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霍政南白手起家,外人都说他有个贤内助。
他也毫不吝啬对我的赞许,总是在各种采访上发言:
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妻子,没有她,我就没有今天。
可也是他,将女秘书带来家里,让我被迫听他们一夜欢好。
我始终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做错了,直到听他们用英语对话:
亲爱的,我不明白,你老婆长得丑,学历又不高,思想也封建,到底是怎么成为霍太太的
霍政南嗤笑一声:
她能吃苦啊。
他怀里的女秘书娇嗔:
我也能吃,你怎么不让我做霍太太啊
他庄重地亲了她一口:
宝贝,除了床上的苦,我都舍不得你吃。
现在你别跟她起冲突,等你怀了孕还要她来照顾呢。
女秘书眨了眨眼,有些惊讶:
这样嫂子不会跟你闹离婚吗
他不屑地一笑:
怕什么反正她喜欢吃苦,再说了,这黄脸婆封建得很,怎么可能跟我离婚
后来,他嘴中封建的霍太太,却出现在他竞争对手的床上。
电话里,他气急败坏,却只能听到一旁男人的挑衅:
她现在在吃床上的苦,没功夫听电话。
1
霍政南不知道,我能听懂英语。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无知妇女。
可他忘了,当年我是因为要供他读书,才不得不辍学去打工。
耳边暧昧的声响还在继续,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以为我陪霍政南白手起家,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可没想到总结下来就是我能吃苦。
我苦笑了一声,头一次,把家务抛下了,回房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晨,霍政南一脸餍足地搂着秘书从房间里走出来,却没看到我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早餐。
霍政南破天荒地敲响了我的房门:
还没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敷衍道:
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不想做。
霍政南当即就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以前的我任劳任怨,不管怎样都会给他做好精致的早餐,哪怕是他带人回来过夜。
霍政南口味刁,他说只有我做的才合他心意,那时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这是他在意我的表现。
现在看来,敢情他是把我当免费保姆了。
正僵持间,他的秘书温书意怯生生地拽着他的衣袖:
霍总,既然林小姐不愿意做,那就由我来做给你吃吧
霍政南闻言,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用英语道:
我怎么舍得这双手去干下人的活
温书意摇了摇头,不赞成道:
霍总要养活一整个集团的人,你的状态比什么都重要,我这双手不算什么的。
霍政南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的小姑娘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
随后眼底闪过一抹阴沉,意有所指道:
不像某人。
温书意瞥了瞥躺在床上的我,自责道:
都是我的错,林小姐肯定是因为您把我带回来才会生气,如果不是我,林小姐就不会迁怒霍总了。
闻言,霍政南蹙了蹙眉,怒道: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每天又不用上班,还敢发脾气了
温书意温声:
您就不要怪林小姐了,她是霍太太,怎么能上班呢
霍政南轻笑了一声,语带嘲讽:
也对,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谁敢要她要不是我养着,她早就该满大街捡垃圾了。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好像扎着一根刺。
整整十五年,原来他一直都觉得我上不得台面。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再待在他身边了。
我默默打开邮件,向各大公司发去了简历。
霍政南不知道的是,我从小就对语言有着一种特殊的执念,在做家庭主妇的同时,我一边学习各国语言,现在已经精通五种了。
发送完,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此时温书意已经去了厨房,而那个曾经连厨房都不肯进的霍总,也会因为怕小姑娘烫到手而破天荒地在一旁忙碌。
我下意识摸了摸手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和刀痕,心中冷笑。
呵,多么贴心啊。
这顿早饭做得极慢,两人时不时地打打闹闹,看上去就像两个热恋中的情侣。
我胃口倒尽,拿上包出了门。
霍政南准备来喊我吃饭时,看着空荡的房间身子一顿,直到被温书意一脸期待地拉去尝她做的早饭才回过神来。
然而温书意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的东西也很一言难尽。
霍政南嘴刁,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哪
我没有回话。
买菜我去接你。
