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末班地铁:无尽回程 > 第一章

我冲进地铁站的时候,电子屏显示最后一班列车将在两分钟后到达。凌晨12:40,加班到这个点的我已经精疲力尽,只想赶快回家倒在床上。
请乘客注意,开往青山方向的末班列车即将进站...
广播声在空旷的站台回荡。我环顾四周,除了我,只有远处一个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女孩,她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黄线边缘。不知为何,那抹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列车呼啸着进站,带起一阵阴冷的风。我打了个寒颤,跟着那个红帽女孩走进中间车厢。车厢里出奇地空,零星坐着几个乘客,全都低着头,像一具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红帽女孩却径直走到车厢另一端,背对着我坐下。透过车窗的反光,我隐约看到她的脸——惨白得像涂了粉,嘴唇却红得异常。
列车启动的瞬间,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我注意到对面的玻璃上,除了我的倒影,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我身后。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别看他们。
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吓得差点跳起来,发现红帽女孩不知何时坐到了我旁边,她的帽子压得很低,我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下巴。
什...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下一站会上来一些人,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要看他们的眼睛,不要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还想追问,列车已经减速进站。红帽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
记住,这趟列车只有六个站,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如果听到报第七个站,不管发生什么,立刻下车。
车门滑开,站台上空无一人。但几秒钟后,一对母子模样的乘客走了进来。母亲穿着湿透的米色风衣,水珠不断从她发梢滴落;小男孩约莫七八岁,整张脸藏在连帽衫的阴影里。
他们在我对面坐下。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浮肿惨白的脸,嘴唇青紫: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那声音...不像是从她嘴里发出,而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你认识我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想起红帽女孩的警告。
女人咧开嘴笑了,黑色的液体从她嘴角渗出:当然认识,我们找你好久了。
小男孩突然抬起头,我本能地看向他的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漆黑一片,没有眼白。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
别看!红帽女孩猛地挡在我面前,她的帽子掉了下来。我终于看清她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惨白皮肤。
我惊恐地后退,撞到了车厢墙壁。列车再次启动,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在明灭的光线中,我看到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全都抬起了头,他们的脸和红帽女孩一样空白。
第七站到了。广播里传来扭曲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在同时说话,第七站到了。
列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速度明显减慢。红帽女孩——如果还能称她为女孩的话——塞给我一张纸条:车门打开就跳下去,不要回头。
对面的母子站了起来,女人的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和我们一起下车吧,这里永远有座位...
小男孩伸出手,他的皮肤开始腐烂脱落,露出下面的白骨。我死死闭上眼睛,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就在这时,车门开了。我使出全身力气挣脱那只手,冲向车门。跳下列车的瞬间,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你逃不掉的!
我在站台上滚了几圈,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地疼。当我颤抖着爬起来时,列车已经重新启动。透过车窗,我看到整节车厢的乘客都贴在玻璃上,那些空白的脸挤压在窗面上,变形扭曲。
最后一节车厢驶过时,我看到了红帽女孩。她站在车门处,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她的脸突然裂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延伸到耳根的笑容。
列车消失在隧道深处,站台陷入死寂。我这才发现手中还攥着那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欢迎加入我们。下次见。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出口,却在楼梯拐角看到了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她背对着我,水珠不断从她身上滴落,在地面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水洼。
下一班车很快就到,她的头180度转过来,青紫的嘴唇蠕动着,我们会等你。
我尖叫着转身就跑,直到冲出地铁站。第二天早上,我鼓起勇气回到那个地铁站,却发现站台早已废弃多年,铁轨上积满灰尘,根本没有列车通行的痕迹。
但当我翻开钱包,那张写着欢迎加入我们的纸条,依然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把那张纸条夹在指间反复查看,纸面泛着不正常的潮气,边缘处有几个暗红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迹。最诡异的是,今早它变成了一张地铁车票——泛黄的票面上印着模糊的站点名称,其中第七站三个字被红笔重重圈了出来。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把票扔出去。是公司群消息,主管在质问为什么我没去上班。我盯着屏幕上的日期,血液瞬间凝固——今天应该是周三,可手机显示周四。我失去了一整天的记忆。
