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爱已成执 > 第一章

阿泽,林晚要回国了,你知道吗
傅泽云的朋友对他说着,眼睛看的却是我。
只因我是傅泽云养了五年的白月光替身,他们都知道。
正主回来了,我这个冒牌货该如何自处,他们更想知道。
傅泽云沉默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和记忆中几乎如出一辙的侧脸,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这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该醒了。
1
林晚回国,傅泽云怎么会不知道呢。
准确来说,只要是关于林晚的一切,傅泽云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而他的每一次情绪激动,都和林晚有关。
比如现在,他像一头泄愤的狮子,发狠地啃咬着我的脖颈。
对林晚,他忍耐克制,对我这个替身,他任性肆意。
我抱着他埋首颈边的头,动作轻柔细细抚慰着他,轻声说没关系,我在呢,我一直在。
腰部一下被他紧紧桎梏,仿佛要被折断,我忍着疼没出声。
后半夜醒来时,余光处有一点亮光。
我视若无睹翻身背对着他,再次闭上眼。
这五年,我总能看见他在夜深时对着一张照片看,一看就是一晚。
直到有一次他抵不住困意睡着了,手机屏幕忘了关,我才彻底看清了那张照片。
身穿白色蕾丝长裙的少女,黑色长直发,笑得那样明媚。
我和她,确实长得很像。
尤其是和我遇见傅泽云的那年最像。
2
林晚回国的那天,傅泽云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她。
可之前他明明已经答应了我,要陪我去医院检查身体。
不过我并不在意,林晚是他的初恋,白月光。
虽然已经嫁做人妇,但仍是他心中不可得的挚爱。
我独自一人来到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
你怀孕了,孕期三个月。
医生将孕检报告放在我面前,上面两幅黑黢黢的图仿佛一个黑洞,将我彻底笼罩。
怎么会怀孕呢明明每次我都服用了避孕药!
医生叮嘱的话语仿佛从天边传来。
脑海中似快速闪过什么,让我来不及抓住。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傅泽云的电话。
他问我现在在哪儿。
我说,还在医院。
他说,今天晚上有同学聚会不回来,让我早点休息。
尽管是在床上,他的语气也从未如此亲昵,像一个跟妻子报备行程的丈夫。
我灵光一闪,明白了。
我猜他的身边此刻正坐着林晚吧。
他打这个电话不是来问我检查如何,而是想告诉林晚,你看,我有在乎的人了。
我此时无暇顾及他和林晚如何,伸手抚上小腹,一股极大的罪恶感席卷了全身。
这个孩子,不该来。
没有任何犹豫,我告诉医生,我要做流产手术。
医生却说,做手术必须要有家属陪同签字。
家属
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我妈早亡,我爸在去年,也生病走了。
我唯一能找的,只有傅泽云。
3
在傅泽云身边五年,我谨守本分,从未越过红线一步。
傅泽云身边的朋友一开始看我的目光总带着轻视,后来也会调侃说一句,傅泽云运气好,一找就找了个这么听话的女朋友。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找傅泽云,林晚却先一步找上了我。
咖啡店中,暖黄色的灯映照着她精致的面容,身姿曼妙,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相比那张照片,如今的她更加成熟有魅力,优雅端方。
他们说,泽云找了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女朋友,我实在是好奇,就想来看看,果真和我有几分相似,连身上穿的蕾丝长裙都是我曾经最爱的款式。
我只笑着,对她语气中暗含的轻视置若罔闻,不发一言。
似乎看我太过冷静,林晚微微蹙了眉道:你跟着泽云五年,他一向大方,相比待你不薄,你得感谢你生了一张好脸。
不知是否身体的缘故,我只觉得疲惫。
我淡笑:林小姐今天叫我出来应该不是单纯想来看看我吧,有什么话,林小姐直说吧。
林晚停下搅拌咖啡的手,端正了脸色看着我。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回来不是跟你抢泽云的,相反,我是来帮你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和泽云过往的一切。
她的语气像高位者对低位者的一种施舍。
她不知道,我从不关心她和傅泽云的过往,从始至终,我只关心我能在傅泽云身上找到我记忆里的一切。
可我有点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
林小姐这么帮我,有什么条件
林晚勾唇一笑,张扬又美艳:我要你永远留在他的身边,替我守护他。
我更加感到奇怪:林小姐,听说你离婚了,为何不回到傅泽云身边。
林晚微微歪着头,搅拌着手边的咖啡:从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最后,我拒绝了她。
抱歉林小姐,我不愿意。
这一场闹剧是应该结束了。
林晚或许没想到我会拒绝。
最后,她停止对我的打量,说:难怪他们会说你不一样。
不一样吗
我和傅泽云是一样的。
傅泽云拿我当林晚的替身
我又何曾不是在拿他去缅怀我心中的那个人。
只是,我发现能在傅泽云身上找到的影子越来越少了。
4
还记得我和傅泽云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慈善晚宴中。
准确地说,我是慈善晚宴中的侍应生。
那年我22
岁,为了筹得下个月的生活费,到处兼职。
那是我第一次进入所谓的高档宴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因为上错了酒,我被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指着鼻子骂。
我脸涨得绯红,慌忙道歉,仍旧无法得到谅解。
而傅泽云就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出现,解了我的围。
因为是慈善晚宴,他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颇有亲和力。
