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的童年
霉味混着潮湿的水汽渗进鼻腔,林小满趴在厨房灶台边,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锅里的青菜在沸水里打着转,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这副眼镜是她从废品站淘来的旧物,镜腿断了一截,用黑色胶布缠着,勉强能看清课本上的字。
小满！还不快把饭端上桌！
母亲尖利的嗓音穿透薄薄的门板,惊得她手一抖,滚烫的菜汤溅在手腕上。她咬着下唇,把盛满饭菜的瓷碗挨个摆在斑驳的木桌上。弟弟林小强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游戏机是上个月父亲咬咬牙买的,花了足足五百块,而她的书包已经背了三年,拉链头早不知掉哪儿去了。
又磨蹭什么！
父亲林建国踢开虚掩的门,酒气扑面而来。他瞥见桌上唯一的荤菜
——
昨天剩下的半盘红烧肉,眉头立刻拧成川字,怎么回事小强最爱吃的红烧肉就剩这点
林小满攥着围裙的手指发白：爸,早上弟弟说想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
林建国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家里的钱都被你们姐弟俩败光了！
他的目光扫过林小满洗得发白的校服,过两天你二舅厂里招人,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还能给你弟攒学费。
空气瞬间凝固。林小满感觉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
——
距离中考还有一百二十三天。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般刺痛。母亲王秀兰从里屋探出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只低头给林小强夹了块红烧肉：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深夜,林小满蜷缩在逼仄的杂物间里。这间用木板隔出来的
卧室
不足五平米,屋顶的灯泡忽明忽暗,墙角结满蛛网。她翻开皱巴巴的数学笔记本,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密密麻麻的公式。窗外飘来隔壁家电视机的声音,某个明星正在唱关于梦想的歌,歌声混着蝉鸣,在闷热的夏夜里显得格外讽刺。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是被母亲的尖叫声吵醒的。她跌跌撞撞冲出去,看见王秀兰举着支断成两截的钢笔,脸色涨得通红。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笔尖细而顺滑,最适合写作文。
你个败家女！
王秀兰扬起手,钢笔尖在林小满眼前晃悠,这钢笔够给小强买三盒游戏卡了！
林小满本能地往后缩,后腰撞上桌角：妈,这是我学习要用的……
学习学习！
林建国不知何时出现,抄起门边的扫帚,老子供你读到初中已经仁至义尽了！
扫帚重重砸在墙上,震落几片墙皮,明天就去你二舅厂里报到,别在这儿浪费粮食！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小满死死咬住嘴唇。她想起上周月考,自己的数学考了满分,英语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可这些在父母眼里,远不如弟弟考了及格分来得重要。
我不去！
话出口的瞬间,整个屋子陷入死寂。林小满从未如此大胆过,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要参加中考,我要上高中！
反了你！
林建国的巴掌裹挟着风声袭来,林小满本能地抬手格挡。掌心火辣辣地疼,她却倔强地直视父亲发红的眼睛。王秀兰冲过来抱住丈夫的胳膊：别打了别打了,街坊邻居看着呢！
林小强嚼着薯片从房间里探出头,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姐,你还是乖乖去打工吧,反正女生读再多书也没用。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林小满心里。她猛地转身冲进杂物间,用力甩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她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无声地抽泣。泪水滴在摊开的作业本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黑暗中,她摸到枕头下藏着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是班主任陈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扉页上写着：愿你永远心怀希望。
书页已经被翻得卷了边,保尔柯察金的故事她读过无数遍,每次都能从中汲取力量。
我不能放弃。
林小满抹掉眼泪,打开手电筒,他们越是想让我低头,我就越要证明给他们看。
她握紧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我要考上最好的高中,我要去北大。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满开始了隐秘的抗争。天还没亮,她就悄悄起床,在厨房借着微弱的晨光背书。中午同学们去食堂吃饭,她躲在图书馆啃冷馒头,捧着书本如饥似渴地阅读。放学后,她要赶回家做完所有家务,等家人都睡了,才敢打开手电筒继续学习。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她的想象。某天放学回家,她发现自己藏在床垫下的课本不翼而飞。询问之下,母亲才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你也不读了,我卖给收废品的了。
那一刻,林小满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她发疯似的跑出家,在巷口的废品站翻找了整整两个小时。夏日的太阳毒辣,汗水湿透了衣衫,手指被铁丝划破也浑然不觉。终于,她在一堆旧报纸下面找到了那本被撕得七零八落的物理课本。抱着残破的书本,她蹲在墙角失声痛哭,却在哭完后,用胶带仔细地把书页粘好。
