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夜。
未婚夫的女助理发来一张暧昧合照。
【今晚三个小时,两次。】
我没回。
因为八年前死在山间的陈墨言,魂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你未婚夫
啧……怎么长得有点像我呢
推门看见陈墨言,我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他还穿着大学时那件深灰色连帽衫。
像从前一样嘴欠,见我就怼：哇哦,林依,熊猫眼妆很时尚啊。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
2025年。
时间没错。
没有穿越,没有重生。
正想确认是不是眼花,手机却震动起来。
【林总监,恭喜你如愿嫁入魏家。】
【不过比起林总监,魏总似乎更喜欢我。】
【今晚三小时,两次哦。】
附图是她和魏俊豪的亲密合影。
还没抬头,耳边又响起陈墨言聒噪的声音。
卧槽！什么少儿不宜的图
林依,你手机中毒了
等等,未婚夫你要结婚
啧啧,订婚了还出轨这种男人你也要
不对,你这未婚夫……怎么长得有点像我
替身文学林依,你不会喜欢我吧嘿嘿……
陈墨言,人称社交王子。
S大校园传说里最受欢迎的男生。
不说话的时候,那张脸完美无瑕。
可惜长了一张破嘴。
反击,几乎是条件反射。
喜欢你我有病
话音落下,陈墨言怔住。
我也愣住了。
下一刻,整栋公寓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啊啊！！！见鬼啦！
啊啊啊！！！有人能见鬼啦！！！
2
十分钟后,我终于冷静下来。
靠着墙,摸出一支烟。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能看见你
陈墨言缩在墙角。
好像比我更震惊。
我也想知道。
打火机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
总是点不燃被夜露浸湿的香烟。
他顿了顿,飘过来,想抢。
但他忘了,他什么都摸不到,手从烟上直直穿过去。
愣了一瞬,才掩饰尴尬似的,靠近闻了闻。
喝酒还抽烟
林依,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
我和他从小学到大学。
算得上青梅竹马。
仗着比我大两个月,他总爱说教我。
但我从不惧怕。
现在也不。
太久,忘了。
他瞪大眼睛：这也能忘
算了,忘就忘吧,也不重要。
嗯。
不重要。
我扔了烟,绕过他。
脱下湿漉漉的风衣,随意扔在地上。
他也跟着飘过来,寸步不离。
喂,你看见我就不害怕没什么想问——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我正在解衬衣的扣子。
眼看扣子已经开到胸口。
他一秒穿墙消失。
紧接着咆哮声从书房里传来。
卧槽！你未婚夫出轨,你也不能对我耍流氓啊！
我还是个单身狗,没谈过恋爱,别想逼我就范。
更何况我已经死了！满足不了你啊！
陈墨言的声音令我动作一顿。
的确,他死了。
八年前,大学毕业旅行。
山难。
我参加了他的葬礼。
八年间,有关他的一切都被封存。
身边也没人再提起他的名字。
刚才我脑子很乱。
乱到即便强迫自己镇定,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乱到恍惚之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这一刻,我突然清醒了。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又低头看了一眼湿答答的衬衣。
我喉头有些发紧。
我淋了雨,再不冲热水澡喝药,明天可能会病死。
四周很静。
静到仿佛看见陈墨言只是幻觉。
可就在我屏住呼吸,想推开书房确认的时候。
他的声音闷闷传来。
闭嘴,不准说死这个字……
3
穿着睡衣躺进浴缸。
被热水包裹,听着哗啦啦的水声。
我好像终于被拉回现实。
明明今天我刚收到一个装满陈墨言遗物的包裹。
明明两小时前,我还在他的墓前站立。
可一墙之隔,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清晰。
林依,你那未婚夫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我可是看到了,这种消息你收到的可不是第一次。
还有,那个男人的样子……
被我刻意回避的话题,又被他挑起。
确实。
魏俊豪的女助理不是第一次发来照片挑衅。
但那又如何
我根本不在意。
六年前,我妈摊上官司,欠了一屁股债。
商业联姻,你懂吗至于长相,只是巧合,别自作多情。
陈墨言应该不懂。
他又不说话了。
只有窸窣的脚步声,从客厅延伸到浴室。
回想起刚才他穿墙的技能。
我皱眉,试探问：陈墨言,你不会想偷看我洗澡吧
没人回答,只有磨砂玻璃上映着一个高大身影。
鬼也有影子
我心中疑惑,起身换上睡袍。
然而开门看见的不是陈墨言。
而是本该和女助理在酒店亲热的魏俊豪。
他手上拿着从遗物包裹中翻出的照片,看向我的眼神阴鸷。
我头疼喊你,你不接电话；我约会你冒雨送伞,伺候了我六年,就因为这张脸