我痴痴看着他,直到将他的身影渐渐和我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合,清俊的脸,嘴角淡淡的笑容,甚至是周身那股温暖的气质,都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
傅泽云亲自送我回学校,当时的我以为参加慈善晚宴的人,是真的在做慈善。
后来他找到我,不仅承诺我未来学业的所有费用,还承诺我一毕业就可以进入别人挤破头都进不了的明月集团,而我只需要当一只听话的金丝雀。
我看着他那张像极了出现在我梦中无数次的脸,心甘情愿。
尽管后来他的朋友们告诉我所谓真相,我亦心如止水。
5
林晚回来的半个月,我都无法联系到傅泽云。
打他的电话,永远是暂时无法接通。
给他发消息,宛如石沉大海。
直到我看到他更新了朋友圈,是一个九宫格,每一张都是不同地方。
毫无例外,每张的主角都是林晚。
他的文案是,欢迎回来。
所以他是装着看不到我的消息。
五年来,除傅泽云之外的人,我从没主动认识他身边的任何人,更不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肚子里仿佛揣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能将我炸得粉碎。
我意识到不能在拖了。
我翻遍通讯录,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到傅泽云助理的电话。
电话接通,我让他帮我联系傅泽云。
对方声音温和:不好意思,宁小姐,傅总没有说要联系你。
我说,我怀孕了。
那边沉默一瞬同意帮我。
当天晚上,傅泽云便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进门,满脸阴沉,扯歪的领带,手中拿着西装外套,一副烦躁不已的模样。
是怪我打搅了他和初恋浓情蜜意互诉衷肠,还是以为我会用怀孕的事要挟他。
我讲孕检报告放在他的面前,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一瞬间变了。
我还没来及解释,傅泽云开口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补偿你,只是别让林晚知道。
我摇头解释:我找你过来,只是想让你在我手术时签个字。
他疑惑地看着我:手术什么手术
我回答:流产手术。
傅泽云一下愣住了,没说话。
慢慢的他看我的眼神之中汇聚了浓浓愧疚之色,或许是没想到我这女朋友会懂事体贴道这种地步。
他偏了头,不在看我,说,好,我陪你去。
我知道,他会同意的,因为林晚回来了。
我怕再寻他不见,也唯恐夜长梦多。
在他答应我的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到了医院。
当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在麻醉生效的前一刻,我终于想起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6
三个月前,我从公司下了班,半路接到傅泽云的电话,他声音低沉的不行,让我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回到他给我买的金丝笼中,发现他已经有些醉了,眉头紧锁,整个人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阴霾。
后来他紧紧抱着我,在我的耳边低声呢喃。
这一次,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他说,小书,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吧,长得像你就好。
我望着天花板,耳边的呢喃像极了记忆中撒娇的声音。
我想起,有人也曾在我耳边说,小书,等我们以后结婚,就生一个可爱的女儿,像你。
那晚,我流下了泪,轻声答应了他,我说好。
傅泽云忘了,我竟也忘了。
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醒来的时候床边空无一人,护士告诉我,傅泽云刚给我签完字,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
护士有些义愤填膺的说,自己老婆还在手术台上,就算有再大的事儿,也该陪着。
我只笑笑,没有答话。
这个孩子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期盼,包括傅泽云,包括我。
在五年中,我自甘堕落地留在傅泽云身边,自欺欺人地沉浸在幻梦之中。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发现傅泽云越来越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他的声音,褪去了少年感,更加低沉。
他的脸,轮廓褪去了柔和,变得棱角分明。
他的气度,就是穿上我给他买的那些衣服,也总是不对味。
曾经的我像站在一场大雾之中,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可经此一事,我眼前迷雾似乎正在散去……
傅泽云再像,可终究不是。
我想,是该断了。
只是五年的纠缠不是说断便断的,我可以随时收回在傅泽云身上的关注,却无法一时间斩断和他的联系。
7
当晚,傅泽云回到公寓。
他脸上带了几分歉疚向我解释:安安突发热症,林晚一个人照顾不了。
安安是林晚的女儿。
所以林晚一个电话,他便上赶着替别人照顾妻子女儿,忘了我还躺在手术台上,忘了我肚子里正在消失的小生命也是他的孩子。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内心告诉自己。
我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将他送我的玉镯放在桌上,我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坦然说道:傅泽云,我们结束吧。
他眉心一下皱紧,质问我什么意思。
我忍住心里的不耐,淡笑说,字面意思,我们结束了。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注视我良久,开口便是笃定的语气。
你是早就想结束了吧,所以才打掉了孩子。
我点头。
宁书!他冲我吼着,又不知想到什么生生止住。