中考倒计时五十天的时候,林小满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持续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让她在早读课上突然晕倒。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班主任陈静守在床边,眼眶泛红。
小满,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静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父母不同意你继续读书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小满别过头,不想让老师看到自己的脆弱：陈老师,我能坚持。
傻孩子。
陈静从包里拿出一叠复习资料,这是我整理的重点题型,你拿着。还有这个……
她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班里同学和老师们凑的钱,虽然不多,但至少能让你安心备考。
林小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进老师怀里放声大哭。这一刻,积压已久的委屈、不甘与感动,化作汹涌的泪水倾泻而出。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乎她的梦想。
在陈静和同学们的帮助下,林小满的复习逐渐步入正轨。然而,家庭的压力并未因此减轻。父亲依旧冷言冷语,母亲时不时就念叨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弟弟甚至会故意弄坏她的学习用品。但这些都没能动摇她的决心,反而让她更加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
中考前一天,林小满在杂物间整理书包。手电筒的光突然熄灭,她摸索着换了电池,却发现灯泡已经烧坏。犹豫片刻,她悄悄推开父母的房门。屋里传来均匀的鼾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父亲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条短信：小强这次月考进步很大,继续保持！
林小满的手指微微颤抖。她轻轻拿起桌上的台灯,又看了一眼熟睡的父母,转身离开。回到房间,她把台灯放在书桌上,打开开关。温暖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小屋,也照亮了她写在墙上的誓言：我要去北大。
曙光出现
九月的蝉鸣依旧聒噪,林小满背着破旧的书包,站在初中教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斑驳的阳光透过走廊的梧桐叶,在她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开学前一晚,母亲一边给弟弟收拾新书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读完初中就别读了,早点出去打工还能帮衬家里。
此刻,这句话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陈静。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林小满的思绪。她抬头望去,只见讲台上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教师,齐肩短发,戴着金丝眼镜,笑起来眉眼弯弯,在我眼里,每个同学都有无限可能,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充实的三年。
林小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与陈静对视,对方像是察觉到什么,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这一笑,让林小满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突然松动,眼眶微微发热。
第一堂语文课上,陈静布置了命题作文《我的梦想》。林小满握着断成两截的钢笔,笔尖悬在作文本上方迟迟未落。她想起父亲的巴掌、母亲的叹息、弟弟的嘲笑,想起那间阴暗潮湿的杂物间,还有藏在床垫下被撕碎的课本。咬了咬牙,她终于写下：我的梦想,是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考上北大,用知识改变命运。
作文发下来那天,林小满的手有些发抖。鲜红的
98
分
下面,陈静用红笔写了长长一段评语：小满,老师看到了你的力量与渴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请记住,你值得更好的未来。如果需要帮助,随时来找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是她第一次,在学业上得到如此真挚的肯定。
然而,家庭的阴影很快笼罩过来。期中考试前三天,林小满正躲在厨房复习,母亲突然闯进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课本：整天就知道看这些没用的！你二舅厂里急着要人,明天就去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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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马上就要考试了！
林小满急得去夺书,却被母亲推得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灶台边缘。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考试考试！女孩子读那么多书能当饭吃
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你弟要买新球鞋,家里哪来的钱
争吵声惊动了在里屋打游戏的林小强。他嚼着薯片走出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姐,你就别挣扎了,反正你也考不过我。
说着,故意把薯片渣撒在林小满摊在桌上的复习资料上。
林小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过去推开弟弟：你凭什么！