陈墨言怪不得,你每次喝醉喊的都是这个名字。
魏俊豪的话,令我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看向从书房里飘出来的陈墨言。
但魏俊豪还没停。
他挑眉,突然笑了。
语气漫不经心。
人藏哪里了出来见见
咚咚。
咚咚……
是我喧嚣的心跳。
陈墨言听见了。
听见了那句每次喝醉,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明明以他的性格,逮住机会一定要刨根问底。
并像刚刚一样嘲笑我：林依,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哈哈哈。
可此刻,他脸上除了惊讶、错愕,竟只剩下慌张。
藏书房了
魏俊豪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他顺着我的视线瞥了一眼书房,笑意敛去,大刀阔斧走过去。
但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没看见人,他也没停下。
仿佛一个急于捉奸的丈夫,一连打开卧室、更衣室。
直到发现家里真的没有别人,他才恍然大悟似的,嗤笑一声。
自欺欺人林依,何必呢
反正长这么像,你说一声,我又不是不能满足你。
他说话时,手指轻佻地抬起我的下巴。
我还没说话。
陈墨言又急了。
渣男！放手！
他冲过来,一拳揍向魏俊豪。
但他连魏俊豪一根头发都碰不到,只能急得跳脚。
卧槽！林依,他刚从别的女人床上下来就调戏你！
愣着干吗你的火爆脾气呢
揍他啊！就像当年你揍那个骚扰学妹的学长那样！
陈墨言的话如同警钟,令我心头一颤,猛然怔住。
八年前,我的确横冲直撞。
仗着组织能力强,在学生活动上当众怼过克扣社团经费的学生会长。
也在校外看见被人骚扰的学妹时,不要命地冲上去解围。
那时,我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
要不是陈墨言提醒,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勇过了。
够了。
轻叹一声,我拍开魏俊豪的手,绕过他。
终于在抽屉里找到心心念念的烟,点燃。
魏俊豪,不用自欺欺人了,你知道的,有没有这张脸,我都得忍着你。
4
我和魏俊豪,的确是商业联姻。
六年前,我妈被卷入一场经济纠纷,欠下一大笔债务,面临牢狱之灾。
商业上的事,我不懂。
但为了家人,我愿意尝试。
依依,妈妈就你一个女儿,你帮帮妈好不好
妈打听过,魏家少爷喜欢你这样的设计师,聪明又漂亮。
他公司下周有个酒会,你去吧去求他宽限我们一段时间……
她哭着一遍遍求我。
那年,我研究生刚毕业。
我想拒绝,但做不到。
因为我看到了魏俊豪的照片。
看到了这张和陈墨言有三四分相似的脸。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魏家有钱、有权。
魏俊豪作为魏家的独子,从不缺女人。
但他身边,没有像我这么执着、撵不走,又毫无自尊的女人。
舔狗。
他任由他的朋友这样评价我。
因为他要我替他应酬,我就不分场合委曲求全。
半夜,他醉酒给我打电话。
我也会冒雨接他回家。
即便他纵容他的一二三四任女助理嘲讽、侮辱我。
我也不会计较,在他身后随叫随到,一待就是六年。
于是,在我妈那场官司有了转机,今年终于洗脱嫌疑之后。
他屈尊降贵,答应了联姻。
这场联姻,他高兴不高兴,我不知道。
我妈很高兴。
昨天,她兴师动众地办了一场订婚宴。
主动把我公寓的密码告诉魏俊豪。
尽管那场订婚宴,魏俊豪没去。
她仍旧不掩喜色。
劝我：依依,咱们以后很多地方都要靠魏家罩着。
男人嘛,有点性格很正常,你得多忍忍他……
今天之前,我是愿意忍的。
可看看眼前气鼓鼓,恨不得将魏俊豪头都拧下来的陈墨言。
再看被我的话一噎,头一次露出惊讶神色的魏俊豪。
我才发现,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像。
果然啊……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陈墨言。
轻叹一声,我垂下眼眸,捻灭烟头。
随后走近魏俊豪,抽走他手中的照片。
擦擦脖子上的口红吧,挺脏的。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用你。
5
魏俊豪走了。
第一次被我呛到失语。
他走之前暴怒,将桌上装陈墨言遗物的包裹掀翻。
陈墨言瞬间炸了。
看看、看看！还没怎样呢,就砸东西摔东西,以后还得了
林依,他有暴力倾向,你绝不能和他结婚！
他絮絮叨叨,刻意转移话题。
其实,包裹里也没多少东西。
几张照片、一个装着纸折花的玻璃罐。
并不值钱。
但看着玻璃罐碎裂,蓝色的纸花滚得满地都是。
陈墨言一脸心疼。
这些花我知道,是大三那年他缠着我教他的。
那时他说,要折满三百六十五朵,作为毕业季要送给心仪女生的礼物。
我不太情愿。
吐槽他土,笑他粗手粗脚还想玩精细。
这年头,哪个女生会喜欢这种告白
他却红着脸,让我别管,说他就好这一口。
这么多年过去。
我一直不知道他把这罐花送给了谁。
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些东西匿名寄给我的。
虽然刚才在浴室里时,我有过一瞬想问。