地铁站的监控录像更让我毛骨悚然。画面显示我昨晚确实冲进了站台,但之后...我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对着空气说话、躲闪、尖叫,最后狂奔出站。全程画面里只有我一个人。
年轻人,那张票能给我看看吗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一位驼背老人。他穿着褪色的地铁工作制服,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我手中的车票。
这是'他们'的车票,老人干枯的手指碰到票面时,我闻到一股腐水沟的腥臭,十年前那场暴雨后,就再没人用过这种纸质票了。
我跟着老人来到站务室,墙上挂着一张发黄的地铁线路图。老人颤巍巍地指向隧道某处:第七站本来叫‘清水巷',现在改叫‘文化中心'了。但有些人...有些东西还认老名字。
窗外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明明才下午三点。老人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潮湿的相册,翻开时黏连的页面发出令人不适的撕裂声。
2013年7月21日,暴雨。他指着照片上被水淹没的隧道,两节车厢被困在清水巷段,水位上涨太快...照片下一页粘着剪报,标题是《地铁水灾遇难者名单》,我一眼看到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和她儿子的名字。
那对母子是最后被找到的,老人的指甲抠进相册,女人死死抱着孩子卡在座位底下,捞上来时两个人都泡发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后来有夜班司机报告,说在末班车上看到浑身滴水的乘客。
我的胃部抽搐起来:那个戴红帽子的女孩呢
老人猛地合上相册:什么女孩
我描述昨晚的经历,说到红帽女孩没有五官的脸时,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黑色黏液。
2016年冬天,他擦着嘴说,有个女学生在地铁门关闭时帽子被夹住,脖子...断了。从那以后,偶尔有乘客报告看到戴红帽的女孩,但监控从来拍不到。他抓住我的手腕,你被标记了,他们不会放过你。
站务室的灯开始闪烁,老人惊恐地看向窗外。铁轨上不知何时漫起一层薄雾,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这个废弃站台根本不该有列车!
快走!老人把我推向门口,他的手冷得像死人。我踉跄着跑出去,背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可怕声响。回头时,站务室的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老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我疯狂按着电梯按钮,突然一阵刺骨寒意贴上后背。玻璃反光里,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就站在我身后,她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声音。我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向站台边缘移动...
不要抗拒。女人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加入我们,就不会再害怕了。
我的脚跟已经悬空,隧道深处两点猩红的光点正在逼近。千钧一发之际,口袋里的车票突然发烫,女人发出一声痛呼,我趁机挣脱冲向楼梯。
跑到出口时,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服装,身体不同程度地残缺腐烂。老人也在其中,他的脖子歪成不正常的角度,对我缓缓招手。
当晚,我蜷缩在公寓里灌了半瓶威士忌。凌晨12:30,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地铁报站语音:下一站,清水巷,请准备下车。
窗户啪地自己打开,潮湿的风卷着那张车票拍在我脸上。我知道逃不掉了。
地铁站比昨晚更加破败,闸机口结满蛛网。我颤抖着刷了那张诡异车票——居然通过了。走下楼梯时,我看到铁轨上覆着一层反光的水膜,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
列车准时进站,车门打开时,一股腐肉与霉菌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车厢里坐满了人,他们齐刷刷抬头看我,每张脸都是我白天在遇难者名单上见过的。最后一排,红帽女孩对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这次她的脸有了五官,但眼睛是两个黑洞,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列车启动的震动让我的牙齿咯咯作响。对面的座位慢慢渗出黑水,那对母子正在水中成型。女人肿胀的手指抓住扶手:这次别想跑。
红帽女孩递给我一把生锈的钥匙:永远留在车上,她又指向车厢连接处,或者去驾驶室找出不该上车的人。她裂开嘴,这次我看到她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选错的话...你会比死更惨。
钥匙在我掌心留下一道血痕。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像充气般膨胀,风衣下摆滴落的水珠中混着血丝。小男孩开始咯咯笑,他的下巴突然脱落,掉在积水里发出闷响。
我冲向连接门的瞬间,整节车厢的灯同时爆裂。黑暗中,无数湿冷的手从座位下伸出,抓住我的裤脚...
那些手指像腐烂的章鱼触手般缠住我的脚踝。我拼命踢蹬,听到黏腻的撕裂声,但更多的手从座椅下方涌出。黑暗中,米色风衣女人的轮廓正在膨胀,她的头部几乎顶到车厢天花板,滴落的水珠里夹杂着碎肉。
钥匙......用钥匙......红帽女孩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剧痛带来短暂的清醒,我趁机将生锈的钥匙狠狠插进一只鬼手的手背。车厢里响起非人的尖啸,抓住我的力道松动了半秒。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我扑向连接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扇门突然渗出冰冷的黏液。门把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指纹,那些印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新鲜血红。
快开门啊!我发疯般转动钥匙,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座椅翻动声——全车厢的乘客都站起来了。
锁舌终于弹开的刹那,一只泡得发白的小手搭上我的肩膀。小男孩腐烂的脸贴在我耳畔:爸爸,别走......那声音让我太阳穴突突跳动,某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在脑内闪回——深水、尖叫、氧气耗尽的窒息感......