这一推让林小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他立刻扯开嗓子大哭起来：爸！姐欺负我！
父亲林建国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朝林小满打去：反了你！敢打你弟！
林小满本能地抬手格挡,手臂上顿时浮现出几道红痕。
深夜,林小满蜷缩在杂物间,借着月光抚摸着手臂上的伤痕。突然,窗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她警惕地起身,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陈静老师站在院子里,手里举着个手电筒,正朝她微笑。
小满,我听邻居说你家好像出事了。
陈静压低声音,能和老师聊聊吗
林小满犹豫片刻,悄悄打开门。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月光为陈静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林小满终于忍不住,将这些年的委屈、不甘与挣扎,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陈静静静地听着,不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等林小满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整理的各科复习资料,还有……
她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家的地址,以后遇到困难,随时可以来。
第二天,陈静来到林小满家家访。林建国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老师来干什么我家小满读完初中就不读了,女孩子没必要浪费钱。
林先生,
陈静不卑不亢地说,小满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学生。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重点高中,甚至是北大。
北大
林建国嗤笑一声,别做梦了！我们家供不起！
我可以为小满申请助学金,
陈静拿出准备好的材料,而且,我愿意免费为她补课。如果她能考上好大学,将来有了好工作,不仅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能更好地回报家庭。
王秀兰在一旁听得心动,偷偷拉了拉丈夫的衣角。林建国却依旧固执：我说不读就不读！
林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做,可能会毁掉一个孩子的一生
陈静的声音严肃起来,小满的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她有能力,也有梦想。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就要被剥夺追求未来的权利吗
这番话让林建国沉默了。陈静趁机把林小满的各科试卷摆在桌上：您看看,她的数学和语文都是年级第一,英语作文还获过市级比赛的奖。这样的孩子,不该被埋没。
最终,在陈静的坚持和劝说下,林建国勉强同意让林小满继续读书,但提出
家里不会多花一分钱。林小满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继续上学,她什么苦都能吃。
从那以后,陈静真的开始给林小满补课。每周三、周五放学后,林小满都会背着书包,穿过大半个城区,来到陈静家。狭小的书房里,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陈静不仅耐心讲解知识点,还会给她带各种课外书籍,鼓励她拓宽视野。
然而,家庭的阻力并未消失。林小强开始故意捣乱,把她的作业本藏起来,或者在她的课本上乱画。有一次,林小满辛苦做了一周的错题本,被林小强扔进了马桶。她蹲在卫生间里,眼泪混着污水,一点点把泡发的纸张捞出来,试图晾干。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那天,林小满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成为全年级的焦点。升旗仪式上,她站在领奖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静。老师朝她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骄傲。而在操场的角落,她也看到了父母的身影
——
父亲皱着眉头,母亲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放学后,林小满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出乎意料的是,饭桌上多了一道红烧肉。母亲不自然地说：你弟说想吃,顺便也做了点。
林小满没说话,默默坐下吃饭。她知道,改变不会一蹴而就,但至少,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深夜,林小满在杂物间复习。台灯的光晕里,她翻开陈静送的《平凡的世界》,扉页上写着：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
合上书,她望向窗外的星空,眼神坚定。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会放弃。因为她知道,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她不再是一个人。
抗争与坚持
冬日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林小满缩着脖子,踩着结冰的路面匆匆往家赶。路灯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书包里装着刚发下来的期末成绩单
——
又是年级第一,可她却高兴不起来。三天前,父亲在饭桌上冷冷地说：下学期学费自己想办法,家里钱要给小强报补习班。
推开家门,热气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林小强正窝在沙发上玩新到手的平板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兴奋的脸上。爸新买的！