但看着一脸恨不得重生,将花一朵朵捡起来的陈墨言。
我那丁点好奇又瞬间消散。
我来收拾吧。
随意找了个盒子将纸花扫进去,不再理会唠叨个不停的他。
我转身,回房间。
然而关上门,却看见他也穿墙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
他愣了愣,语气自然：外面在下大雨啊,我记得你怕雷。
心跳蓦地一乱。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直到他不好意思挠头,才默默挪开视线。
现在是冬天,不会打雷。
而且你是鬼,比起打雷,我更怕你。
陈墨言：……
6
这一晚,陈墨言到底没走,就蹲坐在门外。
但因他并非实体,整个后背都穿过门板。
乍一看,门板长连帽衫,挺吓人。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还在说：睡吧,林依。
其实,我倒也不怕。
因为记忆里有一年夏天,他也曾这样彻夜坐在我门外过。
那年,我十八岁。
我妈因为经营不善,负债累累。
她哭着哀求：林依,妈这次真的撑不住了。
这么多年,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
两家人争执、谩骂。
没人发现我跑出了门。
那时候我性格强势,也不喜欢示弱,只能去河边吹风。
小区边的河很长。
保安不会问我难以回答的问题,只会示意我：林小姐,天晚了。
那天,河面平静得如镜子一般,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从傍晚到深夜。
从满天星辰,到乌云密布渐渐弥漫风雨欲来的潮味。
陈墨言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他拍我肩膀：学妹,买夜宵不
看见我,惊讶一瞬。
随意寒暄两句。
推着自行车要走时,脚步又退回来,朝我一挑下巴,语气市井又温柔。
林依,我家今天有火锅。
走,解解馋。
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跟着陈墨言回了家。
他家有些远,我从来没去过,临到他家门口才开始忐忑。
我担心突然带我回家,他会挨骂。
担心他爸妈和我妈一样,并不欢迎同学去家里玩。
可他开门、换鞋,语气轻松得不像话。
妈,爸！我捡了个朋友来家里吃饭,火锅多放点料。
第一个从厨房里出来的,是陈墨言的妈妈。
你小子竟然还有女朋友了,看不出来啊,多漂亮个姑娘。
来来来,快进来。
他妈妈笑容慈爱。
手上还沾着洗菜的水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
闭嘴吧,瞎起哄什么看把人姑娘吓的。
小姑娘,快进来,咱家今天吃火锅,喜欢吃菌类吗
墨言,你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收拾桌子,小林,冰箱里有饮料,给小姑娘拿一罐呀。
陈墨言：哦,林依你喜欢什么味的汽水柠檬味要吗
……
那天,我没想哭的。
可不知道怎么了,看着热情的陈家父母,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我的鼻尖莫名发酸。
忍了又忍,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没忍住。
伴随着盛夏的第一声雷响,哇的一下哭出声。
那一夜,我没回家。
因为雨下得太大,雷也太大,陈墨言妈妈就主动给我妈打去电话。
我妈忙着应对债主,没心思管我。
于是夜里,我睡进了陈墨言的房间。
而被赶去客厅睡的他,夜里在门外小声问：林依,你怕打雷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小呢
嘿嘿,今晚我就守在这儿了,别让我录到你哭鼻子的证据哦,怕雷妹……
他的嘴可真毒啊。
本来我还低落的情绪,被他三两句话就冲淡,瞬间只剩下无语。
滚吧,混蛋。
他不滚。
靠着门板,坐着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我开门,他也顺势摔倒,疼得龇牙咧嘴。
八年前的事,很多我都不记得了。
但唯独那年的微风、星光、细雨,我记得很清晰。
我甚至能回忆起,那年夏夜空气中的火锅香和柠檬气泡水味……
林依,睡吧。
陈墨言的声音仿佛穿越时间,隔着门板传来,也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轻叹一声,闭上眼。
也在心中默念。
陈墨言,晚安。
7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陈墨言的那张鬼脸。
他离我很近。
近到我能看见他眼底微澈、睫毛轻颤。
似乎没料到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也没料到我突然睁眼。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随后猛地退开,挪开视线,语气极其不自然。
林依,你睡觉流口水。
流口水
认识那么多年,头一次在陈墨言脸上看见近似害羞的表情。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
