴在地上舔伤口渗出的血。
她扑过来时发间的银簪勾住我衣带,我闻到她身上新染的雪松香——今早刚把我猎的雪狼皮送去织坊熏的。
你是傻子吗
她手忙脚乱往我嘴里塞止血丹:偷个药也能捅出窟窿···
我咽下混着血的药丸,从怀里掏出瓷瓶:筑基丹,给你的生辰礼。
她突然红了眼眶。
那前她把我拖回宗门那日,我也这么蜷在墙角递给她半块冻硬的馍。
那时她说:小狗崽子,讨好人也该笑一笑。
此刻她指尖抚过筑基丹,突然拽下颈间玉坠挂在我脖子上:
礼尚往来。
我摸着犹带体温的玉佩,感觉伤口都不疼了。
直到五师妹尖利的笑声刺破窗纸:
你们猜小狗崽这次能摇几天尾巴
顾淮之就是在我的玉佩被扯碎那日出现的。
5
离开宗门后,我在东海断崖醒来,半副脊椎裸露在外。
被抽走的仙骨缺口处结着冰碴,稍微动弹就刮下血肉。
潮水漫过腰腹时,我摸到丹田处微弱的火种。这是火瞳反噬留下的业火,此刻正蚕食着我所剩无几的灵气。
远处传来海妖的啸叫,它们最喜食落魄修士的残躯。
第一个月,我靠生啖妖物脏器续命。
失去仙骨的身体像个破筛子,吞十口妖血能留住半口。
有次误食了毒鲛肝,浑身溃烂着在滩涂上爬了三天,火瞳烧穿岩层才找到解毒的赤硫矿。
第三个月,我在海底火山口筑巢。
岩浆每天三次漫过洞口,我必须掐准时辰挖冰髓镇痛。
有回算错时辰,左腿被熔岩裹住,是火瞳自动张开,将岩浆凝成副赤金假骨。
太慢了。
我看着灵气从指缝漏光。
寻常修士三十年年筑基,我吸干整条灵脉才勉强聚气。
每夜子时,残缺的仙骨都会结出冰刺,得用业火一根根熔断。
那夜暴风雨中,我捏着白芷送的残破玉佩,突然悟出以毒攻毒的法子。
既然仙骨残根与火瞳相克,不如让它们在丹田厮杀。
第七次走火入魔时,我撞塌了半座珊瑚礁。
冰火两股真气在经脉里绞杀,所过之处皮肉炸裂。
意识模糊间,火瞳自动窥见海底万丈下的古战场,那里插着柄锈蚀的焚天剑。
我剖开腹部塞入冰魄,暂时冻住暴走的真气。
潜到古战场那日,三千怨灵啃噬着我的残躯,是火瞳突然暴睁,将方圆百里的鬼气炼成剑鞘。
原来如此。
我抚过剑身斑驳的雷纹,火瞳终于映出修炼正途——以杀证道,用万千妖魔气血填补仙骨缺口。
百年过后,我重新修得金丹。
屠尽东海七十二妖岛那日,我背后凝出虚化的火翼。
每片羽毛都是未熄的业火,所到之处海妖尽成焦尸。
火眼金睛已成!
6
最新一批炉鼎便宜卖!九霄宗亲传弟子!
岸边坊市的叫卖声刺破晨雾。
我压了压斗篷兜帽,忽然看见小师妹被铁链拴在笼中叫卖。
她左眼成了血窟窿,右腕还系着当年嘲笑我时戴的银铃铛。
这位道友可有兴趣
贩子掀开笼布:
这可是九霄宗掌门徒弟,双灵根的极品货。
他又笑着说道:
以前的九霄宗,偌大的宗门,人才济济,她们却自毁前程,引万年蛇妖,把宗门上下糟蹋了遍,真是笑死我了。
小师妹突然暴起咬住人贩手腕,然后她又被钢鞭抽得皮开肉绽。
我嗅到她伤口溢出的蛇莓香——这是被种下妖蛊的印记。
小师妹蜷缩在笼角,看见我后她忽然愣住了,震惊地看着我:
你···你是···
我摘下斗篷的瞬间,她独眼里迸出狂喜:
狗崽子!救救我们!白师姐她···
我低头看着她,笑着说道:
舔狗活该炼成金丹,这是当年你对我说过的,现在有什么理由让我救你
小师妹哑口无言,一声声哀嚎着,然后被人贩卖到兽人宗门为奴。
当晚,我怀中玉佩忽然炸裂,时隔百年,白芷的秘音传来。
画面里的她左眼嵌着蛇鳞,右眼泪腺已被妖卵蛀空,沙哑的泣音裹挟着神魂灼烧的焦味:
狗崽子,刚才小师妹给我传音了,说见到你了,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回来!你当仙骨抽尽便是终结吗
背景传来她脊椎被寸寸捏碎的闷响,我认出这是九霄宗惩戒叛徒的碎骨术。
她喉管里九百枚蛇卵同时嘶鸣:
他早知道冰髓仙骨只是容器···真正的仙髓在你灵台深处···咳咳···那才是他化龙的药引!