他得意地晃了晃,不像某些人,只会花家里的钱。
林小满攥紧书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母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目光扫过她冻得通红的脸：别杵着,去把小强的脏衣服洗了。
妈,我下学期的学费……
提什么学费！
林建国从卧室出来,酒气熏天,供你读到现在仁至义尽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能当饭吃
他瞥见桌上的成绩单,冷笑一声,考得好又怎样还不是要嫁人！
争吵声中,林小满感觉胸腔快要被愤怒和委屈撑破。她转身冲进杂物间,用力摔上门。黑暗中,她摸到枕头下陈静老师送的笔记本,扉页上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你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在早餐店找到了兼职。凌晨四点,整座城市还在沉睡,她就踩着自行车穿过寂静的街道。蒸屉腾起的白雾模糊了眼镜,她却手脚麻利地包着包子,收钱找零。老板娘打量着她：小丫头,能吃苦啊。
我能行。
林小满擦了把汗,露出个倔强的笑。这份工作时薪五块钱,她算了算,只要坚持下去,不仅能攒够学费,说不定还能买套新的辅导资料。
然而,家庭的阻力愈发沉重。林小强发现她在存钱,竟趁她不注意,撬开了藏在床底的铁皮盒。当林小满下工回家,看到散落一地的零钱和被撕成碎片的存钱计划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姐,你攒钱干嘛
林小强晃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不如给我买游戏皮肤！
积压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林小满冲过去抢钱,却被林小强推得撞到桌角。疼痛从腰间蔓延开来,她却顾不上这些,红着眼睛嘶吼：你凭什么！
争吵声惊动了父母。林建国黑着脸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反了你！敢跟你弟动手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存钱罐,狠狠摔在地上。陶瓷碎片四溅,扎进林小满裸露的脚踝,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从今天起,不许再出去打工！
林建国指着门,老老实实在家干活！
深夜,林小满坐在杂物间里,借着月光处理伤口。消毒水刺痛着伤口,却比不上心里的痛。她想起陈静老师说过的话：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而是含着泪继续奔跑。
咬咬牙,她决定换个方式继续抗争。
白天在学校,林小满抓住一切时间学习。课间十分钟,她在走廊背诵英语单词；午休时,她躲在图书馆做数学题。放学后,她不再去早餐店,而是悄悄去了夜市摆摊。寒风中,她抱着一摞摞旧书,声音清脆地吆喝：二手书便宜卖！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和她开玩笑。某个下着暴雨的傍晚,林小满正着急地收拾摊位,突然看到父亲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慌乱地想要躲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啊你！
林建国冲过来,一把掀翻了她的书摊,让你别打工,你竟敢偷偷来这儿！
旧书散落在泥水里,被雨水无情地冲刷。林小满跪在地上,拼命抢救还没被浸湿的书,泪水混着雨水滑落：爸,我只是想上学……
上学上学！
林建国怒不可遏,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他拽起林小满的胳膊,往家走去。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踩在泥里,碎成了渣。
回到家,林建国把她锁在了杂物间。狭小的空间里,林小满蜷缩在墙角,听着外面弟弟打游戏的欢笑声,心如死灰。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熟悉的叩击声。她抬起头,看到陈静老师举着手电筒,站在雨幕中。
小满！
陈静的声音带着焦急,我听说你被锁起来了。别害怕,老师在这儿。
她从包里拿出几本书和复习资料,这些你先看着,学习不能落下。
林小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到窗边痛哭起来。陈静隔着窗户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别哭,办法总比困难多。明天我就去你家家访,一定让你继续上学。
第二天,陈静带着学校的助学申请表和几位热心老师的捐款,再次来到林家。她耐心地向林建国解释国家的助学政策,承诺会继续免费给林小满补课。在多方劝说下,林建国终于松了口,但提出
以后家里一分钱也不会出。
林小满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继续上学,再苦再难她都愿意。她开始利用周末时间给低年级学生补课,用攒下的钱买辅导资料。每天清晨,当家人还在熟睡,她已经坐在书桌前背诵课文；深夜,当整栋楼都陷入寂静,她的台灯依旧亮着,照亮密密麻麻的笔记。
一次月考后,林小满的成绩再次惊艳了全校。校长亲自找到她,说要为她申请全额奖学金。这个消息传开后,林建国的态度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某天晚饭时,他破天荒地说了句：考得好也别骄傲。
虽然语气生硬,但林小满知道,自己的坚持正在一点点改变着什么。
春天来临时,林小满在夜市摆起了新的摊位。这次不是卖旧书,而是帮人辅导功课。看着学生们恍然大悟的表情,听着他们一声声
谢谢姐姐,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远处的天空,晚霞如火焰般绚烂,她知道,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冲刺高考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翻到
30
天
时,林小满的手指已经被笔磨出了厚厚的茧。晨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映得她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她捏了捏发酸的手腕,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草稿纸边缘密密麻麻的公式,像是她向命运发起冲锋的战书。