随后掀开被子起床,光着脚走近他。
视线也故意从他的眼睛慢慢往下扫,落在他唇上。
你不解释……我还以为你刚刚的姿势,是要偷亲我呢。
到底是经不起撩的二十三岁。
一句话,就让他瞪大眼睛,连连后退。
好在第二轮铃声响得及时,他如释重负：电话响了,快接。
说完,一秒不敢多留,穿墙逃了。
看见这样鲜活的陈墨言,我是有些想笑的。
但笑不出来。
因为电话是我妈打来的。
不出意料,一接通,数落铺天盖地。
林依,昨晚你怎么回事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我好不容易才让魏少过来看看你,你怎么还惹人家生气
我现在名声刚洗白,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分寸
听说魏少后天和他朋友有个聚会,你也去,去道个歉,听见没
瞧。
这就是我妈。
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反而对魏俊豪的行踪了如指掌。
我想说我不去。
这个婚我也不想结了。
但一想到说出口后,会面对的无尽指责、唠叨。
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好。
看着陈墨言消失的方向。
我想。
有些话还是和魏俊豪本人说,会更好一些。
8
魏俊豪喜欢玩。
一个月有一半时间在聚会,打听到他在哪儿并不难。
以前为了迎合他的喜好。
每次见他我都是大波浪、连衣裙,打扮得精致成熟。
但这一次,我只穿了卫衣、牛仔裤,简单束了个高马尾。
从房间里出来时,等在客厅的陈墨言愣怔一瞬。
随即很快黏上来。
林依,我也去。
这两天他吵得厉害。
不是问我：那种渣男,你还去见他做什么
就是一脸痛心疾首：冷静一点啊妹妹！他配不上你的！
他像老妈子,念叨个不停。
我实在无法招架,只能不看他,低头系鞋带。
你还小,那种场合不适合你,在家等我,乖。
一个乖字,陈墨言终于安静下来。
我也终于找到机会,迅速出门。
但关门时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心里话脱口而出：陈墨言,你能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他似乎还没从那个乖字的余韵中回神,仍旧呆呆的。
我……
明明即将听见回答,我却怂了。
算了,不重要。我赶时间,先走了。
我打断他,飞快关门。
进了电梯,深呼吸,确认他没跟上,疯狂的心跳才渐渐平静。
对。
不重要。
只要能一直这样看着他。
无论他回答什么,都不重要……
找到魏俊豪的时候,他和他的朋友们刚从高尔夫球场上回来。
那个叫刘萱的女助理笑着送水,他顺势将人搂进怀里。
一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笑了下,心情似乎还不错。
直到有人看见我,朝他示意,他才瞬间敛了笑意。
林总监,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俊豪哥今天行程已经安排满了呢……
刘萱一如既往想彰显她的地位。
我语气淡淡：嗯。
对她的挑衅实在没兴趣,只看向魏俊豪。
找个地方聊聊吧。
魏俊豪被人从小捧到大。
上一次我怼了他,以为我这次是来道歉的,他并不同意我的提议。
聊什么要道歉这里也可以。
他想在我身上找回面子。
他的朋友也顺着他的话起哄。
林依,你和魏哥有什么话是咱们不能听的
就是,你们订婚就把咱们当外人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呗……
这些话,其实以前我并不觉得刺耳。
因为比起被人嘲讽,我更无法忍受看不见这张和陈墨言相似的脸。
但现在不需要了。
你想在这儿说也行。
婚约作废吧,反正订婚宴你没出现,这桩婚事就当你没同意过。
话音落下,吵嚷的一行人突然安静。
一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魏俊豪的表情也瞬间沉了。
你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望向我的眼神阴鸷。
可我的心情却好极。
我说,婚约作废。
那天你也看见照片了,没错,我是喜欢陈墨言。
抱歉,因为你和他长得像,这几年我一直拿你当替身。
9
没错。
我喜欢陈墨言。
从十八岁那年夏夜,一直到现在。
大学时,陈墨言有时会感慨。
林依,你看你,强势、能干,性格不错,对朋友又好,那么多组织找你当负责人,学术上你怎么就不多钻研呢
他错了。
强势能干的人不是我。
性格好、对朋友好的人也不是我。
而是他。
他爱笑。
和人打招呼的时候笑、迟到被骂了也会笑。
对谁都是一副和善的样子。
他的朋友也很多。
班里的男生、大我们一级的学长、学校里的体育社团……
就连五十多岁的导师,他也能上去拍肩,熟稔地开玩笑。
张老师,我就迟交这一次作业,别给我父母打电话呗,行行好。
他给班里的女生带奶茶,一带三年。
他替被宿管训斥的同学求情,拉我一起帮忙说好话。
甚至他的朋友被隔壁宿舍冤枉,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四处奔走找证据。
陈墨言很耀眼。