是了,在他的认知里,我出门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去买菜。
多么可笑,这十五年来,我都在围着霍政南转,丝毫没有自己的生活。
看着屏幕里映出的朴素的自己,我只觉得更心酸了。
他有重度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这个五百平别墅的卫生几乎都是我一个人搞。
我每天起早贪黑,哪还有什么心思和时间去化妆、打扮。
自然是比不上青春鲜妍的小姑娘的。
想到这里,我让司机掉了个头,回他:
我在美容院。
霍政南下意识开口:
你在美容院别逗了。
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因为在他看来,我这种黄脸婆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我没再和他废话,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开始享受美容服务。
2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别墅里却传来暧昧动静。
不用想都知道,霍政南的房间此时是一片怎样的春光。
我忍着恶心经过,却被叫住:
去煮两碗面端进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累了。
霍政南轻嗤一声:
看来你弟弟是想坐牢了
我心中一骇,问道:
什么坐牢我弟弟怎么了
看来你父母没告诉你啊,也是,就算你知道也不能做什么,到头来不还是要我出手么
他话里带着毫不遮掩的鄙夷。
你弟弟在学校和人打架,把人手废了。
你现在尽管和我闹脾气,只是不久后你弟弟就要坐牢了,你看着办吧。
我叹了口气,彻底妥协。
半小时后,我端来了两碗葱花面。
站在门口,我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甜腻的尾音混杂着男人难耐的低喘。
我忍着恶心推开门,脚下却被衣物拌了一下。
瓷碗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滚烫的汤汁泼在我的皮肤上,我的头重重地撞向了门框,尖锐的碎瓷片扎入我的掌心,很快便流出一大片鲜血。
霍政南不耐地啧了一声: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碎瓷片刚好扎在了我还未愈合的刀痕上,很深,我紧咬着下唇,十指连心的疼痛让我满地打滚,我忍着剧痛乞求道:
老公,你快喊家庭医生来好不好
他的嗓音却像是浸满寒霜,冷冷道:
你的戏演够了没
说着,就重新揽上温书意的腰肢:
别管她,我们继续。
温书意羞涩地承应,不多时,卧室里重新传来令人遐想的声音。
我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痛楚,晕了过去。
看着一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霍政南厌恶道:
拙劣的演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结束了。
温书意才装作震惊道:
林小姐怎么还躺在这不会是在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说完,她作势要将我扶起来,脚却踩到了一片碎片。
温书意痛呼了一声,霍政南立马紧张道:
书意,你怎么了!
接着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横抱起,对管家道:
让医生在五分钟之内赶过来!
出去的时候他的脚踩到了我受伤的那只手,我被疼醒了。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呵,现在不装了
他用脚将我的手踢向一边:
真是晦气!
如果不是你,书意就不会受伤!
凝固的伤口重新流出血,我因为失血过多再次晕了过去。
医生火急火燎地提着医药箱赶来看温书意的伤口,最终却只是给了她一个创口贴。
霍政南焦急道:
书意怎么了有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有些无语道:
要是我再晚来一分钟,伤口就愈合了。
尽管如此,霍政南还是一脸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脚。
此时,医生注意到房间里的我,急忙将我抬上沙发:
夫人的情况更紧急!
闻言,霍政南一愣,随即不以为意:
那些血是假的,她特意演给我看的。
医生看了看我,扬高了声音:
夫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霍政南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什么!
3
我醒来的时候,霍政南在一旁守着,眼中有几条红血丝。
醒了
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回话,他有些恼了。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看不惯温书意,可她又不会影响到你霍太太的地位,都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和一个小姑娘一样闹脾气,像什么样子
我闭了闭眼,道:
霍政南,我们离婚吧。
他蹙了蹙眉,语气有些狠戾:
离婚不可能!
要是放在以前,听到他这么决绝的回答,我只会以为他心里还是爱我的,舍不得和我离婚。
但现在我知道,他就是怕公司的名誉受损,在外人心目中的地位下降而已。
你长本事了敢和我提离婚!
你明知道我和温书意不可能结婚,我的霍太太只会是你一个人!你还想怎样!