他垂着头,手指抵着眉心,似乎这件事很难办到一样。
半晌憋出一句:你倒是很会替我着想。
我视若无睹说:我知道,你找上我只是因为我像极了林晚,现在林晚回来了,我们也该结束了。
他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在嫉妒她吗所以不惜以打掉孩子来作为筹码。
他调整了姿势,回到了属于他傅总的高地,我以为你不一样,没想到你也学着欲擒故纵的把戏。你想要什么,主动说吧,我确实应该补偿你。
我懒于解释他错误的认知,淡淡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
他错愕一瞬,绷紧了下颌,双眸满是不愉,思虑许久,最后他说:什么时候你有决定的权利,我只要没说结束,你就别想离开。
说完便起身,无视我的呼喊,砰的一声关门走了。
我呆愣住,慢慢蜷缩了身子。
我早该知道的,和傅泽云纠缠,就像赌博一样,入坑简单抽身难。
8
我环顾四周,入目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我在这住了五年,里面所有的陈设都是我一个人亲手布置的,按照我脑海中早就想好的样子。
陌生的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醒过来就只记得断续片段的梦。
我拉开衣柜,里面全是傅泽云给我买的衣服,按照林晚的喜好买的,清一色的白色蕾丝长裙。
曾经多少次,他醉眼朦胧地轻抚过我的眉眼,口中唤着阿晚。
而另一边柜子,是各种浅色系衬衫和白T,牛仔裤,球鞋,是我给傅泽云买的。
傅泽云从来都是西装革履,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所以一开始他不爱穿,觉得不成熟,像个毛头小子。
是我死皮赖脸哄着他,他才不情不愿地穿了一次。
还记得第一次他穿上的样子,像骄阳一下驱散我心里的阴霾。
如记忆重现,我死死抱着他,努力忽视心上的钝痛:我喜欢你穿这样的衣服。
他胸膛发出闷笑声,原来你喜欢这款啊。
或许真是因为我喜欢,后来他也会穿,只是随着应酬增多,他便慢慢的不穿了。
衬衫易皱,我时常会拿出来熨烫一遍。
每熨烫一遍,我都会想,怎么就不像了呢。
最后,房子所有东西我都没动,只收拾了我自己的东西,五年的生活都变成手中轻飘飘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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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找好了房子的第二天,我向公司递了辞呈。
刚刚搬到新家,傅泽云就打来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几番明灭,视若无睹。
最后我还是拿起手机,看着那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打来二十个未接电话,以及一条短信:宁书,你给我来真的!你敢不接我的电话你人呢
我思考了一下,没有什么没有处理完的大事,下午便将手机号注册成了空号,换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新的电话卡,或许会给我带来一个新的人生。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小看了傅泽云在这一片的影响力。
这天,我从一家新公司面试完,刚出电梯,便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风衣,指尖猩火明灭,在他的面前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看见了我,杵灭了手中抽了半根的烟,压着一张脸朝我走来。
我第一次看见他这幅模样,被他逼得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下巴被他钳住,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他说,你以为注销了电话我就找不到你了你以为你跑得掉,我说过了,我不开口说结束,你就永远别想离开。
说完便狠狠地覆了上来,瞬间口鼻之间满是尼古丁的味道。
我恶心的想吐,偏头躲避,被他更大力的掰回。
我又气又恼,发狠咬了他一口,他退开一瞬,舔了舔被我咬破的唇角。
他脸颊阴晦,你是属狗的吗
从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大脑就处于宕机状态,只能出自本能的抗拒。
我喘息着说:傅泽云,明明当初说好的,只要我想离开,你就不能阻止我。
我乘胜追击:还有,我们从来都是各取所需。
他闷沉沉的声音似从胸腔发出,所以,你意思是,我现在身上没有你需要的东西了
我扬起头,梗着脖子答,是,你的身上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了。
他退到我的安全距离之外,头顶的灯光有些昏暗,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我只能听见他说:你会回来求着我的。
10
傅泽云的话萦绕在耳畔,我不得其解。
过了几天,我看着被冻结的账户,明白了。
他冻结了我的所有账户,让我再次变成了二十二岁时遇见他的样子。
一无所有,只能靠着他才能生活。
他以为,这样我就乖乖地跑回去找他,求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我的新手机号码,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傅泽云语态慵懒:现在,我的身上还有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第一次向他坦白:我在你身边,不为你的钱,只为你的脸。
在他沉默之中,我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
我说的是实话,五年来,他在我身上花的每一笔钱,我都记着,存好放在一张卡里,被我放在公寓里。
而被他冻结的账户,里面全是我这些年工作的所有积蓄,他若要便全都拿去。
大学毕业我没有进明月集团,而是去了另一家风投,那是我与某人约定好了的。
傅泽云的电话让我深刻地意识到,只要我还待在A城,他总有办法找到我。