我撞进连接处,用尽全力摔上门。透过玻璃窗,看到米色风衣女人的脸挤在门缝处变形,她的眼球爆开,黑色汁液喷溅在玻璃上。
连接处的地板积着两寸深的污水,每走一步都带起诡异的涟漪。驾驶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一块霉变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司机面容模糊,只能看清姓名栏写着林振业——正是老人给我看的遇难者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钥匙插入驾驶室门锁时突然变得滚烫,金属融化的灼烧感让我差点松手。门开的一瞬间,腐臭的尸气扑面而来。
驾驶座上蜷缩着一具穿着制服的尸体。制服早已被尸水浸透,尸体像吸饱水的海绵般肿胀,手指如树根般缠绕在操纵杆上。最恐怖的是,尸体的头180度扭转过来面对我——正是白天那个老人的脸!
欢迎......驾驶员......尸体的下颌骨咔哒开合,蛆虫从牙缝间簌簌掉落。
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控制台。这时才惊觉列车操纵杆根本没人操控,所有仪表盘指针疯狂摆动。车窗外的隧道墙壁上,无数人影正在混凝土里蠕动,他们张着嘴,像是在重复同一个词。
控制台下方的储物格里,躺着一份被水泡发的档案。我颤抖着翻开,泛黄的纸张上记载着真相:
2013年7月21日,暴雨导致清水巷站区间积水。驾驶员林振业在发现前方水位异常后紧急制动,但为时已晚。林坚持打开全部车门疏散乘客,自己却因控制室进水被困。最后被发现的遗体仍保持推杆制动的姿势......
档案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我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去年今日的新闻截图,画面中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轨道抬出,报道标题是《男子地铁跳轨自杀,身份查明为......》白布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赫然戴着我特有的生肖红绳。
想起来了吗红帽女孩突然出现在副驾驶座。这次她的脸完全清晰了,是我大学时暗恋过的学妹——她在2016年冬天死于地铁事故。
记忆如洪水般冲破闸门。去年今天,我因投资失败在地铁站台酗酒,恍惚中跳下轨道......而这一年来所谓的生活,全是游魂的执念。
你才是‘不该上车的人'。女孩的指尖划过我脖子,那里的皮肤开始渗出尸斑,亡灵列车只载注定要死的人,而你......已经死了。
驾驶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米色风衣女人带着全车厢的亡灵涌入。她的身体像注水气球般爆开,污水中浮现出几十张惨白的脸。
该做选择了。红帽女孩递给我染血的制服帽,替代林师傅驾驶列车,或者......她指向窗外的黑暗,跳下去真正消失。
亡灵们齐声低语,那声音直接钻入脑髓:留下来......留下来......
我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明白为何纸条会出现在钱包里,为何监控拍不到红帽女孩——这一年来,我才是那个纠缠活人的鬼魂。
我留下。我接过帽子,瞬间感到无数冰冷的手穿透我的胸膛,将某种东西抽离出去。林师傅的尸体终于松开操纵杆,化作黑水渗入地板缝隙。
当我戴上帽子握住操纵杆时,整列车的灯突然恢复。透过监控屏幕,我看到车厢里坐满了看似正常的乘客——他们全都湿漉漉的,面带诡异的微笑。
列车开始减速进站,站台上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当车门打开时,我惊恐地认出那张脸——是另一个我。醉汉跌跌撞撞走进车厢,红帽女孩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后视镜里,我的脸正在慢慢变成林师傅的模样。隧道墙壁上的人影停止蠕动,他们齐刷刷转向驾驶室,对我敬了一个标准的铁路礼。
下一站,清水巷。我按下报站按钮,声音已变得沙哑苍老,请准备下车。
列车再次启动时,我在控制台抽屉里发现一张崭新的纸条。上面用我的笔迹写着:欢迎加入我们。
我的手指触碰到那张纸条的瞬间,驾驶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控制台上的仪表盘指针疯狂旋转,所有按钮开始自动跳动。车窗外的隧道墙壁像融化的蜡一般扭曲变形,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混凝土中伸出,随着列车前进的节奏摆动。
第一趟总是最难熬的。红帽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头看去,发现她的脖颈上渐渐浮现出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就像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着。不过别担心,很快你就会习惯永恒的味道。
我张嘴想说话,却吐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黑水。后视镜里,我的眼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皮肤上浮现出大片尸斑。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觉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正在我的血管里流动,取代了温热的血液。
列车突然冲出一段漆黑的隧道,前方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腥红色水域。铁轨笔直地延伸进血海深处,两侧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他们全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些已经腐烂成白骨,有些却还新鲜得像刚死去不久。
这是......我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们的终点站。红帽女孩的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触须,也是起点站。