然而这句话却被推门进来的温书意听到了,她身形一僵,手中的一份报告掉落在了地上,红着眼跑开了。
霍政南立马慌了,大步追了出去。
我强忍着疼痛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那份纸质报告,两个诊断大字刺痛了我的眼:
已孕。
我走出房门,看到走廊尽头女人哭着控诉霍政南说话不算话,男人发狠,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压在怀里狠狠亲,未尽的话语被尽数吞咽,两人重归于好。
我突然想起,九年前我刚怀上孕的时候,霍政南还一无所有,我心疼他在创业的同时还要负担养孩子的费用,便忍着痛去将孩子打掉。
为了省钱,我找了个小诊所,却因为处理不当让我的子宫产生巨大损伤,再也怀不了孕。
霍政南知道后心疼得不得了,说他不要孩子,只要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霍政南为温书意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温书意找到了我。
这不是霍太太吗怎么这么狼狈
她嘴角勾起一抹讽意:
就算你是霍太太又怎么样只有我才能为他生下孩子。
我冷笑了一声:
一个小三还嚣张上了。
听到小三的字眼,她像是被戳到痛处,当即过来推我,却在瞥到房门口的身影时往后一倒,痛苦地捂住腹部。
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我现在怀着霍总的孩子,你就算看不惯我也为霍总考虑一下吧
在她靠近我的瞬间,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撑住墙壁,伤口再度裂开,我感到一股潮湿的液体从绷带渗出。
霍政南看见倒在地上的温书意,眼底染上一丝慌乱,当即就将她横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然后脸色沉下来,眼眸森然地望向我:
林念!你够了!
要是书意和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准备用你的命来赎罪吧!
温书意倚在霍政南的怀里,藏在肩后的嘴角微微扬起,用口型对我说:
十五年又怎么样
却在开口时染上哭腔,仰着苍白小脸倔强道:
霍总,你别怪林小姐……
是我自己不小心。
霍政南更心疼了,看向我的眼神也更加阴沉。
我疼得咬紧了后槽牙,伸出另一只手想拉铃,被霍政南狠狠一拽。
我摔在了地上。
霍政南却在瞥到我手上鲜红一片时愣了愣神:
怎么搞的
由于上次失血过多,我还没缓过来,只觉得浑身没劲,不一会便再次晕了过去。
霍政南瞳孔皱缩,想去扶起我,却被听到动静鱼贯涌入的医生挤开。
快!搭呼吸机!
耳边是医生焦急的呼声,他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身子僵了半瞬。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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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要跟着医生进入手术室时,身后传来温书意虚弱的声音:
霍总,我感觉好不舒服啊……
霍政南当即转身向温书意走去,并喊来了医生,医生说这是孕期正常反应,可温书意却一个劲地嚷嚷着呼吸不上来。
看着温书意布满泪痕的小脸,他立刻感到惊慌失措,对着医生道:
快给她上呼吸机!
医生迟疑了一下,道:
可是霍总,现在医院医疗资源紧缺,病人又多,一但开机不能随意停,现在只剩下一架,是马上要给霍太太用的。
霍政南犹豫了,脸上的神情纠结。
温书意见状,立马晕了过去。
霍政南没再犹豫,下令道:
给温小姐用上!
医生还想再劝:
可是现在霍太太情况更紧急!要是不用呼吸机就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苏醒率,是不是应该先给……
霍政南打断他:
够了!这件事不用再议!
不是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苏醒率吗给我用上你们医院最好的药!
由于这家医院的最大投资人是霍政南,医生也不敢再说什么。
我侥幸苏醒过来,发现温书意和我在同一间病房。
这次霍政南的语气少见地柔和起来,解释道:
我特意安排的,方便我照顾你们两个。
他刚给温书意喂完粥就向我走了过来,拿起了我床头柜的保温盒作势要喂我。
我拿过勺子,对他道:
我可以自己来。
他见我抗拒,有些恼火:
你的手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要逞强吗!
我的态度冷淡:
这不关霍先生的事。
林念!我们还没离婚呢!
他彻底怒了,一把将勺子摔在我身上,溅起的汤汁洒在了我的脸上,他一愣,紧接着温热的指腹抚上了我的脸,擦去了那抹汤渍。
在他收回手后,我用手不断地擦着被他触碰过的那一块地方。
你要离婚是吧
好!我们今天就离!
说着,他就让助理拟了份离婚协议书来。
我见这招奏效,果断地签下了我的名字,霍政南看我毫无留恋,也赌气似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用时,我的邮箱里收到一份回复。
是霍政南竞争对手公司的入职邀请。
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微笑,霍政南愤愤地去到了温书意的身边。
紧接着他们就在病房里上演大战。
只是期间霍政南时不时地望向我,见我毫无反应,他做的更狠了,温书意疼得叫出了声。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男人。
顾时深。
霍政南最大的竞争对手。
霍政南一把将温书意捞到怀里,用被子遮得严严实实,语气不善地开口:
你来做什么赶快滚出去!