可是我还能去哪儿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地方,打开软件,用剩余不多的钱买了一张回老家的高铁票。
离开A城的那天,我独自一人拉着少得可怜的行李,站在月台之上。
上车之前,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来电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本来想挂断,却因为职业病手比脑快了一步,按下了接通。
下一秒,傅泽云暴怒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宁书!你给我说清楚……与此同时,高铁广播提醒乘客的声音响起,电话那头静默一秒。
他似有些惊惶:宁书,你现在哪儿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
我挂了电话。
关机。
直到再次坐上这趟回家的列车,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肆无忌惮的全涌了出来,
我曾许多次坐过这趟列车回家,和秦朗。
我那再也回不来的爱人。
11
我与秦朗高中相识,在青春萌发爱芽最青涩的年纪。
那时,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也默契的遵守约定,相约考同一所大学。
高中毕业的那一天,穿着白T的男生拿着一束紫丁香,白净的脸上染了绯红,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磕磕巴巴地向我告白。
在游乐园中,众目睽睽之下,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泪流满面地接受了他的告白。
后来,我们果然去了同一所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夜晚,我俩并肩行走在公园里,一起畅想着未来。
他说,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我羞红了脸,闹着打他。
只是,我再没有机会等到他的求婚了。
他永远留在了二十岁。
为了给我一个生日惊喜,他跨越半城为我打了一枚戒指。
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
接到交警电话时,我还以为这是一个诈骗电话,你的某人发生了车祸,需要多少多少钱……
我多么希望那是一个诈骗电话。
我飞奔跑出校园,在离校门口外一个红绿灯处,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秦朗。
意外和明天不知谁先来在那一刻具象化了。
我软倒在他身边,眼睛干涩地发胀,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一个人难过到极致是流不出泪,说不出话的。
我最爱的那个男孩,还没等到救护车便永远离开了我。
从此,他的一颦一笑只存在我的回忆中。
后来查证,是酒驾造成的祸事。
本来,他可以平安的,他是为了救一个小姑娘。
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自私一点,可我也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而我爱的就是他这个人。
后来,为了带着他的那一份期许,我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像一个正常人开始学着过没有秦朗的生活。
车窗外飞泻而过的树木,似乎每一棵我都看过。
因为A城距离老家不远,只要有空,秦朗都会带我回他家。
与我聊胜于无的家庭相比,他的家庭可谓幸福美满,爸妈都是小学老师,思想开明,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起初我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在那样温馨的环境中,我真的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他还会买一堆东西陪着我回家去看我爸,将我爸哄的乐不思蜀。
自从他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爸妈知道秦朗是因为给我买生日礼物才出的车祸,对我充满了怨言,说我是扫把星,是天煞孤星,克死了我妈,又克死了秦朗,总有一天会克死我爸。
我知道的,他们只是太痛苦了,就和我一样,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缺口。
12
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我才真的有一丝梦醒的感觉。
我拖着行李箱走过高中门口,往事一瞬涌上我的脑海。
穿着白T的男孩手拿紫丁香,脸上……脸……
我有些迷糊,脑海中的那张脸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秦朗还是傅泽云。
我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掏出手机,解锁私密相册,点开一张我和秦朗的照片。
那是他偷拍我的一张相片,男孩举着手机,偷拍正在吃雪糕的我。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深深的自责袭上心头,我怎么能分不清秦朗的脸呢。
诶,妹儿,咋个哭了。是学校门口奶茶店老板娘,高中,我与秦朗最喜欢待在这蹭着空调写作业。
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能都能找到我与秦朗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我不敢久留,答了她几句便走了,临走时,她还递给我一杯奶茶。
她说,喝杯甜甜奶茶,去去生活中的苦。
我固执地要付钱给她,却发现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我开了机,手机的短信疯了一般不停弹出,我大致看了一眼,全是傅泽云发来的。
宁书!你敢挂我电话你跑哪里去了离开了我你什么都没有。
五年,你说结束就结束,凭什么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立马出现在我眼前!