阿昭···我错了,我原以为可以让师尊转世的,没想到引来那样一个妖孽。
我皱了皱眉,没有听懂她的话外之音。
顾准之和师尊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伸手想碰我的倒影,岩浆却吞没了指尖。
昨日二师妹被剥皮做成了蛇蜕鼓。
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黑血里游动着幼蛇。
三师妹的元婴被炼成灯油,四师妹在合欢殿···
白芷的表情忽然一变,她声音陡然凄厉:
狗崽子,快切断通感!他在用我的识海追踪你!
传音戛然碎裂,冰晶中却浮现她未说完的唇语——是我们年少时自创的暗号。
我眯着眼睛还原:
顾准之就是师尊···
没等我想通,顾淮之的秘音传来:
看来放小师妹下山这步棋走对了,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用仙骨替白芷炼丹,而我还想要你的仙髓呢,桀桀桀!
7
隔日,三千丈高空传来顾淮之的笑声,裹挟着熟悉的铃铛响——那是九霄宗弟子道服上的清心铃。
狗崽子,本座给你送故人来了。
数百道剑光刺破云层,师姐妹们的面容在傀儡符下扭曲成蛇相。
楚昭,见到为师还不下跪
顾淮之盘踞在骨龙首级上,指尖挑着白芷的命魂灯。
我震惊地望向天空,顾准之人面蛇身,竟然变成了师尊的样子!
他狞笑着说道:
当年本座结元婴时刻,被一个万年蛇妖偷袭,正好你这副冰髓仙骨出现。
于是本座让白芷救你,只有伤你才能结成完整的仙骨,于是本座用蛇妖幻成顾准之的模样,欺你辱你,否则本座还真无法突破呢!
白芷被傀儡丝吊在他身后,她忽然哭喊道:
狗崽子,你快跑,他不是师尊,他就是蛇妖,我们都被他骗了,师尊早在百年前就被蛇妖吞噬了!我好后悔帮他啊!
我低头不语,淡淡地说道:
无论你是师尊,还是蛇妖,抽骨之仇,今日该结了。
下一瞬,我双眸释放烈焰,将天上众人都笼罩在烈火之中。
顾淮之皱了皱眉,用尽各种手段都熄不灭身上之火。
他狼狈的喊道:
狗崽子,你竟然觉醒了火瞳
顾准之将白芷掐入怀中,疯狂地说道: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白芷,让她陨落!
白芷忽然笑出声来,转头对顾准之道:
我与阿昭两情相悦,怎奈你苦苦相逼,阿昭替我挡天雷那日,你吞下我的金丹,我们你中有我,我死了,你也会死!
白芷而后又看向我,表情温柔地说道:
狗崽子,师姐早就钟情于你,无奈我已种下傀儡丝,当时师尊逼我,如果不同意他的计划,就杀掉你我,现在,师姐求你让我身死道消,我们来世再见!
不不!
顾准之害怕了,卷起白芷就想跑。
我握了握拳头,忽然看见白芷回眸一笑:
狗崽子,来世还当师姐的狗崽子!
我叹口气,升空而已,周身火焰将他们包围。
顾准之在烈焰中哀嚎啼哭。
白芷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我举起剑,夹着火劈下。
烈焰贯穿顾淮之妖丹的瞬间,我听见八岁那年的风雪声。
白芷的残魂在消散前,竟还原成雪窝里初见的模样——朱红伞面下落满糖炒栗子,再没有蛇腥味。
你总问我为何选他···
她指尖抚过我火瞳。
若我没有傀儡丝,死的就是你。
焚天谷的风裹着灰烬盘旋上升,在云端凝成白芷虚影。
她哼着走调的江南小曲,消散前指了指我胸口。
我伸手探入衣襟,摸到颗冰凉的糖炒栗子。
已经封存在琥珀里二百年了。
8
白芷篇
我在寒潭边浣衣,十八岁的楚昭正在对岸练剑,剑气震落松枝积雪,纷纷扬扬落在他尚显单薄的肩头。
师姐看好了!