像没人能拒绝的光。
那几年,我经历母亲生意失败、债务缠身,生活一片昏暗。
或许有的东西,越是自己没有,就越是渴望。
因此,我对光一样的陈墨言半点没有抵抗力。
于是我追逐他、学习他、想成为他。
于是我喜欢他,一喜欢就是八年。
魏俊豪,陈墨言回来了,这场游戏我不想继续了。
放心,我妈那边我会说清楚,不会让她来麻烦你的。
几乎我话音落下的瞬间。
魏俊豪便暴怒,将手中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
他冲上来,隔着围栏怒吼：你说结束就结束林依,你算什么东西！
算什么东西
大概算自私卑劣、拼命想抓住光的疯子。
我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
没有回答他,我转身打算离开。
已经出来很久了,我要回去。
一想到家里陈墨言在等我,我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加快,脚步也前所未有的轻快。
然而走到出口,却猛地愣住。
因为本该在家的陈墨言,就站在转角的阴影处。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脸上错愕、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收回。
10
陈墨言……
心跳得太快,我喉咙也有些发紧。
他听见了吗
听见我说喜欢他了吗
为什么他不说话
为什么他是这个表情
大脑飞速运转,我根本不敢深想。
嘴唇微张,本想要说些什么转移陈墨言的注意力。
他却先我一步,打开话题。
我放心不下你,还是想跟过来瞧瞧,还好,你没事。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他在笑。
和这两天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可明明他语气轻松,正常无比。
我狂跳的心却一寸寸收紧,蓦地一疼。
他听见了。
他听见我说喜欢他了,却装作没听到。
因为他不想我们的关系尴尬。
因为他……不喜欢我。
陈墨言不喜欢我。
这件事我很早就猜到了。
大概是大二那年他打篮球,我送水,被人起哄。
他一本正经地撇清：别乱说,我和林依是朋友。
又大概是大三那年,我在课本上偷偷写下他的名字。
被他发现后,我慌忙之下胡诌：借的书,不是我的。
他信了。
表情庆幸,语气也轻松。
幸好你不是那种人。
他说幸好。
这句话,我记了好久好久。
从那以后将心思藏得很好,半分都不敢表露。
甚至他后来开玩笑似的问我：林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呀
我还故意说了一个和他截然相反的。
比我年纪小的,最好是短发,内敛、话少,别整天咧嘴笑。
我记得那天,陈墨言看了我一眼。
半晌之后,在我头发上薅了一把。
知道了。
但你现在还小,得以事业为重。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先放一放,听见没有
那天,他也咧嘴笑着。
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或许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吧知道我喜欢他……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他想装作不知道,我也可以当作没说过。
只要他继续陪在我身边就好。
大惊小怪,连人都揍不到,来了又有什么用
我努力稳住语气,越过他。
藏进卫衣口袋的手握紧,指甲陷入掌心,生疼。
走吧,陪我吃烤肉,好久没吃了。
这天,我带陈墨言去了S市生意最好的烤肉店。
麻辣的烤肉,辣得我眼泪直流。
我妈打来电话的时候,陈墨言刚好一边闻味,一边眼馋我。
林依,五花肉！五花肉好了！快拿起来啊！
靠！好饿！
要不你给我烧一锅吧
你都辣哭了,要不还是别吃了
……
电话我没接。
拔了卡,关了机。
也不敢和陈墨言说话。
因为烤肉店服务员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不仅在对面放了一只好大好大的布偶熊,还一直在旁边站着,替我烤肉。
陈墨言被挤得没了位置,可怜巴巴缩在座位角落。
自说自话好一会儿,见我一句话不说,也渐渐沉默。
直到从店里出来,他才又满血复活,理直气壮使唤我。
林依,我也有个地方想去。
你陪我。
他想去的地方是游乐园。
我以为他带我跨越半个S市,是有什么想玩的项目。
但他入园后没让我去排队,反而优哉游哉,这瞧瞧,那看看。
绕了大半个地图,才终于看见感兴趣的。
林依,你看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几对情侣正围着一个企鹅人偶拍照。
陈墨言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忽然漾起笑容。
我记得咱们大一开学,辅导员让写《理想职业》,你写的好像就是人偶扮演者。
那年班会你被点名说原因,你说,藏在玩偶服里,不用和人社交,也不用费劲揣摩别人的心思,没人认识你,但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他像是追忆。