不是说喜欢看我的脸吗你个骗子!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
也是,我就像是他思念林晚的药,突然有一天,这药没了,他便疯了。
不过和我没有关系了。
林晚只有一个,但是像我这样的药却有千千万万颗。
我将短信全选,选择了彻底删除,就好像这样可以删除掉过去迷茫又糊涂的五年。
我走在回家路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这里的生活一点不像A城,却让我难以忘怀。
13
我回到记忆中的家,一进门便看见墙上挂着的两张照片。
是我爸和我妈,照片将他们定格在最青春的年纪。
我伸手抹去挂在照片上的一抹蜘蛛网。
喉头有些酸涩: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没出息,所以一次也不愿意来梦中看我。
推开卧室门,我和秦朗高中时候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有些褪色,却难掩青涩和美好。
此后一个月,我借钱开了一家花店,还捡了一条小黄狗看店。
每天忙得热火朝天,我不停告诉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走上正轨。
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很久就被打破。
当视线出现一双不属于这里的皮鞋时,我低头包花的手一下停住。
旁边的小黄汪汪地叫着,驱赶这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宁书,你让我好找啊。
傅泽云的声音响起在头顶,咬牙切齿。
我放下手中的花,站起身看向他,却有一瞬间的怔住。
他,似乎,有些憔悴,眼眶发红,遍布血丝。
头发有些凌乱,到真的像一个瘾君子。
我没有问他怎么找到的这里,而是直接告诉他,你不该来这里。
因为这里有独属我和秦朗的回忆,他不该来。
傅泽云眉间似凝着冰,我大老远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你,你就这个态度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我心烦闷的紧。
我假装看不见他,抱起花进了店里。
下一秒,我整个人被狠狠拽住,手中大朵的百合落在地上。
傅泽云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数倍。
他蹙紧了眉宇,握着我肩头的手力气大的惊人。
我不明白,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就因为林晚回来了,所以你就要离开还是因为……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孩子。
我嘴唇翕动,看着他那张和秦朗只剩三分像的面容,深吸一口气。
傅泽云……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叫他的名字,梦该醒了,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一下愣在了原地,神色惊惶无措。
我说,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我将他带到奶茶店,给自己和他都点了一杯奶茶。
傅泽云自进来便一脸不情愿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样。
他平时进入的都是高档餐厅酒吧,这样的小铺面应该是第一次来,难免嫌弃。
我将其中一杯奶茶推到他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尝尝,这是他最喜欢的奶茶。
我看见傅泽云脸一下变了,像见着了鬼一般盯着我。
我视若无睹,自顾自暇开始在他面前讲述我和秦朗的事。
我跟他说我们高中如何,大学如何,后来又如何出的车祸,这些年我为何要呆在他的身边。
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将面前的奶茶全扫在地上。
一手掐住我的脖子:宁书!你竟然敢……他像一头怒极了的狮子,恨不得要将我吃掉泄愤。
脖颈被捏的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折断。
我忍着疼和窒息感,不偏不倚地看着他。
感受着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我本能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被傅泽云这样掐死的时候。
他手一松,整个人似收敛浑身刺的河豚,焉得有些颓废,唇边挂着苦涩:难怪,当初你一口答应,难怪……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谁,还有那些衣服……
都是假的,我喘着气说。
傅泽云,这才是我说的我们各取所需。
14
傅泽云走了,在我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接受自己成为别人的替身。
意料之外是他那样一个自负,睚眦必报的一个人,被我骗了五年,却没有采取任何的报复,就好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记得刚和傅泽云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生意上的伙伴背刺了他,没过多久,那人就因为偷税罚了个倾家荡产。
是傅泽云干的。
他走之后,我仍旧开我的花店,时间就这样过一天少一天流逝。
直到我爸的祭日这天,我早早买好了祭奠的东西。除此之外,我还买了一束紫丁香。
我爸是胃癌走的,一检查就是晚期。
我回去的那天,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被晒成了酱油色,瘦得像竹竿。