小满,歇会儿吧。
同桌李悦推来一盒牛奶,你都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林小满摇摇头,笔尖却顿了顿。昨晚她在厨房复习到凌晨,被起夜的母亲撞见,又是一顿冷嘲热讽：装什么用功,女孩子再努力也是白费。
弟弟游戏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吵得她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最后只能躲进楼梯间,就着声控灯的微光背单词。
正想着,教室门被猛地推开,陈静老师抱着一摞试卷快步走进来：同学们,这是我新整理的模拟卷,涵盖了所有高频考点……
她的目光扫过林小满,微微皱了下眉。下课后,她把林小满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面包和保温壶：先吃点东西,身体垮了怎么上考场
热气腾腾的红枣茶入口,林小满的眼眶突然发烫。陈静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和你父母谈过了,他们答应高考前不再打扰你。
她顿了顿,但我还是担心……
你最近状态不太对,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老师,我没事。
林小满勉强挤出个笑,我就是想考出最好的成绩。
她没说,昨晚父亲喝醉后,又在饭桌上说
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赔钱货；也没说,弟弟把她的志愿填报指南藏了起来,害得她找了整整两个小时。
回到家,林小满发现自己的房间门被上了锁。母亲站在一旁,神色不自然：你弟要复习,需要安静。
林小满攥紧书包带,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我去哪儿学习
去厨房。
父亲从客厅传来声音,顺便把明天的菜洗了。
厨房的灯光昏黄而刺眼,油烟机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林小满把课本摊在油腻的灶台边,一边择菜一边背文言文。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她却浑然不觉,直到手指被冷水泡得发白。突然,窗外传来
啪
的一声,她转头望去,只见弟弟正站在阳台上,朝她扔了个空饮料瓶。
姐,你洗菜的声音吵到我打游戏了！
林小强嬉皮笑脸地喊道。
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书本。但没过多久,客厅传来电视的嘈杂声,父亲正大声地和朋友打电话,讨论着弟弟上哪所高中。刺耳的声音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脑袋。
那天晚上,林小满在楼梯间待到凌晨两点。声控灯每隔几分钟就会熄灭,她只能不停地跺脚,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中,机械地重复着知识点。夜风从楼道的缝隙里灌进来,她抱紧胳膊,却感觉不到冷
——
心里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一模成绩公布那天,林小满的总分从年级第一滑到了第五。拿到试卷的瞬间,她感觉眼前一黑。数学最后两道大题几乎全军覆没,英语作文也因为紧张跑了题。陈静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她带到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小满,你太紧绷了。
心理老师调出一段舒缓的音乐,试着深呼吸,把所有压力都吐出去。
林小满却突然哭出声来：我害怕……
我怕考不好,怕让老师失望,怕一辈子困在这里……
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彻底失控。
陈静紧紧抱住她：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拿出一叠信,这是你初中的同学们写的,他们都相信你。
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带着温度：小满,加油！你一定能考上北大！记得我们约好要在未名湖畔见面！
泪水滴在信纸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林小满这才发现,原来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她收获了这么多温暖。
调整心态后,林小满开始制定新的复习计划。她利用课间时间向老师请教问题,午休时在图书馆刷题,晚上回到家,即使在厨房,也能高效地完成复习任务。李悦每天给她带早餐,其他同学轮流帮她整理错题。陈静更是把她叫到家里,一对一地辅导薄弱科目。
高考前一周,林小满在模拟考中再次夺回年级第一。当她把成绩单拿回家时,父亲破天荒地没有冷嘲热讽,只是瞥了一眼,说了句：别骄傲。
母亲则默默把她的房间钥匙放在了桌上。
高考那天下起了大雨。林小满穿着雨衣,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冲进雨幕。考场外,陈静举着伞在人群中张望,看到她时,急忙跑过来帮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别紧张,把平时的水平发挥出来就好。
坐在考场里,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展开试卷。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挣扎、坚持,都化作笔下流淌的文字。窗外的雨声渐渐模糊,她的脑海中只有题目和答案,以及那个在心中重复无数次的目标
——
北大。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小满放下笔,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远处的教学楼顶。她收拾好文具,走出考场,迎面撞上陈静温暖的笑容。
辛苦了。
陈静轻轻拥抱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小满望着天空中那道若隐若现的彩虹,忽然觉得,无论结果如何,这段为梦想拼尽全力的日子,已经让她成为了自己的英雄。而她知道,只要心中的火焰不熄,未来的路,一定会越走越宽广。