他挽了个剑花,霜刃割破食指却浑然不觉。
这招月落星沉可对
我腕间的傀儡丝突然收紧——这是昨夜师尊种下的禁制。
每当我对楚昭生出妄念,这些看不见的丝线就会勒进血脉,提醒我身为容器的使命。
错了。
我背过身拧干衣物,僵着脖颈不敢回头。
晨光将他挺拔的影子投在冰面,与我的倒影交叠成拥抱的姿势。
傀儡丝骤然绞紧心脏,我失手将浣衣杵砸进冰窟。
小心!
楚昭扑过来攥住我手腕的刹那,傀儡丝在他看不见的维度暴长。
我疼得眼前发黑,却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三日前他替我试药中毒,昏睡中也是这样死死攥着我不放。
冰面突然发出脆响。
我们跌进寒潭时,我看见他瞳孔里炸开的惊惶,比那年雪窝里的他还要无措。
玄冰水浸透衣衫的瞬间,傀儡丝终于松开对我的桎梏。
阿昭。
我借着浮力贴近他战栗的胸膛,嘴唇几乎擦过他颈侧冰纹:
你心跳得好快。
他猛地推开我跃出水面,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我···我去给师姐熬姜汤!
我望着他踉跄的背影笑出眼泪。
只有在玄冰镇痛的间隙,我才能放任自己唤他阿昭,而不是冷冰冰的狗崽子。
我钟情楚昭,却无奈骗他。
但顾准之回来也是师尊命令的,疏远楚昭也是计划之一。
只为了让他绝情,才能诞出完整的冰髓仙骨。
师尊也答应我,结丹后不会害楚昭性命。
于是我谎称下山除妖,其实是为了带顾准之回来。
下山除妖的前夜,楚昭在我房门外淋雨。
推开窗的瞬间,看见他怀里护着个油纸包。
糖炒栗子···
他浑身湿透,眼睛却亮得惊人:
祝师姐一路顺风。
油纸包里的栗子还温热。
当年雪窝里那包糖炒栗子,竟被他记挂了百年。
我要走了。
我苦笑着,他似乎有预感,想要说话却支支吾吾。
我甩开他手背过身,傀儡丝已经勒进心脉:
再见了,我的小狼崽。
我吞下傀儡丝反噬的剧痛,踏入命中注定的劫。
8
带顾淮之回宗那日,楚昭飞奔下山。
阿昭。
我下意识侧身挡住顾淮之:来见过顾公子。
他说顾准之来路不明,我装作不悦的样子扇了他一耳光。
顾公子是我的恩人。
我不去看楚昭的眼睛:从今往后,他的安危便是九霄宗的要务。
顾淮之突然踉跄着往我肩头倒,我扶住他时,瞥见少年师弟眼底碎裂的星光——像极了那年雪窝里,我掰开他攥着母亲断簪的手。
子夜时分,我在药庐撞见顾淮之烹煮蛇莓羹。
紫砂锅里翻腾的正是能诱发心魔的幻情草,而盛汤的瓷碗绘着九霄宗禁地的星图。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蛇妖还是师尊。
白姑娘的傀儡丝该换了。
他舀起羹汤吹气,邪魅一笑道:就像训狗,总得给个新链子。
我召出的碧水剑停在距他咽喉半寸处。
他颈侧浮现的鳞片纹路与师父密室里的蛇蜕如出一辙,腹语传音更是师尊特有的腔调:
好徒儿,不想小狗崽的冰髓仙骨被炼成剑胚吧你想要他活着,就得听我的话。
顾淮之的指尖划过我腕间傀儡丝,剧痛中浮现师尊的威胁:
让他心甘情愿献出仙骨,不然···别怪为师手下无情!
惊蛰雷响那夜,顾淮之将我压在经卷阁的檀木案上。
他撕开衣襟时露出的胸膛布满蛇纹,与师尊密室里的祭坛图腾分毫不差。
好姑娘,你现在闻起来...