我妈走了,秦朗走了,现在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爸走。
秦朗的父母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天煞孤星,扫把星。
我爸被我葬在了半山腰,和我妈一起。
墓碑周围长了一些杂草,我一边打理一边和他们说话。
爸,妈,女儿不孝,这么久没来看你们。
不过你们放心,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呆在这儿,陪你们一辈子。
我知道自己这些年不懂事,可是,我真的,太想要一点温暖了,哪怕都是假的。
你们要是气不过来我梦中骂一顿都好。
不知是不是被香熏红了眼,只觉得眼睛干涩的厉害。
站起身,和他们作别。
我没有下山,而是沿着小路继续往上走,在一个平台上,我看见了秦朗的墓碑。
脚步似有千斤重,心里突然生了无端的畏怯,像被堵上了一坨棉花般难受。
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走的近了,墓碑上秦朗笑的开朗的照片陡然出现在眼前。
眼眶一热,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的墓很干净,似经常有人打扫。
我将紫丁香放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我现在才敢来看你。我哽咽着,胡乱在脸上抹着泪。
对不起,我没有带着你的那份期许好好的活下去。
对不起……嗓子仿佛被人捏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七年了,死得是他,可被困住的却是我。
我至今都无法相信曾经那样鲜活的生命如今变成了面前这一块冷冰冰的碑。
我一遍一遍说着我们的曾经,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
我回到我家楼下,一个抬头和树下站的笔直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15
傅泽云回到A城时,是带着满腔怒火的。
他回想五年和宁书的点滴,明明是那样的真,却有一天被她告知全都是假的。
她对他一切的好都是因为那个叫秦朗的人。
傅泽云生气宁书骗了他,可也对她口中那个叫秦朗的人产生了好奇。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宁书一点都不了解,对宁书的离开束手无策。
所以他找了人调查宁书的过往。
在傅泽云点开那封邮件之前,他无端产生了一丝退怯,但他鼓起勇气还是点开了。
邮件前面都是宁书的详细信息。
直到,他看见了一张合照。
是二十岁的宁书和二十岁的秦朗,并肩站在一处,青春美好气息几乎都要从屏幕内溢出来。
二十岁的宁书脸比现在更圆一些,笑起来的眼睛像月牙。
而她旁边的秦朗,蓝色衬衫外套搭着白T内搭,牛仔裤,白球鞋……
傅泽云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他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或者什么都有,五味杂陈。
接着他便看到了秦朗出车祸的视频,因为是大学城旁边发生的,传的又广又快。
秦朗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之中,一个娇小瘦弱的背影匍匐在地,满手是血。
视频最后定格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笑起来像月牙的眼睛里,是空洞的死寂。
傅泽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原来,至此之后,宁书的眼睛便再也没了神采。
在邮件的末尾,是一张精神病医院的诊断书。
姓名,宁书。
年龄,20岁。
确诊创伤应激障碍。
傅泽云想起他偶然问过一次宁书为何迟一年毕业。
她当时系着围裙,笑得温柔:因为那段时间生病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好了吗
心疼仿佛化作实感一瞬间袭上傅泽云心头,让他不得不按住自己胸口。
他现在才突然明白,这五年来宁书就是宁书,他一直看的都是宁书,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因爱成执,画地成牢。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出现在宁书身边,他想将宁书找回来。
可他又怕,宁书走得那样决绝,是绝不回头的模样。
16
深秋时节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
傅泽云只穿了一件衬衫搭配着白T,牛仔裤下踩着一双白球鞋。
是我第一次逼着他穿的那一身,是我记忆中秦朗的模样。
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是傅泽云。
我看着他朝我走来,越来越急的步子,最后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急切。
你怎么……
我想清楚了,宁书,你忘不了秦朗,那就继续把我当作他吧,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闷在我的头顶,说的话砸在我的心里。
我不动声色拒绝他:我不愿意,傅泽云,我不是林晚,你也不是秦朗。
傅泽云松开我,捧起我的脸,眼眸带有不易察觉的隐痛。
我知道,你是宁书,从来,你都是宁书。
既然你知道,那肯定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秦朗。我终于撕下那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
傅泽云有些抓狂:可是他已经死了!
他是死了,所以我的心也跟着他死了!