梦想成真
蝉鸣声里,林小满每天都要往学校传达室跑好几趟。七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她的校服后背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迹,却浑然不觉。终于在某个闷热的午后,她看到陈静老师抱着厚厚的信封,朝她用力挥手,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小满！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陈静的声音都在发颤。
林小满感觉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白色的信封上,烫金的
北京大学
四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颤抖着手指拆开信封,录取通知书上印着古朴的校门,仿佛在向她敞开新世界的大门。这一刻,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挣扎、挑灯夜战的疲惫,都化作眼眶里滚烫的泪水。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小镇。邻居们围在林家小院外,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听说老林家闺女考上北大了真没想到,女孩子也能这么有出息！
林建国蹲在门槛上,手里的烟卷燃到尽头也没察觉。他盯着桌上的录取通知书,眼神复杂。自从成绩公布那天起,他的态度就开始微妙地转变。当他亲眼看到女儿全省前十的高考成绩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句
女孩子读书没用
终究没能说出口。
王秀兰翻出压箱底的红布,小心翼翼地把录取通知书包起来：小满,妈给你做顿红烧肉。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是妈对不起你……
林小满愣住了。记忆里,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弟弟,对她的需求视而不见。此刻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那些委屈突然变得不再重要。她轻轻抱住母亲：妈,都过去了。
然而,最让林小满意外的是弟弟的变化。林小强不再嘲笑她,反而主动把自己的游戏机卖了,将钱塞到她手里：姐,给你买新书包。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是我不懂事。
小镇上的中学邀请林小满回去做演讲。站在曾经无数次憧憬未来的操场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学生,林小满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知道,有很多同学和我一样,生活在不被看好的环境里。但请相信,命运从不会辜负每一个用力奔跑的人。只要心中有光,脚下就有力量。
演讲结束后,许多女生红着眼眶围过来。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哽咽着说：姐姐,我也要像你一样,去更大的世界。
林小满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在陈静老师的鼓励下,才没有放弃梦想。她握住女孩的手：记住,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可能性。
开学前,陈静带着全班同学为她送行。教室里挂满了彩色的气球,黑板上写着
小满,我们的骄傲。同学们轮流送上礼物：亲手织的围巾、写满祝福的笔记本、还有一本崭新的《北大游览攻略》。
到了北京记得常联系。
李悦抱着她不肯松手,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们立刻杀过去！
陈静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老师和同学们凑的生活费,不多,但能解燃眉之急。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看到你今天的样子,老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林小满的行李很简单：几件旧衣服、一摞课本,还有母亲连夜缝的新被褥。临走那天,林建国默默地把一个存折塞进她包里：里面是家里攒的钱,别委屈自己。
王秀兰站在门口抹眼泪,硬是往她行李箱塞了十几个煮鸡蛋：饿了就吃。
火车缓缓启动时,林小满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父母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曾经以为永远跨不过去的坎,如今都成了身后的风景。她翻开书包,取出日记本,写下：考上北大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我要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更多女孩,我们的人生,不该被任何偏见定义。
来到北大后,林小满像一块海绵般汲取着知识。未名湖畔的晨读、图书馆里的深夜灯火、学术讲座上的思想碰撞,都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她加入了公益社团,定期给山区女孩写信,分享自己的故事,鼓励她们勇敢追梦。
寒假回家时,林小满发现家里变了样。父亲把杂物间收拾出来,重新粉刷成明亮的蓝色,还买了崭新的书桌和台灯：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
母亲逢人就夸：我闺女在北大读书呢！
最让她欣慰的是,弟弟的成绩有了明显进步,还说将来要考姐姐的学校。
某个深夜,林小满坐在新书桌前,翻看着高中时的日记。那些压抑的、痛苦的、绝望的文字,如今读来却充满力量。她在日记本扉页写下：重男轻女的偏见或许依然存在,但我要用自己的光芒,照亮更多女孩前行的路。
窗外,月光温柔地洒在小镇上。林小满知道,曾经的黑暗早已远去,而未来,正展开无限可能。她望向星空,嘴角扬起坚定的笑容
——
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