明明语气平平淡淡,我的心跳却狠狠漏掉一拍。
这些话,我都忘了。
他……竟然还记得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我的胸口忽然有些涩。
但陈墨言的话还没停。
他说：那时候我就想,这姑娘看着不好惹,想法咋那么消极呢
不过后来就好了,大三那会儿咱们又写过一次《职业规划》,那次我看你写的是想当平面设计师,想用设计为弱势群体发声。
唔……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我还挺欣慰的。
感觉就像自家的妹妹终于长大了,懂得规划人生了。
他嘿嘿一笑。
仗着别人看不见,跑过去,在企鹅头上薅了一把。
然后笑着回头看我。
不过现在我觉得吧,以前是我迂腐了,不管是设计师还是扮演玩偶,都挺好的。
人要活着就得往前走,再小的目标都可以,总要有一个,才能不被过去束缚。
你说是不是,林依
他笑得真耀眼啊。
他果然看出来了。
看出来这些年我自暴自弃、浑浑噩噩。
看出来我将他的替身当成海上的浮木。
或许还看出来,我有过轻生的念头……
我叫林依。
林依的寓意,并非美好友善的同伴。
而是——凭依。
当年,我妈涉足奢侈品代购,风生水起。
因为投资失败,欠下高利贷,差点失去我这个女儿。
于是往后十多年,我一直是她凭依的工具。
是她填补亏空、还清债务的筹码。
后来,我妈东山再起,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那个雷雨夜,是第一次有人问我：喜欢吃菌类吗
也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我害怕,就守在门口一整夜。
甚至后来,也是第一次有人说教我因为强出头惹麻烦、不计后果,连老师都敢怼。
第一次有人因为我逃课郊游气到跳脚,板着脸凶我。
林依你长能耐了！
这种野外活动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女生也敢去
没看见一路上有多少危险吗！
……
这些话,我从没在自己妈那儿听过。
反而在陈墨言那儿,耳朵快听出茧来了。
他保护我、督促我、对我好像有操不完的心。
唯独不喜欢我。
于是报复性的,他死后,我学抽烟、学喝酒。
喝醉时,看着魏俊豪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
朦胧中会感觉他仍活着。
我以为这种烂在酒精里的生活,我能坚持很久很久。
直到那天收到他的遗物,我第二次去他的墓前,看着墓碑上清晰地陈墨言三个字。
我忽然感觉,好没意思。
拿别人当他的替身没意思。
日复一日等我妈良心发现,给予我一点亲情,也很没意思。
活着,更是没什么意思透了……
可是,我刚升起这个念头,回家就看见了陈墨言。
陈墨言……
我轻声唤他。
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想不管不顾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忽然打断我。
嗯,这企鹅人装得还挺帅的。
林依你快看,年下、短发、内敛冰山系,是你喜欢的类型诶。
啧啧,这小子面相不错,瞧,还会给老奶奶让座呢。
等等,林依,他好像看你了。
快,上去要个联系方式！了解了解,说不定……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只感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惊雷,炸得我耳边嗡嗡。
看着故意错开我视线,指着正在摘下企鹅头套,朝我微笑的男生。
刚刚才升起的点点希冀瞬间化为泡沫。
一瞬间,我如坠冰窟。
陈墨言,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忘了我是怎么回的家。
我只记得自己说完那句话就转身离开,一步都没停留。
这一次,陈墨言没有跟上。
到家开门,客厅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只有我妈,安静坐着,见我回来,冲上来就是一巴掌。
林依！你疯了
让你去道歉,你倒好,去悔婚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魏少要取消和我公司的合作
事情闹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收场
耳中嗡鸣,许久才散。
我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
看了一眼这个妆容得体,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
忽然有些想笑,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可明明我在笑。
她却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死丫头,你哭什么！
你别以为发个疯这件事就能完！
打电话！现在就给魏少打电话道歉,说你错了！