傅泽云嘴唇张合,似不知说什么。
最后他垂下了手,沙哑着声音说: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弥补你,那个我和你的孩子……
我一下打断他,喉头有些憋:我们不欠对方什么,那个孩子只是个意外。
他像被这句话彻底伤到,目光忧郁地看着我。
我视而不见,转身上了楼。
我以为只要尽力跟他撇清关系就真的跟他没了关系。
17
傅泽云这次没走,而是在我对面小区住了下来。
装着那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每天赖在我的花店,美名其曰当不要钱的小工。
小黄起初对他很有敌意,后来在傅泽云一天两个狗骨头的喂养中彻底叛变。
我直接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就想赖在你身边。
我气急说他这是自私。
他反嘴说,你说走就走也是自私。
我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觉得没哪里不对。
日子久了,我不在管他,我想,像他这样的人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难而退。
只是一直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他都丝毫没有想走的想法。
我说,你公司不管了。
他说,都当总裁了,那还用天天上班。
自从他来了花店,我的生意好了不少。
大多都是年轻女孩成群结伴来的,表面挑花,实则挑人。
有大胆的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
这家伙。
此地无银三百两。
久而久之,周围便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吧那小白脸一看就是倒贴的,女老板有钱~恁高大一个,好手好脚的,咋好吃懒做呢
几乎都是道听途说,三人成虎。
我不与理会,但还是没忍住打趣他:小白脸,把门口的花浇了
18
我没想到再见到秦朗父母时,会如此的尴尬。
秦朗的父母提着菜兜从我的花店经过时,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花,也不是我,而是正在摆弄花盆的傅泽云。
而他完全没看见二位老人几乎要见鬼了的表情,笑眯眯地跟他们说这话。
傅泽云!我叫了他的名字,从店里面走出。
秦朗的父母这才看见了我。
宁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中全是许久未见的寒暄,
我僵着身子跟他们答了几句。
他们招呼我去家里吃饭,我婉言谢绝。
他们看我良久,突然说:当初是我们气糊涂了,才那样说你,哎~现在想想,都是他命中该有一劫,现在我们老两口都看开了。
说完,秦朗爸爸瞥了一眼傅泽云,似意有所指说:我们也希望你能看开。
作别时,秦朗父母仍旧坚持让我第二天去他们家吃饭,我点头答应了。
傅泽云一直站在身边,表情淡淡的,他说,秦朗的父母都看开了。
我装没听见。
第二天,傅泽云没来花店。
手指在那串电话号码上悬停,终究还是没按下去,我看了一眼门口,只有小黄在门口翘首以盼。
我买了几箱老年人补品,看着扣款短信的时候一愣,不知账户是何时解冻的。
循着记忆的路,来到秦朗家门前。
秦朗妈妈看见了我,热情招呼我进去坐。
进去我才发现,秦月也在家,七年没见,她长高了不少,是一个大姑娘了。
宁书姐姐。也不像小时那样熟稔了。
吃饭时,我发现他们做的还是我当初喜欢的菜,一时间,鼻酸得不行。
此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到处偷点温暖的小偷。
饭间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秦朗,只是说一些长辈常问的,工作身体云云。
直到他们在我面前放了一张卡。
原来他们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以捐赠的名义往秦朗的银行卡内打钱。
这些钱他们纹丝未动,就是想着有一天能还给我。
他们说,宁书,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也不用替秦朗背负什么,咱们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好。
离开了秦朗家,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像是找到了闸口,我像一个终于脱掉了枷锁的囚徒,眼泪争先恐后涌出。
回到家,我鼓起勇气拿出秦朗为我打的那枚戒指,细细摩挲。
因为不曾佩戴过,所以表面光滑如新。
曾几何时,我对它充满了恐惧,却忘了,它承载了秦朗所有的心意。
19
第二天,傅泽云依旧没来。
但我却收到了他的短信。
他说是回去处理一些公司上的事,过几天就回来。
我没有回复,照常开店做生意。
这几日,秋雨滂沱,似要彻底将温度降下来迎接冬季。
我重新调整了花店外置,就在这时,柜台手机铃声响起。
是傅泽云的电话。
喂,请问您是宁书吗这里是……傅泽云……车祸……第一人民医院……
整个人似被雷劈中,动弹不得,又是同样的口吻,又是同样的噩梦……
大脑似被人打了一棒,疼痛不已,耳鸣嗡嗡声不绝,头晕目眩之际,似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爬出来。
白的,一切都是白的,白得让人心慌,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药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A城,只是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医院的大门。
按照医生所说来到七楼走廊,一抬头,看见了林晚。
她也看见了我。
她说,傅泽云做了手术,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他是因为冒雨开车导致的侧翻,他运气好,旁边就是应急减速带,但还是伤得很重。