顾时深冷笑了一声: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我来接我的新员工。
他径直走向我,一把将我横抱起就要离开病房。
霍政南怒道:
林念你敢走!
5
顾时深蹙了蹙眉,轻嗤了一声:
霍总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要求念念的呢
他目光瞥过来,一时怔住。
那你又是她的什么人
顾时深哽住,霍政南露出得意的表情。
却不想下一秒我就吻上了顾时深。
一吻完毕,我才道:
他是我的男朋友。
霍政南当即暴怒: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廉耻!我们上一秒才离婚,你肯定是早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吧!
顾时深闻言轻蔑地笑了,目露鄙夷地看向霍政南:
不知廉耻的是霍总吧,婚内出轨找小三,还把人家搞怀孕了。
你!
我拉上顾时深的手:
时深,带我离开这吧,我想换家医院。
顾时深的大掌几乎是立刻就包裹住了我的手,温声道:
好,都听你的。
身后是霍政南发狠的声音:
林念!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进霍家!
我丝毫不理会。
只是边走边向顾时深道歉:
对不起啊,刚刚利用了你一下。
他知道我指的是男朋友这个事。
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听到这个回答,我有些讶然:
还没对我死心
他在我和霍政南结婚之前追求过我。
那时的他是商圈里叱咤风云的存在,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跟了霍政南。
所以在今天见到他还是很意外的。
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
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死心。
我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后悔没选择我
我半开玩笑道:
后悔呀,就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
他庄重地看着我,柔声道:
当然有。
我说过的,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谢谢你。
不过现在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我无奈地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
他目光温柔,轻声道:
我理解,但我会一直等你。
和顾时深分别后,我匆匆回了趟家,收拾行李。
搬去了顾时深公司的员工宿舍。
可当我去报道的时候,主管却说员工宿舍已经住满了。
就在我打算去酒店开房时,顾时深出现了。
念念,跟我走吧。
我礼貌拒绝:
不用了,我住酒店就好。
他却向我道歉:
员工宿舍满了本来就是我们的疏忽,怎么能让员工住酒店呢
我京中还有一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过去住吧,离公司很近的。
最终我实在推脱不掉,便住进了顾时深的房子。
6
我住进来之后,才知道,原来顾时深就住在我的隔壁。
每天早晨,他都会送一份爱心便当来给我,美其名曰反正做一个人的早餐也是做,于是顺带把我的也做了。
我应聘的岗位是翻译部,但是没过多久就被调去做顾时深的私人翻译了。
他去哪我跟着去哪,只要负责在他的身边翻译就好。
再次接到霍政南的电话是在挪威出差,此时正值深夜,算上时差,他那边差不多是上班的点。
我的红色胸针和领带夹在哪
以往这些都是我帮他收拾,有什么重要的日子我也会帮他打好领结,配好西装,他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切当成我的义务。
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一顿,紧接着道:
林念,别闹,一小时后我就要见投资人。
我冷笑了一声:
我闹你要见投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道:
你是我的霍太……
话还没说完,他就顿住了。
霍先生,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已经离婚了吧
他很久没有回话,再开口时声线有些沙哑:
林念,再帮我最后一次。
这并不是多大的事。
红色胸针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领带夹你找找,看在不在你经常仍西装的那条紫色毛毯上。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他就道:
都在。
那就好。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果断地挂了电话,将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第二天,我和顾时深去陪客户。
这位客户要为妻子买一枚钻戒,他说他的妻子和我身形相似,便让我试钻戒。
顾时深一边为客户介绍一边为我戴上钻戒。
然而这一幕却落入了一个男人的眼里。
啪嗒——
霍政南手里端着的那杯咖啡掉在了地上。
我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他。
和他一起的是温书意,她紧紧地挽着霍政南的手臂,霍政南的一只手也虚虚地揽住他的腰。
两人姿态亲昵,好似一对璧人。
只不过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松开了揽着温书意腰的手。
他的视线紧盯着我左手的无名指。
是刚刚顾时深为我戴上钻戒的地方。
他突然大步上前,大力地将我拉向他的身边,声音染上几分愠怒: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也恼了,冷声道:
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我们还在离婚冷静期!