她骂骂咧咧。
我任由她推搡,没有动作。
直到她发现,我油盐不进,好像真的疯了,这才终于松开我,像从前许多次那样哭诉。
造孽哦,要不是生了你,我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从小就是你一人,要不是我挣钱供你吃喝、供你念书,你哪儿有今天这样不愁吃喝、光鲜亮丽的日子
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年我就不该生你的。
这一夜,她哭了好久才走。
陈墨言仍旧没回来。
就像那天他突然出现那样,他突然消失了,之后一连几天都没出现过。
仿佛这几天相处,只是我的幻觉罢了。
一切又回到了见到他之前。
家还是那个空荡荡、冷清清的家。
我也还是那个醉了醒、醒了醉,浑浑噩噩的我。
只有我妈,一改强硬的态度,一连几天都过来示弱。
林依,妈妈真的很难做。
我这些年,被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这份事业。它是我的命根子,你难道又想我回去过以前的日子,背负债务东躲西藏吗
妈妈真的没办法了,魏少指明了要见你,你去见见他吧。
算妈妈求你了。
……
她想让我去见魏俊豪。
我没去。
倒是魏俊豪先找上门。
他跨过酒瓶进来。
隔着袅袅的烟雾,恍惚中像极了陈墨言。
林依,向来只有我甩别人的份,不能别人甩我。
结婚吧。
让人知道那天你一反常态,只是吸引我的手段。婚礼上,我会让你当众出丑。
这样你让我出口恶气,我就不撤销和你妈公司的合作,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吗
他说什么,我其实没听太清。
恍惚中,只看见陈墨言薄唇一张一合,说：林依,和我结婚吧
和陈墨言结婚吗
好啊。
我们结婚吧。
陈墨言……
大约急于出口恶气,魏俊豪将婚期定得很近。
果然如他所说,婚讯一传出,圈子里都在传,我找魏俊豪解除婚约只是欲擒故纵,吸引他的手段罢了。
他们继续开玩笑：我就知道,林依离不开魏哥一点。
女助理刘萱也再次发来短信。
【林总监,俊豪哥又不喜欢你,何必揪着他不放呢】
除了我妈。
她很高兴。
她并不关心婚礼是否能顺利,也不在乎我是否会丢脸。
只庆幸终于保住了她的事业,终于保住了她的体面。
这场婚礼之后,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她带婚纱来让我试的那天,我问她：你总说没有我你或许会更幸福,那这次以后,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就当我还了你养育我的恩情,就当你……从没生过我,行不行
她愣了愣,指挥设计师的动作一顿。
却并没有回答我。
而是嗔怪：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仿佛那些希望我不存在的话,她从未说过。
不过没关系。
她不回答,我可以当她默认。
反正……一切也很快结束。
那天,我是那样想的。
可是婚礼当天,却在化妆间门口,看见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林小姐你好,我是陈墨言的妈妈。
陈阿姨。
上一次见还是八年前,在陈墨言的葬礼。
她老了很多。
明明和我妈年纪一样,可局促地站在化妆间门口,看上去却比我妈大了十多岁,像个小老太太。
尽管这样,她的笑容仍旧温暖。
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好多年前你在我家吃过饭。
本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该来的,但是……前段时间,我找到一个墨言藏起来的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我寄给你了,或许……那罐花,你拆开看过没有
陈阿姨的话,让我的呼吸一顿。
花里面有什么
为什么要拆开看
我心跳得飞快。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但不等我思考,陈阿姨已经继续说了。
墨言那孩子打小嘴就硬,明明喜欢你,却因为我一句『不能耽误你学业』,心思藏了好几年。
其实我也不是反对早恋,我就觉得,你这么好一个女娃,总不能因为我家的臭小子影响前途。
那些纸花,是我偷偷看他折的,他每折一朵,就写一句话。
我好奇他写的什么但我又不敢拆开看,因为他说要等毕业了,送给你。
那是他给你的,我拆了,他会生气的……
她说这些话时,眼泪一颗接一颗砸落。
话没说完,便被走廊忽然窜出的人影捂住了嘴。
是陈叔叔。
他同样苍老了很多。
不好意思啊小林同学,自从墨言那孩子走后,你阿姨就不太清醒。
她不是故意给你添乱,她就糊涂了,你别怪她……
怎么会呢
我应该谢谢她。
她说什么来着
对。
她说,那罐花,陈墨言要送给的人是我。
她说,陈墨言喜欢我……
我跑了。
从酒店跑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婚纱。
婚纱累赘。
可我来不及换。
大大的拖尾扫坏了精心布置的现场。
好像有人在喊,还有人追,场面一团乱。