我心一咯噔,有一个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还说,傅泽云已经彻底跟她划清了界限,从此只当是朋友。
说道这,她嘴角泛起一丝笑:其实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他这个人啊,只要有人施舍他一点好,他命都可以给你,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正是他叛逆的时候,他妈早死,爸又娶了后妈,后来生了个儿子,他犟着性子和他爸作对,这些年,人家有儿有女家庭美满,他孤家寡人一个,其实我都明白,他这些年念着的不是我,是念着曾经的他自己。
林晚朝我挥了挥手:爱情不能当饭吃,我有我的追求。既然你来了,那我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我不知该说她清醒还是冷漠。
傅泽云现在不允许探视,所以我只能从,透明门板中查看他的样子。
头上蒙着白纱,氧气罩白雾起伏,是还活着的人,不是一具尸体。
我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将脑海中那些记忆碎片慢慢拼在了一起。
我都想起来了,在秦朗死后的每一个日夜里,我仿佛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食堂打饭时他会告诉我今天牛肉看着不错。
上课时他会告诉我哪里是重点需要勾起来。
乃至回到宿舍,他会让我给他发消息互道晚安。
那几个月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受到影响,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却在某天被告知生了病。
创伤应激障碍精神疾病。
后来我被送到精神科诊治,医生常年不见阳光的手是白的,他的衣服是白的,他给我开的药丸是白的,就像秦朗的尸体一样,都是白的。
我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反正在某一天醒来,我只记得血泊中的秦朗,不记得是我跟随他去了医院,又是我亲眼看见他进入的焚化炉。
生命何其脆弱,死了的人就那样死了,让活着的人受尽了苦痛。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忽觉得疲惫,若老天真可以操控人生,我只希望它不在捉弄自己。
20
傅泽云醒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迷糊之中醒过一次便再次陷入沉睡。
他的朋友都知晓了这件事来看他,当然也看见了我。
这一次,他们不像之前那般用鼻孔看人。
走时还对我道一句辛苦。
傅泽云彻底有了意识是在一个月后。
他睁眼瞧见了我,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叫我的名字。
我答应一声,替他寻来医生做一系列检查,在此期间,他仍目不转盯看着我的方向。
医生检查完说没什么大问题后便走了,等病房彻底安静下来,我才彻底释放这一个月的情绪。
大雨天晚上开车你是不想活了吗我那是有金子还是银子等着你谁让你来找我了我又不会跑你慌什么
天知道,直到刚才我悬了一个月的心才渐渐回笼,我多怕噩梦再次上演,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因为我出事。
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他故作轻松跳过我的质问,我却知道,那天凌晨是我的生日。
我气得想打他可偏偏又打不得,活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出来。
傅泽云昏迷的一个月里,我只能暂住在公寓里。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回去的那天,公寓焕然一新,似重新装修了一番,与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是傅泽云叫人重新装饰过,他说,是因为想和我从新来过,想要和我有一个真正的家。
他说,他知道我放不下,看不开,他愿意等,就算是等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我没有给他一个答案便离开了。
回到家的那天我去了墓园。
突然想起我爸去世那会儿,我疲惫到了极点,导致工作屡犯差错被迫休了假,那时傅泽云并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开车带我去旅行散心。
这五年,我们都过的稀里糊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像已经说不清楚了。
我去看了秦朗,我给他说,我会永远记得他,也会时常回来看他,会帮他照顾他的父母和妹妹。
去A城的前一天,我关了花店后去了奶茶店。
小黄老远就在对我摇尾巴。
奶茶店的女老板依旧热情送了我一杯奶茶,她问我,以后还会回来不。
我说,会的。
21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找了新工作,每天两点一线,晚上下班会买好菜,等傅泽云回来做饭。
五年我从未见过他下厨,却不知道他深藏不露,烧得一手好菜。
他说,是当初一个人过日子学会的。
人是群居动物,在天性里便自带归属感。
傅泽云求婚的地点,是在公寓里。
他提前准备了烛光晚餐,在我们谈得尽兴时掏出一个戒指。
他说,我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只是这是他所想要给的,收不收都看我。
我突然想,我们是何其的相似,我没了家人,他胜似没了家人。
万千灯火,没有一盏为我们而亮,所以我们自己给自己点上一盏灯,为彼此照亮。
自此,万千灯火有一盏是为我们而亮。
我同意了。
只是这次,我们谁也不是谁的替身。