水面上突然掀起巨浪,一个由尸体组成的巨大面孔浮出水面。它张开深渊般的嘴,铁轨径直延伸进去。我本能地想要刹车,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将操纵杆推到了底。
没用的,驾驶员先生。红帽女孩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现在你也是规则的一部分了。
列车冲进那张巨口的瞬间,所有灯光熄灭。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和吞咽声。我感到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食我的脚踝,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开始感到......愉悦。
当光明重新降临时,我们回到了最初的隧道。车厢里的乘客全都焕然一新,他们湿漉漉的衣服变得干燥整洁,腐烂的皮肉重新饱满起来。只有眼睛——他们的眼睛依然死气沉沉,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玻璃珠。
下一站,文化中心站。我机械地按下报站按钮,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看路线图。这条线路的每一个弯道、每一处信号灯,都像烙印般刻在我的记忆里——不,不是记忆,是比记忆更深层的东西。
车门打开的瞬间,我看到了站台上那个我。他醉醺醺地靠在柱子上,手腕上的红绳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当列车停稳时,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车门,完全没注意到车厢里那些乘客异常整齐的转头动作。
欢迎乘坐地铁3号线。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本次列车终点站......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在控制台的监控屏幕上,我看到红帽女孩身边坐着另一个身影——是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她正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发,而那个小男孩,正对着摄像头露出诡异的微笑。
纸条从我的指间飘落,背面朝上。我这才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直到下一个替死鬼出现。
列车再次启动,隧道墙壁上的影子开始手舞足蹈。我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溶解,融入这条永无止境的黑暗轨道。最后的清醒时刻,我突然明白了林师傅那个敬礼的含义——
那不是致敬。
是求救。
我的脊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沿着脊髓捅了进去。眼前的控制台开始扭曲变形,仪表盘上的数字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我死死抓住操纵杆,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与金属融为一体。
救......我试图呼救,喉咙里却涌出大股腥臭的黑水。后视镜里,我的脸正在融化,像蜡烛般滴落在制服前襟。
红帽女孩飘到我身后,腐烂的手指轻轻梳理着我正在脱落的头发。每个驾驶员最后都会明白,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那个敬礼,是我们唯一被允许的求救信号。
隧道墙壁上的影子突然集体静止,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和林师傅一模一样的敬礼姿势。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但我能读懂那个口型:
帮帮我们。
驾驶室的地板突然变成透明,我惊恐地看到下方铁轨上密密麻麻地趴着无数个我。他们有的已经腐烂成骨,有的正在融化,最可怕的是那些刚加入的——他们疯狂捶打着这层透明的屏障,嘴型分明在喊放我出去。
现在你也是求救者之一了。红帽女孩的嘴唇贴在我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坟墓里的土腥味,但谁会来救我们呢
列车突然剧烈颠簸,前方的轨道开始分叉。一条通向血红色的水域,另一条则延伸进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隧道。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同时拉动两边的操纵杆,整列地铁像被撕裂般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
住手!这样会——
会怎样红帽女孩大笑着旋转起来,她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扭曲变形,我们早就死了啊,亲爱的驾驶员。
分裂的列车冲进两条轨道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在燃烧的隧道尽头,站着林师傅。他的制服笔挺如新,正在对驶来的列车庄严敬礼。而在水域深处,无数苍白的手臂组成了一座桥,桥上走着那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我的意识突然清晰了一瞬。
这不是求救。
是交接。
驾驶座下的地板突然塌陷,我坠入铁轨上那些我之中。在彻底融入的前一秒,我看到新的驾驶员已经坐在了操纵杆前——是那个醉醺醺的我,他的红绳正在燃烧,化作一条血色的锁链缠绕在操纵杆上。
下一站,清水巷。新驾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请......准备下车。
隧道墙壁上的影子再次开始敬礼,这次,我也举起了正在融化右手。我们的声音在黑暗中共鸣,形成一阵阴风刮过每节车厢:直——到——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