但他们喊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想去听。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
终于,我甩开那些人,打到一辆车,回了家。
公寓里,那些花仍旧装在纸盒,被我随意扔在角落。
陈墨言喜欢我。
这个认知,让我抱起花时有些手抖。
深呼吸了几次,才鼓起勇气拆开。
一朵、两朵、三朵……
熟悉的字迹也一句、两句、三句。
宛如日记。
果然,每一朵都有我的名字。
每一朵都写满了他的年少心事。
【林依今天穿了新衣服,很好看,喜欢。2015
年
3
月
3
日】
【林依不喜欢香菜,记住了,以后做饭不放香菜。2016
年
5
月
5
日】
【林依被起哄当班长了,好像不高兴,眼睛都气圆了,不过也可爱,嘿嘿。2015
年
10
月日。】
【林依好傻,还嘴硬说不喜欢我,咱们俩多少年交情了,我还不了解她2016
年
3
月
14
日。】
【骗林依说毕业前向喜欢的女生告白,其实毕业后,我不说,让她先猜一猜。2017
年
4
月
3
日。】
【年下,短发,内敛冰山,这是在说我吗怎么感觉不太对2016
年
4
月
1
日。】
【哇哦～今天上台演讲的林依好
TM
帅！爱了啊！】
【林依居然怕打雷,她哭了,哭的时候也很可爱,怎么办想把她藏在家里,保护起来……】
……
我就说我妈好心办坏事吧,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轻叹声响在耳边。
我抬头,就看见消失一段时间的陈墨言,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书房门边。
他身上仍穿着那件灰色连帽衫。
明明已经看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天。
那深灰的颜色,我却头一次觉得刺眼。
陈墨言……
苦涩、酸胀、委屈,几乎将我胸腔填满。
令我喘不过气。
也令我眼泪决堤。
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看他走过来,想替我擦眼泪,伸出来的手却径直穿过我的身体。
哭什么
你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都抱不到你。
陈墨言大概知道,我很喜欢看他笑。
因此,即便他的声音沙哑,即便语气艰涩。
他仍旧是笑着的。
他笑着说：林依,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在想什么吗
那时我想,这姑娘长得挺漂亮呀,怎么性格那么倔后来熟了以后,有一年我生日许愿,就许的是希望你快乐自在,开心长大。
果然,我的愿望很灵。
你看,你今年二十七岁,优秀、坚强,有能力,我如果活着,肯定不甘心把你推给别人。
可是我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我的时间已经停了,但你的生活还要继续,一个死人的感情,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低沉的声音轻颤。
明明已经开始哽咽了,但他仍旧在笑。
像个傻瓜。
陈墨言,你好土啊……
暗恋土。
告白土。
安慰人的方式,也一如既往地土。
可就算土,我也一点都不嫌弃。
因为,他是陈墨言。
天底下对我最好的陈墨言。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给我呢
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
早一点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就有更多可能
我哪儿知道意外来得那么突然在我的计划里,我可是要缠着你一辈子的。
陈墨言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我听见了哽咽声。
不过我这辈子也不亏,还能看见你穿婚纱的样子。
林依,你穿婚纱很美,不过下一次穿,可不能再哭了。
好好活着吧,外头天地还广呢,学我,洒脱一点,扔掉坏你情绪的人和事,也扔掉我,走出去看看吧,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陈墨言声音越来越小。
仿佛欠了八年的告别,今天终于到来。
心跳莫名漏掉一拍,我急切抬头。
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又消失了。
像他突然出现那样,再次消失不见。
仿佛刚刚的一切,又是我的幻觉。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我终于忍不住,放声恸哭。
陈墨言,你还没听我说喜欢你呢。
下辈子,你还愿意遇见我,还愿意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吗
屋中忽然吹起一阵清风。
将那堆纸花吹的沙沙响。
其中,似乎夹着陈墨言的轻叹。
当然。
因为我爱你啊,林依……
可惜,他来晚了。
而我,爱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