他握着我的手格外紧,我挣脱间硌到了他无名指的钻戒。
我低头一看,发现正是我们的婚戒。
他说着,就要拉着我离开这家店,却被顾时深阻止。
霍总,死缠烂打有意思么你没看见林小姐不愿意
霍政南的脸色愈发地阴沉。
姓顾的,我和我老婆怎么样还用不着你来管!
顾时深气笑了: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都离婚了还一口一个老婆地喊着。
霍政南极为不悦,垂在一侧的手臂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下一秒,他竟趁着顾时深看向我时,一拳挥了过来。
小心!
我下意识叫出声。
顾时深向后倒去,刚好砸在了柜台上,一时之间鲜血成股涌出。
我慌乱地打急救电话,等到医生来的时候,他却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袖不愿上车。
我急了。
顾时深你想干嘛!
再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他断断续续道:
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不然……我不会接受治疗的……
我看情况紧急,想也没想地便答应了。
7
手术室外。
林念你疯了一个男人演演骨肉计你就把自己卖了!
霍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
走,跟我回家。
我没忍住甩了他一个巴掌。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他不会相信低声下气了十五年的妻子会这样对待他,又或许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了面子,他当即放下狠话:
林念!你不要不识好歹!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跟我回霍家,就永远都别想回了!
我决绝地转身离开。
他气得喉结滚了几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温书意想上前去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而霍政南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是愤愤地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双手握拳用力地锤在墙上发泄怒火。
温书意满脸委屈:
霍总……
霍政南烦了,额角青筋暴起:
滚开!
温书意惨白的小脸仰起,眼角顿时溢出泪水,可霍政南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立刻抱住霍政南的大腿。
霍总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霍政南愣住了,嘴里喃喃道:
孩子……孩子……
然后像是找出关键点,眼前一亮:
对!孩子!念念肯定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才不跟我回去的!
随后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沉,向温书意走去。
乖,把我们的孩子打掉吧。
这样念念就会跟我回家了。
他诱哄着温书意,整个人像是疯魔了般。
温书意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
不不不!不要!霍总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面色惊恐,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被一把拽起朝妇产科走去。
她不愿面对这残酷的事实,一路上都在拼命挣扎,霍政南却丝毫不理会,只是淡淡地看向无名指上的那只婚戒,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温情和缱绻。
念念,很快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最后温书意被几个黑衣保镖压住强制流产,过程还没打麻药,她痛不欲生在床上滚来滚去,霍政南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望向她时,眸中一片寒冰:
你逼走我老婆,这都是你该受的。
他望向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温度。
温书意的瞳孔骤然扩大,她不敢相信往日对她百般宠爱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陌生。
孩子流掉时,霍政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他敛了敛眼底的柔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上的钻戒,柔声道:
念念,孩子已经没了,你很快就能回来了吧
……
顾时深手术出来后,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醒了
见他睁眼,我关切问道。
他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语气柔得不像话:
你知道一醒来就能看见女朋友有多幸福吗
想起手术前答应他的,我只觉得脸上一热。
你那是趁人之危。
顾时深无所谓地笑笑:
这不恰好说明你在乎我吗
眼见说他不过,我在一旁径自刷手机。
却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消息:
【林念,孩子已经没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微微一惊,没想到霍政南真的忍心下手。
然而一旁的顾时深却不满了,有些委屈道: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好歹也是我顾时深的女朋友,我躺在病床上,你却和别的男人聊天,我会吃醋的。
看着卖惨的顾时深,我顿时哭笑不得,只能暂时将手机放在一边。
但它却在这时候响了。
我正要拿过手机,就感觉自己一阵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后,我已经被男人以一种禁锢般的姿态锁在怀里。
顾时深将我牢牢地压在了病床上。