他獠牙刺破我锁骨,毒液混着情话注入血脉:
比那狗崽子甘甜百倍。
寒髓仙骨需情伤淬炼。
顾淮之抚过我颤抖的脊背:
待他剜骨相赠那日,你自会明白为师的苦心。
我落魄地回到寝殿时,楚昭笑着给我一包糖炒栗子。
后来,我和顾准之欺他辱他,他也终于铸就仙骨。
于是我蹲在他面前,借他仙骨一用。
寒潭水映出我们重叠的身影。
他眸子里如十年前雪窝里那般倔强,眼底却再没了那簇为我燃烧的火苗:
好。
9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楚昭的冰凰纹在背后暴涨成翅。
他把我护在身下,冰髓仙骨与紫电相撞,发出脆响。
第二道天雷贯穿他脊梁时,我尝到了自己眼泪的腥咸。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时,漫天血雨里浮现顾淮之的脸。
楚昭用最后灵力将我推出阵眼,冰裂的仙骨刺穿他胸腔:
师姐,你救了我一命,我还给你金丹,我们两清了。
阿昭离开后,顾准之拿到金丹,露出本性,他早就夺舍了师尊,我们师姐妹都被他骗过了。
我赤脚跑过楚昭旧居。
每道闪电劈下都是记忆残片:十四岁少年蜷在榻上为我捂暖手脚,十八岁青年跪在雪地求换我命格,前日枯槁如鬼的背影消逝在山门···
阿昭,对不起。
顾淮之的冷笑从雨幕渗出:
等我把金丹炼化成功,我需要狗崽子的仙髓助我化龙!
我跌坐在楚昭常劈柴的木桩前。
桩上刀痕恰是一百道——今年是他上山第一百年,是我弄丢小狗崽的第三天。
10
顾准之带着宗门上下去寻楚昭,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
他脚踩赤焰,双瞳红温,像一个盖世英雄。
更像我的男人!
动手啊!
我尖叫着撞向赤霄剑锋,让剑刃割开颈间动脉:
狗崽子,杀了我,杀了我他也身死道消!用三昧真火烧了这脏东西!
顾淮之的蛇尾却比我更快卷住剑身。
这个蠢货果然如我所料,将全部妖力灌注到逆鳞处——那里嵌着我用自己肋骨磨成的冰锥。
师姐教你最后一课。
我咬碎藏在舌底的仙骨残片,寒毒瞬间冻住他妖丹:
月落星沉剑法的精髓是,动情!
阿昭的剑气与我的寒毒同时爆发。
顾淮之的八颗头颅在冰火中炸裂,而我顺势扑向赤霄剑最炽烈的锋芒。
被剑芒贯穿心脏时,我竟然感觉不到疼。
或许因为这颗心早在二百年前就死了——那日我跪在师尊面前,听他笑着说出:
楚昭不过是给我养仙髓的容器。
为什么···不逃···
阿昭的手在抖,火瞳里映出我爬满蛇鳞的脸:
你明明能切断傀儡丝···
我握住他持剑的手往心口又送了三寸。
这个动作多像那年,我手把手教他练剑时,故意往后靠进他怀里的姿势。
你为我挡天雷时,你每断一截骨头,我就往自己脊梁钉一根噬魂钉···
火舌开始吞噬我的双腿,真不愧是焚天谷的烈焰。
焚天之火吞没最后一丝残魂时,我听见八岁的阿昭在笑。
小少年捧着新挖的野山参,鼻尖沾着雪沫:
师姐吃这个···吃了手就不凉了···
真好啊,原来魂飞魄散的人,也能做梦。
天地归于寂静时,我的残魂化作雪沫飘向寒潭。
楚昭正跪在冰面上凿洞,后背新生的火翼灼穿千年玄冰。
他怀中抱着我破烂的弟子服,眼角似乎有泪。
三百年后,焚天谷开出第一朵冰魄兰。
已成仙君的楚昭站在花前,鬓角落着与我当年相同的霜雪。
他腕间缠着褪色的五彩绳,绳结里藏着琥珀——封印着一粒糖炒栗子。
今晨占星台说···
路过的仙侍窃窃私语:
楚仙君又拒绝了瑶池的婚约···
我随着山风掠过他指尖,看他抚摸冰魄兰上凝结的虚影。
那是我二十岁生辰时醉酒的模样,正拽着他衣袖胡闹:
小狗崽长大了要给师姐当道侣···
晚霞染红天际时,楚昭忽然对着虚空开口:
昨日在苍梧山脚···
他喉结滚动如当年青涩少年:
我捡到只冻僵的红狐,眼尾有颗朱砂痣···很像你。
我最后一片魂识在暮色中燃烧,恍惚看见他抱着红狐走向药庐。
案头琉璃盏映出熟悉的眉眼,而窗外正飘着那年雪窝里的初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