眼前是他放大俊颜,鼻息间是他温热的呼吸,滚烫从我耳尖开始蔓延。
我屏住了呼吸,男人却将长臂一带,扣住我的腰身,另一只手按下了接听键。
他出言挑衅:
抱歉啊霍先生,她现在正在吃床上的苦,没功夫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见我的喘息声瞬间暴怒,紧接着我听见拳头重重砸在墙上的声音。
8
住院期间,我和顾时深正式建立了关系。
对于霍政南的近况也有所耳闻,听说他和温书意彻底翻脸,不仅在大冬天将她从家里赶了出去,还彻底辞退了她。
新闻发布会上,他形容憔悴、颓丧。
一月不见,他脸上的胡渣深了许多,眼神也没有了光亮。
领带和胸针完全不配套,能看出来是因为找不到而匆匆戴上的。
往常这些我都会帮做好,他只需要理所当然地享受。
我还听说,霍家别墅的厨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却都被他无情地赶了出来。
也难怪他最近消瘦了许多。
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了。
我花了太多时间在他身上,如今是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和顾时深在一起后他不让我做饭,他说他花这么多钱请一个翻译最后却让我做饭,他觉得很不划算。
我听后心里暖暖的,这让我感觉到我的才华得到了认可。
也是这时我才明白,真正的爱人不会让你一味付出,而是尊重你的事业,无条件认可你、鼓励你。
而这些,是我在霍政南身上从没有体会过的。
爱人如养花,他把我养得很差。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雨天。
他跪在我们公司楼下,乞求我的原谅。
热搜瞬间爆炸,在头条上挂了整整三个小时,我无法,只能下楼面对他。
念念,我错了,是我离不开你……
你回到我身边吧好不好
没有你,我的生活一团糟。
我冷笑了一声:
这样看来,霍先生更需要的是一个保姆。
他听后猛地摇头: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只要你回来,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
我斜睨着他,目露嘲讽:
可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霍先生,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离开吧。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
他死死地箍着我的腰身,我毫无挣脱的余地。
霍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自重!
他慌乱地摇着头:
不!离婚协议我已经撕毁了!那都不作数了!
我不由得嗤笑一声:
霍先生,你是法盲吗
再说了,当初不是你主动离婚的吗
他的脸色苍白,却仍是固执地埋在我的腰间:
不!那时是正在气头上,不作数的!
念念,你不要走,我们复婚好不好
我求求你……念念,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这一幕被开会回来的顾时深看到了,他当即下令让保镖把霍政南扔出去,双方的保镖即刻扭打在一起。
但这里是顾氏的地盘,顾时深只需一声令下,整栋大楼的保镖都会鱼贯而出。
最终霍政南的保镖不敌,连带着霍政南一块被抬走。
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中满是留恋,然而我却再也不会为他停留了。
9
往后的每天,他都会下跪挽回我。
或许是在我家楼下,或许是在公司,每天风雨无阻。
众人对此也由一开始的新奇变为无感了。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一个下雪天。
地上积了很厚一层雪,他的膝盖在雪里压出深深的痕迹,他的脸上甚至覆盖了薄薄一层冰霜。
即使他被冻得失去知觉,也仍是固执地跪在原地。
霍政南。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发现是我,眼底露出一抹惊喜。
念念……你终于要跟我回家了吗
他期待地看向我,我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
不是。
是我和顾时深就要结婚了。
他颓然松手,神情凄然,身子瞬间僵住,犹如一只困兽。
他的眼神空茫茫的,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脱力地跪在我的脚边,猛地攥住我的手,声音发紧:
念念……你说什么
你要……嫁给别人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浑身忍不住地发着抖。
下一秒,他突然头朝下栽在了雪地上。
出于人道主义,我打了急救电话。
然而他在晕倒的前一刻,一只手却死死地抓住了我,任凭怎么掰开都无济于事。
我只好跟着去了医院。
在打麻药时,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我如释重负,正要离开时,医生却找到了我。
您好,请问您是这位先生的家属吗请您跟我过来一趟。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医生。
医生说他检查出了胃癌晚期,加上三个月的风吹雨淋,他体内的细胞已经恶化,很可能撑不过今天。
我顿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醒来时,见我坐在一旁,挣扎着想要起身,我制止住了他。
你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还这么折腾
他此时已经很虚弱了,却还是笑着道:
念念……你在担心我吗
我无语一瞬,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
念念,陪我最后一程,好吗……
我闭了闭眼,看到他现在的惨状,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了下来。
他弥留之际说了很多话,从我们小时候到来这座城市创业,最后到我们分道扬镳。
他说着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握着我的那只手猛然松开。
他走了。
就像冬日的雪消融时的安详。
我为他盖上白布,悄然离开病房。
霍政南,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